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蓦然一惊,抬头望去,竟然是孟廷飞。他坐在一艘小船上,正冷冷地打量我。那船比我的小舟大了一倍,布置得简单舒适,并不华丽。心中微怔,淡淡笑道:“果真是巧,孟爷今夜居然也有兴致来游湖?”
孟廷飞道:“都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有缘,就请严老板上船来,与在下喝一杯如何?不知严老板给不给在下这个面子?”
我叹了一口气,只得笑道:“不敢。孟爷相邀,是小女子的荣幸。”
孟廷飞挥了挥手,便有人上前放下梯子,我慢慢地上了大船,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面前立即摆上了酒菜,孟廷飞方道:“粗菜俗酒,自然是比不上风月楼了,不知可合严老板的心意?”
我连忙端起杯子,笑道:“哪里,哪里。我风月楼里也是一般生意,哪敢在孟爷面前显摆?小女子借花献佛,敬孟爷一杯。”
孟廷飞看了我一眼,饮了一杯,方才说道:“这几日云海风平浪静,不知道严老板何时能跟在下履行交易?”
我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忽然之间,船上窜上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覆黑巾,一双眼睛精光毕露,手持长剑,直直地朝孟廷飞刺去!
[下部 第一卷:第11章 月黑风高]
变故突生,我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来,闪向一旁。这时身边突然掠过一个人,将孟廷飞推到一边,挥手一扬,“当”地一声,架住了黑衣的长剑。我定睛一看,是那日白天见到的短衣护卫。
孟廷飞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一旁。那黑衣人出招狠毒,过不多久,短衣护卫似有不支,他大声叫道:“孟爷,你快走!”他话音刚落,肩头扑地一声,已被刺中一剑。孟廷飞脸色一变,转头看向我停在一旁的小舟,此时我也已经赶到船头,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跃了下去。
上了小舟,来不及说话,孟廷飞便疾速向前划去,那黑衣人见状,似乎已经急了,将护卫一剑逼退,就欲飞身扑来,却不料被护卫死命抱住双脚,他回首一剑,刺入其后背,我见状禁不住“啊”地惊叫出声。黑衣人再不迟疑,将护卫一脚踢开,身形一晃,竟然踏水而来。我心中大惊,这人的轻功好高!
不到一分钟,他已经扑到小舟跟前,孟廷飞面色一凌,举起手中的船桨,向他挥去,他反手一掌,船桨飞了出去,他再无犹豫,揉身上前,直朝孟廷飞肩头抓去。
我吃了一惊,也来不及细想,一掌拍向他的胸口,他微微一惊,只得收手,回身闪避,眼中惊疑不定,手下却未迟疑,剑光眨眼已往我眉心刺来。我略略一惊,连忙施展惊鸿十八式,堪堪避过。
他神色一顿,竟不再管我,又向孟廷飞抓去,我急喘一声,只得再次出手,拍向他的左肩,这花若掌贵在精巧,一招一式,都是柔中带刚,攻击力全赖内力收放自如,我内力不精,使出来自然是大打折扣,好在招式精妙,一时半会,竟也将他唬住,让他不得不分神来对付我。打了三十多招,他居然没有占到便宜。孟廷飞驾着小舟疾速前行,转眼已经临近中堤。黑衣人眼神一凌,招式忽变,一掌朝我面门拍来,我一惊,连忙回身闪避,孟廷飞已经跳上中堤,黑衣人飞身上岸,一柄剑已经指中他的眉心。
我暗叹一声,也只得上岸,叫道:“你是什么人?!”左手已经暗暗将腰间的软心散扣在手心。
孟廷飞冷冷道:“你受何人指使,苦苦相逼,定要在下的命?”
那人冷声道:“孟爷果然算是条汉子,如今命悬一线,还能这般镇定,在下倒是十分佩服!”他声音低沉,竟有几分嘶哑。
我惊疑不定地朝孟廷飞看去,他脸色未变,却只是冷冷道:“有人出钱让你来杀我?他出多少,我双倍给你!”
黑衣人眼色一黯,犹豫了一下,却道:“在下虽是为钱杀人,却不能坏了规矩。恕我不能接受孟爷的好意。看在你如此硬气的份上,在下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说着,眼光一闪,举剑就刺。
孟廷飞脸色一变,我再不犹豫,已经顾不得多想,闪身上前,抢先向他腰间点去,他冷笑一声,不退不避,眼光一凌,一掌拍向我的肩头。可惜我这右手一点乃是虚招,目的是左手中的软心散,只听见嘭地一声,一阵轻雾朝他喷出,我也中掌跌倒在地,嘴角溢出一点血丝,他后退两步,惊道:“软心散!你……你果真是凌宵宫的人?!”
孟廷飞面色一惊,急忙上前将我扶起,叫道:“你怎么样?”
我笑了笑道:“我没事。咳咳,这位壮士既然知道软心散,十二个时辰之内最好不要运功,否则……功力尽失,可就不好玩了。”
那黑衣人惊疑不定,一双眼睛直在我脸上打转,却是冷冷道:“凌宵宫与天下丰源素无往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叹道:“我……什么人也不是。只不过……见不得杀人。”
他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我,仿佛犹疑难决,一只手却持剑缓缓地扬起,慢慢地逼过来,说道:“孟廷飞的命,在下要定了。姑娘若是识趣,最好不要插手!”
我坐起身来,笑道:“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呢!何苦?你不过是为钱杀人,何必为钱丧命?我劝你最好找个地方,调养内息,别再逼我出手!”
他微微一怔,顿住身形,犹豫半晌,才沉声道:“姑娘与孟廷飞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如此舍命保他?”
我一愣,失笑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真是不好说呢。说是朋友吧,算不上,说是敌人呢,也不象。老实说,你这个问题,还真把我考住了。”
他呆了一呆,看了我两眼,又道:“既然姑娘与孟廷飞非亲非故,为何要保他?”
我慢条斯理道:“这个……我好象已经说过了,我这个人,见不得人杀人,没办法,你就当我管闲事好了。再说……我也不认为,你杀了他,就会放过我。”
他面色一顿,冷声道:“如果姑娘是担心这个,在下可以保证,在下收了钱,只是要孟廷飞的命,与姑娘无关。只要姑娘你……不对人提起此事,在下绝不会伤害姑娘。”
我哈哈笑了两声,叹道:“今天我与孟爷在一起,好象不止一个人看到吧。他无缘无故被人杀了,我……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孟家在东藩之地,财雄势广,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突然腰间一紧,孟廷飞扶着我站了起来,他缓缓道:“既然你今天非我的命不可,只管来取。这位姑娘与在下并无交情,你放她走吧。”
我皱了皱眉,笑道:“哟,孟爷还真是为小女子着想,只不过,我怕你死了,我也小命保不了几天啦!”
黑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神之中似乎隐有忌惮。可能是凌宵宫这个名字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我心中暗暗着急,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拖延时间,为的是希望有人发现我们,可是今夜天气不好,出来的人甚少,如今又夜深人静,整个龙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只能暗暗盼望无盐能出来寻我。
只听孟廷飞叹道:“唉!我孟廷飞二十岁就接管家族生意,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象姑娘你这般死心眼的人,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沉了眼光,却是嘻嘻笑道:“孟爷不会对小女子感激涕零了吧?你不用如此,小女子我是个寡妇,也没什么兴趣贪图你的财势美色,呵呵!”
二人皆是一愣,没有想到我说话如此大胆不着边际,我暗暗一笑,趁他们发愣的时候,努力地站稳身子,赶紧朝那黑衣人走了两步,笑道:“这位壮士,不如听小女子一言,如何?”
他犹疑不定地望着我,手中的剑却是握得更紧,我瞧了他的手一眼,淡淡道:“你收了钱来杀人,当然完不成任务,钱拿不到是小事,只不过……你是怕从此没了信誉,行情会一落千丈,我说得可对?”
他一惊,却没说话。
我又走了两步,笑道:“大家都是生意人,虽然接的生意不同,但还是明白个中缘由。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你要他的命,找个没人的时候,再来就是。不过今夜我既然瞧见了,就不能当什么也没看见。”
他喘了口气,仍没说话。
我继续道:“如今你中了软心散,不能再运功,想杀他,恐怕就更难,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命在,就还能做事,命若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是空了……”
他蓦地一惊,抬眼朝我看来,我凝神静气,右掌已经朝他胸口挥去,他大惊失色,显然没料到我说这几句的功夫,已经走到他跟前,一声惊呼,胸口中了一掌,疾步后退,喘了两口气,立刻转身飞速地跑了。
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我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一掌,已经使尽全力,如今心神一松,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下部 第一卷:第12章 何以解语(上)]
醒来时,已经在风月楼,无盐握着我的手,一脸忧虑地望着我。我心头一颤,连忙想坐起身来,却被她按住。她沉声道:“你怎么回事?居然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办法,谁会让我这样运气背?总不能看着他杀了他,再来杀我吧?”
无盐手一紧,长叹一声,道:“以后晚上不准一个人出门。”
我轻笑了一声,却听见门响一了下,原玑端着药走了进来,她眉头皱得死紧,一见我就没好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就是不听。这下可好,我们全都好好的,就你一个人躺下了。”说着,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我床边,一把扶起我,说道:“快吃药。”
我皱了皱眉,只得将药碗接了过来,唉,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吃药呵。原玑见我苦着脸,不由得叫道:“快点吃,别耍赖。”
无盐道:“查到是什么人没有?”
原玑叹道:“大姐,消息再快也没这么快吧。”
我捏着鼻子喝了药,脸已经皱成一团,原玑塞了一颗甜梅到我嘴里,我方才喘了一口气,叹道:“那杀手,可能是个新人。”
无盐、原玑皆是一愣,我淡淡道:“他武功虽好,可惜经验不足,才会被我逮到空子,不然……我哪儿还有命在?”
原玑沉思道:“天下丰源势力极大,有仇家也不奇怪,只是孟廷飞来了云海已经好几天,为何昨夜才有杀手出现?”
无盐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淡声道:“叫于恒回来,以后你出门,他不能离身。”
我正想说话,原玑将被子严严地盖在我身上,有点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几天最好别出门,乖乖地给我躺在床上,否则,小心一帮人跟着你。”
说完,她转身出了门,我只得摸摸鼻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受伤,大家都紧张了。也难怪,四年来我还是头一次受伤,而且这次的事情的确不简单,我心中不免隐隐担忧,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被原玑按在被子里躺了一天,已经好了许多,第二天下午终于还是憋不住,慢慢地走到小阁中去泡茶,在湖边上闲坐,几乎快成为我无法丢掉的习惯,一天不泡茶就浑身不舒服。刚喝了第一泡,就见于恒跑了过来,叫道:“老板,孟爷找你!”
我笑了笑,道:“请他过来吧。”
于恒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就见一个蓝色的影子大步走了进来,今天他倒是什么人也没带,心中暗疑,却是淡淡笑道:“孟爷!”
孟廷飞径直走到我跟前,仔细地打量我,笑道:“看严老板的气色,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两天在下一直心中不安,几次想来探望,都被你的厨娘挡了回去,唉,真是失礼了。”
我微微一愣,难怪我醒了一直没见着他,无盐也太小心了些。当下笑道:“难为孟爷了。我的厨娘待一直就如亲妹妹一般,也难怪她紧张了。真是失礼了,孟爷请坐。”
孟廷飞在我身旁坐了,拿出一个锦盒来,淡淡道:“此物是我丰源号所有,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严老板为了孟某,差点舍了性命,孟某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个……就算是谢礼吧。希望严老板笑纳。”
说着他打开了锦盒,我一看,竟然是一根已经成形的人参,心中略略一惊,连声道:“孟爷太客气了!小女子当时那么做,实在也是为了自保。毕竟你我……在同一条船上,船翻了,小女子怕也是没命了。孟爷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孟廷飞深深地朝我看来,笑道:“你……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是救了我的命,我孟廷飞如果连知恩图报的心都没有,还算是人吗?”
我微微一怔,只得笑道:“如此……多谢孟爷了。我若是再拒绝,倒是显得小女子过于装腔作势了。”
他哈哈一笑,朗声道:“严老板果然是个爽快人。孟某来到云海,能认识严老板,总算是不虚此行!你我也算是共过生死,以后大可不必太过于客气,严老板就称我廷飞吧!”
我笑道:“那怎么敢当?”
他淡然一笑,说道:“有何不敢?普天之下,能有严老板这般仁义的人,恐怕已经快要绝种了。孟某长到这么大,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严老板虽是女子,却机智过人,大仁大义,远胜男子,真是令孟某佩服啊!”说完,一双眼睛温柔地看来,充满笑意。
我连忙笑道:“孟爷太过奖了,小女子实不敢当。”
孟廷飞眼色微变,道:“还叫孟爷?”
我微怔道:“这……好吧,既然如此,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廷飞,多谢你如此抬爱!”
孟廷飞满意地笑了笑,说道:“不知我可否叫你无垠?严老板这个称呼,实在是碍口。”
我轻叹道:“当然可以。你我直呼其名,倒是方便许多。”
孟廷飞喜道:“好!无垠,从今往后,我们可算是朋友了?”
我笑道:“自然是了。”
孟廷飞道:“既如此,无垠不要怪我多嘴。那锦斓庄一事,廷飞想请无垠成全。”
我愣了愣,低了头没有说话。孟廷飞叹道:“天丝锦流入云海,实在关系重大,我不便相告,实则是为了你好。如果锦斓庄不并入天下丰源,以后必会祸患无穷。无垠若能当我是朋友,就请听我一言,成全我。”
我轻叹一声,只得说道:“廷飞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不过……锦斓庄……唉!这样吧,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廷飞可愿意?”
孟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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