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先从地上哼哼叽叽地爬起,然后也把她扶着坐起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我说姑娘啊,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得想不开跑这儿来寻死啊!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谁寻死了?”那美人儿坐起之后,立即没好气地冲她瞪了一眼,“别叫我姑娘!我是男人。”
“什么?!”慕九的嘴巴立即张得比旁边的菜篮子大,像是喉咙咔着个囫囵鸡蛋似的,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片刻后她仰头打了个哈哈:“我说小姑娘,在我面前就别开这样的玩笑了!这种招数——”
那人把她拍在肩膀上的手一把拍开,“我骗你干什么?我就是男人。”
慕九咧着嘴,抱着胳膊笑眯眯地从“她”头顶上看到胸脯上,再从胸脯上看到脚底下,除了看出来胸膛的确是比自己的还平了点之外,楞是没发现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易容术那么有自信。
那少年沉下脸,屈起膝来盘腿坐着,猛然间不服气地把衣襟往两边一扯,“你仔细瞧瞧,我是不是女人?!女人有我这模样的胸吗?”
沉浸在一片得意之中的慕九立即呆了呆,差点没喷出口鼻血来!那袭雪白的衣衫之下,忽然露出来了一方平整细致可是肌肉又十分紧致有力的胸脯,一左一右那两颗樱红的……慕九冒出了瀑布汗【】,这人间绝色世间尤物陡然将大好春光暴泄在她面前,这还算是她心理素质相当过硬,换了要是别的人在这里看着试试?搞不好就真的已经故伎重施扑过去了!
她抬起僵滞的脸望着少年,只见他还是一股忿忿不已的表情,她真不确定要是她接下来再敢冒出一个字说他不像男人的话,他会不会立即当着她的面把全身衣服脱得精光光……
虽然她不介意看看,可那会儿她还有命看吗她?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拍拍屁股跳开了两步。看来为了不致于因喷鼻血而惨死于这荒郊野岭,她也只得强迫自己干一回昧着良心的事儿了!于是咬着牙把脸撇过来,将后脑勺对着他,双手摸索着过去将他咧开的衣襟一把掩上:“知道了你是男人!快藏好吧!以后别动不动就露点出来,会闹出人命的!”
少年瞟了她一眼,动作有些缓慢地将衣襟弄好,口里却不忘“幽怨”地说:“我是个男人,是不是让你失望了?”他那目光里不知是因此而受伤了还是鄙夷的神色,看起来就像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头不折不扣的色狼似的。慕九咬牙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再想想方才那招饿虎扑——呃,奋不顾身的壮举,扯了扯嘴角,对于刚才的热情感到十分后悔。
——小白眼狼!
“放心,我宫慕九可是个有原则的人。”她摸着鼻子,悻悻地说,“就算你是个女人,我也不会趁人之危的。”
少年本来正打算扶着石头歪下去,一听这话,把脸抬了起来:“你姓宫?皇宫的宫?”慕九抱着胳膊挑眉望着天边,“你也觉得我姓这个姓很意外?那么你一定也是江湖中人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个什么九龙宫的人。”
少年蹙眉看她一眼,低头闷闷地说:“我想你也不是。九龙宫里的人即便是连最下层的车夫,身上也都是穿着御衣坊里订制的衣物和官靴,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男人错看成女人,也绝不会用那么笨的法子去救一个要跳崖的人。”
“那用什么法子?”慕九听出了他话里残存的不友好,不想跟他掰扯,所以决定只把注意力往他最后半句话上引。少年顿了顿,轻声说:“我想至少会用‘凤点江山’这样隔空点穴的功夫先把人稳住吧。九龙宫的武功是那么地深不可测,如果他们想救人,至少可以有三十种以上的法子,同样,假若他们要杀人的话,也绝对会有不少于二十种以下的方法。”
“……他们是杀人狂魔?见到血就兴奋的那种?”慕九真不敢置信。“不……”少年目光飘忽地微蹙了下眉,“他们从来不会乱杀人,因为以他们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去杀人……”
慕九本来还想问句“不需要”是什么意思的,没想到还没开口,他就连招呼都没打地两眼一闭,直接晕倒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这事儿弄得!她无奈地弯下了腰。
夕阳下爬的时候,慕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过了那座山坡,以每个时辰不超过十丈远的行走速度到达了金银山庄。这时太阳已经偏西很久了,就像在黄昏时等待久久未至的情人而使了小性子的小姑娘一样,一脸不乐意地把她的影子拉到了豁开的门口。
门前的桃花落满了一地,看上去似乎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忽然刮过了一场巨大的风。她踩着花瓣前进,光着膀子的段小邪正好走出来扶倒下在地的门框,看见她一步三摇地踹跚到了门前,立即就跟流浪的小乞丐猛地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扯嗓子喊叫起来:“……慕九回来啦!李不!慕九回来啦!”
就差没抱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慕九怪没好气地把背上某物往他身上一甩,将胳膊肘里的菜篮子放下,吼道:“叫魂啊?我还没死呢!”
她揉着胳膊瘫倒在门廊下长舒着气,没顾得上去管平平倒在地上的门框和为什么会豁了一个大口子的院墙。段小邪看清怀里的不明物体,两只眼睛立即亮得赛过了正午的太阳:“嘿!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活的?”
“男的!”慕九瞪了他一眼,呲牙起了身。
“哦……”
段小邪一听是个男的也没多想,大概在外面见多了这种事情,于是挟着晕过去的白衣少年踏过门槛的破砖烂土,就跟挟了只野猫似的拔腿往院里面冲去:“李不你快出来!慕九居然捡了个人回来啦!还是个白白嫩嫩的男人!你快出来看看啊……”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叫唤着李不快点拿刀子出来杀人下锅似的?慕九额头冒着黑线,立即抓起地上的菜篮子,用她的另一只老胳膊儿撑着她的老腿儿从地上站起,快步追了过去。
李不居然十分难得地出了房门站在前院院子里迎着他们,段小邪将怀里的少年送上来摊放在他面前地上,“听慕九说是从山上捡回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晕过去了,脸色这么白,你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还是受了什么内伤?”
赶上来的慕九也是这么想的,她喘着大气冲过来攀着李不的肩膀猛点头。李不蹙着眉头把她扶住,看了看地上身材虽然瘦削但是也比她高出一截来的少年,问她:“是你一个人把他背回来的?”
慕九十分豪迈地挥挥手,咧嘴指着地上说:“你就先别急着佩服我了!人命关天,还是救人要紧!我猜他一定是中了什么了不得的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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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保姆是什么意思
李不猫下身子,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儿看了看,转头对段小邪说:“去拿壶酒来。”然后掐了掐少年的人中,少年脸上就立刻有了动静。
慕九愣了愣,“这么快?”
李不慢条斯理直起腰,不言不语地拍了拍手掌。
“他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不用点穴护住他的心脉、然后赶紧闭关输内功给他或者喂他吃少林大还丹之类的吗?”慕九不依不饶,皱眉瞟着他:“李不,咱们身为江湖中人,你可不能这样!人家那些绿林好汉都知道路见不平该拔刀相助,你响当当一个剑客,这还没让你拔刀呢!”虽然她压根没听说过他的浑号。
“来了来了!酒来了!”段小邪高举着酒壶,随着声音一起回到了现场。
李不回瞟了慕九一眼,接过酒壶拔开塞子,将酒壶嘴儿塞进少年的嘴里。少年被烧酒的冲劲一激,立即咳了几声,扶着地面坐了起来。慕九弯腰查看他的脸色,只见原来苍白的小脸儿上倒是马上变红了——摆明是被酒灌的!她回头恨恨地瞪着李不:“亏你也下得了手!”
段小邪冲着地上少年扬了扬下巴,也回头问:“怎么回事?”
李不淡定地把酒壶丢给坐起来的他,看着他继续把酒给少年灌下肚了,才背起双手,施施然看着慕九他们两个,“饿的。”
“……”
听见没?这刚刚晕倒在地人事不知的少年居然是饿的!
慕九再次瞪大她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望着恢复了三分体力的少年,好像他根本不是人!他身上的衣服绝对在开封城内二流以下的裁缝铺买不到手,他乌油油光泽度起码十个“+”以上的发丝绝对不是一般人用的皂角能洗出来,束发的金冠式样虽然简朴,可是上面镶着的紫宝石……不用她说,也不用再看他身上别的什么了,明眼人一看上面刻着的出自妙手仙人薛八仙的独特标记,都知道这绝不会是件寻常玉器铺里的东西吧?
妙手仙人薛八仙是精通机关制作和珍宝玉器雕琢的江湖名人,经过他手的东西绝没有一件会低于一千两银子,戴着至少价值一千银子头冠的美少年,居然——居然是活活饿晕的!你就是说他是被人“强暴”了十好几回流落至此,或者被人见财起义追杀着无路可逃,再要不就是像她刚刚说的,被黑店或是采花贼下了莫明其妙的毒药给害晕了,慕九也没这么倒眼珠子啊!
“阁下莫非来自江南杭州?”李不背着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年。
少年脸色变了变,抿着嘴说:“这位兄台倒是好眼力。”他脸红红地回望了李不一眼,蹙眉推开了段小邪伸过来的酒壶,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段小邪拍着李不的肩膀:“你认识他?”
李不顿了顿,一会儿才说:“我从没见过他。”
慕九手围喇叭喊道:“喂!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去哪里?”少年脚步一直没停,摇摇晃晃地迈出了门槛,那股孜孜以求执着离去的精神连她看了都不得不佩服。段小邪捏着下巴一脸嘿然:“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个牛脾气!”然后笑嘻嘻地把空酒壶塞到了李不手里。
李不皱起了眉头,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慕九转过身,大步往厨院走去。可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咕咚一声,三个人同时抬头一望——好家伙!这厮居然又晕倒了!
……段小邪挟着少年在李不房里安顿好了之后,慕九就提着菜篮进了厨房。
家里多了个快饿死的人,洗菜淘米的动作可是比平时快了一倍还不止,还好这会儿的青菜什么的都很好漂洗,拿水多涮几次就行了。淘米是为了先熬点粥,饿成那样开口就吃干饭不好使,她切了点腌野鸡丝儿下去一块熬。
说起那碗柜里腌着的三只野鸡,这还是那天段小邪拿石子在后院草丛里打来的呢,要不怎么说那里头潜伏了无数种虫鸟走兽呢?有一天这家伙闲得无聊跑去后面瞎晃悠,见到草丛里有动静,低头就捡了把石子丢了过去,接着居然就华丽丽地惨叫着飞出好几只野鸡来!可把慕九乐了个够呛,后来一有空就撺掇着他往里扔石子,可野鸡们也学精了,后来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撞上一两只。
趁着在灶上煲粥的功夫,她又把蔫了的菜苗摆在水缸底下潮湿的地上,并把淘米水浇了一泼上去,——这当然是为了不至于到明天起来她得看到一堆菜干。然后就弄了些腊肉蒜苗什么的都切了,鸡蛋也匀了,接着就把大饭锅从锅架上取下,开始淘米煮饭。
有了段小邪那个饭桶,用一尺见圆的大锅煮饭那是必须的。李不食量正常,一顿两小碗饭,或是三个馒头就够了。念在某人今天还干了一天活,又多了个人吃,还得多煮点饭不可。
——慢着,他今天干了一天活,为什么门框反倒倒下去了?连砌好的围墙也豁了个大口子出来?这时候锅盖也已经揭开,她下意识地往锅里一望,顿时鼻子都给气歪了!
“你们两个!”她大步冲进李不房里,居高临下指着坐在地上的他们两人的鼻子:“外面院墙是怎么回事?中午做的什么吃了?是不是我走之后你们就偷偷跑出去玩了?”
少年已经醒了,正歪在竹席上打量屋里的一切,手里还拿着一块段小邪从厨房里搜刮出来的萝卜糕,当看见墙上挂着的《满江红》时,居然诡异地皱起了眉头,一幅十分惊讶的样子。突然看见瘦小的慕九闯进来,冲着段小邪和李不劈头一阵炮轰,而且两人还都不敢还口,就更加呆住了。
段小邪望了望李不,茫然地跟慕九说:“我们又不会做饭,哪里有东西吃?而且也没有出门,你刚走之后……”
慕九扶着门框,痛心疾首地指着他们:“你们说说,啊,你们两个大男人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岁了,怎么会懒到这个地步!有米有菜也不懂自己弄饭吃?就算我是你们的保姆,也不可能时时守着你们吧?要是几天不回来你们也准备饿死算了吗?”
哀呼完毕,她立即奇怪地瞟向一旁的少年,那眼神儿跟县衙里四处捉拿疑犯的捕快差不多。少年马上紫涨着脸说:“我发誓我绝不是因为人懒才饿晕的……”
段小邪满不在乎地把最后一口萝卜糕塞进嘴里,推推李不:“你来跟她说!平时她只听你的。”
李不瞪了他一眼,嘴巴闭得比刚才还紧。
“我真是没眼看了!”
慕九一跺脚,满脸悲愤地出了门。
少年碰碰李不:“‘保姆’是什么意思?”李不迟疑了一下,眼神也有点茫然。段小邪抹了抹嘴巴,以过来人的身份很聪明地说:“大概就是唠唠叨叨的管家婆之类的意思吧!他经常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姓宫的人大概都这么怪,你要是住下来慢慢就习惯了。”
李不瞥了他一眼。
少年倒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017 劳动创造美
少年叫阿潇,只知道来自江南,别的没有说,也没有人问。江湖人就是这样,反正别人不说的他们也绝不会去追问,名字家籍又能说明什么?在他们眼里,只要说话做事够哥们儿的,哪怕你是个逃犯或江洋大盗也不会管你,你看李不只是个乞丐,段小邪不也跟他好得穿一个裤裆么?(当然也不排除他还要仰仗李不替他赶跑薛冰冰)那些平时没事就酷爱装个十三的什么正派人士则不在此列,他们那些人交朋友只认出身的。
话说回来,李不他们不问,慕九就更不会去问了,因为人是她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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