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萧般若故意的疏远她,哪怕他现在做了太孙。
她对他们的信任,是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并非一两件事情就可以动摇的了。
趁着天还没有亮,玉宝音靠在路边的大树旁闭目休息,远远地听着慧春和梁生的说话声音。
梁生问她:“你远远地坠在后面,可曾发现其他的势力?”
慧春道:“人都道你傻,许是年岁长了,你倒是越长越精明。”
“人活一世,要那么聪明作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行。”不用看,玉宝音就知道此刻的梁生定是在憨笑。
就听慧春笑出了声:“怪不得,你最得小公主的心,敢情是你和她对了脾气。”
说罢,又叹了口气:“其他的势力啊,若是有,我早就报给了小公主听。”
玉宝音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低不可闻地叹息。
真的,找到那人之后要办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将他埋到地里。
那么大个人了,居然还玩躲猫猫,实在是不修理不行。
把他埋到地里,好好的修理,来年长出来的新的他,才能合她的心意。
***
关外七十里,有客栈祥来。
方圆七十里仅此一家。
这祥来客栈起先不过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土地庙,大概是半年前,那三层的客栈,就好像是一夜之间从天而降。
荒庙是怎么成为客栈的,无人知晓。
什么人脑壳儿坏掉了,才会想起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建个客栈?会这么问的可不止一两个,每每碰上了这样的客人,客栈的掌柜也只是憨憨一笑,仿佛“脑壳儿坏掉”的并不是他一样。
当然,那只是一句戏言。
祥来客栈的生意一点儿都不比关内的客栈差,很快就成了来往客商必会停留的歇脚地。
客栈一共有十七个房间,不,其实应该是十八个。不过,客栈第三层最东面的房间,据说从客栈开业的第一天,便被一个富家公子包下了,一包就是一整年。
没人知道那富家公子是不是也脑壳儿坏掉了,才会想起在这荒芜的地方常住。
更没人知道那富家公子的模样。
鸡叫三遍,富家公子从半梦半醒中彻底醒转了过来,一睁开眼睛,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翻个身,嘟囔了一句:“一定是那个丫头又想我了哩。”
歪在小榻上的大中没敢言语,只敢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都到了这个时候,那位,怎么还分不清什么是想,什么是骂呢!敢情,这是打定了主意,自己骗自己。
大中说的对,实际上也不对。
从前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个什么滋味的他,往后也不会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滋味的他,是不明白相思当中的蹊跷。
男女之间,只要牵扯上了那个“情”字,骂就是想……不想又怎么会骂呢。
好吧,好吧,别管是想还是骂,总归是有人在惦记。
清醒的不得了的元亨,也在惦记着玉宝音。
想想也不知她走到了哪里,还要多久才能到祥来客栈,想快点见到她,又不想她很快来到这里。
他的矛盾,将他自己困扰的不行。
想的心疼,又偏偏不能自己跳出去。
过往的那些日子,他已经不想再提。
这个“过往”,不仅仅是他“失踪”的这些时日,还有在长安的那些岁月。
愿赌服输?
他可不是那么大气度的人。
不过,时光总是能够磨平很多东西,比如,人的脾性,还有人的戾气。
他已不似几月前的狂躁,头疼也不是忍耐不了,可以治好他的头疼药,如今只缺一样。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见她了。
但是目前,他还有想做的事情。
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这几日了。
***
一个人若是体弱,什么鬼都敢上身。
同理,国弱也是如此。
大周并不是真正的弱国,可与大齐的那一战,还是伤了些根本。
两国剑拔弩张,各自征兵边境,防备着对方。
再加上,萧弥坚为了防范突厥,才将征发五万百姓修建长城。东至黄河,南至勃出岭,一共绵延七百里,就是元氏在位之时,也不曾有过如此的大动作。
出发点当然是好的,可占用的财力和人力,也是无法估量的。
就是这个时候,那厢西边的吐浑,不知是抽了哪根筋,起兵攻打洪州。
萧弥坚觉得洪州地广人稀,不易坚守,便废州退让。
吐浑得寸进尺,再攻凉州,西边告急。
还在六川的萧景,还没能抓住“刺杀”他的主谋,便接下了他爹的诏令,以主将之名,领兵八万,赶赴凉州。
有外敌入侵,又不是像上次一样,是他们主动攻打大齐,萧景是没办法拒绝他爹的。
而那厢,早就拐道往西的玉宝音,将将好,就在凉州城内。
这是赶地早,不如赶得巧。
也是算得再准,也算不透天机。 玉宝音也就是个操心的命,操心完了她萧爹会不会一怒说了实话,气死了萧弥坚,又逼的他撕破了脸皮,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这就又操心起了已经变成了庶人的萧太后萧慕。
玉宝音没叫上萧景,单独一人去了河西胡同。
这地方是长安城中的分界线,胡同以东为富,以西则为贫。而河西胡同住着的百姓也是界于贫富之间的。
玉宝音不知道萧慕为何要选择住在这里,只知萧弥坚封其为公主的圣旨下了三次,她都没有接。
从大周最尊贵的女人沦落到最普通的女人,不知萧慕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玉宝音才一到河西胡同,就听见哪里的房门“吱呀”了一下,她定目一看,就见不远处,一个穿着褐色衣裙的妇人,端了盆水,泼洒在门外。
妇人一抬头,也看见了玉宝音。
两个人对上了眼睛,好半天,还是萧慕道:“你自己回来的?”
玉宝音道了声:“不。”
萧慕叹了口气。
玉宝音又道:“就我和萧爹来了长安,弟弟和娘并没有回到这里。”
萧慕的眼睛里闪现了一丝笑意:“那…你们何时走?”
“明天或者后天。”
“是南下还是北上?”
“北上,还会出关。”
萧慕点了点头,这一次连面上也露出了笑意。
她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玉宝音“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时候,就听虚掩着的院门里头,传来了男人咳嗽的声音。
萧慕道:“我爹将他从大牢里放了出来…那我就不请你进屋坐了。”
“好。”
萧慕本欲转身进屋,却还是回头,笑笑道:“你有一天也会做娘的,到那时你就知道了,大凡是娘个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可真遇到什么事情了,那些期望就甩到了一边去,只希望孩子能好好的,吃的饱、穿的暖、每天都笑呵呵的足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如果可以,一定将此话带到。”
玉宝音目送着萧慕进屋,心里头想着既然萧慕以为元亨没死,那么萧弥坚也势必是这样认为的。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怪不得这八个月来,元亨不曾给她传过半点消息。
与此同时。
定鼎宫。
萧弥坚正和萧般若说起玉宝音和萧景要去突厥的事情。
萧般若并不意外,只是静静地听萧弥坚说着,面上没有丝毫或喜或忧的情绪。
萧弥坚道:“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萧般若道:“既然我爹也去,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的。”
有些话只能说到这里,萧弥坚的担忧,就连他也是不能知道的,至少不能说。
萧弥坚闷哼了一声道:“你爹就是个被儿女情长遮住眼睛的,想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他娶高远公主……”
事情早就过去了几百年,再说什么都没有一点儿意义。
萧弥坚自然也知道这个,可是一想起萧景死活都不肯到长安,便觉得心闷,然后发了句牢骚也就闭住了嘴。他下意识看了看萧般若,心想,儿子是个不听话的,幸好还有孙儿。
一个人的命再强,可以呼风唤雨,可以改朝换代,可强来强去,总归是强不过儿女。
想想萧景,又想想萧慕,他也就只能再想想萧般若来缓解内心惆怅的情绪。
萧弥坚到底还是派了一队人马尾随玉宝音一行北上,没有办法,他到最后才知道他那个外孙是个极明白事的,单凭隐藏的那么好这一点,他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而玉宝音压根就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的身后肯定跟着什么人。
她有心想打一场伏击战,又觉得这仗打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根本就打不完的好嘛!干掉了一波人,萧弥坚势必还会派第二波、第三波。
玉宝音忍住了心里的烦躁和焦急,不紧不慢地往北行径着。
萧景便道:“不如咱们兵分两路!”
玉宝音笑笑道:“咱门人少他们人多,咱们都可以兵分两路,更何况是他们呢!”
他们一行,就这样带着一群小尾巴到了军镇六川。
这里是萧景前岳父的地盘。
别管此萧景非彼萧景,顶着这个名字这张脸,该守的礼节总要守。
才进了六川,萧景便命人送去了拜贴和一车礼品,将玉宝音安顿在了旅店,自己带着萧福上了尤府的门。
此时的尤家已非原先的地方官员这么简单,要知道尤家的外孙如今可是当朝的太孙。
静安太子都已经死了许多年,太孙意味着什么,尤镇将的心里可比谁都清楚。
为此,他还派了儿子远赴长安,不仅置办了产业,还与太孙保持着紧密又良好的互动关系。
这世界上最亲的莫过于血缘,可血缘也得时常联系不是。
对于萧景的突然到来,尤镇将早三天就已经知晓。
对于萧景和玉宝音结伴北上做什么,他虽没有萧弥坚的大智慧,却也不是白掌了六川这么些年。
再加上他早就接到了萧弥坚叫人送来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当然不会直白了说要他紧盯着萧景和玉宝音,说的虽是冠冕堂皇的话,像什么守好六川,注意边疆动态等等。可萧弥坚偏偏在这个时候写了封亲笔信,意图就值得深思。
尤镇将深思了数日,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这个“险”,一方面指的是他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另一方面指的则是他对萧弥坚心意的揣摩。
而所有的考量,都离不开自身的利益。
说白了,在位者是姓元的还是姓萧的,这根本就是无需选择的事情。
萧景到了尤府之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尤镇将。
他被人让进了花厅,即刻便有人奉上了好茶,甚至还有歌姬边唱边舞。
萧景当然无心于此,他叫萧福问了好几遍,茶换过了三盏,这才听到了尤镇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勤王恕罪,下官来迟。”
而这时,玉宝音那厢发生了一件莫名奇妙的事情。
玉宝音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店家慌慌张张来报,说马厩里少了匹马。
旅店人多事杂,难免会有纰漏。玉宝音起先也并不太在意,叫梁生去马厩看过之后,他也慌慌张张来报,说的是少的那匹马正是玉宝音的追星。
且问过了负责马厩的小二,那小二说的也就是去取水的功夫,追星就不见了。取水的地方和马厩只有一墙之隔,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先不说追星是个很通人性的马,要知道萧景临走之前,可是放了守卫在这旅店门口的。
若是贼人偷走了追星,那贼人还真是个挺高明的。
玉宝音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亲自去了马厩,蹲下了身子,仔细瞧着地上的蛛丝马迹。
布满了灰土的地面上到处是马蹄的印迹和人的脚印,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到已经埋在灰土里的麦粒。
玉宝音看见那些麦粒的时候,顿时一激灵。
她慌忙跑到了紧邻着马厩的后门外,只见后门北边的灰土地里,也埋了些许的麦粒。
玉宝音叫梁生牵来了马,一跃而上,往北而去。
梁生还有一干侍卫紧随在后,那些也只是玉宝音的人而已。
玉宝音也不知道就这样往北,会遇见什么人或者发生什么事。
她期望或者是幻想,那些麦粒是那个人撒下的。
因为她的追星不仅是匹很挑剔的马,还是匹知道谁的东西该吃,谁的东西不该吃的马。
这种念头只是闪现了一下,她就没功夫再想其他的,她的耳边只剩下了风声,似乎还裹着那个人不羁的声音。
玉宝音一直跑到了六川镇外十里,瞧着完好无损的追星,仰着脖颈朝她嘶鸣,她悬着的那颗心一直沉到了谷底。
玉宝音在追星的面前勒停了马,她轻声问了一句:“你看见…他…了吗?”
追星踢踏了两下马蹄,用头蹭了蹭她的腿。
玉宝音没有声响,一直瞧着远方快要落下的夕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梁生下意识拔出了剑,直到看见那熟悉的赶马人。
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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