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舌头温润沙痒的触感,挑动高阳湖的敏感。他本能反射地摸摸嘴角和脸庞,几乎撞震到桌角,耳根都涨红了。他几近惊骇地望着她,几乎语无伦次。
“你做什么?!”
他以为他已经够老得不知什么叫“腼“。再说,跟女人的经验,该有的,他也差不多都有了;甚至连魏丹华的黏腻挑逗他都不会臊乱了方寸。但朱锁锁这一舔,却莫名其妙地让他差点失去控制;在他心里嵌射进一个钩,勾动他的心,甜蜜又疼痛。
太意外了,也许;让他没有防备。
“怎么了?”魏丹华转身回来,狐疑地看着他们。
她负气地背着身子走开,原也是作作姿态,要高阳湖好言相求,一种手段而已,等了一会,却等到一声接近惊慌失措的狼狈。
“没什么。”高阳湖一语带过,警告地瞪朱锁锁一眼,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过度。
朱锁锁一派若无其事,露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制造暖昧地对他眨了眨眼。
魏丹华对朱锁锁的“半路出现“,始终不怀好意,带着排拒,一副“誓不相让“的捍卫姿态。
“我不管!”她追着高阳湖把事情交代清楚。”我要你说,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这个女孩是谁?你不是有了我吗?怎么还带别的女人回家!?”
“什么叫'有了你'?!那可是你自己说的!”忠叔由厨房出来,在一旁风言凉语,带点幸灾乐祸的表情。”少爷还没结婚,多交几个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他要带谁回来,也是他高兴就可以,轮不到外人来说嘴。”
先前他还惊诧高阳湖怎么突然带个陌生女孩回来,这时却完全改口,存心气魏丹华。朱锁锁心里偷笑,有趣地看着忠叔;果然,魏丹华犯了忠叔的大忌,的确是大大的失策。
“我不是问你,你少多嘴!”
魏丹华气得瞪眼,口气仍维持一贯的嗲软优雅。
“阳湖,“她紧扣住高阳湖。”你看嘛!忠叔这不是存心气我!?我不管,我要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带别的女孩回家?”一副情人的姿态。表情、口吻、态度,都显示了她与高阳湖之间不是普通的亲密关系。
朱锁锁宽薄合宜的嘴唇,往天空微翘,笑得很无所谓。她知道,那是做给她看的。
“我叫朱锁锁,也是阳湖的情人。反正他已经有了你,也不多我一个嘛!你说对不对?这位大姐……“说得漫不在乎,不当一回事。
那魏丹华还当她是那种纯纯少女又在谈恋爱,故意在她面前摆出一副高阳湖情人的姿态。炫示她和他的亲密。真好笑!她又不是像那些愚蠢的女孩,奉着清纯的名义,捧着一颗易碎的玻璃心,芳心暗恋,看着他们关系亲密、相互调情或亲吻什么,一颗心就要破碎,感到酸涩黯然绞痛!
这女人,手段实在真不高明!
魏丹华甩头不理她。
她不过是借着娇嗔,巩固她和高阳湖的关系,进一步确立这关系的性质。作态是必要的;一则提防,一则予以警告,叫其他女人早早打消对高阳湖的非分之想。
“你别又胡说八道了!”高阳湖反应很直接,认定了朱锁锁存心在捣蛋。
朱锁锁装模作样地嘟起嘴,横他一眼,很无可奈何似的叹口气,惹得高阳湖又拿眼去瞪她,比她还无可奈何似。
“好嘛!”她忍不住笑起来,对着大家说:“我老实说就是。我没地方可去,不小心遇到了阳湖;阳湖他看我可怜,就带我回来了。就是这样。他舍不得我嘛,是不是这样,阳湖?”
她不叫他“大叔“了,却“阳湖“、“阳湖“的,叫得自然又顺口,人一听,理所当然地认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高阳湖想反驳,却否认不了她技巧的加油添醋,只得皱皱眉,无可奈何地认了。
“因为某种缘故,时间也很晚了,所以我暂时先带她回来,明天我就会联络她的家人……呃,我是说,等明天,我就送她回去。”他解释道。
“才一天你就要赶我走?”朱锁锁斜了斜脸庞,抿了抿嘴,额眉微蹙,露出一种少女的嗔、女人的怨,混现出一种勾心的楚楚可怜。”我们不是谈好了?我以后就跟着你,由你来照顾我的?”
“哪有这回……”高阳湖矢口欲否认,面对那楚楚可怜的神态,虽然明知道一定又是她耍的某种伎俩,但怎么就是说不下去,拒绝不了。
他心里清楚,跟什么恻隐之心无关,也不干什么怜香惜玉的事;他琶荒敲次按蟆F炙挡怀鏊匀唬褪悄谜飧鲂∧话旆ā?br》大概,会是他哪辈子欠了她。
“阳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魏丹华心浮气躁。一方面要维持身段,一方面又必须紧咬着不放。她主动追求高阳湖,紧黏着他不放,可不是为了看到这种结果,不弄清楚怎么行!
“少爷……”忠叔也被搞迷糊了。
他是不相信有这回事,但高阳湖竟然没否认……在他观念里,既然没否认,就表示承认;表示承认,就代表有那么回事。
“少爷?!”这个推想,叫忠叔不禁有点心急慌乱,催促、探询地又叫了一声。
如果真有那么回事,那么……他转头望向朱锁锁。
这可不是小事!
他太清楚了,以高阳湖古板的个性,如果真的说出那些话,要某个女“跟着他“,无疑表示他对她的认真。他知道,高阳湖绝不会轻易说出那种话的……他的个性踏实负责,说那种话,对他来说,不啻是求婚;没有下定决心之前,他是绝不会信口乱说的。
但他没否认,又一反个性常态地带朱锁锁回家……那么,她真的是他的“女人“了?他对她作承诺了?……
“阳湖!”魏丹华又进一步,更加咄咄逼人。
忠叔和魏丹华两人一左一右,逼得高阳湖进退不是。只要否认就没事了,偏生他怎么就是开不了口,一句话卡在喉咙中,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真是的!他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简直自找麻烦!
他环顾左右一眼,眼光逗留在朱锁锁身上。见她要笑不笑,要嗔不嗔又怨不怨的;那种楚楚可怜不见了,取而代之一种邪佞的恶与美,美得妖气,竟教他怔住。
“我……“电话声大响,嚣张刺耳,截断他的怔忡。
忠叔过去接起电话。
“少爷,你研究所一位同事袁先生找你,说是有关实验的事要跟你讨论。”
“我到书房去接。”高阳湖比个手势。
从朱锁锁妖美的气宇中,从那满身火红的衣裙,他仿佛看见一团燃烧。感到浪一样的火焰,一簇簇的,一阵一阵朝他覆灭而来。
她站在那里,像若一团火,燃烧着荡心的骚动,每一个触探,都是一缕迷魂,一股甜蜜的腐蚀。
那是红色的勾引,引带着他踏动拜火的舞步。
第五章
从早上开始,忠叔便忙进忙出的,还不时跑到院子,不断地朝外头张望,等待什么似的,搜寻期待的神情,显得几分坐立不定的恳心,心头搁着一分不确定的挂念。
“奇怪!都快十一点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应该早就到了才是……”他看了又看墙上的时钟,频频朝外头张望,喃喃自语着。闷着脑袋在门口走来走去,又不时抬头朝外头张望几眼。
“少爷!”他耐不住,回头询问高阳湖,朴直的脸庞,悬着一分夸张的认真。”你看,她会不会迷路了……”
沙发上,整个人几乎埋在书报里的高阳湖,这才尽义务地抬上一眼,有点无所谓,冷静从容说:
“你别紧张,忠叔。那么大一个人了,不会走丢。”
“可是……“忠叔还是不放心,走到高阳湖跟前拿开他的手上报纸,皱眉说:“你别净是看着报纸,少爷。人家叶先生把女儿托给我们照顾,是信任我们,我们至少该表示一点关心。不是我要说你,少爷,你应该到车站人家叶小姐的,怎么可以说让人家女孩子一个人自己坐车来这里?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更何况,她对这里又不熟……”
“好了,忠叔,她那大一个人了,不会有事的。”高阳湖略略感到一丝不耐烦。
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欢迎这个要求寄宿的女孩;说白一点,根本是十分勉强的。朱奇磊丢给他的那“特大麻烦“还未解决,又有个朱锁锁那个“大灾难“悬着,现在又来个叶岑惠,没事天天干瞪眼,想了就叫他觉得够烦。
“可是……”忠叔还想再数落几句,瞥见高阳湖不耐的表情,忍住下来。心里明白,再多话的话,恐怕要惹得他不快;这件事,他本来就是很勉强才答应的。
“我看……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忍了一会,忠叔还是憋不住,琢磨高阳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
高阳湖蹙了蹙眉,代替回答。
一开始,如果他坚持到底,拒绝到底就好了。
叶家在他父母在时,跟他们有一点来往,勉强也算有一点关系;但一在南、一在北,那层关系,也始终维持在那么“一点而已“。年中,对方独生女儿叶岑惠护专毕业既胍患掖笮徒萄б皆旱牡钡胤衷海窦父鲈拢惚坏髋傻阶茉豪础K改傅P乃谕饷蝗苏展耍辛斯叵担敫呒腋钢幢驳呐笥殉雒嫠登椋M苋门诟呒医枳。舜擞懈稣沼Α6苑胶盟荡跛担舜郧暗墓叵刀及岢隼矗植还”苄睦镌僭趺床焕忠猓仓坏妹闱康卮鹩ΑT偌由希兄沂迥且煌肪赡源谝慌酝撇ㄖ剑谟羌油饣迹褪窍刖芫脖欢碌盟挡怀隹凇?br》他个性古板,或说是正直有责任感,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可被迫勉强地答应,心里可十分不痛快。
这跟气量无关。他一个人住惯了,现在多出一分不相干的存在,下意识就觉得不舒畅。
“有客人要来吗?忠叔?”朱锁锁由楼上下来,噙着笑问。
高阳湖不自觉地皱眉。来了!这个才是大大的“灾难“,她是最不相干的,都显得一点也不勉强了。那晚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她也就那样“不了了之“待了下来。他每看到她,每要惯性地皱眉,心里却采着双重的标准……好像一开始,他就没来由地对她特别纵容。
“是啊!你怎么知道?”忠叔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深怕看失了地又赶紧扭头朝外头张望。就凭他那种坐立不定,一张脸全写满等待的表情,谁会看不出来?
“要来的人一定很伟大,看你们这样坐立不是的!”朱锁锁不答忠叔的话,却噙着嘲弄的笑去瞅高阳湖。
那样一抹微勾的笑,嘲谑无所谓的神态,无处不流露着和朱奇磊相似的味道。高阳湖心念蓦然一动,又无法确定,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
“朱儿?”他突然叫了一声。
朱锁锁偏过头来,显得一丝意外,她扬了扬眉,挑衅地望着他。”叫我做什么?该不会是又要赶我走了吧?”
惹得高阳湖又瞪眼。他心中始终锁个大疑问,一直没机会弄清楚。
朱奇磊说的那个“朱儿“,他始终没见着。到医院过后,第二天,他还混乱地理不出头绪,医院就来了通知说朱奇磊死了。而那个“朱儿“,也一直没有出现。
朱奇磊死前,倘若他很坚决、明白地拒绝了他的“请求“,那么现在,他的心情或许尚不至于如此忐忑。结果,朱奇磊这么一死,整件事悬吊在半空中,他反而无法狠下心什么都不管地将自己置身事外;对于那个叫“朱儿“而素昧平生的女孩,也反而无端地就欠了一分责任似的,去除不了挂怀。
他怀疑会是自己的多心,但朱锁锁时而流露出的那种嘲谑的神情以及无所谓的神态,不禁让他错生出那种联想,心中的疑窦愈扩愈大。
他向医院问妥了地方,打算走趟,把事情弄清楚,半路却杀出叶家这件事,那件事情就那样耽搁下来。
“啊!到了!”忠叔急急叫了一声,回头说:“少爷,叶小姐人已经到了。”赶出院子去开了大门。
院门外停了一辆计程车,一个体态玲珑娇小的女孩提着简单行李,跟着忠叔走了进来。
“少爷,叶小姐来了。”忠叔唯恐天下不知似的嚷嚷着。
“忠叔,你别客气,叫我岑惠就可以了。”叶岑惠红红的苹果脸,挂着一抹腼腆似的笑容,声音像糖一样,软软的,会黏嘴的甜。
“高大哥,你好。”她把糖粒撒向高阳湖,叫得极顺口,仿佛他们的关系从以前就是这么密牢,完全没有初次相见的生疏。”我是叶岑惠,打扰了“
朱锁锁的存在在她的预估之外,她依样不嫌浪费地展露甜甜的笑容,表示友善。
与朱锁锁相较,叶岑惠长得完全是相反的典型。朱锁锁浓眉大眼,挺阔嘴,偏带了几分个性冷脸,显得分外的张扬,叶岑惠则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和甜甜的笑,小巧细致,鼻子一点、嘴巴一点、眼睛也是一小点,什么都是“一点点“;而且多汁多水多脂脂,白白嫩嫩又有弹性,玲珑婀娜有致。
“谢谢你答应让我借住这里,高大哥。”叶岑惠接着又说道:“这里环境很幽雅,我真的很喜欢。我知道高大哥你和忠叔一向两个人住惯了,希望我搬进来这里,不会带给你们太大的困扰“
“不会的。你不必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高阳湖言不由衷地表示无所谓。
朱锁锁波光轻轻一溜,那样要笑不笑地瞅了他一眼,瞧得意味深长。
他正朝她看去,遇上她那要笑不笑的目光,只得将那一眼接下。他收回视线,忍不住又朝她望去,她还是那要笑不笑的模样,双目含嗔,一汪秋水似的潋滟。
“你累了吧?叶……呃,让忠叔带你去估息吧!你的行李呢?”他避开那潋滟可能引起的昏眩,转向叶岑惠。
“晚一点,搬家公司会将我的行李送来。”叶岑惠说:“你就叫我岑惠吧,高大哥。”
这样一个甜蜜可爱、谦容有礼的女孩,怎么样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的。高阳湖点个头,表示接受。
“请跟我来吧!岑惠小姐。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忠叔帮她提起小行李。
“叫我岑惠就好了,忠叔,不要加什么小姐的,听起来好奇怪。我在家,我爸妈也都是这么叫我的。”
“那好,以后我就跟少爷一样,叫你岑惠了。”就这样,一个甜甜的笑,一句软软的语调,就将忠叔收服了。
可这种软软甜甜,黏得像糖一样的笑,对朱锁锁一点也发生不了作用。她直直地盯着叶岑惠,肆无忌惮又没有礼貌;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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