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直接导致李婶子直接就冲人问留不留饭,贺千里再不通规矩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侧过脸干笑两声,然后说道:“王爷,不如一块儿吃吧,李婶儿的饭菜做得很好,点心和汤更是不错。对了,我记得哥说你身上还带伤呢,李婶炖的鱼汤那可是一绝,鲜甜甘爽,我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
“那是里里不嫌弃……王……王爷?”李婶子说着就看着晏东楼,只初初一触目就赶紧垂下,这就似是要拜倒了一般。
贺千里从来没想过要行拜礼之类的事儿,她最多就冲人微微弯腰垂头,这就算是她的行礼。还真没想到李婶儿这一揖就揖到脸贴腿上,手和身体则呈九十度角,难道这才是标准的行礼?
“免礼。”晏东楼倒也不扶。
不过这倒让贺千里松了一口气,按李婶子这态度,晏东楼要像电视里常演的一样双手去扶,估计李婶子就得跪地上了。还好还好,就算平民见皇室也不用跪,拜一拜还是没事儿的,她完全能够接受。同时这还让贺千里对晏东楼另眼相看,也不是别的,觉得这人挺特别。她不行礼晏东楼也笑呵呵的,李婶子行礼他也只摆应摆的态度,这样得说一句宠辱不惊吧!
嗯,还是个容人有度的,幸好不是遇着那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皇室子弟,那她可受不了。
“那就准备五个人的饭菜,哥晚上没说还带谁来吃饭吧。”
“没……没呢,那……那我这就去准备,王爷请先用些茶水点心,里里好好招呼王爷。”李婶子说着飞快地朝厨房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嘴里喃喃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我竟然见到一位王爷,说出去都没人信呐。”
……耳力好如贺千里,怎么可能听不见,她自己听得见当然也觉得晏东楼能听见,所以不免要多看晏东楼两眼,这回表情有变化了,这时的神色怎么看怎么尴尬。
“王爷,先喝茶,乡下地方粗茶淡饭,王爷别嫌粗糙才好。”
依言端起茶盏来饮了两口,贺千里明显地看到晏东楼微微皱眉,看着茶水似乎有些不大能接受似的,但眉头又很快松开细细地饮茶,就像是在喝什么名贵的茶叶一般。
“行军打仗至艰难的时候,不说一口粗茶淡饭,就是草根树皮也得咽得下去。”晏东楼话音一落便看向门外,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轻灵一个沉稳,脚步声有时候也能辩出人来,晏东楼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说道:“看来是他们回来了。”
她还没打听呢,早知道不该把“王”招进来啊,老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道“王”会不会也像这话儿似的,要是倒时候请“王”容易送“王”难就糟糕了。
一拍自己脑门儿,她想得也太多了点儿,拍完脑门赶紧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贺秋水和贺沧海。贺沧海手上提着十九节风灯和贺秋水一道满脸是笑地站在门外,贺秋水还特得意地指着十九节风灯说:“姐……不是,里里,刚才我和哥去放风筝了,今天我放的也飞起来了,飞得可高了,可惜你没看到!”
看毛看,还看风筝,她也在看人都看不过来了,贺千里想着指了指院儿里说:“哥,豫亲王在这里,还有秋水,你们今天说了些什么,怎么他跑到我们家里来了。”
“王爷是来找我说事儿的,千里,你们俩先吃饭,我和王爷谈完事儿再说。”贺沧海说着就要去找晏东楼。
虽然贺千里不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可不代表会放任他这样去谈事儿,拽了贺沧海一把,把人拽住了才说道:“哥,不管什么事儿,吃完饭再说,饱不睡觉、饿不做事儿,吃完饭你们爱谈到多晚都成。倒是饭菜如果放凉了就吃不得,哥你说是不是,我们还是应该吃饭对吧。”
典型的贺千里式想法,能拖一时是一时,能捱一分是一分。
贺沧海历来是个听妹妹话的,贺千里说的他当然得听,进去和晏东楼告个罪,贺沧海没想到晏东楼不但应承下来,而且还有留下来吃饭的意思。这让他有点儿傻眼,遂回头去看贺千里,贺千里双手一摊,总不能让她说:“是我随口一说,晏东楼就顺口应下来的,要是早知道他会答应我压根不会说的!”
这个马后炮看来使都没机会使了。
卷一 东临碣石 32.一家人
说是乡下地方粗茶淡饭,但是贺千里是个在吃上从来不肯亏待自己的,她虽然不会煮饭做菜,可她是个地地道道的美食家!在现代要是找饭菜味道好的地方问她一准儿没错,她不但会吃还能说,不但能说还能说得天花乱坠,可光说练不得,她也就是个纯粹的假把式。
自从李婶子来后,她这这嘴就完全发挥到极致,既说菜还尝美味儿,当真是人生无比美妙。也因此,现在贺家的饭菜是出了名儿的好,时常有左右邻家拿着新鲜没见过的食材来问怎么做。
不过贺千里是个爱吃家常菜的,真说大菜她也说不出来,她张嘴说出来的尽是些乡间小菜,全都是些上不得大台面却又美味至极的菜肴。
虽然晏东楼一块儿吃午饭,但是兄妹仨儿居然就没一个碍于他在场显得拘谨的,一个个该直接上手的菜就直接上手,啃完还能舔一下手指,看着都能让人觉得美味至极。倒是李婶子,不论贺千里和贺秋水怎么招呼,她依然坚持不坐下来一块儿吃。
“哥,怎么样,好吃吧!这些菜是按安都口味做的,我虽然不记得爹娘,也不记得小时候在哪儿住过,但是哥肯定记得。”安都偏南方,菜稍辣一点儿,偏酸辣口,菜里一般不加糖,肉类爱用小火加大酱煨得软烂,加去壳鹌鹑蛋、鸡蛋,做得香软可口,每一口都透味儿入味。味不厚,但每一口都滋味儿均匀,关键还是下饭,有点儿像苏式菜的做法。
贺千里倒对苏式菜不算情有独钟,她生长在海边,最爱的当然还是生鲜水产,别人她不知道反正她爱,上辈子因为过敏不能吃,这辈子谁也不能阻挡她对海鲜的滔滔之爱。
“嗯,好……唔……”贺沧海吃饭属秋风扫落叶一派的豪放党,也是个见了好吃好喝能拼命的,加之在军中伙食实在不怎么样,这会儿回了家天天都跟逃难回来似的,顿顿都是两大碗见顶儿的饭,汤菜不管多少剩下的他全包圆儿。
其实今天做苏式菜,一是因为贺沧海喜欢,二是因为晏东楼是京中人,京式菜中也多见以酱料腌炖,所以这口味能兼顾上。至于贺千里自己,给她一碗海鲜汤都能当一餐,而且苏式的红烧肉也是她的大爱呀!
肉肉什么的,太美好了!
这一顿饭当然是吃得宾主尽欢,吃过饭自然得饮茶,虽然这习惯要不得,但这是待客的规矩。小门小户当然没什么好茶叶,泡的是贺千里从山上采摘晾晒好的各种茶饮。什么藤茶、菩提叶、绞股兰一类,在现代全是些百姓家常见常喝的茶饮,而且也都是简单易做的。
给贺沧海和晏东楼泡的是藤草,这茶先苦后甜,且苦时极苦,但只要一吸气便从口腔到肺腑之间都充满了甘芳之气。她自己和贺秋水喝的则是菩提叶茶,这玩艺儿不但可以美白,还能安神舒眠、消积化食,姑娘家喝了再好不过。
只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喝,是药三分毒嘛,一天喝个一两杯就得,多喝无益。
以前贺沧海没喝过这茶,这是今年夏天贺千里在山上偶然见着,顺手采回来的。藤茶晒出来很特别,有像是霉斑一样的白色斑点在枝枝叶叶上,喝起来的先苦后甜比茶叶要明显得多。贺沧海一口下去,等不及尝到甘芳气就先喷了出来,还盯着茶汤说:“千里,你这是拿黄莲泡的水啊,虽然我这几天气燥上火,也不用直接拿黄莲泡水给我喝啊!”
白贺沧海一眼,贺千里说道:“哥,你真是个笨哥哥啊!”
早知道就应该给这傻小子取名叫郭靖,贺沧海目前的人生完全就是傻小子奇遇记嘛,和郭靖的人生虽然大大不一样,但套路是一个样儿的。
“这是莓茶,出自江南一带,先苦后甜,回甘极好。”晏东楼倒是见多识广,一语就把茶汤的来历给道破了。
“先苦后甜?我怎么没喝出来!”贺沧海不解地继续看着茶汤,还不免抬眼去看晏东楼茶盏里的,以为是贺千里又在逗他玩。
见他这样儿,贺千里忍不住微微前倾着身体,靠近贺沧海说道:“哥,你再喝一口,在嘴里停一停然后慢慢咽下去,咽完再深吸一口气,试试看,这样就能尝到甜味儿。”
依着她的方法去做,贺沧海不多会儿就眼睛圆睁着说道:“还真有!”
“这茶里呀也是有人生道理的,经不得苦,受不得难,怎么能尝到生活的甘芳。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刺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草木尚且要经受风雨洗礼,人自然也要经受种种苦难,不经磨砺何以成人。”贺千里这完全是报当年头回喝藤茶被某位无良师兄教训的仇,这时候把当时被训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这话透着禅机。”贺秋水如是说。
而晏东楼在一旁听着不由看着贺千里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一笑道:“人生的风雨少经受一些,便多保存得几分天真,经得磨砺久,人生虽丰富成熟,却失了性天澄澈之趣。若能少经磨砺简单天真以渡日,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这是大实话,我喜欢这样,现在我能想象自己小时候为什么爱粘着你了……东楼叔叔!”贺秋水拉长声音,把一句“东楼叔叔”叫得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味道。
“叔……叔叔?”贺千里惊声道。
“是呀是呀,天子幼弟,好多人得管王爷叫叔叔呢。”贺秋水的意思是,她叫这声叔叔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儿,而且一点儿也不吃亏。好多比晏东楼年纪大很多的人还得管他叫叔叔呢,贺秋水比他年幼,叫叔叔和哥哥在她看来没多大区别。
贺千里有三大恨,一恨比自己高还爱拍她脑袋叫她小不点儿的,二恨比自己功夫好还爱找她过招的,三恨年龄差不多辈分比自己高的。在老钱家,她们这一辈本来就辈分小,她又是最小的,从小是受着种种折磨长大的,所以这三大恨哪一恨都是苦大仇深啊!
咬牙切齿中喝完茶,晏东楼和贺沧海谈了几句便转身离开,离开时倒没有乘马车,这里离军营近,想必刚才是从别处来的。等晏东楼一走,贺千里才算是得了工夫来好好审问:“秋水,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事儿定没定?”
“姐……不是,里里,看来我找着爹娘了。豫亲王手里有一幅画像,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儿,看来这事儿跑不掉喽。不过……里里放心,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这么喜欢你和哥,怎么舍得你们呢。不管是不是我都不走,里里也别想着赶我走,再好的地方再富贵的门第我也更喜欢这里。大宅大院儿的,哪如小门小院小日子来得舒坦自在,而且我被里里教野了,再让我回去,我可做不来官家小姐。”贺秋水真心觉得这样的人生美好得让人跟泡在温糖水儿里一样,就想这样待着一辈子,什么都不换。
“诶,找着了也好,了却一桩心愿。以后你也不用天天对着月亮发呆,那悲春伤秋的小样儿看得我都觉得牙疼。”贺千里虽然不说,却一直看在眼里,她就是这么个什么都看着,什么都知道,但他们不说她就能当什么也不知道的——典型的鸵鸟!
“等年底各路元帅和一品御史们回京述职时,里里陪我一块儿去趟京城吧,如果他们都好,那我们就早去早回,如果他们不好……”如果不好贺秋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若是不会拳脚功夫,性格没有被贺千里带得这么彪悍,或许咬咬牙痛一阵儿就跟着他们一块儿承受下来。但现在她这火爆脾气,就跟儿火山一样,平时好好的,一旦爆发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那是京城,贺秋水知道不是自己能乱来的地方,她记事不记人,京城是什么样儿的地方,她比谁都清楚。名利场、官场、政治场,简而言之京城就一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多是非事,多是非人怎么能安闲自在得了。
“我和哥会陪着你的,没事儿,有什么我们一起商量。而且那可是右路元帅,你想想谁能欺到他们头上,他们要不好多半还是得因为你不是,不是说这些年一直在找你么,所以啊一旦找着了你自然就什么不好都没有了。”贺千里这话也自知是宽慰,她当然也清楚,有时候好与不好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明白的。
更何况张驰身居高位,想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好还是不好来,越是身居高位的人,所处的环境就越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一时好便有一时不好,谁也下不得这定论。
“哥,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贺秋水略略有些不安地问道。
“嗯,会。”贺沧海沉声应道。
“我们要永远在一块儿,做一家人。”
只是世事多难料,好事常多磨呀……
卷一 东临碣石 33.上京城
每年十一月底开始,三品以上的外放大员就陆续回京述职,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京城最热闹最拥挤的时候,要是得工夫站在城门楼子上,一天怎么说也能看十几拨外放大员领着随从浩浩荡荡回京。当然,也有那轻车简行的,张驰夫妇就是在正午过后不惊不扰进的城门,甚至连守门儿的城门官都没多问一句多看一眼,京中来来往往,除非是戒严期间,否则一般不查哨。
“跃山,咱们还是先着人去宫里请御医来看看,天寒地冻,你身上这老毛病又犯了。”这几年姚君眉的身子倒是养得好些了,反倒是张驰连年带兵打仗,身上落下许些伤,随着年纪增长,年轻时候不显的症状如今全显出来。
看着妻子额面上依旧容颜含光的模样,张驰不由得感慨,时光似乎偏爱着眼前的人一般,积年病弱却是容光如初。中午如雪的白日头之下,面目灿然如雪片尘不染,这如珠如雪般的容光却让张驰想起自己的长女来。甫一出生就是个雪般的小娃娃,让人爱不释手。
张驰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天像张雪沉出生那天一样,从胸臆间满溢出幸福感来。那双如星子一样的眼睛一看着他,他就知道这辈子就算有再多的孩子,也没有一个会像这个女儿一样让他震惊与满足,这是一种如春风灌顶一般的感觉,幸福得无以言表。
第一回当爹的人总会有些比较奇特的想法儿,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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