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得跟座汉白玉雕像似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也许这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他弯腰下来的功夫一张脸离她十分之近,近到她连他的气息都清清楚楚的感受得到!
她突来一阵心神恍惚,连喉咙都有些发干,咕咚一声很不雅地咽了咽口水。平时她绝对可以大大咧咧糊弄过去,可是一当她跟他独处的时候——尤其是车厢里那一幕发生之后,她真的越来越不习惯跟他靠得太近,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太过自敛而平静,她简直就要以为他……以为他是有意在这么做了。
刚才的睡意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但是另一种感觉又使她有些跟现实脱节,这一刹那,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男儿”身,心底有种东西仿佛在悄悄苏醒,抑或是——萌芽?
李不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刹那她的情绪,伸手拉过一旁的薄被,动作流利而自然地覆在她身上。然后在床前微微一顿,就背转了身子。“李不……”她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手掌,这手掌一如记忆中的柔软而温暖,令她几乎有些舍不得放手。李不背对着她停了停步,然后才发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柔声说:“怎么了?”
他的眼神里绽着一抹亮光,好像天边的星星一样。
慕九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在这团亮光里被融化,她鼓起勇气望着他的双眼:“你——”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心里很是紧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想要表达自己心情,可是又实在找不到一句话合适的说出口来。她暗暗地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两个人这样子牵着手,可是好像潜意识里又有些畏缩,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她想了想,当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短打衣裤时,才恍然想起:是了!她现在是个“男人”!她既然是个“男人”,又怎么可以坦然地跟他说出自己的感觉呢?
她沮丧地垂下肩膀,然后很为自己刚才冒失地拉他的手而懊悔。就算他对她真的有什么,也还是得等实在装不下去的那一天再说吧!
“那个,我要睡了,你走吧。”清了清嗓子,她挥挥手下起了逐客令。
李不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把手松了开来,顿了顿忽然说,“其实我很高兴,拖着我的手走出开封小巷子里的那个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
今晚山庄的夜景好像显外格外绮丽。
屋里的慕九已经石化,李不缓步走出门槛,顺手将门扉带上。他的唇角带着抹难得一见的轻松和愉悦,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被牵过的手掌上,就好像上面还有残存的微温似的。从头到尾他都把她的神情收在眼里,她脸上从来藏不住心事,要看出来很容易,而他表面上的冷静,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她还没有准备好而已。
没关系的,他可以等。
“瞧你笑得跟只偷了八只小母鸡的老狐狸似的,快说说,慕九到底私底下给你什么甜头吃了?”
旁边上空突然传来段小邪贼贼的声音,这么好的月色,像他这样风流又倜傥的浪子当然不会舍得错过,这会儿正拎着酒壶跟个醉八仙似的侧躺在屋顶上,手上还拿着块酥饼那那里左看右看。李不背手一笑,好像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一样,施施然偏头瞅了过去:“想知道吗?”
段小邪一愣,立即往瓦面上一扑:“想!”
李不慢条斯理步下廊檐,然后双脚点地,轻飘飘跃上了屋顶,站在他对面停了一会儿,才挑挑眉得意地说:“我不告诉你!”
还没来得及让人表示一下错愕,他就像一片轻盈的落叶一样翩然飞向了后山,撩人的月色里,满山坡的景致仿佛都被他这一刻的神采飞扬而撼动,落影在微风里蹁跹,随着卓尔不凡的男子潇洒的身影而眉飞色舞,仿似也在为他而感到高兴。
谁说江湖儿女只知道打打杀杀?谁说他们心中不向往甜蜜与温情?武林侠客也是人,他们并不比寻常百姓们少一丁点对幸福的憧憬。他们的世界里并不是只有血腥和生死,剑术和侠气的要义也不在于杀人的多少和输赢的比率,对于一个绝顶高手来说,他要的已经不是名气和地位,他也许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期待一份平凡而不渝的爱情。
这世上,似乎也只有爱情两个字才会使人变得格外鲜活。
段小邪在屋顶保持了片刻傻站的姿势,突然回神喊道:“你上哪儿去?”
幽幽清风里顿时远远飘来两个字:“散步!”
“……等等我!我也去!”
箭死的一道身影矫健地没入了山林,夜,就这样静下来了。
第二天天一亮,慕九先是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淘好了米在灶上一边熬粥,一边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拍开了阿潇和段小邪的门。说好了要发动大伙儿来劳动改造,她当然说到做到,后园子那十来亩地从此就是她发挥作用的战场,时不待我,眼看时间就过去半个月了,得赶紧才行!
她交给他们一人一把铁锄:“那片地先分出个五亩来,这两天要把它都给分成小块的菜畦地,到时好耕种。先去干会儿活,回来才有早饭吃!”
阿潇是不敢多话的,“上司”有令,何况又有“前科”在身,为了将功折罪,怎么可以不好好表现?于是立即就穿好衣服一溜烟扛着锄头去后院了。段小邪打着哈欠说:“吃完饭再干不行啊?我都还没睡醒……咦?你这是怎么了?”他跟指稀罕物儿似的指着她的两只眼睛:“怎么一夜不见就变成熊猫了?该不会昨晚一夜没睡吧?”
慕九没好气地一拍他手:“没睡又怎么了?说你没见识就是没见识,时差懂不懂?我才从开封回到黄石镇,倒个时差不行啊?”
“嘿嘿,瞧你紧张地,我又没说别的什么!”
他抖了抖肩膀,一脸嘿然地跑远了。
慕九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龇着牙也跟着进了后院割韭菜。拎着菜篮子回院时路过李不的房间,她心虚地小跑而过,暗中却又偷瞄了几眼,房门虚掩着,还好没见着人。
唉,真别扭!她摇摇头。
回到厨院时韩冰冰也起来了,正在案台上打水洗脸。
“冰冰,吃完饭你把我带回来那堆鲛绡给全摊开摆在院子里晒晒。”
韩冰冰一边拿毛巾擦着脸,一边好奇地说:“你拿那些来干嘛呀?”
“种菜!”她放下菜篮子,拍了拍手掌,一脚站在门槛里,一脚站在门槛外,意气风发地叉着腰,“从今天开始,咱们要靠|奇|自己的力量来|书|发财致富!要想天天有肉吃,天天有酒喝,我们就得马上行动起来!我们要告别穷得揭不开锅的日子,还有抖掉一身的债务,争取向富翁和高品质的生活迈进!”一只拳头随着她的话尾有力地冲向天空,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就跟个拿着大刀领着数百弟兄站在山岗上准备冲到山下祸害谁的山大王似的,把个韩冰冰小妞敲得一愣一愣。
豪言壮语说完,她又兴奋地捏着下巴在原地踱了几圈,最后一拍掌说:“对了!还有搭棚的材料,竹竿咱们厨房后就有,这个不担心;铅丝和别的配件得去镇上金八两那儿去置办。最重要是还得有菜苗!吃完饭我得去找找吴大爷,让他帮着播些菜苗才行!”
“这个时候播菜苗?”
韩冰冰望了望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不可思议地望着慕九。她就算再五谷不分,在山庄住着这段日子耳濡目染的,起码也知道了这种天时可不是播菜苗的时候,这会儿在她眼里,慕九这简直是在说胡话!
“慕九,”她担心地看着她说,“你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吃完早饭还是去睡会吧?”
“说什么呢!”慕九白了她一眼,“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反正我交待你的事儿你可别忘了啊!”
第二卷 富贵菜园 066 三十年前的胭脂盒
柳生一派总坛位于东瀛以南靠海的地方,那里海产类多,白鲛绡正是那一带的特产。别看它薄得跟保鲜膜一样,但其实十分坚韧,徒手的话,任你怎么也扯也扯不烂,除非用刀子割。为了把它们裁成合适的大小,慕九为此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叫上了阿潇和韩冰冰,三个人一起忙碌了大半天才算是勉强搞掂。
最关键的材料到了手,这大棚是不建也得建了!
就在段小邪他们三个在后园里忙碌的功夫,她花了两天的时间算了算各项材料数量。后园子尚有空地九亩多,计算下来大概可以盖到三十来个大棚还有余,只要材料能到位,规模之大那是不消说的了,就算是赶在几百年之后也能算上个农业大户。不过盖膜只能覆盖三四亩左右的面积,而初次开棚,条件也不能喝后现代相比,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先开十个左右的棚再说,这么一来只消占地两亩多,家里所有人除了她以外全是外行,面积小点儿也能照顾得妥当点,剩下的盖膜也还能以防破损用来添补。
棚杆要用的小杉树和毛竹屋边也都是,只消买两把锯子回来给李不他们就行,顺便再去金八两的店里配些钉子铅线啥的,也就齐全了。段小邪在东来赌坊里赢回来的那五十两银子才花了一个硼儿角不到,启动资金算是有了。
另外菜苗的事儿只能请吴大爷先帮忙播着些,等到大棚盖了起来她有了空,才能自己琢磨着播。这两天忙着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去,不过也不怕,虽然没办法跟吴大爷解释得那么清楚,但那人只要听到她是办正事儿,保证二话不说能替她帮这个忙。
“搞掂!”
终于把流程表和材料单开了出来后,她高兴地打了个响指,兴冲冲地跨出房门走向了后院。
后院里李不他们三个正在空地里一边唠嗑一边刨着土。经过前段时间的培训,这几个人已经把锄头使得当宝剑一样灵活了,眼下三人各据一方,起落姿势有板有眼的,看起来倒不像干活,反像是在比试功夫似的!段小邪每刨两下地就举起锄头来嬉皮笑脸地冲李不或阿潇出其不意地使出一招,李不他们也面有愉色,轻轻松松飞向空中接过这一招之后,借着落地的功夫把锄头往地上一划,那地上马上就开出一道尺来长的沟来!韩冰冰就站在廊檐下一蹦三尺高,拍着手掌叫好,敢情这些人都是在消遣而不是干活呢!
“李不!你再使一套崆峒派的落叶剑法来,我保证二十招之内破了你!”
段小邪在地上站定,自信满满地冲着斜对面的李不说。阿潇偏不信,冲他一哼:“崆峒派的落叶剑法虽然排不上剑术前十,但也不是你在区区二十招内就能破得了的!”段小邪捏着下巴挑眉一笑:“破不破得了试过才知道!”说完他迅速腾地而起,将锄头再次攻向了李不。
李不笑了笑,也拎着锄头欣然迎了过去。
接下来半空里就只见一青一蓝两道影子在忽忽地飞来飞去,锄头可不比宝剑,碰在一起那声音简直就跟打铁似的难听极了,偏那两个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直打到地上的尘土都被卷了起来,韩冰冰也大声地咳嗽了好几声,他们才轻飘飘地分开落在了两边。
李不气定神闲望着段小邪,“看来这些日子你功夫又长进了!”
段小邪却叹了一气,“可惜我还是输了,第二十三招才破。”
“这活干得可轻松是吧?”
慕九站在廊下,绷着脸问道。“慕九!”三个人立即吓了一大跳,同时回过头来望着她。李不抬头掩嘴讪讪地清了清嗓子,段小邪惊恐地躲在他身后,阿潇则一脸无辜地瞪大了眼睛。她叉腰走下石阶,围着菜地转了好几圈,最后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忽然咧嘴一笑,挥手说:“活儿干得不错,居然还能提前完成!晚上咱们包饺子吃!”
李不抬头一愣,段小邪也立即把头从他肩膀后探了出来,阿潇不可思议得搔了搔脑袋,幽怨地说:“……你,你要教训人就直说好了!”就连韩冰冰也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她。
“教训?干嘛要教训?”她一手叉腰一手扬着手里的单子,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们每个人一眼。“好了好了!晚上咱们开个会,商量接下来山庄要办的大事儿!你们赶紧把剩下的活儿干完,我先去吴大爷家里一趟,等我回来后咱包饺子再炒几个淮扬小菜,放开肚皮喝沈梦溪送的葡萄酒!”
“淮扬小菜!”阿潇蓦地一震,双眼里蹦出了晶亮的光。
慕九踩着后院传来的欢呼声出了院门。
韩冰冰也挽着篮子跟了出来,这小妞现在也慢慢过惯了这种农家日子,也不着急找她的玄凤令了,每天不是在院子里干干家务,跟段小邪拌拌嘴,在附近溜达溜达。她跟在慕九身旁,两条乌溜溜的大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动作一摇一晃,如果不去看她那双仍然细白无比的手掌和粉嘟嘟的脸蛋的话,这模样还真就跟个天真活泼的农家少女一般无二。
慕九回到房里,先把手上的单子搁在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开抽屉的功夫韩冰冰好奇地一指里面小巧的盒子:“咦?这是什么?”慕九忙着整理床铺上睡过午觉的被单,转头看了看,随口说:“是个胭脂盒,从前留下来的,收拾这屋子的时候我见着它挺精巧的,就扔在那里没丢掉。”
韩冰冰把那胭脂盒拿在手里一看,这是个红木雕就的小小盒子,整个外层呈镂空状,里面还有一层内底,便是用来装胭脂膏子的。
盒子死角仍有一抹残存的嫣红,让人不由联想起三十年前它的主人在使用它时纤指划过膏面的模样,那该是番怎样的活色生香。“真神奇,隔了三十年的胭脂盒,还这么漂亮。”她赞叹了一句,把盒子底翻过来看了看。盒底的镂空花纹中间赫然雕着一个翩翩展翅的蝴蝶花纹,看起来栩栩如生,但奇怪的是却只有半只。
“这个——”她忽然蹙了蹙眉,迟疑地多看了几眼。慕九问:“怎么了?”“这个,——这半只蝴蝶我见过!”她突然看着慕九说。慕九也好奇起来,“不会吧?三十年前的东西你也见过?”
“不是!”韩冰冰一脸郑重的摇头,“不是这个盒子。是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哦,我想起来了!”她双眼一亮,望着慕九说:“那是个女人!当时我还在她身上见到过一枚碧绿的玉莲花,就是上回吃饭的时候我跟你提起过的,那莲花雕得十分漂亮,就是她!”
“……”
慕九突然有些失语,她喃喃地说:“你真的确定?这上面的半只蝴蝶你还在别的地方见过?而正就是你在挂着玉莲花的那个人身上见过的那一只?”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