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疏影看她发怔,低叹一声走过来,陪着站了会,然后贴过去,脸上一派毅然:“小姐,你怎么打算?如果你这次再不争取的话。我就要豁出去,替你把这事闹大了!”
闻言,李眠儿幕地一转身,脸有愠色:“你什么时候说话做事能学会三思而后行?”
不想自己的话惹恼了小姐,疏影直犯嘀咕:人家为她好也不行!
“我知你为我好,可你好心办坏事的事情还少么?”李眠儿也觉自己口气严厉了点,这句温和了些。可就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都是要做侯府夫人的人了,凡事总要想得多一点,不能限于表面。
“小姐……”疏影鼓着嘴,不知自己刚才一句话怎么让她那么恼火。
李眠儿摇摇头,低语道:“就拿你刚才一见我,同我说的那些话看吧。”
疏影稀里糊涂地点点头。专心等着下面的话。
“你只知道听来了,就不管不顾地先找来告知于我,可你曾琢磨过没有,你听来这些话的前因后果?又可曾想过告知我这些话的前因后果?”
“小姐……”疏影很没气势地低下头。
自己是感激她带来这则消息没错,可她毫无算计得被别人算计了一场还一点不自知,这个令自己心里不爽利。李眠儿接着给她分析道:“秦夫人什么时候变得那般聒噪,那般长舌,在你面前唠叨起国政要务了?平日连他孙儿的情况都不在你面前多言,会突然粗心大意地把南秋使团同大周上层的谈话泄露给你?”
到这儿,疏影方才幡然醒悟。捂着嘴巴眼睛瞪大。
李眠儿不理会她的惊讶,继续道:“你今天这是把话传给了我,若日后,你接触人多了,接触的事多了,再犯这样的错,严重的只要一次,就能把你自己给害了!还有。秦夫人之所以这么利用你,就是摸透了你没有城府的性子。如果你一直没有改进,放心吧,她是不会允许佟夫人把侯府中馈管理权交给你的!莫说她不同意。换谁都会不同意,包括我在内!”
说到这,她看着疏影顿了会儿,然后转视窗外:“你今日别急着回去,待在这儿好好想想!我先出去一趟!”
估摸着周昱昭这会儿可能早朝回来,趁此过去寻他看看。
疏影闷闷地点点头,把李眠儿送到门口,自己便回到屋里静坐,才坐下没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小姐莫名其妙地摆了一道,她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候把话头引向自己,然后对于自己的疑问采取不回应。刚才又来了,明明自己是先问她怎么办的,到后来就变成她把自己头头是道地训诫一番。
疏影无奈地叹口气,一会儿想想自己,一会儿愁愁她的小姐!
李眠儿一路朝周昱昭书房所在的院子缓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见到他之后该如何问询。
想了许多,可到得院子时,发现其还不曾回来,只得原路返回。
“小姐,你回来啦?”她一进园子,听到动静的疏影就扑上前来。
“嗯,你想得怎么样了?”李眠儿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疏影嘴一噘:“我自己的事是想得差不多了,只是小姐你的事,还没想好!”
“我的事?”李眠儿侧头问。
“是啊!小姐,你打算怎么办?那个南秋公主,你不会就这么让她进来吧?”疏影瞪着眼睛,仔细打量她小姐面上神情。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李眠儿回过头,朝里间走。
“又是自作主张!小姐,我看这一回,你的自作主张多半是要让贤了!不成!我不答应!”疏影挺直腰背,甚是理直气壮。
听她这般说法,心头沉重的李眠儿不由抿嘴一笑,睨了她一眼:“你不答应?你不答应能管什么用?朝政大事,岂是你一个妇人家能左右的?”
“是啊,我是左右不了,但是我总有权力去当面找……”
“嘘!”李眠儿出声打断,“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他是什么身份,你切不要以为有我还有侯爷在,你便可以胡为!他与你所想得不一样!”
李眠儿清晰地记得,那日从陈王手中逃回来,周昱昭看向疏影时,那副隐忍不发的样子!
第二百八十六回 杨花落尽子规啼(十九)
闻言,疏影撇撇嘴,似有不大信的意思,李眠儿瞅见,摇摇头,正色道:“很多事没有机会感受第二次,一次便会要了人半条命!你想试试么?”
被她这么一恐吓,疏影果然气焰收敛起来。
“你一会儿回去,中午吃饭的时候,秦夫人和佟夫人一定会旁侧敲击地打探你的口风!你要怎么应付?”李眠儿觑眼窗外天色,试问疏影。
“无论她们怎么敲击,我就装作听不懂,闭口不提便是!”疏影看着小姐,试答。
李眠儿点点头:“天色不早了,今日你早一点儿回吧!蓝锦——”
“是!姑娘!”蓝锦跑进里间来。
“你让侯府的马车和护院的人都准备着,毕夫人马上就到!”李眠儿吩咐道。
蓝锦福身应退。
“记住我早上同你说的话,回去别忘了,自己平日多长几个心眼儿,我可是没法盯着你一辈子的!”李眠儿起身,挽过疏影,一同朝外走。
“小姐,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疏影面上神色复杂,对自己又是惭愧又是无奈,还有几分奋进向上的决心,而对身侧的小姐,只恨自己太过绵薄无力!
李眠儿送走疏影后,独自在园子里走了两圈,再次出园前去寻找周昱昭。
这趟没有扑空,因为远远地她就见金川半蹲在院子门口,刚才来他还没在呢!又见平日把守院子的护卫通通不在,李眠儿心内惊疑,遂命蓝锦原地等待。她自己则朝金川走去。
走近时,金川手舞足蹈着不让她进院,李眠儿原地立定,然后觑了眼关合的院门,透过门缝,见院里的书房房门紧闭,知道周昱昭在里头,可她又不好冒然闯进。只得站在门口等着了。
忽然,里头传来闷闷沉沉的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虽不清晰,但她现在听力过人,倒也能听个大概:“你还要思想几日?二十万将士的性命如今就把在你的手中,难道你要为了两个妇人,弃他们于不顾?所有条件都已谈妥。眼看就能签下盟约,紧要关头,你竟然因为秋尼提出的附带条件迟疑不决?”
“他那哪里是附带条件,分明就是有谋而来,蓄意为之!”
李眠儿自然听出后者的声音是周昱昭的,但前者的声音一时辨不清楚,她克制住急速跳动的动。低头听下去。
“就算他有谋而来,那也是带了诚意来,以一换一,人家将南秋长公主许给你,轮到你显诚意时,你却因个妇人将人家诚意扑灭?昭儿,现在,不是人家求你,而是你有求于人哪!”
“师傅,眠儿是妇人没错。但徒儿从未将她当作普通俗妇!”
原来是石洵,王溥暗地借秦夫人来劝自己,石洵则从明处来劝周昱昭,这两老家伙,真是两面开弓!
李眠儿如是想,只听里头的石洵蓦地声音提高,怒意渐起:“再不是普通妇人,她终是个妇人!昭儿。你实在太令为师失望!之前,不管怎么说,师傅念你一片情深,不愿横加干涉!可如今。事关大周成败的重要关头,你还分不清形势,为师就不得不苦口婆心,为着一个妇人与你在这争执不休!”
“师傅,徒儿心里有数,请再徒儿两日时间,徒儿定能想出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你是要割城池,还是要卖领地?”石洵质问,“只要你把那个妇人让与秋尼,即日就能签下盟约!如果你打算偏安于这片江南之地,可以,为师不再费舌!如若,你还念着你父王、母后的大仇,念着你皇祖的基业,那么晚一日不如早一日,要知对岸陈王虎视眈眈,西边楚王势头正焰,我们只有抓紧联合南秋,尽早打过江去,才能有胜算!晚一日便失掉一日的战机!你看着办吧!还有,为师奉劝你一句,那个穆眠儿,为师不是冤她祸水,但如陈王、秋尼尔嘉、拓拔意这样的俊杰之人都丧失理智地对她垂涎、觊觎,你最好还是把她让给秋尼尔嘉,免得后患无穷!”
听到此,感觉石洵话说完了,李眠儿顾不得心惊肉颤,赶忙脚下一遁,拉起蓝锦,赶在他出来门之前,回向自己的园子。
尽管之前根据疏影的只言片语自己已是猜出个大概来,但当亲耳证实自己的猜测时,李眠儿仍是控制不住地心痛不止,加之石洵的话,更让她觉得雪上加霜。
一路跑得有些魂不守舍,直到进了自己屋子后,她才开始静静思索,就像周昱昭所说的,是不是还有别的法子?现在关键是在秋尼尔嘉的身上,得知道他究竟要的是什么?
倘若他只是借机为难,拿自己当个由头,那或许可以通过其他法子让他回心转意;倘若他当真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自己还是要当面讨他一句话。
这么一想,她快步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却是给外祖蒋素娥的。
“蓝锦,你去一趟贵宾园!”写完信,她便唤来蓝锦。
“是要送信么?”蓝锦看到李眠儿手中的信笺。
“你先去看看秋尼尔嘉人在不在园内,若在的话,你捎一句话给他,就说下午申时,我会过去贵宾园,请他转交一封信给皇太后!”李眠儿对蓝锦道。
蓝锦是周昱昭安排在自己园子里服伺的,平日不仅照看自己的吃住行,还负责保卫自己的安危。
因她是周昱昭的人,所以有什么事也没有必要瞒她,而蓝锦本人也十分机灵,没什么可挑剔的。
上一次因为自己不吱一声,差些被陈王掳走的事,蓝锦被罚得最重,所以自那一次罚后,她几乎对自己形影不离。
是以,想要跳过她去见秋尼尔嘉,几乎不太可能,只有带她一道过去,这样起码还能不使周昱昭起疑,毕竟在他院门口听到的那些话,蓝锦因站得远,想来也是听不到的。
蓝锦得令而去,没一盏茶功夫回报说秋尼尔嘉到时一定在园中恭候。
闻此,李眠儿手心捏了一把汗,秋尼尔嘉该不会是为着前年的事情,特意想要报复一番的?
心头忐忑了一个中午,午休亦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在距申时还差一刻左右,她简单收拾一下,袖了信,领着蓝锦前往贵宾园。
贵宾园里只安排给了秋尼尔嘉,秋尼霁晓在另一处园子中,两处尚有一段距离。
李眠儿时得贵宾园时,发现秋尼尔嘉正立在堂屋大厅里冲自己勾唇一笑。
走到厅槛前,李眠儿对身侧蓝锦轻语道:“你在廊内呆一会儿,我说两句话就出来!”
蓝锦迟疑着点了点头。
进得厅内后,秋尼尔嘉直接将她请进里头一间被辟成书房的屋子。
当李眠儿一声不吭地走进后,秋尼尔嘉回身轻笑,道:“穆姑娘,如何?我说过会和你后会有期的!”
听他这么说,李眠儿侧着身子,也不转眸,也不转身,只是平视着窗棂的方向,语道:“咱们长话短说,实话实说!要怎么样,你才愿意退一步!”
“呵!你果然是来谈条件的!”秋尼尔嘉似乎早有意料,懒懒地接着道,“我也同你长话短说,实话实说!你,本来就是南秋应下盟约的条件之一!周昱昭,他应或不应,我都不会改变!只是,如今选择权在他!”
闻言,李眠儿咬了咬后牙槽,侧过身来,冷冷地盯着几步之遥的秋尼尔嘉,粉唇微启,决绝地应了一个“好”。
秋尼尔嘉没想李眠儿应得这般爽快,颇为意外,刚要张口说什么,却听李眠儿开口续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秋尼尔嘉蹙眉,应地比较谨慎,“你说说看!”
是晚,周昱昭依然没有露面,李眠儿没有想再去找他,晚上练了几页大字,便洗潄上床就寝。
辰时三刻左右,一身朝服妆扮的周昱昭步覆匆匆地跨进园来,这时候他应该还在朝上才对,可他头上的冠冕已经摘下,但身上的朝服还穿得齐整,许是急急从朝上过来。
李眠儿虽心知他来此为何,却一如往常地迎上面色冷凛的他。
一近得他身上,周昱昭便捉住她的一只手,神情痛苦地质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答应谁什么了?”李眠儿明知故问。
“你昨天去了秋尼那里!”周昱昭没有绕弯子。
“嗯!是,我去了!”李眠儿点头,目光迎着周昱昭的,突然面上一喜,“难道他被我劝服了?”
闻言,周昱昭眉峰凑起,双眸动也不动地紧盯在身前这张占据他一半神魂的面容上,将信将疑地问:“你拿什么劝得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眠儿听他这般问法,登时面上冷却如霜,抽出手,退开了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秋尼今晨突然松口,而你昨天下午才去的他那里!”周昱昭语气没有放软,仍然坚硬似铁。
“蓝锦一直守在外面,我与他不过说了半柱香的话!”李眠儿拿不准他语气中的怀疑是因着哪一件,是怪自己擅自做主见了秋尼,还是怀疑自己同秋尼暗下做了交易,但不管出于哪一件,自己都不能露出破绽!
第二百八十七回 杨花落尽子规啼(二十)
周昱昭闭了眼睛,右手两指用力捏着眉心,片时后,他睁开眼睛,踱到李眠儿身前,低低地问:“你怎么劝得他?”
他改口了,之前是“你拿什么劝得他?”,现在是“你怎么劝得他?”
听此,李眠儿依然不敢松口气,她面色不改:“很简单,他非要我可以,我只给他一句话,带我的尸首回南秋吧!”
闻言,周昱昭怔怔地愣住,颇感讶异:“就这样?”
“嗯!”李眠儿浑不在意地道,“很简单的事,是你们想得复杂了!秋尼不过是看着碗里想着锅里,只要你断了他的念想,他自然而然也就退一步了!”
周昱昭不可置信,再次趋向前,捉了她的手,这回是两只手,喃喃地道:“我一听到秋尼改变主意,不再讨要你作为结盟条件,我第一反应便是你做了什么!是以,想都没想,丢下满朝文武就跑来你这里了!”
“秋尼怎么说的?”李眠儿恍悟地点点头,“好歹我是他的外甥女,他总不好逼死我!”
“他说……他说……你,他答应不再作要求了!”周昱昭说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言辞也开始变得不利索,“只是……秋尼霁晓须留下来,给她……封个名份!算作……两下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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