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春妮看完信,便舒展了一只紧皱着的眉头。
颜疏青好笑地看着她问:“怎么?这一惊一乍的?”
“没什么,只是爹娘已经安定下来……而且,不生我气。”年春妮抿嘴。
“毕竟你是他们的孩子,便是一开始有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该气消了。”颜疏青拍了拍她,“等到七月份,咱们也可以去中京了。”
“诶?我还以为我们就在普陀山终老了呢!”年春妮眼里闪了闪光,笑着说。
颜疏青叹气:“每年我们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外面出诊的,只有半年是在普陀山休息的。”
年春妮撇嘴:“休息?明明是采药制药,可一点也看不出是休息来。”
山上采药回来的越疏狂正好听到这一段,直接倚在了门口,笑着说:“在外面时常要受达官贵人的邀请,不去吧,我还舍不得那么些银子,自然是在外面累啊。”
年春妮此时倒也想到了一些事情似的问越疏狂:“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啊,干嘛要那么多的银子啊?”
“这儿的人从来不会离开普陀山。可是这儿的人也要念书也喜欢外面的漂亮衣服,我们每年都要带很多东西给他们的。”颜疏青笑了笑:“而且,若是有人……真的想要离开普陀山,总不能身无分文吧。”
“你们这儿倒是奇怪,既然自给自足,又何必入世呢?”
越疏狂摊手:“这谁知道,只知道祖师爷起就已经有这样的规矩了,我们的师父据说也是祖师爷从外面收的,我和师弟也是普陀山之外的人,你也是。”
颜疏青摇头:“对哦。师兄还是什么药商的大户人家呢。”
“得了吧,不过是身外之物,也能让你总是取笑我。”
看着越疏狂和颜疏青两人笑骂。年春妮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越疏狂的时候,便是颜疏青写了手书,特地去一间无名药铺里找到的越疏狂,那时候,那些小厮们喊着越疏狂“少东家”。
“越师父。你就经常这样不着家,你的家人不会担心吗?”年春妮疑惑。
越疏狂奇怪地瞥了年春妮一眼:“我们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反正我入了普陀山他们也挺高兴的,每年还回去跟他们带一两个月,他们有什么担心的?”
年春妮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而是到越疏狂身边把药篓接了过来,抱着去药房里晒药。
在年春妮身后,越疏狂轻叹:“她倒的确是有根骨的孩子。现在竟然已经能够自己磨药了。”
“是啊。”颜疏青笑,“记得当初我学认药的时候足足用了一年,便是师兄你还用了十个月的时间呢。她竟然只用了两个月就能认得差不多了。”
越疏狂笑道:“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丫头聪明,当初师父除了教我们认药,还出去认识各种矿石。还要学着号脉。如今丫头什么都没学,除了认药就是认药。在记不住才是丢人。”
颜疏青嗔怪地看着越疏狂:“这夸她的不夸她的都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吗?”
“诶,说起来,她弟弟才是值得一夸的人物呢!”
“怎么?”颜疏青问:“难道府试的成绩已经下来了?”
“听说年家杰拔得头筹,京里来监考的官员都不相信年家杰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呢。”
“可不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考不到一个功名。这么说起来,他们年家的孩子脑袋倒是都好使。”颜疏青笑了笑。
越疏狂嗤笑:“丫头那脑子啊不叫好使应该是说机灵,反应快,只是她的有些想法我都觉得奇怪,都是闻所未闻啊。”
越疏狂和颜疏青在这儿说这话,年春妮那边却收拾好了药,又给木山书院写了一封信。
她的心里还是记挂着年家杰的,虽然当初在木山书院那远远的相见,看着年家杰似乎满心斗志的模样,可是毕竟自己当初一声不响的走了,对他而言,多多少少都是一种伤害吧。
年家杰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年春妮根本不知道。
其实,莫说是年春妮不知道,就连一直和年家杰在一起的李狗蛋都不知道。
府试放榜之后,年家杰高居榜首。
可是年家杰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激动,他在人群中寻了一圈后,便叹了口气,去找李狗蛋。
李狗蛋坐在一间茶铺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年家杰时,脸上才有了一些喜色,冲他打招呼:“家杰来这儿。”
“讼辰哥哥。”年家杰坐到李狗蛋身边,皱眉:“不是说若我高中姐姐就会来看我吗?可是……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该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托词,姐姐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家杰,你在说什么呢?”李狗蛋皱了皱眉。
“讼辰哥,我从前从来都没跟你说过。其实……有些时候我都觉得姐姐不属于这儿……爹爹说姐姐没有上过一天的学,不过是小的时候跟着姥爷住了一段时间罢了。爹娘一直觉得姐姐的学问都是跟着姥爷学的,可是我去问过姥娘和舅舅的,他们说……小时候,姥爷只教过姐姐一些诗词歌赋,别的根本就没有教过。姐姐懂得东西实在不像是她那样的人应该懂得。”
李狗蛋怔了一下,笑道:“那你觉得你姐姐该懂什么呢?”
“我不知道。”年家杰皱了皱眉:“有时候我也想。如果姐姐跟九泉庄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女子一样,那……她还是我姐姐吗?”
李狗蛋拍了拍年家杰的头:“别胡思乱想了,你姐姐……自然有你姐姐的好处。”
“讼辰哥哥不生姐姐的气?”年家杰疑惑:“按理说,最应该生姐姐气的就是讼辰哥你啊,姐姐那么一走,最没面子的人不是哥哥你吗?”
李狗蛋笑了笑:“面子?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所谓的面子呢?”
年家杰低下头:“只是……姐姐她……”
“好了家杰,好好想想明年的院试吧,过了之后咱们可就是正经的读书人了。男子汉当先建功立业再娶如花美眷。”李狗蛋拍了年家杰的头一下。
年家杰皱眉,低声念叨:“姐姐都跑了,你去哪儿娶如花美眷……”这话一说完。年家杰又转头盯着李狗蛋:“讼辰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姐姐了?”
“啊?”李狗蛋看着年家杰苦笑不得,好在不远处有个卖糖瓜的,李狗蛋赶紧跑过去买了二两糖瓜堵上了年家杰的嘴。
年文力在中京的烤鸭店也在这一日正式开了张。因为有孟三的捧场,倒是令年氏烤鸭在一连几日都是宾客盈门。
他们烤鸭店在中京盘下的是顶大的一个铺面,年文力琢磨着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让人带走,也开始做堂食。只是一旦开始做堂食,需要的人手就多了起来。年文力想着年春妮若是能回来就好了,便寻人去找孟三。
孟三听了年文力的说法,只觉得可笑。
不能为了一个店子,就把年春妮找回来啊,何况年春妮现在学的是以后能救命的本领。这边同年文力说去卖奴隶下人的地方去给年文力寻几个帮手。年文力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只能应了,只是说孟三以后来吃东西分文不取。
孟三乐得高兴,当下便拿了一只烤鸭回家孝敬姨母了。
年文力的店子渐渐的做出了名堂。有不少中京客商来寻求他们的配方。年文力记着之前年春妮说过什么加盟店的事情,当初在棠樾郡也确实有人加盟过,可是那时候毕竟年春妮在,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年春妮暗中处理的,究竟要怎么做。年文力一时之间倒有些头大。
还是梁凤提醒他,年春妮的信鸽还养在家里。既然现在春妮来不了,不如给春妮写个信问问,反正信鸽飞得快,三五日就能收到了。
年文力拍手称是,早怎么就没想到呢。
梁凤研墨,年文力写信,倒是一会儿就把事情说清楚来,将信绑在信鸽上,年文力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年文力问梁凤:“这几日咱们赚了多少银子了?”
“虽说不多,可总算啊把之前的亏空补齐了。”梁凤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早先春妮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能把这事儿做成了!咱们家杰将来做了官,咱们也不算是下层人,咱们啊还能沾着家杰的光做上等人,指不定还能给春妮说个更好的人家……”
年文力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不是早就和李家谈了亲事了吗?你怎么又想着别的了?”
梁凤叹气:“那之前李家嫂子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我这不是也怕这事儿成不了了吗?能成当然还是最好的。狗蛋那孩子毕竟是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比什么都强。”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几天吧,就想着也许是当初咱们把妮儿逼得太紧了,若是这些事儿早些问问她的意思,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年文力在这儿叹着气,而收到信的年春妮却也不轻松。
家长里短卷 034:小有所成
能开连锁店自然是好的,只是在中京,天子脚下,要是一不小心犯了错,也是很明显的。到时候能不能善终都不好说。
其实最好的便是能够有官府备案,如果连锁店能够得到这儿政府的支持也就不会像之前在棠樾郡时那样,到最后怎么说的也有,让年文力赔了那么多钱。
年春妮一个人想不通太多事情,便去找越疏狂商量。
没想到越疏狂竟不再药房中,甚至颜疏青也不再。
可是今天没听说他们要出去啊。
年春妮皱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冷不丁又飞来一只信鸽。
年春妮伸手,那鸽子就落在年春妮小臂上,从信筒里取出信笺。年春妮将鸽子放了,便展开了信笺。
二牛前几日虽说已经下地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病情似乎加重了。牛婶一来找,越疏狂和颜疏青便都过去了。
施了针之后,二牛浑身一阵痉挛,颜疏青皱眉。
“醉生梦死不是神药。”越疏狂摇头,“是我……太依赖它了……”
“师兄。”颜疏青沉痛地别过脸去。
牛婶已经捂着嘴,蹲到了地上凄凄地哭了出来。
“牛婶,对不……”
“师父!”年春妮却突然冲了进来。
年春妮冲进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开窗户。
“春妮你做什么?”牛婶一下子跳了起来死死地拦住年春妮,“你这是要害死二牛啊!”
“不开窗户更是害死他!”年春妮皱眉,推了推牛婶的胳膊,却发现自己丝毫推不开盛怒之中的牛婶。
“师父。”年春妮皱着眉把目光投向越疏狂,“师祖可说过什么病采药隔光隔风?”
越疏狂一怔:“癫病,狂疾,还有……”
“说白了除了让狗咬了和神经病。根本不需要把人憋在这个屋子里,这屋子不透风,最容易滋生细菌病菌了,你当这是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灭菌封闭病房啊?”
“你说什么?”
“师父,孟三来信说你带走的三十坛醉生梦死里多了一味人参。那个对于你们来说是补药,可是……对于久病之人却是大火。师父……”
“原来是这样?”颜疏青喃喃,“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办了多了。”
“对了,孟三说……宫里有太医建议给他们试一试太乙紫金丹。”
越疏狂皱眉:“难道是毒?可是一早我们就试过啊,不像是中毒的迹象啊……”
颜疏青却说:“世间千毒万毒,并不是所有的毒我们都认识的。太乙紫金丹……倒是好东西……”
年春妮亦点头道:“恩。我看医书上说,太乙紫金丹,能解各种毒。”
越疏狂又去检查了一遍二牛。似乎总算松了口气似的问年春妮:“记得这么熟?那你倒是说说着太乙紫金丹怎么做?”
“山慈菇去皮洗净,烘干,取二两;川五倍子洗刮烘干,取二两;千金子仁白的,研细。用纸压去油,取一两;红牙大戟去芦,洗净,烘干,取一两半,麝香三钱。以上各药一起研为末。加浓糯米汤调和,用木臼细杵,制成一钱一锭的药剂。使病情而定是内服还是外用。”年春妮背完看着颜疏青嘿嘿一笑:“二牛的病应该内服吧?”
“背的倒是挺熟。那些药你都认识吗?”
年春妮摸了摸脖子:“山慈菇倒是认识……但是别的……”
颜疏青摇了摇头:“前些日子师兄还夸你认识的草药都差不多了,怎么才几天的工夫又忘干净了?”
年春妮只是嘿嘿笑着,伸手指了指床上的二牛:“病人你们不管了?”
越疏狂笑了笑,同牛婶到了个招呼:“晚些时候去我们那儿拿药吧,真不好意思。耽误了二牛大牛这么长时间。”
牛婶连忙摆手:“你们说的哪里话嘛!这早晚的,大牛二牛能好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怎么会怪你们呐!”
年春妮在一旁感叹:“这就是封闭的坏处,他们都不知道找别的大夫看看。”
越疏狂转头瞪她:“你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啊,呐,你们看的病久了,总是会形成你们的定式,但是那不一定是对的啊。”年春妮无知无畏地摊了摊手。
颜疏青却是很赞同年春妮的说法,一个劲地点头:“我觉得春妮说的有道理,其实咱们身上的名声大多也是师父留下的,自己挣来的也没有多少。可是每年还是都打着普陀山的名声出去,这样一来,即便想要和别人切磋,人家也是不同意了。”
“谁让你们普陀山名气这么大呢?”年春妮摊手:“有朝一日我出师了,我一定不说我是普陀山的。”
“普陀山很丢人吗?”越疏狂瞪她。
年春妮赶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真的不是啊师父,我的意思是名声太大,我怕给普陀山丢人。”
“放心,你出不了师。”
“啊?”
年春妮看着越疏狂的背影,欲哭无泪地看向颜疏青。颜疏青却摊了摊手,追上越疏狂,两人不知道再着什么,越疏狂一直歪着头听着,似乎还在笑。
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竟显出一种奇异的美。
年春妮在他们身后看的有些发呆,冷不丁反应过来越疏狂在喊她,这才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越疏狂同她说的,竟是之前年春妮正在纠结的问题。
越疏狂的提议很简单,那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既然年氏烤鸭进京的理由是因为一道旨意,那么他们就算是想要多开几家店子应该也没有问题的。而至于年春妮思考的官府文案的问题,颜疏青只给她说了一个人:孟三。
自然。不能白请孟三帮忙,没有好处的活,和你非亲非故的,谁也不会去惹这种麻烦,即便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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