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啜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凌烈,你哭了?别哭。”练无伤无措的看著身上的少年,伸手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不想看他哭,这会让自己心痛!明明知道他们这种行为叫做“野合”,一定会为世人唾弃,为天地不容。可他真的想给这少年慰藉,哪怕付出一切……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出于同情,我只知道,倘若今天换了是别人,就算他再悲惨十倍,我再同情他十倍,也绝不会委身于他……”
即使是同情,你也是不一样的!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再为别人付出同等的感情。
其实爱与怜、情和义的分别,又有谁能真正分得清呢?
双腿被毫无预警的分开,突如其来的动作练无伤大骇:“你干什么?放……放开!”
这是怎么回事?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从未有过的体验,所带来的强烈的羞耻与恐惧让练无伤怕极了,挣扎著想要逃开,却被牢牢地压住,动弹不得。
“无伤,我爱你!”
伴随著低沉的誓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好痛,好痛!
冷汗顺著脖颈流下来,手掌深深抓入地面,扭转,将附在上面的草皮连根拔起,却不能冲淡自身所受之万一!
身体随著上方少年的动作而前后摆动,每一次,都是新一轮疼痛的开始。
恍惚中在想,这就是悖德的代价吗?要受到木舂之刑的惩罚?倘若这真是惩罚,那他很庆幸,因为受苦的是自己而不是凌烈。
多可笑,明明是这个人让自己疼痛,还在维护著他。
也许,真有一点情意在里头吧。
透过朦胧的泪眼,依稀可见少年炽烈的脸庞,情不自禁伸出颤抖的双手,将那脸孔拉近,然后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无伤?”少年先是惊讶,随即配合著,让这一吻更加深入。
两具躯体终于重叠在了一起,验证著彼此之间的契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
正午时分,是一天中太阳最凶悍的时候,树上的知了一声声叫著:“热死了,热死了──”
练无伤不适的偏过头去,抬起一只手遮挡阳光的灼晒,慢慢张开了眼。
这不是老猎户的家吗?四下打量,不见凌烈的身影。怕他再做傻事,起身去寻,甫一下床,两条腿又酸又软,竟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上。
股间的剧痛提醒著练无伤曾经发生过什么,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原来男子间的欢爱竟要这样!
“无伤!你醒了吗……你怎么随便下地?”凌烈神清气爽的走进来,一见房内的情形顿时俊脸变色,抢上几步抱起练无伤,将他放回床上。
“我不要紧。”自然亲匿的动作让练无伤有些羞赧,而凌烈紧张的态度又让他不禁好笑,自己几时这般柔弱了?
凌烈握住他的手:“无伤,你这两天千万不要随意下床,你……那里流了好多血。”
练无伤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这孩子说话怎么这样没遮拦?定了定神,问道:“是你带我回来的?”记得昨晚他们从山坡上滚下来,落到山溪里,怎么醒来仍在老猎户家中?
凌烈道:“昨晚到后来你昏了过去……对了,你叫得那么痛苦,又流了那么多血,是不是我把你弄伤了?”
练无伤干咳一声:“没有──这种事情,你以后不要提起。”
凌烈之所以坦然,是因为一心挂念练无伤的“伤势”,并未多想。这时见了练无伤的尴尬神色,想起昨晚的旖旎春光,脸也红了,好久才道:“那个……后来我见咱们的衣裳都湿了,怕你著凉,就背你回来。本来我的力气大不如前,走几步就撑不住了,多亏张老爹出来寻咱们,才一同将你送回来。”
练无伤失声道:“那他……”
凌烈知他在顾忌什么,忙道:“放心,他只知道咱们摔下山坡,其它一律不知。”
练无伤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凌烈一拍手,“我炖好了参汤,还在火上煨著呢,这就去端来。”一旋身,又出了门,动作快得练无伤想拉都拉不住。心里不觉奇怪:凌烈几时这般会照顾人了?
不多时,凌烈果然端了一碗参汤进来,张老汉在后面跟著。“练相公,你可醒了,可吓坏我了。”
练无伤微微欠身:“有劳老爹。”
“别说了,都是我不好。来,喝汤。”凌烈舀了一匙汤汁,仔细吹吹,送到练无伤嘴边。“好喝吗?”
练无伤点点头:“哪里来的人参?”
“下山买的。”
“什么,你下山了?万一碰上仇家怎么办?咳咳!”练无伤心里一急,被汤汁呛到,顿时咳嗽不停。
凌烈忙在他背上轻拍,助他顺气:“我不是故意犯险,我涂了脸,又戴了斗笠,他们认不出。”
老猎户也道:“小哥也没去远处,就在山脚下的杂货铺子里。我跟那老太婆很熟,知道没危险才交待小哥去的。他看你一直昏迷著,可要担心死了。”
练无伤脸色缓和下来,叹道:“我就怕你又出事。”
凌烈心中感动,握紧他的手:“无伤,我虽不识好歹,但也不至于太混账。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再要任意妄为,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为你,我也不能再自暴自弃。我想好了,先跟张老爹学习打猎,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就回家去。到时我上山打猎,维持生计。你就采采药种种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什么武林,什么报仇,我全不想了,只想快快活活的跟你在一起──只要你不嫌我没用。”
这番话居然是凌烈说出来的,练无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烈的神色间也充满了一种凝重的责任感,让练无伤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宽慰。不禁叹息道:“凌烈,你好像长大了。”
凌烈低声道:“你把一切交给我,我就再不是一个人了,凡事自当三思后行,不能老是浑浑噩噩的胡闹下去。”
小小的屋子里多了几分温馨,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压抑,张老汉不知何时也退了出去,把这一方天地留给他们两人。
凌烈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到外头提进一个篮子来:“我还买了其它补品,看你喜欢什么,我做给你吃。”
拿开盖在上面的蓝花布,露出半篮子红枣,红枣上摆著几只鸡蛋,还有那油纸包里好像是红糖……没记错的话,妇人产后坐月子就是吃这些东西。
练无伤哑然:“你买的都是什么?”
“不对吗?我问杂货店的大娘,身子虚弱又失血过多该怎么补,她就给了我这些。”
记得当时问完,那大娘就反问“是不是给媳妇儿的”,他先说不是,后来又想自己和无伤现在的关系也差不多,就红著脸点点头。最后大娘给他包了这些,还拍著他的胳膊说用不著害臊,这是很正常的事。
回山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大娘误会了?可看看篮子里头,红红的枣子,红色的糖,还有红皮的鸡蛋,补血养气,应该不错吧。
练无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有些感动,至少凌烈是用了心。他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是如今见了凌烈这般朝气的模样,再大的牺牲也值得了。
这个冲动单纯的大孩子,自己只怕永远也放不开他。
****
真正尴尬的还是夜晚入寝。
屋里只有一张床,床很大,前几天练无伤和凌烈各睡一边,相安无事。可如今,刚从昨夜的一度缠绵中走出来,怎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再次睡在一起?
盯著那张床,凌烈的脸先红了。这一天他强自压抑自己不要去想昨晚的情形,这时意识却如脱缰的野马,怎么控制不住。
无伤的唇那么诱人,略显消瘦的身体那么光滑柔韧,还有他那偶尔泻露出来的几声呻吟,又那么甜美动听……呜,鼻血好像要流出来了!
这时候的凌烈打死也不敢去看练无伤——倘若让无伤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突然抱起自己的被褥,涩声道:“我到外面去睡。”
时近夏末,夜晚已经很凉了,练无伤拉住他的手:“你身子不如以前,睡在地上生出病来怎么办?”
凌烈讷讷地道:“总不成让你睡在地上吧。”
练无伤忍不住一笑:“傻小子,为何非要有人睡在地上不可?这床又不小。”
“可是,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凌烈急得耳根子都红了。
练无伤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打不过你,还能让你乱来吗?”
凌烈一想不错,自己好像真是过虑了。“好,我若真不老实,你就一脚把我踹下去。”当先爬上了床。
练无伤见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记得从山坡上摔下来时,好像是自己碰昏了头,怎么变傻的反是凌烈呢?不过这副憨憨的模样倒是可爱得紧。
摇了摇头,吹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著。
他何尝不曾想起昨夜的情事?只是天性淡然,不似凌烈的少年冲动罢了。这时躺在床上,也是心思潮涌。
他没有后悔,能让凌烈重新振作起来,就不该后悔,何况后悔也无济于事。他只是觉得不安,师父,你在天之灵有知,也必会责怪我吧?
身边传来辗转反侧,翻烙饼的声音,凌烈轻唤:“无伤?”
练无伤应了一声:“怎么还不睡?”
“睡不著。”凌烈眼睛张得大大的,看向房顶,“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说不定明天一早起来,什么都变了。你掐我一下好不好?”
“不要胡思乱想,你也累了一天,睡吧。”练无伤把身子转过去,背对著凌烈,表示谈话结束。
过了一会儿,只听凌烈又道:“无伤,让我抱著你好不好?我保证什么也不做。抱著你,我心里就觉得踏实多了。”
练无伤佯睡不答。
“你不吭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感觉到凌烈的身子移过来,手臂紧紧拥住自己的胸膛,练无伤顿时全身紧绷,怕他还有下一步的动作,但凌烈似乎真的只是要抱抱他,再没了后续。
又了过半晌,鼾声传来,凌烈竟然睡著了。
练无伤想把他的手拿开,用了用力,竟然拿不动,又怕吵醒了他,只好任他抱著。渐渐的,竟开始习惯起来。
凌烈紧箍的手臂好像一个保护圈,让人觉得很安心、很温暖。诸般杂念抛诸脑后,心神一阵放松,眼皮渐沈,不久也睡了过去。
第十二章
凌烈说话算话,第二天打点好一切,一早就跟老猎户进了山,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叫练无伤在床上好好将养,真将他当成病患了。
练无伤也不多说,只等他们走了,起身做自己的事。知道凌烈担心,所以不去山上采药,人却是闲不住的,洗洗涮涮,劈柴做饭,也是一天。
初次打猎,当然不会有什么收获,但凌烈一点也不沮丧,回来兴奋的告诉练无伤,原来打猎也是一门学问,有许多关窍,只说得手舞足蹈,滔滔不绝。
练无伤瞧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却早飘到了远处──
凌烈,你真能轻易放弃一切,安安分分做个普通人吗?
“无伤,你在听我说吗?”凌烈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练无伤始终无动于衷,不禁泄了气。
“你不是说设陷阱很难吗?”练无伤回神应道。
凌烈又高兴起来:“放心,虽说难,可绝对难不到我,等过几天咱们回家去,你就等著看我的本事吧。”他指的“家”是练无伤的竹舍。
练无伤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凌烈,你真觉得那是你的家吗?你甘心一辈子躲在那里?
日子这样过下去,倒也平淡温馨。这天,练无伤做好晚饭,在院子里劈柴,等那打猎的一老一小回来。
隐隐的,感到不远处有两道目光正凝视著他,停住手张望。
“无伤。”
站在竹篱后的男子见他注意到了自己,走上前来。
“啊。”不自觉地放下斧子,站起身。
来人是早该露面的任逍遥,然而对于他的出现,练无伤还是微微感到吃惊。不知所措的愣了愣,目光停在他的胸口:“你的伤……好了吗?”
任逍遥摸摸胸口,苦笑:“已经结了痂,降龙堡的伤药向来很灵的。”伤势其实不轻,但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让别人有愧疚之感。
练无伤定定神,一揖到地:“我一时鲁莽,误伤了任兄,还望不要见怪。”
“别这样!”任逍遥哪肯受他的大礼,抢上一步将他扶起。
两人手掌碰触,练无伤受惊般的缩了回去。
“啊,我失礼了。”自从和凌烈有过肌肤之亲,他对肢体间的接触格外敏感。可能是身体对那次的经历还有余悸,这甚至不是自我压抑就能控制得了的。奇怪的是,对像若是换作凌烈,他又可以忍受。
这种感觉又来了!任逍遥暗暗皱起了眉。不知为什么,这次见到练无伤,总觉得他和以前不同,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感觉就是不一样,这也是他来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现身的原因。几天不见,无伤似乎格外吸引他的目光,好像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风致?对男子,能用这个词吗?
练无伤敛容道:“对了,我还没谢你,若不是你的指引,我也不能在地牢里找到凌烈。”他事后回想,那晚在门外出现的黑衣人,显然是故意将他引去地牢的。除了任逍遥,他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哪知任逍遥却道:“我不知道凌烈在地牢里呀。”
“那这黑衣人又是谁?”
练无伤把那晚情形说了,两人都觉事有蹊跷。
任逍遥沉吟道:“无论如何,此人应该是友非敌,不用太过担忧。等我回去暗中查访,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帮手……”
“无伤,我们回来了。打了好多猎物,有一只山鸡还是我亲手抓的呢!”
愉快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凌烈当先走来,后面跟著张猎户。
“你……”见到任逍遥,凌烈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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