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我沉默之际,他骤然冷下脸来“但是,苏某还是有一处与乐小姐所猜有出入”
他这般样子,犹如寒天冰冻三尺,手中即便抱着暖炉,还是哆嗦了一下,淡淡道“何处?”他寻常时候不会挂着这种脸,此事必定是不得了的事。
眉目微动,眼中寒意威慑“乐小姐识人不多,定也不知晓大梁就有明文规定寻常人家是养不得杀手的”
“这又如何,太子以及其他皇子,并非是普通人家”我所说并非有假,皇家之人,哪个都不可能是普通人家。
眼眸瞬间冷了下去,淡淡扫过我“乐小姐可有想过,若私自练杀手,还做事如此曝露,不怕被人告之与皇上,那他争位之事,可就白唱了,杀手可是皇上最忌讳的,谁能保证私自养杀手,不是别有目的?”
他所说之事确实是在情理之中,皇子若是有了自己的杀手,这定是别有目的,皇家的安慰御林军便已经足够了,私自养暗卫还是可以,杀手就如死士,训练方式规模都与暗卫天差地别,所以杀手存在定然会让皇上对其戒心倍起,说不准就将其发配别处,终生不得回京。
生在皇家就是这样,生来含着金汤匙,享受这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养尊处优习惯了自然受不得苦,历来许多皇子都是这般享乐之中度过余生,其实正与不争只在一念之间,争了要么赢得天下,要么输的连骨头都不剩,而不争么也有命好的安享一生,命不好的,还是会落得不得好死,这就是生在皇家的命数。
“那师兄手下可是有了整个罗生门,难道师兄就不怕此时被抖出皇上知晓么?”
苏墨辰抿嘴一笑“乐小姐有所不知,罗生门接生意从来都与朝廷没有关系的,而且即便是被迫所杀官员,都是贪官污吏,朝廷恨之,不对,应该说皇上恨之又不能轻易铲除,实则罗生门的存在皇上是闭一只眼装不知晓的,而且你何曾听过殿下与罗生门有过任何往来?罗生门想来都是只有萧玄一手掌控,而萧玄也极少露面的,此番萧玄曝露罗生门你觉得对方就能信么?再者此处结界之中,任何人都能可能出现再此,个中因由,对方还需细细思量的”
他故意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若是有人欲加之罪…这就另当别论了”
言语之中止不住的冷冽,好似在打一场仗,此仗还在止步对弈阶段,说不准下一刻就是两军正面交战,杀戮一触即发。
我盯着苏墨辰,眼中不仅仅只有惊讶,还有不得不说的佩服,师兄能将他收在手中,用时紧,不用时松,也算是用了些手段,但即便苏墨辰知晓,也没有什么好介怀的,比较他是心甘情愿的。
“说到底,依照苏公子所说,这养的了杀手的人,难道是江湖之人?或者说是别国的杀手?”苏墨辰一直吊着话,不肯说出真相,实在叫人不舒心。
苏墨辰见我面上似有焦急的模样,挑了挑眉,轻笑道“看来乐小姐是很想知道这人是谁?”
闻言,我便楞住了,他这表情,实则像是在故意调侃我,兴许他自己根本也不知晓,只是想在这漫漫长夜之中找些乐子。
但是我怎么会就此顺了他的意,若是往常,我定是又要一番暴跳如雷,其实我心中已经是这样了,暗自在心底怒吼,这么冷的天耐着性子与你说了这么多话,竟然来忽悠我。
面上却是不怒反笑,淡淡道“原来苏公子也不知道啊”又娇柔做作地瞥了他一眼“说地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似的”
言语之中的鄙夷之气受不住地往外肆溢,我面上虽故意这般说他,其实也想激一激他,心想兴许他真的知晓,若是这样,我还能提早告诉萧玄,让他通知师兄已作防范。
苏墨辰显然没有被我的语调击到,只是笑的云淡风轻,低低回瞥了我一眼道“此话说出并无证据,只做我猜想,你切留心吧”正色道“这世间能光明正大养着杀手的还能不顾旁人眼光的显然只有一人”
不止是他说话的口气,还有这话中的意味,叫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若我没猜错,那人可不就是紫禁城里位高权重的那一人么,若说是他此事就更能说的通了,师兄的婚事他可以全权做主,而定是师兄借着各种理由拖延或者拒绝,才导致他起了疑心,然而我和师兄的事其实不用皇上亲自查,自然会有有心之人通风报信与他,此番作法自然是小人之风,但也能借此打压师兄在皇上心中的印象,与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子私定终身,这分明是要在全大梁人面前博了他的面子,这婚事他肯定是会插手管定了,而至于我,皇家惯用手法,诛之,师兄便没了他想。
此时若真的是皇上为之,我倒是轻松了许多,我原本还带着一丝期待,兴许自家的姑姑在宫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我爹爹虽说不是大官,怎么也在大梁名声响当当的人,还对着自己和师兄的感情得到皇上认可存着一份侥幸,如今看来抵死是不会认可我了。
生平头一次,为一件与自己所愿截然相反的事实松口气,这样我更又理由支持师兄夺权,即便是大逆不道,我也要坚持下去。
第二百四七章 久别
一连几日乌云密布,瑟瑟寂寥,许久也没有透出清甜,薄雾轻绕,如同隔着一层幔帐。
撑着油纸伞漫步雨中,青石板被雨水淋湿的光滑透亮,池水旁的一片清冷。
不知何时里面多了几株青木睡莲 ;;绵延细雨之中犹如一枚绝色妖艳的女子,静卧于榻上低低浅眠,肤质光滑如玉,紧闭的双眼之下落着一颗分外显眼又别有韵味的泪痣,清风拂过水面,睡莲随着水波轻轻摆动,蔓纱青帐之中一片祥和安宁。
苏墨辰说这天气来的实在奇怪,自他来这谷里已有七载之多,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天气,若是往常晴雨也不会如此久,大致忽来一阵便放晴了,想必这雨天势必是结界中有了变化。
那晚我与他所说的话,只是记在了心头,关于苏墨辰的猜想,我也只放在了心里。
之所以没告诉萧玄,既然苏墨辰能想到,师兄定也能想到,即便师兄想不到,也必然会有人想到告诉他,我对于他背后幕僚还是相当有信息的。
至于苏墨辰为何有没有将此事告之于师兄,我想大致是没有,苏墨辰显然觉得能离开那事政便不会主动触碰,除非师兄主动找他。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师兄这招看上去像是什么都不管,像苏墨辰这步棋显然是等着用在刀刃上的。
夜筠曼妙身姿,迎着细雨,漫步而来,为了披了件单衣,关切道“这天寒,多穿些”
我转身朝她笑了笑,夜筠其实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从入谷开始,欲有几次想要对我说什么,都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你与阿穆怎么样了?”闲来无事。才觉许久未曾听她提到过阿穆。
夜筠难得提到阿穆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反应,音调平淡“已有月余不曾来往书信,我写过几封。都没有回信”又忽然笑了起来“小姐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这笑脸分明在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静静看着她,伸手掠过她耳边的几缕碎发,轻声道“我知晓这种滋味,兴许他遇到了什么事,你莫要太担心了”
是呀,我自然知晓这样的感觉,分明心像是被他牵着走,从前还看得见他的脸,现在即便是守着从前他给的承诺度日,却还是像是空了一块抓不住。也无法轻易松开。
夜筠面有难色地看着我,身子微微一晃,半跪低声道“小姐,夜筠。。。”
我屈身扶起她,微微一笑“我知晓你的难处。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抬头便见远处一双深沉又微有疲倦的眼睛,对他笑了笑“萧玄你这是去了哪,身上湿成这样”
夜筠恍然一惊,转身对萧玄道“难道又有人擅闯离落谷?”
闻言本是淡定的我也不由地一阵惊慌,梁皇手上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多么,不够他头疼的么?为何对我的小命就是念念不忘。
若不是湿了这一身,我几乎往了那日在清水镇。他半裸着上身和周云欣抱在一起的画面,现在想来还是够叫人心潮澎湃的。
他松了松手中握着的剑,几步走到我们跟前,淋着细雨,温声道“我说过,你若是想知晓只管问我”
如那日一样。目光之中的锐利似能直直穿透到我的心间,相视一笑“我没想要知道,你莫要小瞧了我”
萧玄这样说其实也是在袒护夜筠,若是夜筠将事情说了出来,必然是她要遭受责罚。萧玄与夜筠也有感情的,自小一起吃苦到大,这感情定如兄妹或是更甚,他们谁我都不想有事。
随后才看到他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人,从马车上提了好多东西,便欣喜道“萧玄你又去买东西了”
在这谷里唯一欣喜的一件事就是萧玄出谷买的那么些烟花炮竹,那一晚上的火树银花看着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萧玄淡淡点了点头,缓缓道“年关将至,备些东西”
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不是还有月余?”
他垂眸道“先备着吧”说罢朝我点点头,便转身去搬东西了。
忽的才真正觉得即便是没有风,似乎也能感觉到这雨天变得无比清冷,伸手接着伞边缘滴下来的水滴,再手心深深流向了内心深处。
我本以为我就只能这样等着年关,等到春暖花开,等到春去秋来,等过一年又一年。
当晚随着这诡异的天气,苏墨辰无意识地自杀又开始了。
这次响当当流了不少血,知道血味顺着这潮湿的空气吹进前厅的时候,众人才惊觉,啾啾最先发现,他几乎是朝我吼着道“阿瑶,有人被杀了”
他眼神无比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也跟着不自觉紧张了起来,怕是刺客,所以没敢轻举妄动,但细听之下并无打斗的声音,才恍然想到时不时苏墨辰,惊觉到有这种可能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刺鼻的腥味,慌张从屋子里,开门就朝楼下狂奔。
一路跌跌撞撞,只有几盏忽闪将要熄灭的灯笼,但即便是零星的微光,配上这股子的腥味,看上去红的更甚。
书房的门大敞,屋里三两人的脚步声和萧玄低声的呵斥“快些将这收拾干净”
从门口看去,书房里像是苏墨辰与人打斗过,地面一片狼藉,书本散落一地,纸张在屋子里胡乱飞舞,莫急混着血迹洒了一地,案台上的香炉倒在了地上,满地的香灰随着飞舞的白纸弥漫在空气中,幕帘半吊在空中一切都不及流了一地的血,触目惊心。
我闻到那股味道,心下便想到了那日的刺客,难道他们真正要找的其实是苏墨辰?
萧玄转身看到了我,脸上一片清冷,顺着我的目光扫了一圈,低沉道“是自杀,还在施救”
他的声音将我从惊悚恍惚之中拉了回来,皱了皱眉,冷声道“可有发现异样?”
萧玄语气微沉,言语之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和从前一样”
出了这么大事,若是苏墨辰救不回来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呆在这,又怎么对师兄有交代。
紫竹香再炉中燃烧,烟灰一截截断点掉落再香炉中,眼前这个给苏墨辰看病的人我似乎从未见过,他一直背对着我,从纯白的发色来看显然是个老人家,所有人都聚在外厅,但由于地方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屋里。
屋里并未燃火炉,只有几盏灯光照着光,每个人的身影在墙壁上地上都映照的大片的暗影,与深处的黑暗练成一片,所有人脸上无异都是担忧的神色。
夜筠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苏墨辰次次见到她都不忘调侃,但夜筠心中知晓这些不过是玩笑,她定然和我一样觉得苏墨辰是个不错的人。
此刻我心中也是一片混乱,眼看这天好似快要亮了,施救之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只是坐在身旁,一动不动,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萧玄轻声道“萧玄,他到底是否在救人?”
萧玄抬眼看去,眉间微蹙,欲要开口说话,随即又停住了,只是朝我点了点头。
既然萧玄这般肯定,那我也不好多说其他,只是这样耗着也不需要人忙里忙外,此人救人实在是不知如何评说才好,相较于我们的焦虑而言,他根本就像是再闭目打坐,如同外面的夜一样,寂静无声。
直到天边微露初光,弥漫着黑色的夜终于被一道天光破开,伴随着微露的阳光,绵延了几日的时雨,也跟着被挥开了。
不知为何,悠远飘渺的晨雾里,伴着这日渐上头的阳光,存了一夜的紧张也慢慢挥散开来,既然救人要这么久,那必定是还有救,只要施救还没停,那苏墨辰定然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低声嘱咐曦儿去准备热水,早饭,便见那人身子动了动,随即起身,顿住了。
萧玄上前,恭敬道“先生,苏公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身影微晃,似要倒了的样子,萧玄赶忙伸手扶住了他,许久,他才缓缓捋着胡须“暂且命是保住了”
听着这声音,显然是不可置信,甚至有了自己是否在梦中的错觉,这个声音在脑海中千回百转之后才确定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做梦。
握着夜筠的手,随即松开,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愤怒,总之万千思绪都化作一股子冲动,快步走上前。
待看清他的面貌之后,不知为何竟十分平静“师父”
那万年沉静的深水,清澈泛着精光的眼睛,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却无不透着捉弄人的笑意“可是想为师了?”
心中千言万语,想说想问的太多,委屈,不满,统统拥上心头,最终化作一股倔强,摇摇头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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