聂竞择不知自己究竟沉默了多久,他终是看向鸾夙,敛去怒意道:“你有孕在身,地上凉,起来吧。”
鸾夙早已跪得双腿发麻,膝盖处也透着凉气。聂沛涵见状连忙上前扶她,鸾夙才勉强倚仗着起身。
只这起身的瞬间,四目交错之时,鸾夙与聂沛涵都明白,这一关,过了。她保住了自己与腹中骨肉的性命,他也保住了权势地位。
鸾夙重新在椅子上坐定,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聂竞择对聂沛涵道:“你错娶侧妃,也是无心欺瞒於朕,朕便不追究了。可你那侧妃明明不是凌芸,却敢冒充凌恪嫡女,实在可恨……”
鸾夙闻言立时起身,替江卿华告饶的话尚未出口,但见聂竞择锐利的目光已瞟了过来,接着对聂沛涵续道:“鸾夙与你那侧妃的身份,朕自会派人查明。若是有半句假话,你这慕王府,便要另择主人了。”
统盛帝这句话说得平淡无波,听在鸾夙耳中却是大为惊异。言下之意,倘若自己今日所说是假,连带聂沛涵也要被削去亲王爵位!
鸾夙顿感寒意再次袭遍周身,聂沛涵却很沉稳:“是儿臣不该瞒着父皇,儿臣是怕父皇迁怒鸾夙与芸妃……”
聂竞择只寥寥一笑:“老七越发懂得怜香惜玉了。”他对鸾夙摆了摆手:“你先退下。”
(从这里开始和“妾心”接上啦)
日期:2013…12…08 13:53
鸾夙相信馀下的事已难不倒聂沛涵,便也不敢再多言,朝统盛帝与聂沛涵逐一行礼,退出了书房。
聂竞择一直看着鸾夙走远,才幽幽对聂沛涵道:“跪下!”语中已没了怒意,却是不怒自威。
聂沛涵立时双膝跪地:“儿臣知错。”
“哦?你错在何处?”聂竞择问道。
“儿臣不该对鸾夙动了心思,更不该瞒着父皇她的真实身份。”聂沛涵回道。
“不,你错在没有抓住她的心。”聂竞择忽然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上前扶起聂沛涵:“你是朕的儿子,从前是个什麽性情,朕一清二楚。难得开了窍,有了喜欢的女人,朕又如何能拆散你们?更何况她还怀有你的骨肉。”
“父皇!”聂沛涵佯作三分惊喜:“您允诺让她留下了?”
聂竞择轻轻叹了口气:“梓霖,身为人上之人,须得熬过苦中之苦。你要多少解语花,朕都不拦着,只是有一点,女人绝不能威胁到我聂氏的权威,更不能威胁到我南熙江山!”
聂沛涵听在耳中,立时做出恭谨状:“父皇放心,儿臣省得分寸,绝不会为了鸾夙与北宣闹翻。”
“你向来知道分寸,”聂竞择点头,“鸾夙背後有龙脉,有云氏,还有丁益飞,皆是朕能看在眼里的。既然老天让她怀了你的骨肉,可见也是偏颇着你……”
聂竞择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聂沛涵的肩膀,似是诱惑着什麽,又似在承诺着什麽:“好生用她。找到龙脉,拉拢云氏,朕这位子,也该交出去了。不要让朕等太久,朕年纪大了,过一日少一日。”
聂沛涵身形一顿,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诚惶诚恐地唤了一声:“父皇!”
“莫要在朕面前装了,朕知道你等了多久。老四比你更会装,这一趟去惠州,他装得有点过了。有时做得毫无破绽,便是最大的破绽。”聂竞择此刻的模样,好似当真是一名慈父,只是在用过往经验教育着自己的孩子。
“梓霖,朕希望你日後能善待手足,即便是老四,当用则用,你能压制得住他,朕信你有这个能力。”聂竞择已在为其他儿子寻後路了。
日期:2013…12…08 13:54
聂沛涵沉吟一瞬,才说出了口:“四哥素来仁善,又有文治之功,儿臣一介武夫,自当跟着四哥仔细受教。”他幽幽抬头看向他的父皇,语中带着绵长的感情,已令他自己分不清真假:“儿臣很羡慕四哥与九弟,能得父皇青睐。”
聂竞择闻言“嗯”了一声,随即又笑起来:“你羡慕什麽?朕将最重要的都允诺於你了……若今日站在朕面前的是老四,朕也会保你。”
父子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时辰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直至屋外的饭香传进来,才使得两人的神思拾了回来。聂竞择率先道:“也不知道双福在外头站了多久,到底没敢进来。”
“满公公是为了父皇的身子着想。父皇,先用午膳吧,也尝尝儿臣府上厨子的手艺。”聂沛涵低声道。
多久没有与这个儿子共享天伦了?聂竞择笑着连道三声“好”,又道:“果然是要当爹的人了,比以前会说话。”
聂沛涵只是笑着,没有做声。
聂竞择边往书房外走,边道:“对待女人要有耐心,她连孩子都有了,心思迟早到你身上。也罢,总不能教这孩子来得无名无分。”
聂竞择回首再看了聂沛涵一眼:“朕便再赐一次婚吧。她们姐妹两人在一起,也是和美之事。”
(晚上见)
日期:2013…12…08 17:20
@秦雨飘兮 2013…12…08 15:2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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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3…12…08 17:49
第104章
赐婚的旨意在第三日清晨便颁了下来,日子定得很急,为避免鸾夙的肚子越来越大有失皇家体统,统盛帝亲自将成婚的吉日定在了六月初六,便是整整半月之後。
不仅如此,为表示对这一位侧妃的看重,统盛帝还御口赐了封号“鸾妃”。
下旨的当天,统盛帝一行便返回了京州,又匆匆赐下许多奇珍异宝丶金银珠宝,以此彰显天下最尊崇的父亲对儿子娶妾的关爱。
这一日,聂沛涵将自己的父皇送出烟岚城,又将闻风来贺的几位当地官员打发走,才寻到机会去别院见鸾夙。而此时,天色已然黑透。
纵然知晓鸾夙不愿意嫁,可在接旨的时候,聂沛涵还是不由自主生出别样的悸动。他挥退岑江,独自披星戴月来到别院,远远便瞧见鸾夙的屋内还亮着烛火,似在秉烛等人。
聂沛涵知道自己欠她一个交代,遂行至屋前,敲门道:“鸾夙。”
屋内并没有传出说话声,须臾,但见江卿华开门而出,面上是一副担忧神色,只对着聂沛涵俯身行礼,却是无言。
聂沛涵看着屋内那聘婷的身影,口中话语却是对着江卿华:“你先下去。”
江卿华默默退下,转身关上了房门。
聂沛涵放轻脚步行至鸾夙面前,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他打量着她,仔细深刻,唯恐一眨眼便辜负了这烛光与月色。
不是该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怎得她的身量还这样纤细?聂沛涵看着鸾夙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实难想像她腹中竟会孕育出一个小生命。
若是自己与她的孩子……该有多好……想到此处,聂沛涵的目光不禁柔和了三分,从前的邪魅与冷酷顿时消失无踪。然而这番柔情仅仅维持了片刻,便在他对上鸾夙冷淡的面色之时,消散於无形。
聂沛涵心中微微抽痛,却还是软下话语,道:“你要如何唾骂我丶鄙夷我,我尽数受着。”
鸾夙只坐在案前望着那幽幽烛火,表情空洞毫无生机:“为何会演变到如此地步?我不过是想求一个母子平安……”她将目光渐渐移到聂沛涵面上:“你眼下才过来是对的,若是早些出现在我面前,只怕我会控制不住发了疯。”
聂沛涵闻言,一双凤眼闪烁了几许期待:“你想通了?不怨我了?”
鸾夙苦笑一声:“我只怨我自己,是我给自己挖了这样一个坑,让自己跳了进去……千算万算,我竟没有算到统盛帝会赐婚。我以为……”
“你以为什麽?”聂沛涵替她给出了答案:“你以为父皇会嫌弃你的出身?你以为父皇会忌惮北宣的反应?你以为他会让你无名无分地生下这孩子?”
鸾夙只绝望地重复方缠的一句话:“我不过是想保下我的孩子。”
“你以龙脉和云氏做饵,道出真实身份,便该想过父皇会做如此安排。”聂沛涵定定看着鸾夙,想要从她的神情之中寻到一丝安慰,然而那能安慰自己的神情究竟是什麽模样,聂沛涵却不晓得。
“眼下我若要拒婚,是不是会一尸两命?”鸾夙又是一声苦笑,明知故问地看向聂沛涵。
“未必,”聂沛涵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痛,语气勉强维持着平静,“但你或孩子,父皇至多留下一个。”
鸾夙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起来,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腹,半晌,才低低道:“我也不知是否该怪你。若不是你强行留下我,我不至於被胁迫嫁给你;可若不是你在统盛帝面前求情,只怕我的孩子,难逃一死。”
日期:2013…12…08 17:50
聂沛涵耳中听着这番话,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鸾夙。她的姣好面容泛着幽光,绝望丶伤情的神色在烛火下显出几许娇柔沉静,无端教他觉得现世安稳。
“你变了,”聂沛涵听到自己如是说,“从前你若是遇到这情况,只怕早就对我破口大骂了,我来时的路上还在想,今日你会如何怨愤我,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冷静。”
“那是你来得晚了,我等了太久,已恼不起来了。”鸾夙自嘲地哂笑一声:“大怒伤身,我总要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她总是有法子让他高兴不起来!聂沛涵隐隐感到失望,却还是存着那微薄的念想:“鸾夙,我很欢喜,你在父皇面前替我解围。”
鸾夙垂着眸,面上并无一丝波澜:“我只是为我自己,和我的孩子。”
“我不信,”聂沛涵俯首看着她,逼迫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你不惜说出自己的身份,甚至还捏造了芸妃的身世,这分明是在帮我……你不晓得,那日父皇他得知你是凌芸之後……”
“慕王不必再说了。”鸾夙冷淡地打断他:“倘若你这样自欺欺人地想,会觉得好受一些,那便如此吧。”
聂沛涵不禁蹙了眉:“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鸾夙,那日你眼里的担忧不是假的,我替你和孩子求情,你的动容也不是假的,我能感觉得到。”
“那又如何?”鸾夙仍旧执意否认:“你自己也说了,我是动容。你在统盛帝面前认下这孩子,我是感动,也很感谢,但也仅此而已。如若可能,我还是要回北宣,只可惜如今你与统盛帝都不会轻易放我回去。”
她抬起头来,盈盈望着那明灭魅惑的身姿,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光辉:“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若不是担心路上奔波伤了胎气,我早就设法逃出去了。”
聂沛涵薄唇紧抿,沉着脸色:“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很善良,断不会看着我失去一切。即便你否认,我还是相信你心里有我。”
他想要去触碰她的手,却被她敏感地躲过。那伸出一半的宽厚手掌带着一处细密深透的疤痕,硬生生停在半空之中,刺中了彼此的双眼。
聂沛涵就这样盯着自己虎口处的伤疤,仍旧做着最後的挣扎:“鸾夙,你看我们在父皇面前配合多默契。你的一言一行,与我天衣无缝,父皇他信了,我终於扳回一局。这不是造化是什麽?”
说到最後,聂沛涵已有些隐隐的激动:“这一次我没有向父皇求娶,他却主动赐了婚,都是注定的。鸾夙,我们都逃不开宿命。”
宿命吗?鸾夙此时也盯着聂沛涵那个细密的疤痕:“若是注定的宿命,上天便不该教我遇到臣暄。”她从案前起身,似在回忆着什麽:“从前我在闻香苑与臣暄做戏,他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鸾夙嘴角噙着温柔的浅笑娓娓道来:“他说,人生如戏,只要心存此念,世间纵有千种曲本丶万般角色,皆是信手拈来。”
她的笑意越发温和无害,看在聂沛涵眼中却引发了他右手虎口的创痛:“在统盛帝面前,我与殿下不过是做了一场戏,各取所需而已。我心中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一切虚妄丶真实,自在吾心。”
此话甫毕,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唯有影影绰绰的烛火在屋内摇曳轻摆,仿若是聂沛涵浮动的残梦。他看着她,痴迷且清醒。然而那时醉时醒之间,到底还是醉的时候多一些,他便也不想轻易地醒过来。他始终对自己狠不下心。
“鸾夙。”他念着这一个令他沉迷於爱欲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将她环在怀中,彷佛是抱着那一点奢望的心火,想要捂热自己最苍凉的灵魂。
聂沛涵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卑微,几乎要跌落在尘埃之中,有些话便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这个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日期:2013…12…08 18:15
怀中的娇躯微微一怔,继而被他更用力地抱紧。出乎意料的,鸾夙没有再挣扎,只是有几滴微凉的水珠落在了他环住她的手背之上。
聂沛涵俯首看向鸾夙沾泪的睫毛,心疼之情溢於言表。他以为她终是动容了,被他的执着所打动,只是下一刻,却败在了她遥不可及的话语之中。
“聂沛涵。”她哭着唤出他的名字,眼泪化成了千千心结,落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说:“你是骄傲的,不要如此卑微。”
她说:“别再让我恨你,也别让我恨我自己。”
她终於挣脱了他的怀抱,到底是为聂沛涵又哭了一回。只为他的一句话,四个字——“视如己出”。
沉静的夜晚有一种支离破碎的声音响锲,来自鸾夙穷尽悲欢的哭泣声。她泪眼朦胧的目光之中是渐渐模糊的黑色身影,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爱惨了她,宁愿留下他口中的“孽种”。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倘若没有那场心照不宣的对戏,也许聂沛涵不会下如此决心。可她愿意为他做戏,恰恰是因为给不了他情爱,才会偿还以利益。
他们一直在错过,背向而行,渐行渐远。遗憾的是,她已走向另一个人时,蓦然回首,才发现他还在原地等候。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鸾夙任由泪水在夜色之中肆虐,将满腔不堪忍受的重负彻底化为灰烬。她终於相信他是不带杂念地喜欢着她,不为龙脉,无关欲望。可那有怎样?她已经全心全意地喜欢上了别人。
“回不去了,涵哥哥。”鸾夙大哭着问出这句话:“你能勉强自己去喜欢小江儿吗?”
是的,他无法勉强自己去喜欢小江儿。聂沛涵知道鸾夙卡在咽喉中的下一句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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