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来了倔劲儿,还真就非看他脸不可。他转左边她就绕到左边,他转右边她就绕到右边。大胡子终于急了,伸手把她一推,居然夺路出了门!而那边厢吴忠义也被他们这一闹给闹糊涂了,不知他俩玩的什么花样,眼见他出了门,还傻傻站在那里发愣。慕九走上前一推他肩膀:“愣什么愣?快追呀!”
吴忠义拔腿就往外跑,破草帽迎风一扬一扬地,跟迎风招展的烂荷叶似的煞是好看。大胡子慌不择路,从街旁上桥进了对面村子的山路。慕九也不懈怠,情急之夏抓起掌柜台上一把快掉毛的鸡毛掸子,还有一条用来捆绑杂货还是干嘛的麻绳随之出了门,害得那掌柜的在柜台后吓得跟什么似的扯着鸡公嗓子喊:“打劫啦打劫啦!”
土生土长的吴忠义对本地路况很熟悉,站在桥头略一查看形势,就跟慕九指道:“他上了山,你从那边小坡爬上去!我走这边!那山头后面是个大水库,他没地方逃!咱们两面包抄他,飞把他逮住不可!”慕九重重点了头,胳肢底下挟着鸡毛掸子,手腕上套着一大捆麻绳子,在吴大捕头的只会下雄赳赳气昂昂上山捕犯去了!
第二卷 富贵菜园 085 竹林悄语
黄石镇上的山头多数都没有什么茂密的丛林,黄土坡稀稀落落地长着些灌木和杉松,慕九顺着坡爬上山头,果然就见到那大胡子正忙不迭地往刺蓬后面窜。“你给我站住!”她指着他一声大吼,气魄壮如山河,但就是不使劲迈步。她可没那么傻,你想啊,万一吴忠义没赶得及上来,被那人反手一逮可咋办?看见地上的碎石块她想了个法子,拿手里的绳子一头绑住个石块,然后就跟套牛似的猛往前一丢,只见呯啷一声,虽然失了些准头,但还是砸到了他脚后跟。
大胡子立马抬起右脚喊了声哎呦,但还是一跳一跳的往前跑。这会儿吴忠义已经从前面赶上来了,从腰里摸出把软剑咣啷一声跳在了他面前:“哪里走?!”被这一堵,那大胡子也立即抽了把刀出来跟他干上了。
慕九见吴忠义到来,也就放宽了心,叉着腰在旁边问:“看不出来呀,吴捕头你还会使这手功夫!”吴忠义怎么说也是个捕头,大胡子举着刀往他头上砍的瞬间,他手一抬脚一伸,已经让他吃了一着。他挽了个剑花嘿嘿一笑说:“干我们这行的学艺不精,但是杂!啥都会点儿!——还想跑?!给我倒下吧你!”唠嗑的功夫大胡子瞅空先跑来着,被他一招又封住了去路。
“你们想干嘛?!”
被他踢倒在地的大胡子惶恐地问。吴忠义反剪住他的双手,慕九嘿然上前,把绳子递过去,而后蹲下拿鸡毛掸子的把儿挑起他的下巴:“小样儿!还不让大爷看?当你是花姑娘呢,我就看!”大胡子一窘,拼命把下巴挣开。慕九这一看却“咦”了一声,“怎么这么眼熟啊?”大胡子更是慌了慌,就地打了个滚,把个屁股朝上了。
慕九越发惊奇,与吴忠义说:“你把这厮反过来摁住!等我仔细瞧瞧!”吴忠义便扯着他身子一转,将他硬生生掉了个个儿。慕九掰住他的脸仔细看了卡,只见这脸也没什么不同,瘦得跟耗子精似的一张长脸儿,约摸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下巴上长了一大络络腮胡子,让人看不清全貌。但尽管是这样,慕九微顿之后,还是吓了好大一跳:“你——你是——”
大胡子见她认出自己,也立即脸色大变,挣扎着要着要站起,无奈双手已经被吴忠义紧紧缚住,走也走不了,急得连汗都冒出来了。慕九伸手抓住他的大胡子一扯,那胡子一掉,立即就显出一张焉了吧叽的瘦脸来,这不是当时凭空消失的余光明有是谁?
“你没死啊你?!”慕九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吴忠义问:“你们认识?”慕九正要答话,余光明忽然摇头:“我不认识她!”
慕九一听这火气就好了,怎么说她当初也给他好茶好饭招待过他那么些日子吧?说翻脸就翻脸,枉她还给他烧纸来着!于是一把扯住他衣襟,寒着脸就要啐他,却在这时突然间从林子里射出一条蛇样似的东西来,猛地落在余光明身上,然后咬住再往林子里一扯,他整个人就跟条鱼似的被钓走了!
直到看着他顺着丛林迅速向内滚去,慕九这才看清那东西竟是根绳子,而一头还绑着个铁钩!吴忠义立马追了上去,慕九跑得慢,在后面却见到余光明突然回了下头,被反剪缚住的手指头摊开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并冲她使了个眼色。她一愣,呆在原地见他们消失在灌木后头,自己却走到刚刚他张开手掌的地方蹲了下来。
地上有个小小的纸团,打开里面却是把钥匙。
晌午的时候慕九抓着钥匙回了家,李不他们还没回来,冰冰正在洗菜,烦已经煮好了,阿潇正拿着几个鸡蛋在灶台旁寻思着什么,见到她进屋,立即拉着她到了案台边:“还是你来做,不然我只会剪鸡蛋。”慕九便白了他一眼,把那钥匙顺手往旁边一放,卷着袖子拿起旁边的土豆削起皮来。
蹲在地上的冰冰问起她今天上街的事,她正要开口详说,李不就在这个时候进了屋。“小段还没有回来吗?”他走到慕九身边,舀水洗起了手。偏头见到她又是一身男装的样子,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抿紧嘴的样子跟正使性子的小孩儿似的。慕九虽然不待见他这态度,但也这会儿也不好就这个而跟他说什么的,清了清嗓子把头又勾了下去,口里回答说:“他不是跟你一块出去的吗?”
李不立即沉吟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正在洗菜的韩冰冰,没说话。
八月初的天气虽然还是很闷热,但是山后的竹林却十分荫凉。
段小邪背靠着竹子坐在地上,口里衔着片竹叶,似笑非笑望着面前:“这两天你都上哪儿去了?也不见你上我们家去。”杨春儿抱着膝盖坐在他对面,这会儿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你们家那死丫头一见我就恨不得吃了我,你不是跟她一边的么?又来找我干什么?”她今天穿了身水蓝色的纱裙,阳光从竹叶里照到她身上,把领口上绣着的五瓣梅花照得栩栩如生,再衬着她细致的瓜子脸儿,看上去更是比平时还要娇俏几分。
“这是什么话?”小邪把口中竹叶取下,一手撑地,凑到她面前很认真地望着她说:“知道吗?像你这样的女人,刚刚那样的话根本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
杨春儿一顿,半刻后扬唇:“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眯眼看着天空:“因为你很特别啊,从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一个像你这么特别的女孩子,又怎么可以说出那么俗气的话来呢?”他偏过头来,再次凑近了些许,笑嘻嘻作调侃状,“你说是不是?”
杨春儿听了轻轻咬唇,斜眼瞪他:“你这把嘴还真是会说话,怪不得那些女人都爱追着你跑!”
“那有什么用?这其中又不包括你。”他一叹气,嬉皮笑脸仰望天龙。杨春儿顿了顿,脸上也得意地笑开了,穿着白色绣花鞋的小脚也拍打起了地面。段小邪倏然坐起,继续闲聊:“这些天天热,蚊子又起来了,你晚上睡得好不好?”
杨春儿微顿,“还好啊!山窝里安静,一夜睡到大天亮!”
“天天如此?”
“是啊!”
段小邪点点头,忽然捡起旁边一根竹枝戳着地面,“月色这么好,也不出来走走。真是辜负了这好时光。”
山庄里炊烟开始升起,看见李不正从饭厅里端着酒杯出来,慕九变翻炒里锅里的菜边问他:“小段到底去哪儿了?都吃饭了还不回来?”李不下意识地瞅了后山方向一眼,站在门槛内欲言又止。慕九纳了闷,走过来抢了他的杯子:“就知道喝,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不叹了口气,望着一脸认真的她,索性一把拉了她到门外:“他在后山。”
慕九一愣,马上醒悟:“又跟杨春儿?”猛然发觉自己的手还被他牵着,脸上微热,眼望着别处把她轻轻抽了回来。李不也觉察到了,于是低咳一声,双手背到身后。她白了他一眼,低声说:“你真是惟恐天下不乱!”他再叹气:“我又不知道他会去这么久……”
“说什么呢你们?”拿着沫步的韩冰冰好奇地站在门槛外。
竹林里杨春儿一脸春风,抢过段小邪手里的竹枝,撩着他的下巴娇笑问:“你说月色好,可是想约我出来见面?”
段小邪笑嘻嘻地看着她:“你说呢?”她一嘟嘴:“不信!你要是想约我,那为什么那天却不肯帮我,反帮着那丫头?”段小邪一听提起这个,便笑笑,不说话了。杨春儿哼了一声又说:“你平时自己不也欺负她的么?为什么她招惹了我我一还手你就来打我?你倒是说呀!”她推搡他的胳膊,不依不挠的样子。
段小邪缓缓偏过头来,脸上还是带了抹似笑非笑,“那是因为,我可以欺负她,别人却不可以。”一句话说得缓慢坚定,透着那么一股不容置疑。
“……”
杨春儿被他流氓似的霸道口气噎住,丧气地一瞪他,但是转眼,她又微哼两声,得意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之间有名堂,还好我没有喜欢上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段小邪无所谓耸肩,“你喜欢的是另一个人。”他站起身,口叼着竹叶转过身去,手肘在竹子上对着她叹气:“只可惜,那个你也没有份了!”
杨春儿听了之后居然罕见地没有顶回去,且是怔了怔,而后看了他一眼,转头回来时的眼睛里赫然有抹忿恨的情绪。
段小邪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眯眼看着头顶零碎的阳光。
竹林里的清风徐徐,早谢的叶子随风落下。另一头的山坡下也站着个粉黄的纤秀身影,手扶着竹子呆呆望着这边,竟是好半天也一动未动。
第二卷 富贵菜园 086 夜空下之猜想
中午吃饭的时候慕九就跟大伙上起了跟吴忠义追认的事,听说与光明居然没死,而且还出现在镇上,被又离奇地被人劫走,大家都免不了好奇。韩冰冰说:“早知道这样的话,就让我跟你去好了,怎么着也得把他给留下来!”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慕九这时突然一拍掌说:“糟子!还有把钥匙落在厨房里!”说着立即弹了出去。大家愕然片刻,也跟着她进了厨房,之间按案板上果然有个什么东西在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作亮。
“这就是余光明留给我的钥匙!”她看也没看地举着它跟大伙儿说,小脸上满是兴奋。
李不接了那钥匙做看看又看看,一脸莫明:“这钥匙很普通,是用在哪里的?”慕九更是茫然,“我哪知道啊?反正是他走之前留下来的。”一把把它夺过,又偏着脑袋看了看,但还是看不出什么特别。
段小邪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说:“你惨了!这钥匙这么小,八成是人家藏私房钱的小银库的钥匙,这回落在你手上,小心人家婆娘上门来找你麻烦!”众人一阵失笑,慕九挥着拳头冲他扬了扬,瞪着眼睛把钥匙塞回怀里:“反正不是你的银库就行!”
这么玩笑一场,大家也就回饭厅了。之于这把钥匙是用来干嘛的?为什么要留给慕九?还有就是谁把他给劫走了?几个人边吃饭边继续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既然猜不出来,依着这帮人的性子,当然也就先搁下了,钥匙被慕九扔进了箱笼里,跟银子们搁在一起。
对于这次重见余光明,李不他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特纳也走了,留下把莫名其妙的钥匙也的确猜不到什么。但是慕九心里却总觉得有些疑虑,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琢磨了几天,最后只好归结于当初对他的内疚之上,早知道她当时就先听完他的秘密好了!
于是日子还是这样的过,查找紫珠丹的事她插不上收,接下来便依然领着俩跟班儿忙于她的家务以及菜园。
只是青衣楼的这次突袭让大家都提高了些警惕,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哥哥地担心她,你说人都知道全家人里四个高手都不含糊,就是她不会武功,要再次动手的话当然会拿她开刀。
慕九心里当然也害怕,但是觉得老让人家担心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表面上还是很豪迈地拍着胸脯说不怕不怕,再说她也想通了,从前一个人闯江湖的时候不也是这么过来的额嘛,当初深入虎穴连他们的银子都敢偷,怎么到这会儿反而怕气事来了?
而李不认为青衣楼的人再来的机率不是很高,因为上回已经吃了大亏走了,而且那黑衣人的目的如果真的是紫珠丹,那么当时他完全可以留下来跟李不他们对扰的,既然没有,那么说明真的只是一场试探。但话虽这么说,天天夜里却又总是他最晚才回屋睡觉,一有动静最先出来的又是他,于是弄得段小邪也睡不安稳起来,半夜便拎着个酒壶拉着他在月下喝酒。
这天夜里两个人便坐在屋顶上,半躺着唠嗑。
段小邪双臂枕在脑后问:“你出去大厅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线索?”
李不摇了摇头:“时隔多年,即便是有人见过也是记不清了,何况当年的情景太过惨烈,寻常百姓家只管关门闭户以图不引火烧身,哪还会有这份闲心出来瞧热闹?”顿了顿又说:“再说最近镇上陡然出现这么多陌生人,我们这宅子又市场闹出动静来,就算是他们不当着面问,背地里也总是有猜疑的。我这么去问,人家当然不肯说。”
段小邪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李不问:“杨春儿那里呢?”
“她有古怪。”说起这个,段小邪便皱着眉头一骨碌坐了起来,“她居然说那夜睡得很安稳……”
他把那天竹林里的对话细细一说,李不听了也不禁蹙了眉头,“这么说她是在撒谎?还是说,她那天晚上根本就不在张家?”段小邪眯眼望着下方,“我觉得她是不在张家。如果在张家的话,当晚打得那么厉害,她一个身怀武功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觉察?再有,我在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是穿着一身衣领上绣着五瓣梅的衣服的。”
“五瓣梅?”李不凝眉,“梅英谷的标记便是五瓣梅。”
“不错,”段小邪点头,“如果她不是以梅英谷弟子的身份离开过的话,她不会突然穿着那身衣服在此地出现,无论她是不是受了梅英谷主所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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