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河畔》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玉带河畔- 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元户虽有,却也不多,谁家也不会舍得一下子便往那不靠谱的棚里投一万块钱资的。
  眼看着一场秋雨一场寒,再不起大棚,地上都要落霜了,可丁槐村里,上面的政策却丝毫没有能落实到户的迹象。解建斌劝说不了村民,便又将主意打到了林民身上。
  村里其他人没挣着钱是真,可林民靠种大棚真正挣了不少钱这也是真啊!解建斌认为,只要能说服林民将自己种大棚的绝招传授给大家,村里种大棚的人自然就多了。可他忘了一点儿,谁会毫无缘由地将自己的压箱本事轻易传授给他人啊?!
  林民自是不同意的。他不同意的理由,大伙儿但凡是不糊涂的都清楚:几年前葡萄地分包之后,由于没有经验,又没有外地客户,只能自产自销的秋收葡萄最后都不及种果园的收入高。第二年,又正赶上多年不遇的暴雨,玉带河再次水位上涨,不到半天的功夫便淹没了河岸的葡萄园。大水过后没几天,一串串刚上色的葡萄便成了一堆烂葡萄。当年秋天,就有几家承包葡萄园的人家趁着种冬麦前,将那葡萄全给刨了,空出地来种上了麦子。自那之后,村里便传出闲话来,说林民是故意坑大伙儿,其实他家的葡萄园根本不挣钱,甚至连土地责任承包时,林民家比别家多划了几分好地,也成了大家嚼舌的内容,说这是林民老早塞了钱,跟村书记之间见不得人的勾当等等。谣言传的多了,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那几家刨了葡萄园的农户有的见了他,这两年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了。
  升米恩斗米仇。林民觉得,当初就是将那几十亩葡萄地白搁那玉带河上一把火烧了,也比现在白落到别人手里糟蹋了还遭人家怨恨的强。
  于是,解建斌的劝说再一次失败。
  雪粒子密密砸在地上,没多久白茫茫的一片便盖住了早已结冰的玉带河,罩着了安静的丁槐村。除了饭点儿时屋顶上冒起的袅袅炊烟,丁槐村如沉睡了般掩没在这厚厚的积雪下。
  农闲的人们又开始在热炕头上支起摆上麻将台、打起扑克牌,特别是开着小卖铺的人家,夜里更是一片灯火通明。
  村里今年种大棚的除了林民家,便只有前支书刘国立家、刘国立堂哥刘国成家、胡建国家和林宝家。
  林宝家种大棚是云芝的建议,钱是老李头给出的。为这,老李太太还专门跟云芝干了一仗,原因是老李太太嫌云芝个小婆娘不安分,鼓捣着自家男人和小儿子乱糟蹋钱。
  自打生了华子,林宝家现在跟老李头家基本上也算是各过各的等同分家了。日子过得久了,云芝也不像以往那么内向腼腆,更何况现在有了儿子撑腰,本就不甘吃亏的性子也渐渐显露出来了。
  是以,听到老太太这么冤枉编排自己,云芝立马不干了,抱着儿子便冲到老李家院门口,一脚将门踢开,坐在门槛上便大声哭骂起来。哭诉的内容无非说老太太心眼黑,以前嫌妯娌不好现在又嫌她不好,再不好,她们俩也都给老李家生了带把的,也为老李家不分黑白干了这么多年活儿,出了这么多年力!老太太见天儿编排自己,不就是瞅着家里有钱没在她手里么?这年头谁家婆婆还这般一分不落地将钱攥在手里呀?!连赶个集、给孩子买包豆粉的钱都要舔别人脸才能要过来,这日子真真是没法过了!……
  华子只有两岁半,还听不懂好赖话,但却能分辨出自家亲娘这是被人给欺负了,于是本就爱犯浑的小子嘴巴一撅,也不管地上有没有雪粒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拽着云芝的衣袖便蹬着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着嚎啕了起来。
  这么多年下来,村里人什么脾性大家伙儿心里基本上也算是有底儿的。老李家的老头老太太,也算是村里两朵奇葩。想当年能狠下心将大儿子丢到别人家不管不顾十几年,后又能为了儿媳妇嫁妆闹得满村人知晓。不可否认,天下婆媳皆冤家,但这年头,能与儿子儿媳都闹成这样的,还真不多见。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老李家这些个事儿每次闹起来,但凡是个在丁槐村走动的,都能说出个五六分来。
  云芝是个伶牙俐舌的,华子又泪眼汪汪,听到吵闹声儿出来劝架的邻居一见这般模样,忙上前将大人孩子从地上拽起来,又有个在村里辈份比较大的婶姨将老李太太拉倒一旁,半是劝慰半是讽刺道:“李家婶子哎,你这是不准备让两个儿子给你养老了不?哪有做婆婆的总是这般臭烘自家儿媳妇的!”
  老李太太本就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立刻不客气地反击道:“胡家婶子,你家倒是不臭烘儿媳妇,你儿子都直接将他家那口子整弄到牢子里吃排头饭了,你连见都没脸子见,还咋臭烘哟?”
  这说的是那婶姨的儿子胡建国和他媳妇的事儿,年初,胡建国他媳妇在看守所被拘了好些日子,一直到他丈母娘家凑钱给交上欠款和罚款,才将人从局子里边给接了出来。而胡家婆家这边则连个露面的都没有,一是因为觉得丢人;二是胡建国这些年因着赌钱满地儿打饥荒,他的几个兄弟都借遍了,也都得罪遍了,没人愿意站出来当这个冤大头。胡家婶姨被老李太太这话一堵,顿时噎得满脸通红,真真是好心白做驴肝肺,遂直接撒手不管了,只退到一边看热闹。
  于是这边有几个年轻的媳妇劝着,那边老李太太却继续骂着,不外乎云芝养不熟,见天儿回娘家,将婆家的好些钱都送到娘家给她兄弟花了等等。云芝一听这话,立马炸了,将儿子往边上一个媳妇怀里一塞,拽开被牵着的手,撸撸袖子便向老李太太撞了过来。
  老太太虽然不到六十,却因着当年生大闺女伤了身子,又赶上六几年全国农村修水库,没白没夜地挖沙筑坝落下了老风湿,这回儿的身子早不及当年硬朗,被云芝这一撞,一个踉跄便摔了个屁股蹲儿,尾巴骨被撞得钻心疼。云芝因为惯性,也跟着撞到了地上。两人一着地,便不管不顾地掐了起来。
  这下子大家伙儿可没有敢上前劝的了,这回子上去劝架要是挨了掐,那也是白掐;要是没劝好,一个说不对话,人家还会嫌弃你拉偏架,打心眼儿里记恨你。
  老李头和林宝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地上有两个狼狈的身影正可劲儿地互掐着,一群人远远地围成一圈指指点点。隐隐还能听到华子那稚嫩的小嗓门,此时因为哭得太久早已变得撕裂尖锐,却仍旧不停歇地嚎着。
  林宝赶紧扔下农具,将满脸泪珠鼻涕正在邻居媳妇怀里挣扎的儿子接了过来,拍了拍其后背,让他打了个哭嗝儿,又自娃子前肚兜里掏出围嘴儿给他擦了擦眼泪鼻涕,轻声哄了起来。那媳妇在一旁瞅见了,还有些半是羡慕半是嘲讽地夸道:“林宝照顾儿子,倒是个心细熟练的。”
  林宝憨厚地朝她咧了咧嘴,却扯不出几分笑来应承,只得继续闭着嘴巴不说话。
  至于李老太太和云芝那边,早就由老李头一人一铁锨给打散开了。老李头那两铁锨下得狠劲儿,两人被打得抱着胳膊嗷嗷直叫,原本就凌乱的衣服头发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云芝对着公公不能说什么,看到正在边上哄孩子的林宝,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揉着胳膊便上前踢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老娘俺跟着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同样是亲兄弟,人家出去做活儿就能捞好几万回来,人家种个大鹏也挣个腰包鼓鼓,倒是你,就给你整座金山银山搁你跟前儿,你也筛不出那金转头来,还害得俺们娘俩跟你受苦!你说你有什么用!瘪三!孬种!……”
  林宝是个没成家时在家听爹娘的,成了家后家里事事儿都听媳妇的,这会儿被云芝一骂,更是连口都还不了,有些喏喏地将儿子的脑袋窝在自己怀里,老老实实地站那儿听媳妇骂。
  老李太太本就对媳妇不满,见儿子在众人面前被训得如此窝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丁云芝!在俺跟前就敢这般对俺小子,离了俺的面还不知道要怎么作践呢!遂也不怕老头子“秋后修理”了,捋了捋袖子上前就给云芝的后脑勺来了一锤。
  云芝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连头都没回,便直直地栽到了林宝怀里。
  村东头的李老太太在大街上把小儿媳妇给打晕了!这一爆炸性的新闻很快便在村里传了开来。
  傍晚那会儿,玉秀从大棚里回来,绕道去村委大院的幼儿园里接雷达下学,便听幼儿园老师——刘国立他小姨子解芳娟说了这事儿。
  丁槐村的幼儿园本跟小学连在一起的,后来市里下来教育改革通文,零散在各个村里的小学要整合,丁槐村小学被划到了五里地外的严家小学,这才有了村委大院里的幼儿园。毕竟,小学生还能自己骑自行车去上学,五六岁大的娃娃,家长着实不够放心,又没有那么多空闲见天车接车送。而丁槐村幼儿园,因着设在村委大院,又常有家长,特别是孩子的妈妈奶奶来回接送孩子,没悬念地,便成了村里大大小小消息的中转站。玉秀原不知这样的消息,一来幼儿园,立马从头到尾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回家将这事儿说给林民听,两人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当初出去打工时,不是没叫着林宝,要不是云芝一直舍不得,林宝也不会只干了半年不到便回了村。至于种大棚,林民毕竟在外跟人家学了几年技术,多少要比别人懂得一些门道,若是第一年接手便能种出花儿来,那不是谁都能去种了?!众人齐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价格?!真真是……!
  林民玉秀虽觉得弟妹想法偏怪,可打断骨头连着筋,毕竟是亲兄弟直妯娌,既然已经知道人家这会儿正躺在炕上养病了,那就得赶紧地去看看。老李家这些年被说得闲话实在是够多的了,眼看着孩子都要长大了,日后更有要说亲走亲家的,可不能再这么由着这几个这么胡捉腾!
  玉秀从柜子里寻了包豆奶,两人又顺道去商店买了两瓶罐头、两包点心,装在一个花布兜里,拎着便去了林宝家。

☆、拒霜花

作者有话要说:  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拒霜花。
  林民夫妻俩到时,林宝正在灶边上烧火做饭,冒着热气的锅里隐隐飘出大骨头合着大料的香气儿。见自家哥嫂过来,林宝赶忙起身,乐呵呵地将两人请进正屋。
  进屋一看,好家伙!云芝正半躺在炕头上,身上盖着喜鹊登枝的大红绸被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炒花生,乐得着实不亦乐乎。虽说脑袋上包着块蒸馒头时用的白包袱皮,摆出一副坐月子时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瞅瞅跟前瓢里那满满的、冒尖儿的这堆花生皮儿吧,不说生病的人了,但凡一般人还真没这么好的胃口哟!
  林民见弟妹没啥大事儿便放下兜子跟林宝去了屋外,玉秀却被云芝热情地拉上了炕。
  见云芝精气劲儿挺足,玉秀一巴掌拍伊脑门子上假装呵斥道:“既然没啥大事,做什么弄出这么副鬼模样!好是吓了俺跟你大哥一跳!”
  自打生华子时,玉秀为了云芝去医院跟老太太正式扯破面皮闹翻后,这两年来,妯娌俩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最起码,虽然云芝看着大哥大嫂家日子红火,时不时心会冒个小酸泡、说些歪理论,可心里却真真对嫂子亲近了不少。
  这会儿,虽被玉秀说了几句,云芝却满不在乎,将盛着花生的瓢往玉秀面前一推,朝后窗努了努嘴不屑道:“还不是那老婆子闹得!本来俺就贫血,这两天身上又来了事儿,老东西非说三道四的闹这么一出!哼!刚从地上爬起来,正晕着呢!她一巴掌下来正好打俺脑门子上了,喏~”云芝解下脑袋上扎的包袱皮,指着后脑勺道:“这老不死的下手倒狠!都这样了,俺能不晕么?”
  玉秀伸手摸了摸,果不然,云芝的脑袋上起了个鼓鼓的大包,有小半个山鸡蛋块头。自家这婆婆还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哼!老东西不是爱嫌这厌那么?俺看她就是没事儿干闲的!正好趁这次功夫,俺就将华子扔她家了,看不看都是她孙子,她要真舍得,就啥都不用管!跟隔壁老赵家婆婆似的,将孙子扔到灶台口上去!”云芝将嘴里没嚼烂的花生衣往炕旮旯一吐,满不在乎道。
  玉秀好笑地点了点她脑袋,嗔怪道:“你呀!真不知该说你啥好!”不得不说,云芝这法子倒是不错。老李太太虽然不待见大孙女大孙子,对林宝家的华子倒是疼到了心坎里。去年过年那会,青云拜年回来还不满地嘀咕道:自家送的点心豆粉反倒孝敬了华子那小不点!真真是偏心得可以!
  可这些年来,玉秀对老李头夫妇俩的偏心早就习惯,或者也可以说麻木了。既然人家没把你当自家人,自己也犯不着为外人憋屈自己。这些年来,逢年过节的晚辈孝敬礼,玉秀准备得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只多不少,可对于三家人再坐一起吃个团圆饭守个夜什么的,算了吧,恕俺不能奉陪,俺们自个儿也能守,俺在自家热炕头上守时还能对着24寸彩色大电视看春晚,而不是对着两张跟死了爹没埋似的棺材脸(老李头夫妻也是怪,做爹的不待见大儿子,做娘的不待见儿媳妇,反正林民一家子在他们眼里就没有半分的好儿,只要见了面碰了头,包准要拉着个欠债的脸)。
  为了这一拳头,云芝在炕上整整养了一个周的病,直到大棚里的黄瓜开始育苗了,云芝才抚着额头“哎哟哎哟”地往村西头走去。
  老李太太冬日里没活计可做,便拎着马扎,跟一群老头老太太坐在解建斌家的商店门口唠嗑晒太阳。云芝每次背着华子走到这里,便直接将儿子从花筐里抱出来,指着老人堆儿里的老李太太道:“儿子乖,过去找你奶奶玩去,她那里有娃哈哈!”
  娃哈哈明显比老子娘有魅力。华子一听云芝这般说来,又见自家奶奶正坐在有娃哈哈的商店门边上,遂也不管亲妈是否离开了,兴致勃勃地冲着老太太便冲了过去。
  老太太心疼孙子,见华子摇摇摆摆地冲过来,便半蹲着,耐心劝道:“慢跑,慢跑,别磕着,慢点跑奶奶给你买娃哈哈。”得,这里果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