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杀妻杀儿？他和暗夜除了流掉的那一个孩子，就没有过别的子嗣，为什么黯缈要这么说？
“我胡说？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黯缈厉声道。她胡说？她真希望她是在胡说。她真希望，这一切的事情都只是一个恶梦，从来都没有真实的发生过。
黯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暗夜，“姐姐，你告诉我，你当真不恨这个杀人凶手？你当真不想为我们的父母报仇？”
暗夜面对黯缈再次无言以对。她本就纠结在这种种爱恨情仇之中无法正确判断，平日看不见破晓的时候她已是心乱如麻，如今，一面是破晓，一面是黯缈，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姐姐，你看看，就是因为他，我们暗家家破人亡。今天只要姐姐你开口，我就取了他的狗命来祭我们的爹娘！”
五百年来，黯缈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对破晓的仇恨。平日里冷言少语的她，在看见仇人后，所有的自制都已经不见。如今，她只想手刃仇人，报灭门之仇！
看着沉默的暗夜，黯缈重重地一掌拍向离她最近的墙上。坚固的墙壁顿时被黯缈的掌风打出一个五指印来。
暗夜抬头，正巧看见破晓在盯着自己瞧。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开眼光，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当破晓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嘶哑。“是我欠你们的。暗夜，如果今天你要我的命，我现在就给你。”
望着破晓真诚的眼神，暗夜的心中更加摇摆不定。她夹在黯缈和破晓中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拿捏这其中分寸。她不想看见黯缈继续被仇恨的火焚烧，她也无法，抛却所有过往，亲自手刃破晓。她被这亲情和爱情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果可以，我真宁愿从没认识过你。”
要是从来都没有相遇过，那该有多好。不会有这么多的恩怨情仇，他们，都不必背负着这么多的过往，生生世世，永不超生。
“如果可以，我宁愿是我来承受这一切。”如果可以，他愿意一人承担这所有的苦痛。他宁愿用他的生命，他的一切来换回暗夜的幸福和平静。
“别说什么如果了，不会有如果的，过去的，也不可能再重来。杀了你，我父母也不会活过来。”暗夜低声说，眼中，带着浓浓的悲恸。“我不想找你报仇，也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既然，他们无法摆脱，那么，干脆让他们就此别过，就此解脱。
破晓摇摇头，毫不犹豫。“就算你要杀我，你要找我报仇，我今天，都要救你走。”
暗夜吸了口气，想借此来缓解她内心因破晓而出现的阵阵绞痛。“我不会跟你走。”
“这里是鬼界，你怎么可以在这里？”她一神界卦神，怎么可以留在鬼界？
“鬼界又怎样，人界又怎样？我在这里很好，我不会走。”若是她被困在原地不能动弹，那么，就让她永远被困在这里吧！管他身在哪一界，管他神鬼之分呢？就在今天，让一切就此结束，让爱恨的轮回就此终结。
反正，无论她身在哪里，该忘记的，她永远也忘不了；想摆脱的，她永远也摆脱不了。
“暗夜。”破晓唤。“跟我走，我还要帮你打破封印呢！”
暗夜摇摇头。“封印破不破，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当初我那么着急破除封印，完全是为了可以尽快找到暗婷。如今，我已经找到暗婷，什么封印，什么法力，什么神器，什么职责，这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破封印，只是为了可以找到暗婷死后的下落。如今，她已经和暗婷重逢，封印的事情，对她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至于其他的，法力，职责，神器，她都不在乎……这一切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反正，她自以为最珍贵的东西，早已经失去的彻彻底底了……
“暗夜！”
“够了。”黯缈出声打断破晓。“你都听见了，她不愿意跟你走。破晓，既然当日早已不念夫妻恩情，今日，又何苦还纠缠不放呢？”
破晓狠狠地瞪了黯缈一眼。转而，又继续想打动暗夜。“暗夜，跟我走。”
暗夜看着破晓，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跟他走？怎么可能呢？
她没有办法下狠心为家人报仇杀了破晓，她也没有办法心无芥蒂的再和破晓在一起……
他们中间，隔着深仇大恨，隔着亲人的血债，他们早已无法再面对彼此。与其每日相对，在爱与恨中无限交杂，倒不如，就这么相忘江湖。大家都不要再打扰彼此，不再见，不再念，再让时间，将这仇恨，也将这残存的爱恋，慢慢地，淡化……
让他们，随着时间，慢慢的忘却彼此……慢慢的，获得新生……
暗夜凝视着破晓，想再仔仔细细地看他一回。她要将他的容颜牢牢的记下，仔细的珍藏。前世的情仇，今世的纠葛，让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结束吧！让命运的轮回，就在此刻结束吧！
暗夜没有出声，但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划过脸颊。
他们之间，真的是再没有任何可能的。那么，就这么结束吧。就让她，永远的留在鬼界，此生，再也不与他相见。
就让他们所有的过去，成为她今后珍藏的怀念吧！
不管是幸福的，甜蜜的，还是痛的，苦的……
暗夜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收回凝视着破晓的目光，收回在破晓身上的所有爱恨，也就此收回自己的心，转身，跨步，离开……
就这么，别了吧……
让往事，都随风而去……
轮回，就这么结束了吧……
心，很痛……
往后，她的生命中，将再也不会有他的存在……
从现在开始，他们彻底，天涯陌路……
第六十六章，生死相依
更新时间2014…3…29 13：53：56 字数：3923
暗夜没有理会破晓的呼唤，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像极了，那日在未央宫……
同样的诀别……
她走的很慢，却没有回头。
她以为她不会回头，但当她听见身后掌风划过身体的声音，听见破晓的痛呼声，和身体飞出撞击墙面的声音时，她回头了。
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看见的。
黯缈趁破晓分心，一掌击中了破晓的胸口。而破晓胸口的衣裳，也已经被黯缈五指尖利的指甲划开。
破晓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黯缈见情势对自己有利，不假思索的飞身过去，比刚才那掌更猛烈的攻击直接袭向破晓的心口。这夹杂着鬼法和冥火的一掌，就直接准备要了破晓的命。
黯缈出掌很快。她得到魅影的亲自教授武功，并得到魅影几百年的功力的传授，所以她的法力，在整个三界中少有敌手。破晓已经受伤，这一掌，他绝对是躲不开的。
“砰”的一声，这一掌顺利击中一个人的胸口。
但黯缈定睛一看，她击中的人，不是破晓，而是暗夜。
暗夜虽是神界之神，但神力和法力都被封印，她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掌后，直接飞弹到后面的墙上，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中鲜血如泉水般不断涌出。
黯缈顿时慌了。她刚才急于至破晓于死地，甚至没有看见暗夜是何时出现，又是如何挡在破晓的面前，为他挡下了这一掌……
破晓也愣住了。
他同样没有看见暗夜是怎么冲过来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的。
见暗夜如断了线般的风筝重重地摔在地上，破晓不顾身上的伤，赶紧跑了过去。他将暗夜扶起，让暗夜可以靠在自己的怀里。
“暗夜，暗夜！”破晓大声呼喊。
暗夜紧皱着眉，嘴角仍是不断地涌出鲜血。暗夜觉得，身体内的鲜血争先恐后的不断向外涌，而身体中残存的血液，则像被火烧过一般，烫的她的血管都放佛要爆炸了一般。
破晓抱着暗夜，然后拼尽全力施展出他所有的法力，迅速地带着暗夜离开了鬼界。
看着破晓带着暗夜逃走，黯缈没有去追。魑魅和魍魉前来询问要不要去追，黯缈也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黯缈的眼神有些呆滞。
也许，是因为她误伤了暗夜，感到愧疚。
也许，是被刚才暗夜的举动，震撼了……
这就是爱情吗？
上辈子，她还没有遇见过爱情就早早死去。死后在鬼界，她整日学习术法，更是没有体验过人间所谓的爱情。所以，对于爱情，她了解的，少之又少。
她只知道，上辈子，姐姐一心一意为了破晓，不惜双手染血。
她只知道，上辈子，姐姐为了破晓的江山，赔上了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
刚才，他看见了破晓毫不犹豫的说只要姐姐要，他就可以把命给姐姐。她以为他只是说说，她以为，没有人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弃……
可是，她刚才看见，姐姐为了救破晓，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
她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刹，义无反顾。
这就是爱情吗？
就是因为这样一种感情，所以即使破晓背叛姐姐，姐姐也不忍找他报仇？
就是因为这样一种感情，所以即使破晓把命送给姐姐，姐姐也不忍去取，反而，为了救他，可以舍弃自己？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种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感情吗？
是她错了吗？
还是她，一直都，什么也不懂……
*
同样被刚才一幕震撼到的，还有魅姬。
她一直在不远处，仔细观察着破晓的一举一动。而她的心，也随着破晓和暗夜，忽上忽下，难以平静。
看见双双受伤的破晓和暗夜，魅姬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为他们流泪。
以前，在她还是淳妃的时候，她很不理解，为什么皇上会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对其他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那时候，她还在为自己不平；那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她一定可以得到破晓的青睐，取代暗夜，和安澜的位置。可她真的没有想到，破晓根本对她，就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曾经，她也恨，她也怨。她对破晓满腔的爱意，什么都换不来。她以为，她为了破晓付出了全部的感情，她以为，她可以为了破晓做任何事情。
她以为，她的爱是很伟大的！
后来，破晓将她打入冷宫；再后来，她遵旨为破晓殉葬。
她不平，她不甘。为什么，她就是怎么都比不上一个死了很多年的女人。她怎么都替代不了，暗夜在破晓心中的地位。
在**的时候，她偶然间也听过宫人们在议论破晓和暗夜的往事。她听说，皇上登基那天下旨赐死暗氏一族。她听说，皇上也很少进皇后的寝宫，还听说，皇上杀了皇后的亲爹。
她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搞的几乎懵掉了。这到底是怎么一种牵扯不清的关系？
那时候，她完全不懂。
她死后，到了鬼界，跟着魅影学习了术法。然后，她就自前孽镜中看到了破晓和暗夜的过去。原来，他们之间曾经那么刻骨铭心。
怪不得，无论她如何努力，破晓都连正眼都不瞧她。
那时候，她虽然知晓了整件事情，但是她并不懂。她不懂，到底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她不懂，到底他们之间牵扯的爱恨有多重。
直到今天，直到黯缈那一掌击中了暗夜胸口的时候，她想，有些事情，她懂了。
破晓和暗夜，用他们的感情，用他们的生命，让她对以往那些朦胧不清的，在一瞬间，豁然开朗。
*
破晓忍着胸口伤处的疼痛，带着暗夜一路飞驰。他已经无暇顾及此时的暗夜会不会很难受，他只想赶紧带着暗夜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破晓一心赶路，他甚至没有在意，他的身后，根本就没有鬼差在追他。
带着暗夜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山洞，破晓小心翼翼的将暗夜放在地上。然后，他施法在周围布下了结界，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破晓坐在地上，让暗夜的头靠在他怀里。望着暗夜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破晓眉头紧锁。“暗夜，你还好吗？”
暗夜忍着浑身的不适，费力的睁开眼睛，然后，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她大口大口地换着气，胸口的掌印和整个身体里血液都在不住的发烫。她觉得她整个人好像就要燃烧起来一般。
破晓抓住暗夜的手不住在发抖，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恨我吗？”
暗夜费力的挤出一抹微笑，她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忍住疼痛，慢慢开口。“是恨你，但是，爱比恨多。”
暗夜此时毫不隐瞒的说出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的流失，她所剩的时间已经无几，所以，现在，她不想骗自己，也不想再苦苦去隐瞒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破晓红了眼眶，男儿泪也在他发红的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暗夜深深地看了破晓一眼，她咬住下唇，想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有些话，她想现在和破晓说，因为这个时候再不说，她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破晓看出了暗夜的意图，他握紧暗夜的手，将自己的法力一点点的传输给暗夜，以此来暂时维持暗夜的生命。
“那个孩子，是我打掉的。”暗夜望着破晓，向他坦白了当年打掉孩子的事情。她知道破晓一直对这件事情心存疑惑和芥蒂，当年，她没有机会和他说，可今天，就算是迟了五百年，她也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因为，这件事情，也是她心中愧疚的一个梦靥。
“我知道。”破晓点点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当年暗夜打掉孩子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说，但聪明如他，又怎会估计不到呢？只是她不说，他亦不问。他不想让这件事情，成为他们夫妻间的隔阂。
暗夜扯了扯嘴角，她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破晓输入的法力，虽然可以暂时维持她的生命，但是也让她更加难受。体内一阴一阳两股力量相持着，让暗夜觉得自己的血管都仿佛要炸开一样。
脑际已经有些眩晕，她的思维和意识也已经开始涣散。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抓紧这最后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