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说话,转身往楼上走。一进雅间,莫长老见了从人宗,纳头便拜,口中道:“属下参见少主。”
从人宗轻叹一声,道:“你起来吧。我不是说过,我不是什么少主,这铁血门有你 就行了,你又何必……”
莫长老连声道:“少主何出此言?当年门住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属下寻回少主,重振铁血门,为何如今,万事具备,少主却是这般态度?”
从人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哦?万事具备?要怎样?去寻仇?你还想怎样?想让更多的人去送死吗?”
众人见他突然发了火,都是一愣。莫长老神色惶然,竟已有几分哀凄之色。宫雪衣叹道:“唉!难得从公子竟然有如此胸怀,为门下弟子隐忍至此,真是令雪衣佩服。”
那莫长老脸色忽变,却突然身子一拧,忽地向易佩抓去。我大吃一惊,却见宫雪衣身形更快,已经挡在易佩跟前,双手轻轻一托,将莫长老双臂制住,这一招看似平常,却是迅疾
无比,转眼间已将莫长老的攻势化为乌有。莫长老脸色骤变,却见宫雪衣平和依旧,轻声笑道:“莫长老这是何必?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手,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几乎是同时,从人宗已经拉着易佩闪到一旁,怒声道:“莫轻闲!你干什么?”
莫轻闲垂下头去,怆然叹道:“从门主,属下……真是有负于你啊!”
我忍不住说道:“莫长老这是何苦?从公子不愿意再看到铁血门中弟子血流成河,实则是为你们好,你为何还这般想不开?”
莫轻闲怒目而视,大声道:“我铁血门的事,与你有何相干?想当初,从门住创建铁血门,整个东藩之地,谁敢与之争锋?我铁血门人,论武艺,论品行,哪一样不值得人称道?
可是……就为了一匹天丝锦,竟然招来灭门之祸!”
我闻言大惊,忍不住朝宫雪衣望去,他也是脸露惊异,却并没有发话。只听那莫轻闲道:“我门中弟子,不论老幼,被那赫连越皆尽扑杀,可怜……”说到此,他竟然语气哽咽,
说不下去了。
只听见从人宗叹道:“莫长老,你别说了。赫连越已死,一切……都已经成云烟。”
莫轻闲咬牙道:“赫连越是该死,可是那个挑拨铁血门与孟家关系,去找赫连越借兵的人,更是该死!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难道少主就甘心让他逍遥法外?”
众人又是一惊,从人宗脸色已经铁青,不发一言。
莫轻闲又道:“那个人是谁,想必少主已经知道。否则少主怎么可能那样轻易让赫连越去送死?”
从人宗沉了眼,半晌方道:“那又如何?去杀了他全家?然后让辽东王与孟家再来灭一次铁血门?”
莫轻闲浑身一震,却是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又怒又悲,满脸不甘。众人都看得不忍,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忽然,易佩慢慢地向莫轻闲走去,从人宗一怔,想拉住他,她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走到莫轻闲跟前,众人都是一愣,却听她柔声道:“莫长老,若是从人宗回了铁血门
,你可愿意听他调遣?”
莫轻闲一怔,硬声道:“那是自然。少主做了门主,属下……自当遵从门主号令。”
易佩微微一笑,望着从人宗道:“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往后……若是有背门主号令,又该如何?”
莫轻闲正色道:“有背门主号令,自当以门规处置!”
从人宗一怔,走上前去拉着易佩,疑道:“佩儿,你想做什么?你该不会是……”
易佩叹道:“你是铁血门的少主,这是事实,何必逃避?如果你当真放下一切不管,那如何对得起你父亲在天之灵?你回铁血门吧。你回去,好好约束自己的门人,将他们引 正
道,可能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
从人宗愣住,脸色阴晴不定。宫雪衣叹息道:“从夫人如此深明大义,真是令雪衣佩服!”
易佩轻笑道:“宫盟主过奖了,易佩只不过是不想再有太多的人受这段旧怨的煎熬。复,我跟你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辈子,不管你去哪儿,我都会一直在
你身边的。所以,你回铁血门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从人宗叹息一声,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抚上她的发丝,叹道:“你……唉!好吧。”
两个人只是相视相拥,似乎心意已经相通。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我悄悄地拉了拉宫雪衣,示意大家出去。莫轻闲也暗了颜色,慢慢地出了门。
进了院子,莫轻闲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在身,要先告辞了。劳烦宫盟主为在下转告门主,在下去召集铁血门人到云海来拜见门主,再听门主号令。”
宫雪衣道:“好。请。”
莫轻闲转眼看了看铁忻离,道:“你留下吧,门主有什么吩咐,你照办就是。”
铁忻离怔了怔,只得恭敬道:“是。属下遵命。”
莫轻闲转身往外走去,快出门口时,他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我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严老板……与宫盟主,是何关系?”
我一愣,却听宫雪衣笑道:“哦,她是雪衣的义妹。也是这风月楼的老板。”
他脸色微变,随即释然道:“原来如此。莫某多有冒犯了。请。”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宫雪衣方道:“这个莫轻闲,倒是忠心无比,只是可惜,过于纠缠在前尘恩怨里,恐怕以后……还会生出事端。”
从人宗与易佩在风月楼里住下了,等待莫轻闲将门下弟子召齐,再回铁血门总部。东方汐几天来仍然早出晚归,不管遇见谁,都是视而不见。他与从人宗都互有顾忌,加上宫雪衣
在此坐镇,也暂时算是相安无事。
每天清晨傍晚,总是能看到从人宗与易佩在湖边漫步。从人宗眸光温和,轻轻地牵着易佩的手,安静得让人无法想象得出,他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之人。我心中叹息,易佩当初不
顾一切,选择与他相守,这份勇气也不输给从人宗放下一切的决心吧。也许人世间,只有真正有勇气来面对一切困难磨练的人,才能得到真爱。
我还是一切照常,这天在小阁里坐着休息,却见一叶小舟慢慢地驶过来,船头上站着一个黄衫丫头,生得眉清目秀,正目不转睛地打量我。我忍不住瞧了她两眼,她微微一笑,大
声道:“请问,阁下可是风月楼的严老板?”
我略略一愣,连忙笑道:“正是。请问姑娘是……?”
她当即指挥着小舟靠了岸,跳下船来,我见她步履轻盈,仿佛不像是平常丫头,突然有了戒心。她慢慢地走到跟前来,递过一张绘着兰花的拜帖,福身笑道:“奴婢常玉,给严老
板请安。奴婢是丽水园的丫头,我家主子想请严老板到丽水园一叙,请严老板赏脸。”
我怔住,不由得问道:“你家主子?可是孟廷飞?”
常玉笑眯眯地说道:“严老板去了就知道了。”
这丫头这般模样,究竟是何意?当下淡淡道:“好,既然是孟爷相邀,我自当前往。”
她面露喜色,连忙站起身来,躬身道:“严老板请跟我来。”我随她乘船进了丽水圆,一路有人来迎接,却没有半分声音,心中不由得暗暗纳罕。这孟府的阵仗,倒不像是普通的
大户人家,府中之人训练有素,可与宫中相比。绕来绕去地走了约有一刻钟,便进了一个小园子,园内布置简单,花草相间,十分清幽。
刚刚站定,就听引路的丫头道:“严老板请稍坐。”
不一会儿就听见钗环脆响,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她生得明媚娇艳,十分动人。见了我便笑道:“严老板有礼了。”
我有些疑惑不解,她轻叹道:“严老板不认识我,倒也不奇怪。只是绮兰却已经听过太多有关严老板的事情,心中早已经将严老板当成一个朋友了。希望您不要见怪。廷飞……时
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这次来云海,就特地请严老板来坐坐。”
我心中一动,轻笑道:“哦?不知小女子有何德何能,让夫人如此挂心?”
绮兰道:“让严老板见笑了。我跟了廷飞八年,虽然在府中说不上什么话,可他的心思,我还是懂的。他待你……如此特别,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我脸色一沉,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原来她是孟廷飞的侍妾,如今得知孟廷飞倾心于我,自然是有些介意,所以才会特地跑来试探虚实,当下心头竟然忍不住微微一冷,道:“多
谢绮夫人的好意。不过在下可能会让绮夫人失望了。”
她微微一征,旋即笑道:“我知道严老板必定与我们这等俗人是不同的,只不过,小女子偏偏是个心胸狭窄之人,此生最恨的就是男子三妻四妾!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小女子
绝对没有与人抢丈夫的念头!”
她面色惊惶,欲言又止,我不再迟疑,迈补往园外走,赫然见到孟廷飞站在园子门口,一脸阴沉。我心头一跳,他几时来的?刚才只固着和那两个难缠的女人说话,竟然没注意到
有人过来,真是该死!不知道他听了多久?不过真样也好,总算让他明白了我的想法,免得说不清楚。
孟廷飞看了我一眼,慢慢地走到绮兰跟前,绮兰连忙笑道:“相公辛苦了,可要我去准备热水?”
孟廷飞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必了。你下去。”
绮兰脸色一白,只得应了一声“是”。不一会了,园子里的人居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心中一冷,连忙道:“我也要回去了,你刚到,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他没有答话,只是走到我跟前,忽然一把抓住我,疾步往外走去。我吃了一惊,连声问道:“廷飞!你带我去哪里?”
孟廷飞一言不发,抓着我疾步飞走,我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止不住地喘气,好不容易到了湖边,他才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我连声道:“你……你干吗走得那么快?想累死我
啊?”
他转脸朝我望来,神色复杂,竟然欲言又止,脸色阴沉不定。过了半晌,方才问道:“你几时来的丽水园?”
我抚胸叹道:“下午啊,你那位绮夫人,盛情相邀,不来不行啊。”说着,我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他果然脸色一变,硬声道:“绮兰跟了我八年,在府里虽然地位不高,也算
得上是个主子。平时里她还是温柔贤淑,又有了清晖,我才会事事都由着她去。”
我心中微沉,笑道:“不错啊,我看她长得漂亮,性子也好,挺适合你的。你也该对她好一点儿。”
他眼光暗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忽然抓过我的手,面色阴沉。我心中微微不安,只得说道:“你先放开我。”
他叹道:“我不想放。真的不想放。无垠。。。〃
我皱了皱眉,微微气道:“你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何必非要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这么难堪?”
他眼光凛凛,气道:“难堪?无垠这是什么话?我让你难堪了吗?这些日子里来,我天天想着你,为了让家里人能接受你,我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做了多少事,好不容易父亲母
亲都松了口,我高兴得不得了,一办完事,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云海,就是想见你,可是你倒好。。。”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有劳你如此费心了,不过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可从来没说,要跟你在一起!”
他愣住,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怒气顿生,大声道:“你当真会伤人心!你可是在笑我,做尽一切,结果却只是自作多情?”
我微微一愣,心头微软,只得叹道:“你何必如此?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寡妇,你何必执著?”
他怔了怔,走上前来突然将我抱住,眼光在我的脸上来回地流转,专注炽热,情意浓浓。只听见他轻声叹息道:“无垠。。。你说的没错,这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我。。。为何却
只想要你?”
我不觉一呆,只说出个“你”字,就被他蓦地吻住。他的唇有些微凉,却是占有欲十足,根本容不得我抗拒。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推他,却被他紧紧地箍在怀中,动弹不得。挣扎
了半天,他不仅纹丝未动,竟然越吻越深,欲罢不能,我几乎快喘不过气,心头又慌又乱,只得暗暗运气,照着惊鸿十八式中的“滑”字诀,左掌倏忽挣脱开来,想也没想,只照
他的胸口一张拍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他应声倒地,手捂着胸口,一脸痛楚之色, 额头上竟然渗出汗来。我呆了一呆,觉得自己这一掌仿佛没有使多大力气,怎么见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似的?
一是惊疑难定,竟然忘了要走,只得看着他发楞。
他抬起头来看我,一张脸竟然苍白无比,毫无血色,我暗暗一惊,连声道:“你怎么了?刚才。。。那一掌,没有使多大力啊?你可别装样子骗我!”
他身子微颤,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我这个人。。。身子原本就没多少用。你。。。方才那一掌若是打在平常人身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打在我这种人身上,恐怕
就是天大的威胁了。。。”
我吃了一惊,突然想起无盐曾说他心脉虽平,但是却很虚弱,是受过大伤的,如今看起来,好像不假。连忙将他扶起,在一旁坐了。担心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唤人来?”
他强自镇定,笑道:“不碍事。有你这么关心我,就算是再受一掌也无所谓。”我微微一僵,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当真不要我去唤人?”
他低头叹道:“不用。我腰间有个荷包,里面有药,你拿出来,我服一粒就行。”
我只得在他腰间摸出荷包来,取了药,喂他服下。他闭了眼,调匀了气息,脸色这才稍稍缓和。我松了一口气,微恼道:“还好,我的武功差,伤不到你,若是换了别人,你就没
那么走运了。记住,以后别随便调戏良家妇女!”
他忽地张开眼来,直直地看着我,用力将我扯进他的怀里,急声喝道:“你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别的女人,我没兴趣。我只要你!不管以后那个东阳郡主如何,绮兰
如何,我。。。都只想要你。”
我死命地挣脱,站起身道:“我虽然是个寡妇,可也不是什么拘于世俗之人,只不过,我从小就有个心愿,能与我白首偕老的人,绝对是只一心一意待我之人。我要的,是始终如
一的感情,是此生唯一,相爱不疑!绝不是三妻四妾,与人共享一夫!”
我转过身去望着他,眼光已经无比坚定,他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