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则只是朝我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如那日在清水镇陪我欢笑的清新淡静的模样，兴许萧玄在，他才会这样。
便转头对萧玄道“这么多人，可是有事？”
萧玄淡漠地对我点点头“宫中怕是有变，公子身边不能缺影卫，我调了两个给你”顿了顿淡淡扫过小七“他是自己要来的”
小七被萧玄扫了一眼，显然是心有顾虑，连声保证“小七绝对不贪玩，误了门主的事”
萧玄又是一瞥而过，缓神“误了我的事是小，乐小姐性命安危你可是记在心上，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只管提头来见”
我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嘻嘻闹闹的，如今听来好似也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诡异沉寂，便挥手招呼小七对萧玄道“没那么严重”
小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低垂着头，面上神色淡然肃静，萧玄转身看着我，淡漠道“很严重，刚刚七姨太已经命绝了”
霎时灵台好像有雷声轰鸣而过，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听不清更多的话，心头一紧“这不是真的，她昨天还好好的，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柳晟奕不是已经把她救好了么？”
萧玄余光扫过小七二人，他们立刻恭敬退出门外，悄无声息，随后声音平缓，不带任何情绪“柳公子的作为并不可信，七姨太是自杀的，刀子锋利，利落划过脖颈，一刀毙命，我并没有在她身上查到更多线索，但那日柳公子救七姨太的时候，并没有让我在跟前，难保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待他一番话说完，我才深深觉得萧玄留在身边，一直寂静无声，但却是默不作声地将一切放在眼里，总觉得在无声无息之中他已经做了很多事。
慌慌张张一路往七姨娘院子去的路上，两边的雪已经基本化开，青石板路上染了不少泥水，走得太快，不注意裙摆上脏了一片，路过的侍女侍从门，面上也都是一副吓坏了的表情，不时地抬眼朝我看来。
七姨娘攻击我的事，想必在这府里已经传开了，一个年过去了，似乎大家已经要把这事忘了，这个时候七姨娘却死了，他们会想到我也是正常，我在乐府本就是处处惹人敬畏的。
萧玄不经意间为我遮了不少人异样的目光，即便是这样，周围紧张的气氛，一如小时候那样的感觉不住地朝我袭来。
管家在门口忙进忙出，时而指挥者侍从冷声厉气，从他紧皱的眉间便能看出此刻他的心情定是很深沉。
见我到来，对我恭敬微微颔首“小姐，夫人和捕头在里面”
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这事牵动了官府，实在是叫人头疼，入院的时候我就在四处寻找姨娘魂魄的身影，但知道内屋，见着娘亲都没有看到。
显然鬼魂都不在了，自然话也问不到了，可见这事情，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刚走进屋里，便听见捕头对娘亲道“这件事就是简单自杀，夫人只管安排好后事，我这就回去交差了，人就不带走了”
娘亲见着我进屋，用简短又利落的目光扫过我，随后柔声对捕头道“大过年还劳烦您跑这趟”
乐府在大梁的地位都是屈指可数的，虽然不是管家，到底钱权怎么也沾上一个，捕头怎敢在娘亲面前摆架子，恭敬地回道“夫人客气了”
捕头转身看着我微微一愣，兴许我这身衣裳显示不出身份，外加衣服上那块污渍，便只是愣愣就招呼衙差离开了。
娘亲方才的那个眼神分明就是有话要说，她扶了扶我的手，头朝外看去，确定捕头走了之后，才对我道“这事不论如何都当做她自杀的”
我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七姨娘，别处都没有血迹，唯独勃颈处一道锋利干净的口子，可见手法之精准，完全没有多余的痛苦感觉，血也没有溅得到处都是，手边的短刀上也没有沾上一丝血迹，锋利的刀闪烁着灼眼的光芒，这场自杀，好似真的只有刀起刀落瞬间而已。
但光从这些地方来说，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尽是破绽，为何捕头会不眨眼只认定了是自杀呢。
娘亲的话让我莫要再声势，但七姨娘的死这么多疑点，若不查出来岂不是死的很冤，便转头对娘亲道“为何？”
娘亲淡淡地看了眼床上安详的七姨娘“昨天她去找过我，说了些心里话，我以为她是对你还有歉意，只安慰了她两句，没想到今天只剩个冰冷的尸首了”
风过花庭，梅花随着风纷纷落下，这屋里阳光充足，却没有一丝温度，这沉闷的气氛，叫人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娘亲继续对我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晓这背后关乎着什么么？这事可大可小，若是有心人逮着了闹大，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显然，娘亲的这番话，让我心头一震，错愕地看着她，娘亲向来只会与我谈生活谈感情，但方才的话显然是很又深意的，虽然兴许只有有心人才能听得懂，但这份冷静沉着已经叫人分外吃惊了。
娘亲抚上我的手，阳光照着她的侧脸闪亮流光“如今你也大了，莫要再受人眼光过活了，娘亲能护得住你一时，也护不住你一世，有些事看开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二章 夜话
娘亲微微颔首，目光就像是一曲无声的音律，带着从过去那个受着旁人眼光的我依偎在她身旁，身上的翅膀像是从未真的展翅过只是一味地缩着。
屋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寒冷的气流，吸进鼻尖直冲天门穴，我静静地看着她，那个曾经不管何事都对我含笑的女子，阳光落在她身上，显出深深浅浅光影，映着她分外美艳。
我终于知晓为何自小开始娘亲就不护着我，任由旁人的目光，她并不是没有能力护着我，而是想我自己意识到只有自己真的放开了这一世才会轻松地过。
我不该怪娘亲，她爱着我从未间断或怀疑过，再多风雨她都会为我挡住，唯有这个，她帮不了我，我在忍受痛苦的同时，她兴许比我心中的疼痛来的更强烈。
今日七姨娘的死，娘亲封得住这个乐府人的嘴，但无法管的了他们心里的猜忌和疑惑的目光，她也想到今日这事定又会让过去那些闲言碎语又在乐府传开来。
如今我已经虽还未真的摆脱过去，但总算是也学会了坚强了不少，嘴角含笑地看着娘亲，换换且坚定地点了点头。
短暂地沉默之后，娘亲的眼角随着光影流转，露出了闪烁的光芒。
萧玄并未参与我和娘亲的对话，他独自一人在七姨娘的床前细细地观察了半晌，便随着我回来了。
娘亲说的没错。这事只能化小，不能闹大，但我心中有默默立誓。定会找到凶手换她好好去投胎。
萧玄踱步在我身侧，是缓缓走着不多言，瞥眼便能瞧见落在地面的影子，从容却散发着慑人的寒气，直到进了屋，我才能开口“萧玄，你可是有发现？”
他微微扬眉。薄唇不自然地抿了抿，温声道“和早上看过的一样。若是中了书，死后若不破尸，很难发现，但眼下夫人既然做了这样决定。我们只能另寻他法”
“那你为何一身杀气”既然这件事没有更多发现，他这身气息，实在是来的更没理由了。
萧玄握着剑的手微微一愣，抬眼扫过我探究的目光，瞬间又避闪，温声道“这府里的下人向来都是这么没规矩么？为何能这肆意地看着你”
其实他说的还是很委婉的，那些人的目光何止是肆意，分明就是肆无忌惮的怀疑和惧怕，他们不时的窃窃私语已经到了有人路过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步。娘亲自小就有意没有阻拦，因此才会变成今日这番局面，往事重提的时候。应该会聊得更欢畅，特别是我身上这些事好似在他们口中永远都讲不完。
摆摆手对萧玄笑笑“莫要为我打抱不平了，他们不过就是看看说说，终归这是乐府，他们不能怎么着的，况且空穴来潮的谣言一会就过去了。眼下还是想想接下来要作何打算。
我离萧玄不算近的距离，却能听到了他沉沉的叹息声。萧玄是个铁性子，我想即便是无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应该都不会眨下眼，如今为了我的事，居然叹气了，感动之余却觉得这并不是件好事。
这时小七忽然从外面闪身进来，恭敬地低着头面上似乎有掩藏不住地焦虑，萧玄脸上一沉，转头对小七道“说吧”
小七手中拿出一张纸条，萧玄接过我扫了一眼，字不多，萧玄却看了很久，久久才收了字条，对小七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他抬手把字条递到我面前，接过带着萧玄手中余温的纸，上面的笔迹我再熟悉不过：洛城见。
我反复确认了这三个字，确实是让我们赶往洛城，这个时候，师兄怎么会忽然要去洛城？
萧玄一脸寒若冰霜，浓眉紧皱“公子做事向来有分寸，明日启程吧”
突如其来的离别，我却愣着不知所措，书上说往往离别的人，会流连于曾经走过的地方，只因那里存在着年少时候的欢笑，但我的年少却只有，这次回来除了七姨娘和娘亲，连着别的姨娘的影子都没见着，并非我不想见，只是自小养成的习惯，那些人多少见到我也害怕的，未免尴尬，我连他们各自住什么院子都从来没有记过，更别说这乐府里还有什么地方叫我流连忘返的。
这个季节除了簌簌凋零的梅花，其余也是一片萧索，与其伴着寒风，踩着泥水，不如享受一天难得的清闲，想来除了娘亲，我也没有特别要告别的人了。
七姨娘送的琴，那就奏一曲愿此刻魂魄还安好吧，指尖点了点琴弦，清晨还是青山绿水的感觉，如今变得凄凄哀哀，掌心怎么也撩拨不出轻快的调子，潺潺流出的哀伤随着指尖弥漫在真个楼阁里，这琴，拿回来真的还不回去了呢。
月色沉静，深如水墨，月光映照了一时的流离旖旎，娘亲忙了一整天七姨娘的事，直到月上枝头，屋檐的水滴寒成了冰锥，才匆匆而归。
屋内铜炉暖香，红烛微晃，娘亲缓步走来，带了些寒风，见着我先是一愣，勾嘴浅笑“怎么还不去睡，你向来是熬不得夜的”
“娘亲忙到现在，我怎么能安心睡”上前扶着她做了下来，亲自奉上杯水“可是用过晚饭了？”
娘亲看着我低低一笑，点点头“恩，你有心了，果真是长大了”
看着她眼底净是宠溺地温柔，一时间那些离别的话语，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扭头瞥向一边索性没有说话。
到底是生我的人，我的一举一动怎么能逃得过她的眼角，她放下杯子，抬手抚上我的头发，柔声道“怎么了？有事？”
握着握上娘亲的手，暗自紧了紧，离别肯定是要说的，但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抬头淡淡笑道“娘亲，你可还记得上次我问过你是否信人有前世？”
娘亲忽而顿了顿，又继续温柔地抚摸我的发丝“是不是你与柳公子之间生了什么变故？”
幕帘微晃，烛光照再上门的影子纷乱细碎，屋里一片沉寂，微微能听得到外面风刮过的声音，月光轻浅无法照进来，只得在门口徘徊。
徐徐起身，做在她身边，靠在她的肩头，低声道“没有，我只想说我记起了前世不少的事”
娘亲即便是真的信我所说的话，但这些事对她而言一时间还是让她无法都能接受，从她僵直的身子便能知晓，幕帘后串着一排精短清透的水晶连珠，烛光照在上面透亮璀璨，一如我此刻的心境，细碎散乱无法拼凑完整。
我打算对娘亲说素月的事，但我并不知晓这件事她能接受多少，我始终觉得关于素月的事，是最想告诉她的。
夜光微寒，前世我便没有被素月抱过，这一世多少在娘亲的怀里加倍感受到了温暖，靠在她肩头自顾自说着“我记起了前世的娘，她叫素月，她过世的时候，跟我现在一样年轻，素月也喜欢白衣纤尘，她生下我便过世了，临终前对我说今后若是见着月亮就能想到她，但是素月为了我却不能转世再为人，我想着若是自己从不知晓，也罢了，如今她既然让我记起来了，这份恩情，即便是隔世，我还想报答，毕竟若是没有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我几乎是零碎着把能说的都告诉娘亲了，不确定她能不能听懂会不会接受现在的我，即便我是她生的，但此前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对她多言关于鬼魂的事，这次回来却不住地跟她讲起轮回，前世，我真的很怕娘亲会就此躲着我。
四周又恢复到了一片寂静，静到我甚是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和珠帘轻轻晃动的声音，慢慢抬头看进娘亲的眼中，平静如水，静默似海，没有半点波澜涟漪，好似在听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现在她在思索回味我刚才的那番话，如此已经让我心中一阵感动了。
娘亲静静地看着我，面容冷静肃穆，眼眸之中怀着一丝不确定，随即淡淡道“素月与你有恩，你若真想这样做，娘亲也不会拦着你，但娘亲想要告诉你的是，人活一世，前尘纠葛其实早就在你死的那一刻归为尘土了，转世投胎到这一世并不是要你偿还前世的债而活，这一世难道你就没有牵挂没有要还债或者想要一起过活的人吗？”
案上香炉苒苒青烟，娘亲的话平静自若，如往常一样为我说道理，但那些话语却像是一把温柔的剑，慢慢地刺向我的心口，只是我这次我却是心甘情愿被刺中的，娘亲说话是她这个为娘最真实的立场，对她而言，既不能阻止我报恩，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只是为了报恩奔波劳顿，她在温柔地提醒着我，别忘了这一世活着的时候身边也有牵挂我的人，莫要顾此失彼，毕竟此刻是最美好的青葱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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