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来来往往人,师兄疑惑道“瑶儿,这是要作甚?”
我冲他眨了眨眼“看了就知道”
他依旧是微微一笑,笑里多了些宠溺“如此还卖关子”
婧儿难得又能操办家事,做起事来游刃有余。不时急着自己动手,旁边丫鬟没少跟着她费心,见着院里忙得一团乱,便领着师兄继续在庄子里散步。
易庄几株梅花栽在后园,与其他花树错落在一起,这院子兴许是易夫人走后便没人再打理过,这冬季里更显得分外萧条,只剩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为这处添了几分暖意。
伸手拨弄着半开的花瓣,上面还有晨露留下的晶莹水珠,顺着我手指缓缓低落到平整的青石砖上。
师兄半敛眼眸,眼底似有些感伤,缓缓才道“自小母妃过世,小的时候,没到冬至,皇祖母便会想着叫上我和父皇一同过节,再与他一同祭天,皇宫就如你所想,即便你什么事都不做,也会莫名而来的流言蜚语,皇祖母疼我,总是在与父皇用饭之后再独自唤我去她宫中,自皇祖母仙逝之后,我便渐渐忘了这些节日,今日瑶儿送来那晚汤圆,也是夜筠提及才记起”随即感叹道“不经意又是一年了”
我看着他,心底一颤,那么些年,你应该独自面对了很多事吧,心口像是落了块石头,沉甸甸,眼底尽是化不开的疼惜,兴许是气氛恰好,兴许是心底早就有这份冲动,深深看进他的眼底,用了我此生最真诚的心绪,微微颤抖道“从前你独自面对了这么多,今后瑶儿愿陪你”
原来我也有出乎师兄意料的时候,风吹过他的发丝,不知何时竟没有了阳光,天色越发阴暗,师兄眼中散发的光泽却分外耀眼,薄唇露出一丝浅笑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抱起我,不可置信道“瑶儿,这可是当真?”
他那无比小心的面庞,我不禁觉得好笑,却认真点点头。
一瞬之间,天旋地转,眼前好似一片桃林,漫天飞舞的花瓣落在心头,泛起微微波光,细枝纷乱之中,仿佛看到师兄一袭白衣,立于花影之中,微风轻过,带走一片凡尘旧事。
***
落地之后我才惊觉,原来那些花瓣竟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雪花不大,却落地格外招摇。
回去的路上踏着雪的步子也格外轻快,以至于不小心,险些摔倒,师兄难得没有责备,只是笑笑将我纳入怀中。
还未踏入屋子,汤锅的香味已经飘至院门外,师兄惊奇道“难怪你要卖关子,这味道对你而言确实是珍宝”
我撅嘴,不满道“对谁都是珍宝,师兄你难道不觉得特别想吃吗?”
师兄宠溺摇摇头,拢着我的外袍,领我进屋“雪越发变大了,早些进屋吧”
虽说今日易庄仆人多数不在,但这满桌子五花八门的菜色,显然超出了我的期许,也或许是在灵风山给馋坏了。
师兄看着婧儿奇思妙想搭出的汤锅,微微诧异“这可是西岭的火锅?”
火锅?“原来是叫火锅啊”微微有些失望,本是想让他也尝个新鲜,却忘了师兄也是时常走南闯北的人,哪样没见过。
师兄拍拍我的头,微微笑道“在宫中吃过一次,味道着实辛辣,吃不惯,今日这羊肉汤锅,看着很是诱人,这法子很新鲜”
又是喜上眉梢,拉着师兄坐下,婧儿也大方落座,随后易云笙也匆忙赶来,见着一大口锅不免也称赞了一番,自然是夸他媳妇能干,剩下便是曦儿,怎么唤她都不敢坐下,后婧儿见着实在没法子,便对我说“罢了,她实在不愿,坐在这也吃不好,我方才也给火房人多做了一桌,大过节的,不如就让她去热闹热闹”
曦儿笑着点点头,便应声出去了。
我本想着这一桌全部坐满都挤不下,如今曦儿不愿坐,便想到夜筠,对着师兄问道“夜筠几人今日可还在庄子里,不如叫来一起吃吧”
师兄垂眸看我,竟有些哑然,随后笑了笑“他们几个早就去酒楼好吃好喝了”
我嘴角一滞,耸耸肩无奈道“他们没口福”
又想着柔烟还在庄子里,便打算把她也找来一起,不管她是谁,到底也是个人,是人都会喜欢过节,自然不会亏了她。
不想婧儿低低扫了我一眼,缓缓道“一早柔烟姑娘便说有事要出去了”
我眼下清冷,看向婧儿:可有人跟着?
师兄在旁若有似无道“我派人去了”
如此甚好。
一到吃饭的时候,才悉数原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唯恐会漏掉,想着啾啾依旧昏迷不醒,不禁有些感伤,婧儿安慰了我几句,才稍稍好些,其实论感情,婧儿和啾啾倒是比我多,我如今对啾啾多数是亏欠,今后可不止为了我自己要守住这条小命,因为还有啾啾。
其实这样就够了,桌上师兄不时侧头为我添菜,婧儿和易云笙嬉笑不止,唇齿之间,终于尝到比先前在乐府吃的那顿更是香甜。
过节自然少不了酒,恰好易庄上好的梅花醇香,入口甘甜,入胃柔暖,还口齿留香,配上这腊月寒冬,实在是应景,婧儿只是稍稍沾沾酒杯,脸上便是可人的两朵绯红,嘟着红唇迷迷糊糊像是等着人去采撷。
在婧儿贴上易云笙第五次,他终于忍不住,红着脸与我们告辞,我自然是欢喜目送他离开。
再看师兄一脸无奈看着我,我微微蹙眉疑惑道“师兄,我又怎么啦”
他玩味道“你真是千杯不醉?”
我举起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没见着自己醉过”
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乎的坏笑“难道有人醉了还能看到自己醉了不成?”
额,这话也没错,不过我确实没醉过“总之,醉了第二天肯定会知道的嘛,你怎么一副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师兄故意学我撇撇嘴,低低哀叹道“我倒是有些望你也能沾酒便醉”
第二百一五章 皇权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丰城的气候如今也并非能滴水成冰,但却也足够寒冷,往日在梅城,天上一旦落雪可是片片都似鹅毛,次日梅城便是银装素裹,脚踩过便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而丰城本就十分潮湿,但又不如北方寒冷,遂一直是片片零碎雪花洒在风中,加上空气中的湿冷,更显严寒。
午后便靠在师兄肩膀连着火炉,喝着热茶,欣赏算不上景的散乱初雪。
饭后,曦儿在案上燃了注香,香味遇上炉火的温热合着**不清的纠缠,淡淡的暗香带入鼻尖,席卷而来一身的倦意。
师兄嘴角浅笑“今年冬天怕是你离不开这炉子了”话里似有些别的意思。
我眼底晃过一抹浅笑,得意道“这是自然,炉子可是我每年冬天必备之宝”
师兄无奈道“话不能说的这么肯定,说不准哪日师兄不高兴,就把你这炉子撤了”
我将头低低靠在他的肩上,嘴角微微翘起“那我便赖着你,你到哪我便去哪”
嫡仙书上说,男子甚是喜欢对自己依赖的女子,此话说的不假,即使没见到师兄的笑颜,空气中满满都是师兄身上散发出的欢喜。
两人一时欢喜竟有些相顾无言,此时的我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午时隐约透着哀伤与倦意的目光,便开口道“如今太子得罪了丞相,师兄可是另有他想?”
此前我并未与师兄说到在酒楼听到关于他的话,感觉到师兄低头看了看我,道“瑶儿觉得师兄该有何想?”
我低眸一笑“小的时候,我还没被人发现能见到鬼魂,那时候与家里兄长一同上课,有次爹爹来看我们,面上看去似有烦心事。大哥便问爹爹为何事所烦恼,爹爹只笑笑说我们还小。大哥不服气说自己依然能为爹爹排忧解难,爹爹便欣慰与我们说了这事”
大致是坊间又一年丰收。而辽城那时候药铺是三足鼎立,分别是陈家,齐家,和刚刚挤身进去的乐家。
众所周知辽城虽不如南山盛产灵药。但却是大梁最大批出产草药的地方,乐家在药材方面起家也就是从辽城刚开始的,丰收年自然是国泰民安大梁盛世之时,而若没有战事,药材便会越来越难做。
爹爹却选择了这个时候投资药材,为了收购药材也费了不少心思,他说做生意本就是风险与机遇是等同,但普通药材价格却一直下跌,怕是要亏本,如今各家都囤积药材。乐家虽有意要将药材引入宫中,但却因为齐家已于药膳方来往多年,收买了不少官道之人,而坊间需求也实在微乎其微。
其实爹爹知晓国库每年都会定期清理旧的药材,再招一批新的入库。以备战事,这实则是个机会,但朝廷给的价格乐家收购价本来就比另外两家高,如今若是按照那价格给定是要全赔,而陈齐两家这时候便挣破头相互买关系找人降价,只为能卖出这一大笔药材。
爹爹说那两家药材世家,而乐家也非赔不起。但对药材这块这次若赔,那名誉上就输了。
师兄倒是分外安静听完我所说,他看了看我,淡淡道“几位兄长是如何解决?”
我摇头笑了笑“三弟最小,也不懂经商糊口说可找宫里娘娘在皇上枕边吹吹风,不过是一批药材。还是入库的,小事而已”
师兄抿嘴笑笑,也不多言。
我又继续道“大哥便说,那阵子京城的胭脂铺有新样式的面膏十分受欢迎,而皇城后宫已经京城达官贵人皆用的乐家水粉。这面膏有美容养颜功效,配方自然是几味药材所制,不如将多余药材用作面膏,如今盛世太平,坊间也足够富裕,如此也能大赚一笔”
师兄端倪了我一眼,一副清闲俊逸的面容,笑道“这个法子不错”
我道“二哥则说,若能垄断大梁的郎中,药材也不愁销路,二哥法子其实很简单,以前郎中只拎着箱子到各家看病,再开药方去药铺抓药,这样委实不便,也难保中间有利益纠葛,乐家药铺配上一位坐堂郎中,看病抓药一起”
师兄顿了顿,眼光微闪,而后静静看了我一眼,才沉沉道“乐家不愧是一直是富家,寻常富人之家,不过三代都是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贵府尽都是人才啊”顿了顿又狐疑看了我一眼“你当时也在,你想了什么法子?”
我淡淡一笑“瑶儿当时不晓得哪来的想法,便说让他将药材留着,说不定来年就有战事了,到时候还能赚上一笔”
师兄俊眉微蹙“瑶儿何来这个想法?”
我安静道“爹爹不是说了么,为商者,皆是风险与机遇并存,世间之事谁能料到,若要做,定然是要有些魄力”
师兄挑了挑眉,目光之中止不住地赞许。
我松了松被师兄握着的手,低低道“其实那时候说完就被他们嘲笑了,他们说大梁如此强大,别国哪敢轻易侵犯,果不其然,就算大梁大旱之后,也没见有战事,不过爹爹竟真的依着大哥二哥的话做了,爹爹说 ;是赔是赚都无所谓,就算是他们入行的考验,现在想来爹爹那是故意拿我们寻开心呢”
师兄紧了紧握着的手,另一只手不时梳着我落在身前的一缕丝发,火光跳耀在他俊朗的脸上,眼底碧波无痕,轻柔道“师兄却最看好你的法子”
我眼底流光微转,沉声道“师兄果真是要…”
一阵寒风吹进来,吹散我们的头发,轻盈飘逸在空中,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拢了拢披在我身上的净白裘熬,已领的绒毛拂过脸庞,分外轻柔,只小心道“瑶儿可是害怕?”
我一早便揣测出了他的意图,连我都能猜出师兄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就我要这个皇位,今次听见师兄的确认。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更多的是担忧,咬咬唇抬头看向师兄“师兄,连瑶儿都能猜出你的想法,那全朝上下又有谁不知?你如今…瑶儿是担心你”
师兄微微愣住,又深深注视着我,眼中一抹柔光“我就说没看错你,寻常姑娘家哪有你这样想法?”
又笑笑安慰我道“莫要担心,既然敢要,必然是有把握才会做”
如今大事已成定局,遇见我之前师兄定也费了不少心血,如今我根本不能一句话就让他改变想法,再者那个太子,若真像传闻中一样, ;即便师兄真没有这份心,他即位之后,必定也不会给师兄生路。
我既已经觉得要与他同走这条路,那便只能一同面对,携手拨开云雾,这是一个已经开了弓的箭,只待离弦之时,若是射箭之人足够心定气和,必定能稳重把心,而师兄就是这样,看起来静逸风清之人。
暗自深深吸了口气,认真道“师兄可是要瑶儿做什么?”
他却摇摇头,揽我在怀中又紧了紧“不需要,师兄唯一放不下心,就是你的体质,若你能独敌得过鬼魂,这便是我最想要你做到的”又想了想,道“你还有自己未完之事,若是债我便与你一起还”宠溺笑道“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就够了”
我伸出手,在他手心胡乱划着,缓缓道“我可以回去说服爹爹,无论如何财力终归是只多不嫌少”
师兄往炉中又添了些柴火,炭火通红,像是要将所有一切都化开似得。
许久也未回我,我不禁有些疑惑,起身看向他,他微微笑道“若我说你爹已经知晓了呢?”
我不禁抿了抿嘴唇,其实我了解到的师兄少之又少,我想到过他会暗中部署拉拢人才,但并不知晓,一想冥顽不灵的爹爹,竟也被他收入囊中,诧异之余有些哑然。
他抚了抚我有些纷乱的头发,这温柔只是为我,那唇角之间散不开的甜蜜,填满了心头。
我爹,虽也算是个正派商人,但所谓无奸不商,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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