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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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河畔-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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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秀抱着儿子,停在胡同口,冲着自家男人笑了起来。她怀里的雷达,见有不认识的人出现在面前,忙乐滋滋地往外憝,伸着手想让人抱。因为天冷,玉秀最近总把雷达严严实实地堵在家里不让他出来,可一两岁的小家伙正是好动的时候,哪里愿意老窝在一个熟悉的地方?这会子终于可以出门了,小家伙瞅着机会就想从他妈怀里溜下来自己走。
  林民大手一伸,接过玉秀手里的儿子,把身上背的一个印着美少女战士的小黄双肩背包递给闺女道:“来,云云,拿着你的东西,俺来抱着你弟弟!”
  青云乐滋滋地接过书包,又跟她小叔打了个招呼,便直接背上书包上隔壁同学家显摆去了。
  云芝虽然出了院,可毕竟是在肚子上开了个口子,又正逢坐月子,从医院里回来时,老太太便收拾了东西专门住了过来,好方便伺候月子。
  云芝一看到林宝,前天生娃时的委屈楚痛立马涌了上来,冲着林宝的胸口便使劲儿捶道:“你个挨千刀的,早干嘛去了?知不知道俺遭了多大罪?知不知道!”
  老太太刚好抱着小孙子要来给他亲爹看,见到这一幕,立时呵斥道:“你这妮子咋这般不懂事,你家男人刚回来还没歇歇喝口水,你嚎啥嚎?生娃子本是大喜事,掉啥泪珠子?快收起你那怨婆娘像儿,仔细月子里哭瞎了眼!”
  云芝也听过月子里哭老了会瞎眼一说,忙收起泪珠子,可手还是狠狠地掐着林宝腰上的肥肉。
  晚上的时候,林民夫妻俩拎着两包奶粉两袋雪米饼一篓子鸡蛋过来了。
  经过这两天的事儿,云芝这会儿可亲自家妯娌了,见玉秀来了,忙将人拉到炕上坐着,两人唠起闲话来。
  不得不说,云芝在凑热闹听闲话这方面,还是蛮有执着精神的。
  这不,刚从医院里回来还不到半日,虽然自己出不了门,却还专门托了嫂子去打听解家的后续事情。
  解老太太当天火化当天入的土,解家既没请戏班子,也没扎棚子请丧乐。大家伙儿心里也清楚,解家如今的境况,就是想请,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解春生如何处理解家老二。
  解家老二解春旺这几日一直被拴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一棵粗洋槐上,本是锁在窗栏杆上的,哪知当晚解春旺竟然翘折了栏杆,自己跑了出去。也不知解春旺哪来的自信,跑出来之后,解老二便直接溜到村里胡克江家,半夜喊人起来要买酒喝。结果可想而知,解老二第二日便被移到了大槐树下,脚上手上都被拷上了撩子。
  至此,解春旺便开始坐在他娘院子里没日没夜地骂,骂他哥骂他媳妇,时不时地还将搓麻时听来的村里的奇闻轶事拿出来胡咧咧几句。众人跟过年时看杂耍听评书一般,日日围在解家院子里看热闹。
  云芝的孩子老李头给起名青华,寓意着荣华昌盛,小名华子。
  华子过百日时,已经入秋,正是农忙季节,可老太太稀罕这个幺孙,非要大办一场不可。
  老头子想着家里几个孩子的百日,没有一个正经办过,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孩子,遂默许了老伴儿的心思。于是李老太太这些日子便不下地了,整日里在家筹划着买这置那,日日走得风风火火。
  玉秀听说了,心里难免不舒服。不过两家现在分开各过各的了,只要不祸祸到自家,爱咋咋地吧!谁让人天生偏心呢?

☆、无题

  或许这老李家的娃真跟解家有点儿扯不断的孽缘。
  华子百日这天,老李头老屋和林宝家高朋满座,不光有李家亲戚,还有四邻好友。李家正热热闹闹地办着喜宴,村西头又传来了灵车的哀乐声儿。
  却原来,解春旺死在了这日中午。
  都说一个人的离去预示着一个人的降生,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角落生活着一个你似曾相识过的人。不过是,幸运的,你会再次遇到他,把他当作友人或恋人;不幸的,你们毕生平行而生,不过是陌路行人。
  解春旺被拴在解老太太院子里几个月,日子过得可以用猪狗不如来形容了。解家人,不管是解老大还是解姓本家,都希望解春旺能早死早清净,毕竟,谁家里有个能砍死自己亲娘的亲戚也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可不得不说,解春旺的命极硬,三个多月下来,没人给他吃没人给他喝,他竟能撑着命见天儿骂。后来,去看热闹的有那心软的老太太小娃娃,见他实在饿得可怜,便从家里拿点干馒头、剩菜给他,他也不吃,口口声声道,自己练过转□□,刀枪不入,水火不惧,自己对得起解老太太,要不是自己,老太太怎能这么早上天享福……
  村子里有那信“□□”的,见解春旺这么多日子也没饿死,反而还能见天儿变着花样骂娘,倒对他的话信了□□分,竟有那脑子糊涂的,还专门跑到解家院里听解春旺“论道”?!
  这天中午,因为李家小孙子的百日宴,加之又是秋收时候,去解老太太院里看热闹的人较之以往少了许多。没了捧场的,解春旺骂了几句便怏怏地躲到槐树的阴凉处趴着了。
  秋天虽然已经过了一半,可秋老虎还是很毒。快一点的时候,解春旺忽然坐起来,张牙舞爪地,冲着门口扯着嗓子大骂,叫着嚷着要喝水。
  解家两兄弟的屋子隔得不远,安静的大中午,解春旺的声音格外刺耳。刚吃了午饭正在屋里歇息的解春生听到二弟的叫骂声,实在忍不住道:“三儿,你去拿着水泵,给那狗崽子灌肚子水,堵上他的嚎劲儿!”
  前面说过,解家老三是个傻的,平日里做不了多少活计,却是个极为听话的。这会儿听大哥说要给狗崽子灌水,解老三立马兴致勃勃地去了老屋。
  解老太太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为了方便浇菜园子,水泵就安在水井边上。解家老三拉开电阀,举着水管子便朝解春旺脸上喷去。这次□□没保佑住虔诚的信徒,解春旺被水柱子冲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便戛然断了气儿。
  解家老三见解春旺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还颇为好心地将他周围的水泥地用水管也冲了一遍,水柱一过,激起周围一片苍蝇。
  待到解春生媳妇听到水泵嗡嗡声儿赶过来时,解春旺早就没了气息。
  这时候农村早已禁止土葬多年了。解家老二虽然遭人恨,可却也不能就这么白花花地扔到山里去。于是乎,在老李家热热闹闹摆百日之际,火葬场的灵车再次出现在了丁槐村村头。
  就这样,曾在丁槐村闹得轰轰烈烈好几个月的解春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直到秋收过了许久,大家才想起,当初解家院子里曾拴了个丧心病狂的人来着,到底是啥时候不见了,秋收后就是翻地、种冬麦,正是忙的时候,谁有心思管这个哩!
  冬麦种上没几天,林民又收拾了一下铺盖,出门打工去了。
  因为云芝刚生了孩子,林宝这次并没跟着去,两人趁着现在孩子还小,家里又没啥农活儿的时候,去云芝娘家住了一个多月。因着这个,老太太也开始不待见起二儿媳妇来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日子过得飞快,临近年根儿的时候,林民从外面打工回来。这会儿青云已经放了寒假,一家四口趁着年根儿,很是赶了几个大集,往家里置办了不少年货。
  老李头夫妇听说林民赶集时给镇上的老丈人买了不少东西,再看看自家大孙女刚送来的十斤猪肉和几条鱼,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可儿子媳妇又不再登门,再因为这个堵在儿子门口骂街,又未必横得过大儿子,且这年礼的分量虽然不是特别多,就村里分家单过的人家来说也算中等往上了,若是再闹,必是要留人笑柄落了面子的。
  老李太太憋着股气,整个大年都过得阴沉沉的。
  这年春节,林民一家还是在自己家过。这次林宝也没来叫人,林民夫妇俩自当省事,自己在家摆了香案,用小碟装了几个饺子,敬了一碟年糕、几个小菜,就算是祭了灶王。
  春节仍旧过得很快,只不过这些年家里有了孩子,再去拜亲戚时,玉秀就不跟着去了,只林民跟青云姐弟两个。大年初一拜长辈时,林民只让青云去老屋跟老李头夫妇俩问了个好,就再没了下文。
  林民原是想着大人再怎么闹,孩子还是无辜的,是以逢年过节,也就不拘着孩子们跟爷爷奶奶走动,却不知他家青云开年第一天去老宅,便将老太太给噎了个半死。
  原来,除夕晚上吃完饺子,青云跟雷达给林民夫妇拜年,林民顺手抽出二十块钱装在红包里给俩小的做压岁钱。因为雷达还小,玉秀就把雷达的红包给了青云,又嘱咐她好好存着,等开学交学费。这样,青云就把她妈的话给记脑袋里了,想着自己一定要多攒压岁钱好开学交学费。
  青云知道她奶奶抠门,又好面子,每次就爱包大红包,偏偏里只面塞五毛、一块的毛票,还弄得鼓鼓囊囊的,不晓得的还以为里面塞了多少钱哪!于是这次去老李头家拜年时,小机灵鬼就挑了个早上本家通姓拜年人多的时候来。
  老太太虽心下不待见这个性子随了大儿媳的孙女,可晚辈来拜年,说喜庆话,当着这么多人,总不能甩脸子撵出去,于是就不甘不愿地从炕席下掏出一个大红喜包塞给了青云。
  青云当着众人面打开红包,见里面是两张一块的,就撅着嘴儿把红包又塞给老太太,道:“俺昨晚上问俺爸俺妈过年好,他们一人给了俺二十!”说完,就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往老李头老太太身上使劲儿瞄。
  前面说过,丁槐村有大年初一早上在村里拜长辈的说法。老李头在村里也算是辈份挺高的几个老人之一,初一早上,来拜年的村人络绎不绝,这会儿更是有四五个年轻后生正坐在炕边上说话。青云这话刚落,屋子里便出现了一小会子寂静。
  老太太本想着拿出红包来早早打发人走,没想到大孙女竟来了这么一出,不禁有些尴尬,也有些生气,正准备发火儿呢,那边老李头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塞到孙女手里道:“来,来,云云,不要你奶奶的红包,过来爷爷给你‘割(ga)耳朵’的。”
  在农村,过年时长辈为图喜庆,一般都会去储蓄所兑些崭新的钞票装在红包钱做‘割耳朵’钱,说是能割掉小孩子耳朵根儿上的晦气,来年一整年顺顺当当。
  青云这会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便心满意足地跟老头老太太回了句:“爷爷奶奶,你们先忙,俺去俺叔家拜年了啊!”说完,还甩了甩崭新的大团结,打出个响来,才转身往外跑了出去。
  本就心疼老头子一下子拿出了二十块钱的老太太听了这话,刚憋回去的那股气儿“噌”地又上来了!这小兔崽子,嚯嚯了她二十块钱不中,还要去嚯嚯她家林宝!这小兔崽子!简直跟她那猴精儿娘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满肚子花花肠子坏心水子!
  青云到她叔叔家拜年倒没一个人来,而是回家背上了弟弟雷达。林宝家的青华这会儿已经五个多月了,眉目刚刚张开,身子有些娇弱,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安静地跟只小猫似的。云芝刚做母亲,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因为生了个男娃,如今更是喜欢活泼淘气的男孩子多来带带她儿子。这会儿见了刚会满地儿爬着叫人的小雷达心里也颇为高兴,一边招呼侄女,一边抓着块糖笑呵呵地逗雷达喊她娘娘。
  青云在路上已经教过弟弟怎么喊人了,雷达也是个不拘的,抓着云芝给的糖便奶声奶气地喊:“娘娘……过……奶好!啊……啊……好……”虽然喊得断断续续,但配着这张肥嘟嘟的小脸儿和粉软的小嘴巴,便显得格外讨喜。
  云芝心下欢喜,掏出两张十块钱,一人塞了一张。青云把钱放在弟弟的小口袋里,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展到云芝跟前,抿嘴儿道:“娘娘,爷爷给了俺二十呢!”
  云芝面上一滞,又让林宝从抽屉里拿出二十块钱,塞给了青云。
  青云收好压岁钱,心想着要是能天天过年就好了,这样她不光能捞着啃鸡腿,还有红包拿,更不用见天儿地起早上学写作业,这日子得多滋润啊!
  林民两口子不知道自家闺女在外边干的“好事儿”,对于老李头今年竟舍得给孩子这么多压岁钱也只是小小诧异了一下,并没太过放在心上。因为,这两天村里又出了大新闻——年三十那天晚上,村里来了辆派出所的小四轮!
  说起这辆车出现在此的缘由,笔者不得不先说说此时丁槐村的大环境:丁槐村隶属的镇子叫马庄镇,是原来的马庄镇跟唐庄镇合并而成的。也是当年乡镇规划没归并好,两个镇说是合并了,可镇上的领导班子和公共服务系统却并没立刻整合,这就导致了现在马庄镇有两个派出所,两个计生办,两个镇医院,两个中心中学……这样有利有弊,往好的来讲,这也算是有竞争了,两边的医院会时不时地会下乡送个药、做个免费检查活动,学校也会在每年秋季开学的时候到各个村子做学生的宣传思想工作,提出各种优惠条件。
  可这不好的地方也很明显。就拿这派出所来讲,镇派出所每年到了年根儿严打时期,下乡抓赌抓嫖可以说是所里年末完任务的主要来源,特别是聚众赌钱,人头多,油水足,既便于完成指标,又能多捞点儿外快。可现在两个所一起干这活儿,这不是想啥时干就啥时干的了,而是能者多劳,哪个所先逮着人就归哪个所管,这样一来,就出事儿了。
  以前的时候,因为派出所也要放假,一般严打到年根儿放了年假也就过去了。可现在不同了,两个所为了争指标、争优先,大过年都不歇班,挨个儿村窝着逮人。于是昨晚趁着大年三十,几个聚在一块赌钱的村民就不幸撞在了枪口上,这里面就有前面提到的胡建国。
  聚众赌钱在农村其实很常见,虽然派出所抓得挺严,可把人给逮回去了,也不过是把赌资收了,再罚几个钱拘几天做个行政处罚就了事了。
  活水养鱼,“可持续发展”。
  这样,初一这天早上,被逮着的几个人就回来了,虽说算是一景,倒也没那么大波折。让大伙儿看热闹的是,隔壁的胡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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