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此列,他们那些人交朋友只认出身的。
话说回来,李不他们不问,慕九就更不会去问了,因为人是她带回来的,人家要死要活要跳崖的时候也是她亲眼见到的,虽然后来的确是场乌龙,人家其实是在那儿找什么东西来着,但被活活饿晕了总是事实吧?就算他看起来绝不像是没饭吃的人,而且他一个看起来就像是从蜜罐子里长大的幸福小花朵居然会跑来这穷乡僻野赏风景,一定不是没有原因,可干嘛非得上赶着去刨根问底呢?谁心里还没点秘密不是?人家不愿说一定是有苦衷的,这家里也没什么可值得不放心的,留下就留下吧。
段小邪却自从阿潇来了之后,就有点不大对头。这天早饭后慕九在厨房整理那把菜苗,他破天荒地帮她一块择起来。“哎,你真的确定那小子是个男的?我总觉得他忒娘们儿,哪有男人长成这副德行,说话也一股娘娘腔!”
慕九夺过他手里被蹂躏得奄奄一息的菜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当面去问问?”
“你以为我不敢?”他不服气地站了起来,噔噔噔地跑出了院门。
慕九低头继续择菜。没一会儿就毫无意外地听见从隔壁院里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我的妈呀!你快把衣服穿上!穿上!……以后再敢在我面前脱衣服试试!……你别过来!”然后又是另一道饱含悲愤的控诉:“谁叫你说我不像男人?谁说我不是男人?你才不是男人!段小邪我跟你势不两立!……”
慕九挠了挠耳朵,气定神闲把择好的菜码进菜蓝子,然后拿来笤帚把地上的碎叶畸苗扫进木斗里,十分淡定地洗了洗手,最后扛着锄头出了门。
“没穿衣服的赶快穿好!正喝着酒的把杯子放下!怕长针眼的赶紧拿烧酒糊糊眼!我数到三,全部人马立即给我站出来集合,有事要宣布!”
她一手杵着锄头,一手围在嘴边搭着喇叭。数到“一”,额头上猛滴着瀑布汗的段小邪窜出来了,指着慕九:“难道那死丫头又来了?”;数到“二”,李不果然听话的两手空空迈出了门槛,唇角还有丝无可奈何的笑意;数到“三”……慕九立即咳嗽了两声,“那个,把你那衣襟掩紧点儿!”阿潇一低头,慌忙把刚才弄散了的衣襟掩了个密不透风。
慕九叉腰道:“今天有任务!喏,看见这些菜苗没有?咱们今儿得拿去种了,以后咱们就有菜吃。上午起码得把后院的荒地刨出几分地来,李不去厨院杂物间里拿锄头和水桶,阿潇去拿簸箕,拿好了这就跟我上后院!”
李不顿了顿,挑眉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去了厨院。阿潇听到刨土时不可思议了一下,看到李不动身了,咬了咬牙,也蔫头耷脑跟着走了。
“那我呢?”段小邪开心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只要丢石子打野鸡就行了?”
慕九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不用你丢石子。”
段小邪大喜:“那我可以睡觉?”
“睡觉?”慕九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指着外边儿:“你火速去把大门和围墙给我砌好喽!”
段小邪一脸晦气:“那墙还砌什么砌?反正我一砌那女魔头就非得跑来砸场子,干脆不砌了呗?”
之所以那天竖好了的门框和围墙为什么会离奇地再次倒下,原来是因为慕九出了门之后不久,韩冰冰就真的来了,见着段小邪又是打得一阵天昏地暗,门前多么灿烂的两株桃花树啊,慕九每天早晨出来透气时还必会对着它们风雅一下子,可楞是被他们拍得一瓣不剩!要不是据说李不后来及时把抱头往里窜的段小邪扔进了后院儿,指不定连宅子被他们打倒了都有可能!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把门墙给弄塌下了。
你说碰上了这么一帮不省心的家伙,慕九气不气?
“砸了你就给我重砌!砸一次砌一次!直到不砸了为止!”慕九瞪了他一眼,扛着锄头拎着菜篮子迎上已经回来了的李不和阿潇。“记住,”她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不干活不准吃饭!”
“不是吧?!”某人于是很干脆地一头栽倒在地。
出了宅子直往东边走,出了围墙外就是后院,里面的荒草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大部分的茅草已经比慕九的个头高,新抽的芦苇穗子随风飘扬,不时听得见叽叽咕咕的几声鸟叫或别的什么叫。如果是地处河湖旁边的话,倒是好一片浑然天成的芦苇荡,说不定一不留神还能惊起一滩鸥鹭啥的。
当年的北大荒也不过如此吧?慕九在心里默念。
只可惜这里已知的居民只有野鸡和老鼠并麻雀。“咱们先从这边开始干起,墙下这一溜过去,先把草给除了,到时拿来种丝瓜苗。那边中间的菜地用来种绿叶菜,——也不用一天全干完了,先刨个三四分地也就够了,先把菜种下,明天再接着把别的草全除干净,不能留一根草,不然会招老鼠和麻雀来啄菜苗。”
到了园里,慕九就开始分配任务。“我和李不来锄草,那边墙角有口水井,里面有水的,阿潇就去打水来浇地吧。”她放下菜篮子,拿起一边的锄头。锄头只有两把,不然的话段小邪也得刨完地才能去砌墙的。
李不双手叉腰眯眼望了望大约三分地的范围,二话不说伸手把走在前头的慕九拽了回来,而后十分得瑟地拎起锄头就往地下使。慕九说:“你干嘛?”他头也不抬地挥着锄头,摆明了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慕九这么点力气。
——小样,论刨地,你还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呢!慕九不服气地再次拎起锄头走上前。阿潇想了想,把水桶递给慕九,“宫管家,还是我来锄地吧。”
慕九上下瞄了他两眼,挥手轻嗤道:“你就算了吧!就你那身板儿还能干这种粗活儿?可别一不留神闪了腰。”
阿潇少年人心性,一听就生气了:“我也是响当当的男人,李不身为庄主都能去干,为什么我不能干?你也跟段小邪一样瞧不起我是不是?”说完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趁着她发愣的工夫伸手把锄头给夺了过来,扎起袍角气呼呼地走到了李不旁边。
慕九看着空空的双手,又看看已经在笨拙地挥着锄的阿潇,好久才合上张开的嘴巴。她抱着胳膊吧唧了两下,“好吧!既然你这么懂得尊老爱幼。——哎李不,你在旁边教教他怎么刨哈!”
李不不怎么客气地送了个白眼过来。就他们说话的工夫,他都已经刨了一小半了。
017 宫扒皮
基于上午还没慕九什么活儿干,她围在地边跟个下乡视察的乡镇干部似的背手看了看土质之后,见李不他们也忙活得差不多了,就转身进院去拎早已泡好的甘草茶。出来到了大前院,却看见段小邪在那里摞砖,人站在院墙内砌着墙,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提防着四处的动静,于是也没好气地抛了壶酒给他。
“你看也没用!人家要来还是会来的!”
段小邪笑嘻嘻地接住飞过来的酒壶,把壶嘴儿对准口里猛灌了一口,抹着额上的汗说:“那可不一定,要是我提前看到她了,不就可以先跑出去引开她嘛!不过看情况那丫头简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呀,不弄得我混不下去她就不算完!”
慕九打心眼儿里哼了一声,撩撩嘴皮儿:“你也就这么点能耐!”然后噔噔跑回厨房去拿水。
到了太阳才上了两竿子高时,李不他们两个已经轻轻松松地把原定的三分地给刨完了,又接着在除余下来的荒草。这真是出乎慕九的意料,原以为这帮连锅盖都懒得揭的家伙干起活来一定会磨磨蹭蹭的,没想到办事效率一点不低于喝酒的速度啊!
慕九坐在阴凉的地方托着腮帮子望着他们干活,手边一杯喷香的茶,时不时地扬扬手里的草杆说:“阿潇,你那哪像个干活的样儿?把你那袍子给解下——得得!还是算了,就这么着吧!”闭了闭眼睛,先把冒出来的小星星灭掉,扭头又问李不:“李不,不是我说你,哪天你也抽个空把脸洗洗好不好!你看看你那汗珠子都快把脸上的黑灰冲出一条河来了!……”
三月里的艳阳天,太阳还不算十分猛烈。两个壮丁额头上披着细密的汗珠,干劲十足。阿潇脸上再次泛起了红晕,天可怜见,这回可不是被酒灌的。他不时转过他美丽的脸,跟旁边李不说两句话儿,嘀嘀咕咕也听不到说什么。慕九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李不了,面对阿潇的问话(主要是他极具杀伤力的脸蛋),他脸上一直都是平静而淡然的,就连听到宫扒皮在身后乍乎时,他也没当回事儿,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他随意拢在脑后,那发丝被头上的汗水一淋,额前几缕发丝就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晃悠。
瞧吧,眼下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剑客,外加一名根据段小邪暗中观察极有可能是哪个武林世家里的后起子弟,终于抛开了江湖的恩怨仇杀和红尘纷扰,一心一意替她刨起菜地来了!并且还边干活边交流着经验。再看她自己,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混混,除了挥拳头之外,半点工夫不会,居然当起了监工头!
慕九的小虚荣在这一刻里真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人家说饱暖思*,这话一点不假,满足之后她就边喝茶边喜巴巴地重新打量起这两个人来。然后发现,阿潇除了相貌真的长得十分养眼之外,干活竟然也很勤快,除了刨地中央之外,他还细心地连旁边围墙头上的杂草都给拔了。而李不则更让慕九感到惊奇,如果不去看他脏兮兮的脸和灰扑扑的衣裳的话,一举一动之间,居然很有几分潇洒而俊逸的味道!那话咋说?浊世佳公子范儿?盛世浊公子范儿?总之跟别的乞丐不一样。当然,人家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已经不是乞丐了。
只是可惜了一副好胚子呀!
她目含惋惜地摇摇头,瞧瞧吧,这就是人懒而不爱洗澡的结果!外头砌墙那家伙虽然也懒,可是看上去也还挺爱干净的,每天衣冠楚楚地像个禽兽,所以才会被女人追野狗似的追得满世界跑。李不条子也不错,虽然除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之外,慕九压根没猜出过他究竟长着什么样的鼻子嘴巴,可要是也好好收拾收拾的话,应该不会比那只花心大萝卜差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表面上脏一点怕什么呢?别的地方(特指心里)不脏就好了。李不是她兄弟,又是她上司,他可不会是那种心里不干净的人!
慕九忽然又很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心里一快活,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你们先忙着,我先准备午饭去!”
阿潇听见这话,脸红红地欲言又止。慕九等着他说,他才冒了一句:“可以再做萝卜糕吃吗?”
慕九一愣,爽快地把头点了点:“成!我就给你做去!”萝卜糕在慕九眼里并不是什么特好吃的物儿,可这小子自打晕醒过来之后尝了一回,便像是情窦初开的时分见着心仪的姑娘似的,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李不,你呢?”她扬了扬下巴,“你想吃什么?”
李不一手扶锄,一手挠了挠鼻翼,认真想了想,跟她商量说:“能不能去镇上莲香居打几斤没掺水的女儿红来?”
“……”
慕九进了院子,先是招呼着段小邪去买酒,谁知这么好康的事他居然死命不肯去,“那丫头就在镇上客栈里住着呢!你这是要我送上门去?”
于是慕九勒令他把阿潇唤出来,让阿潇去打酒。反正活儿都干超标了,种菜不如种田辛苦,太阳西斜的时候再去把原土分了畦,然后挖坑施基肥,把菜种了就行,不着急。
自己则从厨房后的墙角拿出两个大萝卜来,连香菇一起洗净,放在蒸笼上蒸了蒸,又拿些米粉和成了米糊。佐料切好之后,就拌上切碎的白萝卜丝儿和米糊一起炒熟,用个长方的竹盒子一装,又塞进了蒸笼里。等过得半个时辰后拿出来一切,就成了。
蒸糕的工夫她用来洗菜煮饭,半途段小邪和李不也收工了,两个人各拿了一个木盆打了水凑在那里抹汗。慕九一边炒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说着话。听到段小邪问李不后院那么大地儿究竟用来干嘛时,慕九忽然凑上去说:“要不咱们全拿来种菜?到时拿去卖钱。”
段小邪立即瞪大了惊恐的双眼:“你要我去当菜农?——我可是年轻英俊潇洒无敌帅遍大江南北渣都不剩的浪子小邪!多少女人看着我啊?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尤其是那个女魔头,我还不被他们活活笑死?唔唔唔打死我也不干!”还真难为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
李不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顿了顿,就继续仔细地洗他的手去了。
慕九拿着锅勺冲段小邪呲牙扬了扬,狠啐了一口回到锅台前。谁知才拿起铲子,大前院里就突然传来阿潇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慕九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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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美人一出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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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九领着俩伙计箭也似的冲出厨房,路过院角时还顺手抄了把笤帚,杀气腾腾地举着它到了前院,迎面就碰上阿潇拎着壶酒跟见了鬼似的直往里面冲,再一看,他后面居然真的跟着一群……艳鬼。
“慕九快帮我拦住她们!”
李不跟段小邪面面相觑,慕九也愣了愣神,把手下的笤帚往地下一杵。“干嘛了你这是?占了人便宜没给人钱?”这帮小姑娘们一个个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张望,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慕九出于职业(龟奴啊)习惯,一眼就断定这些人不是镇上青楼里的姑娘就是青楼里姑娘的丫环。
难得的是这回居然连段小邪也跟她一条心思,拍了拍阿潇的肩膀嘿嘿地说:“看不出来啊兄弟,打个酒的工夫你都能上妓院去转转儿,吃完了还能兜着走,看来也是我辈中人啊!”阿潇沉着脸把他的手给抖下来,再奉送了他一声冷哼,“你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慕九挥苍蝇似的冲他们一挥手:“去去去!一边儿吵去!”十分鄙夷地扫了阿潇一眼,“你说你也是,明知道自己长这副德行就别去招惹人家嘛!都一个镇上住着,乡里乡亲的,这一闹开了人家还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