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随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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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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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李天天下车时,惹来赞叹声连连,方氏面露微笑,见着熟人旧友,便携了李天天和李眠儿上跟前去寒暄。

确实不少熟面孔,张台夫人钱氏及其孙女张氏姐妹,太傅夫人秦氏及王氏姐妹,程炎夫人孟氏及程氏姐妹等,众人一行也只在初遇时简单招呼几句,在进了北廊之后,都静默下来,依次排了队,然后按着宫人的传唤相继步入殿堂。

当然,皇亲贵族是最后才进殿的,普通的官员及命妇必须先行入殿,分坐于席,等着三公、亲王相继入殿后,帝后、妃嫔才会进殿。

方氏领着李眠儿和李天天缓步走至李青梧的坐席边上,刚坐下,就听一旁有人轻声问好:“哟,方夫人,这两位亭亭玉立的可人儿,可是你的女儿啊?长得可真够俊的!”却是沈元茂的夫人陈氏探过身子来。

方氏闻言稍微的一窘:“陈夫人的一双儿女这不长得也是人中龙凤!我阿,今晚可是只带了一个女儿过来,就是这位,天天,这位却是我们府里的九姑娘!”

陈夫人一听,忙偏了头瞧向李眠儿,因她蒙了面,却也不好胡乱评点,只得拉过正在给她行礼问安的李天天一劲儿夸上几句。

过不一会儿,吴简的夫人亦来到,三人妇人平日因为丈夫的原因本来走得就近,因此,三人又彼此问好一番。

“秦王驾到——秦王妃驾到——秦王世子、世子妃驾到——蓝熙郡主驾到——”这一连串的通传,殿内众人顷刻间皆屏息止声,一致看向殿外。

仅比太宗皇帝小上四岁的秦王身体健朗,相貌温和,秦王世子亦是如此,看着很是平宜近人,而蓝熙郡主则随了秦王妃,由内向外透着股清冷的气质。至于世子妃已是身怀六甲,一身品服外还另罩了件宽敞的披风,世子爷一直在旁搀着却仍然行动偏缓。

“楚王驾到——楚王妃驾到——”人们听到这儿时,更加地凝神注目。

一向温润如玉的楚王,今日即便华衣华冠依旧一脸和煦,一旁的楚王妃端庄秀丽,龙章凤姿的二人携手而进,赢得堂下一片喝彩声。

楚王领着王妃来至自己坐榻之处,王妃坐下之后,一旁还余有一锦绣坐垫,楚王见了,招来一位宫人,附耳低语一句,那宫人忙点头称是。

李眠儿在楚王进殿时,格外留心地多看了几眼,一时摸不清头绪,实在不知这楚王对自己究竟意欲何为,忽然一位宫人凑近:“九小姐,楚王请您过去,他已经给您预先备好了座儿!”

李眠儿闻言一惊,不由自主地看向李青梧,李青梧皱眉,转头朝楚王坐处望去,然楚王表情淡然,端茶自饮。

李青梧顿了一会,看了一眼李眠儿,轻声道:“青烟,既是楚王招唤,你先坐过去,楚王为人谦和,不必惊慌!”

李眠儿也自知,此时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乖乖地坐过去。于是,悄悄地起身,脚下无声无息地缓步踱至楚王的坐席处,侧对着楚王的脸,蹲身行了一礼。

“九小姐不必多礼!”楚王见李眠儿身着他为她准备的裳服,嘴角含笑,“一会圣上就要驾临,你这面纱预备戴到什么时候?”

李眠儿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楚王妃,楚王妃始终噙着一抹笑,只是从她的眼中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李眠儿低眉敛目,轻轻摘下面纱,静静地坐下,始终不去探看楚王、楚王妃的表情,因为她不用看也能感觉到楚王眼中所含的痴艳以及楚王妃眼中一闪而逝的寒意。

第五十六回 无人解语恨难说

坐于对面席中的秦王一家,自然注意到楚王身边的这位绝色少女,不由暗自揣测纷纷。

“文宣郡王驾到——文宣王妃驾到——”接下来入殿的王孙好歹又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过去,缓解了李眠儿身上的压力。她微微抬首,不似秦王的健壮,也不同于楚王的谦恭,文宣王面容苍白,又特为瘦削,长袍大袖之下,身子看上去仍然显得十分单薄,同王妃一处走来,倒更像是王妃搀着他要多些。

文宣王是太祖皇帝的二子,依着座次,他领着王妃往秦王那一边的席位上踱去,然后在与秦王隔了一席的榻上坐下。一安顿好,文宣王妃便端起案上的茶,递至文宣王的嘴边,文宣王眼眸在眼眶中快速一转,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才接过茶盏饮下几口。

“冀王驾到——益王驾到——”殿外传侍官话音刚落,便走进两个英姿飒爽、活力四射的少年,二人皆尚未弱冠,面上表情轻松自在,走起路来亦是飘飘如风,很是熟稔地在对秦王、文宣王、楚王作揖行礼之后,就在楚王这一列席的末尾处两张榻几上端坐下来。

“韩王驾到——韩王妃驾到——”韩王、韩王妃二人进殿后对着已到席的秦王及几位皇子挨个见礼,便于冀王左手边的席位盘膝而坐。

这一连串的连同文宣王在内的四个皇子相继入得殿来,令席间文武臣僚、各家命妇、小姐们直看得眼花瞭乱,应接不暇。

约摸半柱香过后,传侍官的声音再次响起:“武功郡王驾到——武功郡王妃驾到——武郡王世子驾到——”

此时,人们对这位新封的世子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消息稍微灵通些的,都已对昨日的开宝寺一案或多或少有所见解,面对突如其来的屠杀,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最后竟然能够全身而退,的确不容小觑!

武郡王同王妃并排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的便是紫袍裹身,华冠覆额的周昱昭,在他一踏入殿的那一瞬,便有无数双眼睛齐齐地射向他,且众多视线一沾上他的身,皆不愿草草收回。

他不是该只有十七岁么,何以此般沉着稳重?

他不是长年在外漂泊么,何以这番蜃华似玉?

他不是那日的秦度香么,何以摇身变作世子?

众人不住地端视着,猜测着,腹诽着……而对于这些注视,武郡王一家三口却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地走向秦王身边的席榻。

直到三人坐下,这厢的李眠儿才怔怔地低下眼睫,看着缠在指间的黄色面纱渐渐由顺变皱,她的唇角轻轻扬了一扬,转而自嘲一笑。

这回终究是尘埃落定了罢,这回算是识得他了罢!

李眠儿只觉得口内有些苦,故而惯性地伸出手端过几案上的茶盏,本想稍稍地抿上一口去一去嘴里的苦味就好,然而当涩香的茶水一触着舌尖,两滴清泪毫无征兆地、自顾自地从眸中滚出,隐隐地滴入茶水中,于是她不得不一口接一口地将满杯香茗一饮而尽。从杯中抬起头来,眼睛重又清明一片,面上重又淡然一片……

同李眠儿的伤怀迥异,李天天在见到周昱昭之后,短暂地诧异过后便是窃喜不迭:我就知道凭他那通身气派定是不会生于平凡人家的,如今看来,就算世子爷的身份都觉得有些委屈了他哩!不过这么一来,自己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若是许给他的话,倒也般配得来!

李天天想至此,再也止不住地一径儿瞧向周昱昭,满面含春,星眼微饧。

“陈王驾到——陈王妃驾到——”听到传侍官的再次通传,人们的目光渐次从周昱昭身上移开,转向殿门口。

只是未见着人影,却先闻得一袭香浓酒味,殿内的美酒佳肴皆还未曾入席,那这酒味定是从殿外传来的无疑了。不少熟识陈王为人的官僚不由收起视线,转回头来,而不甚清楚的其余众人,好奇心顿起,皆伸长了脖子朝外看去。

珊珊来迟,陈王大摇大摆地搂着陈王妃,大步踱进殿内,完全无视在座诸人的目光,径自往楚王身边一席空出的榻位上哗啦一坐。

正兀自发呆地李眠儿被重重的酒味熏得回过神来,很是冒昧地侧头看向一旁的陈王。

乍一看,她不由愣了一下,还以为楚王什么时候换至自己右手边了!不过再瞧上一眼之后,便发现,此人并非楚王,虽然五官同楚王极为相似,但二人神情却相距甚远,因为陈王的眼角眉梢尽透着一股恣意,透着一股似是自骨子里渗出的玩劣和不恭。

“真是想不到,同样的面目,却可以因为神情的不同而给人以如此迥异的感觉。”李眠儿暗下里如是评说。

但是她的那道在宫人看来颇有些放肆的眼神,即便只是一瞬,还是很快引来陈王的不快。陈王在坐下之后,右手臂依旧潇洒地搭在陈王妃的肩上,不时还挠挠她的脖颈,陈王妃因此在众人的目光下很觉得尴尬,可陈王一向如此,她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陈王细长的眼睛在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后,斜斜往左一瞥,发现侧影并不似三嫂,楚王妃,既不是王妃,那定是某个姬妾了,不由心内生出些愠怒,于是侧过头来,欲将其轻薄一番,以示惩戒。

于是陈王挑起眉梢,倪向身旁的佳人,只是一眼,便愣住神,华灯遥映下,佳人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纤纤素手轻抚帕,浅浅秀眉微颦蹙,仙姿侧影如玉琢,如淡月,如露华……

陈王初以为自己醉眼妖娆作怪,遂用力眨眨眼,醒醒神,再次倪眼过去,然佳人犹在,陈王顿时兴起,勾长了脖子,懒散地悄声询道:“我说三嫂,三兄何时纳得如此美人,如何不声不响的,难不成是怕我们过去要酒吃?”

楚王妃殷琼闻言转过脸来,巧笑倩兮:“四弟,瞧你说的,我们楚王府何曾短了你一顿酒来?”

陈王见楚王妃答话里避重就轻,心里有些了然,不过嘴上还是不依不饶:“三嫂,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美人怕是三兄纳的头一位姬妾吧!”

李眠儿听得他二人对话,通篇围绕她,然言辞间的漠视与轻屑实是刺耳,似是在说一个遥在天边,莫不相干之人。李眠儿埋面一动不动,然却是面如冷霜。

“四弟,瞧你垂涎欲滴的模样,莫不是也看中我们这位小姐了?”殷琼一边说着,一边低眸觑了下李眠儿。

另一边的楚王听闻王妃同陈王的对话,不由转过脸来,灿然一笑:“四弟,可是午宴喝多了?怎么不叫人配些解酒药服用?”

楚王干脆岔开话题去,陈王闻言,唇角一勾:“何用解酒?这酒解了,那还要喝他作甚?”说完目视着楚王,却伸出一指,延至李眠儿的下巴处……

李眠儿垂眸,盯视着自己下巴处,那根只差毫厘便要碰触过来的修长手指,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蓦然地,她抬起眼帘,双眸斜视向陈王的脸容,恰恰好对上陈王戏谑的眼神。

触及她的眼神,陈王的手指一顿,眼中眸色一闪,然而他的指尖忽地又一热,低头看去,却是楚王出手捏住了自己的那根手指的指尖,移开了去。

见此,陈王面容一恍,不过即刻间又眉飞色舞起来:“三兄,弟弟我难得看到你如此怜香惜玉!诚该可喜可贺,欢迎加入我们俗人族中来——哈哈!”陈王之前的语调极为低沉,语毕忽地扬声大笑,在这肃静的大殿内尤其扎耳,引得众人侧目。

李眠儿脖颈依旧直直地抻着,眼神回收,回收途中,控制不住地,飘飘忽忽地,她双眼瞟向坐于斜对面的周昱昭,果然,他也发现了自己,发觉了这边的境况……

李眠儿重又低眉敛目,她轻轻地阖起眼,双颊不由自主地发热,可她深知那不是因为羞,实是因为窘,因为自己不堪的境地。

又一次地,她悄然自问,却要如何才能摆脱这样的困迫之境?摆脱这任人摆布的命运?

第五十七回 烛影花光浑似锦

宽敞雄伟、庄严隆威的长春殿内,群臣或交头接耳,或闭目养神,或品茗静候。

李眠儿心内却是五味杂陈,其实若是换作别的姑娘家,能得此入宫朝贺的机会定然是欢喜至极的;若还能得到楚王的垂怜,莫不是要烧香拜佛,喟叹真是自己前世苦炼修来的福分。

为何她却不自知反倒此般左右为难?

概因她自小便读百家书,识百家经,如今,已是腹内记诵五车书,胸内包藏千古史,故而她的思辩自然异于别家女儿,一心苦苦追求那种更为高深更为悠远的生活,一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而自从走出芭蕉园,短短几日时间的所见所闻,就已让深刻她意识到自己是何其得渺小,何其得微薄,甚至在这尘世间举步维艰,想要活出她自己的一片天地,又是何其之难!

李眠儿困惑了,迷惘了,也许她应该屈服,就像娘亲那样,嫁一个男人,住一所园子,生一个女儿,然后守着一个虚无的梦,孤老而死,至少那样过活的话,可以好好地活着,无需谋划,无需策略,只要安安心心地听从各种各样的安排……

李眠儿一时被诱惑住了,或许她真的该认从命运的安排,就此罢休!

不!不!那样的日子实在太过可悲,短暂人生实如白驹过隙,她不想就此以线为食,以针为衣。

李眠儿一个激灵,重又清醒起来,她不可以屈服,一切都还早,她还有机会,她还有出路。她还想踏足远出去游山玩水,吊古寻幽;她还想一身轻便行囊去历遍人间百态,俗事尘埃;她还想……还想觅一贴心知己,携自己之手,度平凡之日……

李眠儿思绪繁乱,脑中杂念从生,胸口竟是因此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不得已,李眠儿将头儿轻轻一甩,而殿外的传侍官也很应景地高声宣道:“燕国长公主驾到——”

这一声通传果然很有效用,李眠儿一听到这个,顿时所有的纷扰都在瞬间隐匿,她偏过头,斜向殿门处望去,这个燕国长公主,她不止一次听娘亲提过,对她的轶事存着许多的好奇。

长公主年纪已近不惑,却依然容光魅丽,一袭大袖长裙,气质华然,便是只身一人行走殿堂间,也不显单薄。

李眠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公主,脑中浮想着长公主当年该是多么丰姿透逸……

“怎么?小娘子对长公主很为仰慕?我瞧着,你对她的兴趣似乎远胜过对在坐的诸位王孙公子啊!”

突然,脑海里的幻想被身旁那道慵懒又带着嘲讽的声音所打断,李眠儿放松的神情再次紧绷,她知道,对待正人君子,你可以以礼说之服之,然对待悭吝小人,以所谓的礼法制之是行不通的。很多时候,往往是你越礼,他越怂!

因而李眠儿此刻很是小意地应付着陈王,对于楚王,她很放心,只要不触怒楚王妃,自己就不会被为难。陈王就不同了,他太过随心所欲,很难琢磨出可以对付他的法子。

陈王的话,李眠儿一时也想不出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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