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童却是十分客气的向秦渊行了礼,道童十七八岁的年纪,却生得艳若女子,一双眼角上吊的狭长琥珀水眸宛如狐妖般魅惑人心。
“我来找你打听点事儿。”秦渊说着也坐到了亭子中。
“什么事?”元坤子仍然不正眼瞧对方,只顾抱着那道童的纤腰揉弄着。
“我想问影夫人的事。”
“不清楚。”
话音刚落对方就冷冷回绝了,秦渊也不动怒,只是向那道童使了使眼色,道童便开了口:“师父,怎么说秦公子都是童儿的恩人,您怎么能这么对秦公子?”
元坤子撇了撇嘴,不悦的道:“你这个童儿啊,如今都是老夫的弟子了,怎么心里还惦着这个花小子,他就这么好?”
“师父!”
道童一声娇嗲的轻唤,元坤子立刻败下阵来,连连点头,“好好好,都听童儿的!秦小子,老夫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啊,帮完咱就两清,你若再来烦我和童儿,别过老道我翻脸不认人!”
秦渊忙向那道童投以感激的眼神。其实这道童也是他几年前意外从一群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一个少年,见其天生一张狐媚妖容,担心这样出众的姿容难免日后在外还会再受欺凌,于是就起念将这少年送入了清心寡欲的道观中。至于后来少年是如何和这个色老道混在一起的他就不甚清楚了,总之这一老一少似乎甚是投缘。
“说吧,你想问影夫人什么?”
“影夫人本是江南一带的人,为何会突然来京城?”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得你好像没去过江南似的。”
“若只是来游山玩水我自然不奇怪,但是她这次的金主似乎与朝廷有关,所以我想来问问,影夫人不是江湖人么,她接生意难道都不看对象?”
元坤子于是颇不耐烦的咂了咂舌,扯着一绺胡子道:“不是警告过你,影夫人不要惹么!她可不是什么善类。”
秦渊清了清嗓子,示意对方既然已经答应了帮自己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唉,好吧,最后一次给你透露江湖消息啊,记住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
“这个自然。”
秦渊之所以会来找元坤子查影夫人的事,正是因为此人绰号“通天道人”,对天下事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不过寻常人要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秘密,都必须给出天价黄金或是与其价值相等的稀世珍宝。
“还是先跟你说魅公子吧,你一定还没听过此人吧?”
“魅公子?”
“大概十年前,影夫人和她的弟弟魅公子曾是江湖上被称为‘魅影双煞’的两个绝顶杀手,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姐弟二人忽然发生了矛盾关系破裂,影夫人从此就单独行动,而魅公子则从江湖上销声匿迹。而此次影夫人来京城,正是为了寻找她的弟弟魅公子而来。”
“她是来找人?”
“不错。不过关于魅公子,我也弄不到很详细的消息,只听说他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去作为专用杀手。可是在魅公子消失之后江湖上就没有人再死于魅公子的‘鲛人刺’,所以我们也只当这是个传言而已。”
秦渊却已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既然他被人收走,很有可能杀的就不是江湖人了,既然杀的不是江湖人,毁尸灭迹也就变得尤为重要,所以他究竟有没有再杀人其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元坤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倒是。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和朝廷有关了。”
“也就是说,那个将魅公子收为己用的大户人家也有可能来到京城了?或者是他有什么刺杀任务是在京城实施?”
这些倒是秦渊事先没有料到的,一想到刺杀他就想起上次明彦遭刺杀的事情,不由得心头一紧,生怕这一次也是冲着明彦来的。
“这个老夫就不得而知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没有的话就赶快滚蛋吧!”
“没有了。多谢!告辞!”
秦渊抱拳道过别就往前面的大殿跑去了,这时的秦夫人还在和老道士聊着自己新做的神龛放哪间屋子好。于是简单的烧完香拜完神,求了些吉利事,秦渊又搀着秦夫人回去了。其间让秦渊汗颜的是,秦夫人居然求观音保佑她赶快有个儿媳妇进门来,她好早日抱孙子。秦渊知道母亲这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他也只能装没听到了,顺道祈祷着自己的大哥能争气点,早日成家了了秦家延续香火之事,他自己是没得指望了。
秦府——
刚从道观回来,玲珑又拉着秦渊走到一边,小声道:“黄公子刚刚来了趟府里,让奴婢转告公子一会儿去老地方喝花酒呢!”
“什么叫喝花酒!”
秦渊狠狠敲了玲珑一下,发现这小丫头脑子里尽没个正经东西。
玲珑委屈的道:“公子你哪次去不是去调戏良家公子,就是去飞鸾阁寻欢啊!”
“你……你以后可别乱说!你公子我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公子是怕摄政王砍你脑袋么?”
“我……”
秦渊被堵得没话,索性懒得解释,径自回房去了。玲珑却笑得开快,心想自家公子也终于有人制得住了。
秦渊知道黄敦玉叫自己出去肯定是为了说大夜国扣押太师一事,免不了又要和那个胡霜池打照面,心里仍是小有不快,尤其那人撞破了自己与明彦不和的样子,还不知道要听进那人多少难听话。
中午吃饭时秦馥也在大加抱怨着如今的年轻人浮躁,指名道姓说那个胡霜池太不懂以大局为重,让秦渊少与这类人来往。还是秦夫人出言阻止,这顿饭才算是安生的吃完了。秦渊一直没敢吭声,就怕秦老爹忽然说句“你去劝摄政王不要听那黄口小儿的”,那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接招,总不能说自己在飞鸾阁出了事,所以要暂时与摄政王冷战一段时间不能去见他吧,只得随意扒了两口饭就匆忙离开了饭桌,准备去老地方见那干老友。
这见老友的事自然秦渊就更不能让自己的老爹知道了,因为自己的老友中大部分都是站在胡霜池这边的,这一说肯定会把自己和胡霜池论到一起狠狠批上一顿,于是索性和往常一样一声不吭就溜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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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楼——
秦渊一进门就被眼尖的店小二叫住了,“秦公子,黄公子正等着您呢,请随小的来!”
果然是老熟客了,秦渊感叹,敢情这燕归楼就是黄敦玉他们家开的一样,每次有他在招待就总是特别周道。
进了雅间,秦渊一眼就看到胡霜池正坐在最好的位子上与黄敦玉薛岚他们敬酒,胡霜池也注意到秦渊的到来,很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是摄政王的红人来了,快请坐!”
秦渊知道这人是横竖看不起自己,也不与他抬杠,只管坐下与另两人打招呼。随后丁烨辉钟康等人也陆续到齐。胡霜池当仁不让的充当了本次主席,先起身发言说起这次太师被大夜国质押一事。
“对此事,各位有何看法?”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依旧是派了明宗烈作代表发言,“胡兄,我们虽然都支持你的做法,但是我们的爹却都是站在丞相那边的。”
众人于是又将视线移向秦渊,“子涵,你……就不能劝劝你爹?”
秦渊似乎刚从走神中回过神来,见这么多人都望着自己,不由得愣了愣,然后才道:“家父向来固执,子涵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我认为我爹说的也没错,此事不应该操之过急,我们应该再等等。”
“再等什么?”胡霜池立刻反驳道,“再等多久还不是都一样?或者,干脆等到大夜国兵强马壮的时候自动放人?”
“可是如此草率出兵不仅朝中会大乱,大夜国与赫木人也会名正言顺的联合在一起,到时内忧外患一并来,大武江山就会岌岌可危!”
“除非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否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这场讨论才刚开了个头,这二人就已经剑拔弩张,其余人见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片刻之后,忽然听到秦渊应了声:“我有一计。”众人又立刻将视线都调回他身上。
胡霜池也是微微一惊,很快又恢复了一脸鄙夷,道:“是么,愿听高见。”
秦渊顿了顿,沉声道:“既然朝中混乱是因为作为人质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师,那就换一个人质,将太师换回来便可。”
由于还没有考虑清楚这个方法的可行度,秦渊说的时候略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然而其他人听了却都是喜出望外,直竖拇指,赞着“妙计,妙计”。 胡霜池也收回了原先的鄙夷,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凝重还是嫉恨,只听他道:“说得容易,秦大人可有想好用谁来替?大夜国也不全是傻瓜,他们会答应么?”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秦渊语气平静的道,“不过我知道大夜国的那些公子们都不过是些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我们只要派人将其中一位收买,送去一位公主与其和亲,想必要换回太师也不是不可能。万一还是失败了,我们再出兵也不算迟。”
“子涵果然好计策!”
薛岚忍不住拍手叫好。黄敦玉替秦渊斟了杯酒过去,拍着他的肩道:“好小子,你早该入朝为官了,我们可都小看你了!”
“可不是啊,原来你早把计谋想好了,何苦还把我们叫出来,自己直接去和摄政王说不就得了。”钟康也调侃着。
这一调侃,秦渊刚舒缓一些的脸又紧绷了起来。胡霜池便趁机道:“如此好计秦学士怕是没机会亲自说给摄政王听了。”
“这是为何?”有人问。
第三十四章 含垢忍辱
胡霜池又道:“昨日我看着摄政王怒气冲冲的从飞鸾阁跑出来,所以一路追了上去。你可知,他为了你伤心落泪,连我一个局外人都看着不忍!”
秦渊一听,心里顿时揪起来一般难受,虽说那人后来已想到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但当时肯定是受了伤的。一想起那双原本冷冽的眸子里浸了泪水,秦渊就觉得胸口憋闷,只恨自己的疏忽又一次伤害了对方。
众人听了胡霜池这番话,见秦渊又低头不语,多半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王俊泰忍不住道:“子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摄政王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他对你的一片痴心我们这在座的人也都是知道的,你居然还给人家戴绿帽子,我作为朋友都不齿你这样的做法!”
“我看子涵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黄敦玉忙帮着说话,“你去是为了见那个云夜海吧?怎么那么不小心被摄政王撞破了?”
秦渊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是百口莫辩,总之我觉得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说得也是,”薛岚也跟着道,“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摄政王又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再去见云夜海啊!他不是你旧情人么?”明宗烈也说了句。其他人跟着点头。
秦渊不禁汗颜,却更庆幸明彦对自己的信任,这种事又有几个人会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总之如今,此计还有劳胡大人代为与摄政王商讨了。”
“这个自然,事关江山社稷,胡某也不会徇私。只不过,胡某还是想说,秦大人,你与摄政王根本就不合适,现在又正是多事之秋,你还是少给摄政王添乱的好。”
胡霜池冷言冷语的告诫着,虽然惹来秦渊一帮朋友的不满,但人家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其他人也不便多说什么。秦渊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再去烦他的。”
“呃,子涵,你也别把话说绝了……”丁烨辉劝道,“闹矛盾也只是暂时的。不都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么!”
“是啊。等过些日子摄政王气消了,你再好好解释下。”
看着众人纷纷劝自己与明彦复合,秦渊有些小感动,也有些小意外,但他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功劳,而是其他人都看到了明彦为自己的付出,云夜海一事之后,自己的丞相爹也与似乎默认了自己与明彦的关系,朝堂之上也鲜少与那人发生正面摩擦了。
“子涵知道了,多谢各位关心。”
此次一聚之后,第二日早朝,胡霜池果然向明彦说起了此计,经过他一番润色完善之后,此计一出便博得满朝文武一片赞赏之声。秦渊见心爱之人脸上终于又浮起久违的笑意,原本还有些小小的不爽这会儿也都烟消云散了。倒是黄敦玉和薛岚不时的向秦渊递来关切的神色,担心他被人抢了功劳会委屈。
真正让秦渊难过的,是那朝堂之上的人如今竟已真的不再正眼看自己一眼,好像两个人之间一点联系都没有一般,明明就在不久前自己还与那人一同感受过灵肉结合的狂喜,对方的体温还残留在自己的臂弯,发丝的淡香还萦绕在自己鼻间,然而这一刻却只能远远仰望。如果可以,秦渊真恨不得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尤其当着胡霜池的面,狠狠的亲吻那人,宣告自己的所有权,让那人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影子。
下朝之后,入内阁议政同样没有秦渊的份,他同明彦见面的机会几乎只有对方来上书房看小皇帝的那会儿,可惜那人仍旧一副冷冰冰不愿看到自己的模样。秦渊都不知道对方是在演戏,还是那人本就如此淡漠,只是因为自己忽然变得十分的在意了,所以感觉也跟着变了。
二人分别才不过第二日秦渊就觉得相思难熬,晚上躺在床上也是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是明彦温柔的笑颜,想着他睡在身边时总是一只手环在自己腰上,耳边能听到他低缓均匀的呼吸,似还带着些醉人的热度……秦渊终于“噔”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初夏的微热让人身上沁出一层薄汗。
如今只能忍耐,在没有确定那个挑拨离间的人是谁之前,自己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前功尽弃。
秦渊有种直觉,云夜海苏玉璃以及影夫人三人背后的主使者,与太师被质押的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且此人一定就潜伏在京中,甚至就在朝中,若能尽快找出这个人,也许所有的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更难忍,胡霜池因为献得妙计,赢得了满朝文武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