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绪,疏影就只等着三月初三快快到来!
第一百二十二回离魂入夜倩谁招(上)
不清不醒地在床上躺了也不知几个日夜,这一日早上醒来,李眠儿只觉胳膊轻巧了几分,不似前几日那般沉痛得全身都不想动弹。
然这一来,几日没清洗过的身体开始闹痒了,可是从小到大的这么些年里,除了娘亲和疏影替自己洗过澡,再没有别人碰过自己的身子了,若乍换作别人,还真是习惯不来。
李眠儿低头看看垂到胸前的两束头发,已经有些发粘发凝了,心想忍过这几天,等疏影进宫来再清洗罢,可身上却是越发地觉着不爽利,实在等不下去。
是以在鸢画给自己喂过药汤后,李眠儿未语脸先红,唤住鸢画:“鸢姐姐,能不能劳你给我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阿……不过,你的胳膊这样……我看还是再等两天为好!”鸢画瞅瞅李眠儿的手腕,语带商榷。
李眠儿也想再等几天,只是自己一连几天没有洗漱,不论头发还是身上都令她极不舒服:“姐姐,我这实在难受得狠,如此也不利于我静心养伤,再者,我的伤也好多了,这会下地行动是没甚大碍了!”
“那……既如此,我这就去请示一下乔令侍吧!”鸢画也拿不定主意,掉头去问乔令侍。
过会儿回来,带了乔令侍的话:“妹妹,依乔令侍的意思,只要你的胳膊不碰着水,再不要乱动影响骨头愈合,简单沐个浴想是可以的!”
“那就劳烦鸢姐姐了!”李眠儿心下一松。
“妹妹见外了,我去传些水过来,先给你单洗头发,待头发干差不多了,再给你擦洗身子,就不用浴桶了!”
听鸢画这意思,是她要亲自上手了。李眠儿不由变得不自在起来:“姐姐,你只管忙你的去,我这里,你只随便着个人过来就行,我只需轻微洗两下就成!”
“那哪成,乔令侍刚才一并吩咐了,点名只要我给你洗发沐浴,别人她不放心,我也不敢放心!”鸢画一头说,一头已经忙活起来。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李眠儿的面上,红晕越积越多。
前后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李眠儿方才把身子收拾一新。一直小心翼翼的鸢画
也大吐一口气。
身上又清又净,不由精神也跟着好了许多,瞧瞧外头的天气,虽手臂不便,可大好春光辜负了着实可惜。李眠儿心头抑制不住想出去转转的冲动,遂对着将把净房整理干净的鸢画提议道:“鸢姐姐,你带我去后花园走走如何?这些日子整天躺在床上忒也乏人了些!”
鸢画见李眠儿兴致颇高的样子,不禁面露欢喜:“昨日乔令侍还特地同我提起这事来,如若你觉得身体好些了,就陪你起床活动活动。老这么躺着也不大好!”
“我这会精神正好,瞧着外面天气怪怡人的,就想出去稍稍呆一会!”
“行!妹妹。你没见着,咱们后花园这几日的景致丁点儿不比赏花宴那日来得……”鸢画无意提起赏花宴,不觉误了口,忙收住口,转移话头。“说走咱们就走吧,妹妹?”
李眠儿心知鸢画咬住舌头不说下去是为着顾虑自己的感受。自己受伤这事,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不论是长公主这里还是皇后那儿,或是郑修媛那儿,暗地里却都较着一股劲儿,只因自己身份尴尬,若是换作青熙公主、紫熙公主遭此重创,这后宫怕就没法维持这表面的和平了。
“好,鸢姐姐,我们走吧!”李眠儿轻甩一下头,抛开那些繁扰,仅想清清静静地出去吸些新鲜花草气,再低首看看脖子挂着的绷带,然后还有尽快养好手臂!
鸢画一路搀着李眠儿缓步慢走,二人来到后花园时,李眠儿心境已是相当大好,连因鸢画给自己擦身子时生出的那点不自在也烟消云散了。
阳春三月,又几近午时,仁寿宫的后花园好一片奇葩艳卉,李眠儿一袭惯常月白雪裳,虽胳膊上吊着绷带,两只手臂悬挂胸前,然那包扎带与衣裳一色,从远处看去,只见黑发雪裳美人流连花间,凌波仙子一般,丝毫看不出她竟是有伤在身。
遂而楚王在花园的另一头发现李眠儿时,他一阵心驰神荡,还当自己消息有误,事实那李青烟并不曾受得什么伤!
而他身旁的长公主亦发现了李眠儿,侧头询问乔令侍:“青烟,伤好些了?”
乔令侍顺着长公主的视线看过去,轻声应了句:“听刚才鸢画的话音,想来是好多了罢!”
闻言,长公主点点头,脚下没有停,还在同楚王朝前漫走着。
“鸢姐姐,长公主这两日可曾提及我那丫环的事?”李眠儿看着满目的花红柳绿,好一会儿才主动开口。
“我看妹妹这都能下床活动了,依长公主之前的意思,接你那丫环的事,多半就在最近吧!妹妹只管放心静养就是!”说完,鸢画偏过脸来,看着身边神清似水、步软无尘直是秀色可餐的美人,呼吸不由一滞,忽然又忆起自己刚刚擦洗的那副肤凝玉沽的身子,再移目看向李眠儿悬吊着一双手臂,禁不住暗自长叹一声。
“姐姐,我们去内花园看看?”李眠儿并没有发觉鸢画的心思,依然醉心这花园春景。
“好!”鸢画应得爽快,扶着李眠儿拐进内花园。
才进得园子,就劈面迎来正从内花园往外花园走着的长公主和楚王一行。
长公主和楚王之前就先见着她们二人,是以他们一脸淡定,可李眠儿却是唬了一跳,遇着长公主倒没什么可意外的,楚王不应该还在养伤么?
“婢子给楚王请安,楚王万福!”鸢画登时给楚王拜倒行礼。
她声音既出,李眠儿也跟着屈膝唱礼。
楚王自然伸手虚扶,口称免礼。
李眠儿起身匆匆扫了眼楚王,虽然腰背挺得笔直,不过从气色上看,还是看得出大病初愈的样子,英俊的脸孔因为少见阳光而略显苍白,只是这才多长时间,他竟已康复了!
在李眠儿观察楚王的当口,楚王也在观察她。
之前离得远,不曾看得清楚,这近处一看,才觉美人的体弱花娇。
“李小姐的伤势看样应该是没有大碍了?”看到李眠儿包扎严实的一双手臂,楚王心内为之一揪,遂没有避嫌地关心问道。
“谢楚王关心,臣女的伤现已没大碍了!”李眠儿低眉敛目,轻声应道。
“伤筋动骨一百日,李小姐还需多多静养才是!”
明知如此,为何您不养到一百日再出府来?
李眠儿暗忖,口上却感激道:“是!”
长公主见他二人简单寒暄过,便走近李眠儿身前,俯身看看她的手臂:“嗯,手臂万不能乱动,若不小心再动着骨头,那还得遭一次罪!”
“是,青烟记住了!”
“鸢画,你好生扶着她,陪她在花园里四处走走看看!”
“是!”闻言,鸢画重新紧挨到李眠儿身侧。
“励瑾,我们先走吧!”长公主偏头对楚王轻道。
楚王瞄了眼李眠儿,对长公主点头应了声“是”,便恭谨地于一旁陪着离开了去。
待他们一行人走得老远,李眠儿这厢二人才提步往内花园里走。
“鸢姐姐,今日可是初三了?”李眠儿掐指算了算日子,忽然想到上巳节就这几天的事。
“可见妹妹并没有过胡涂了,这脑子清楚得狠呢!”鸢画喜笑道,“可不是,今日就是上巳节!”
“那往年上巳节,鸢姐姐你们是怎么过?”节日在李眠儿看来,不过只是个特殊的日子而已,对于她这个整日被关在巴掌大园子的深宅小姐来说,不论节日大小,都与往常一样过,无非看看书练练琴。
鸢画原想实话实说的,把她们往年的热闹详细给李眠儿说道一气的,又想到她现在这样子,哪里能凑那些热闹,便一句话带过:“老一套而已,也没什么特别好意思的!”
李眠儿见鸢画神情转瞬变换,想她又遇着什么顾忌,便附和着笑笑。
确然,不管宫里如何热闹,今晚的李眠儿依然同往年一样,静静地待在屋里,看书打发时间,如若她能留在国公府,想必此时正同疏影一道,随身携着河灯,与别家女儿一道,去游河湾放河灯,求姻缘了!
而疏影如若此时有小姐陪伴左右,今晚的命运或许又是另一般样儿了!
第一百二十三回离魂入夜倩谁招(中)
长这么大,疏影还是头一次赶这样的热闹,国公府前的街道人山人海,还夹着些车马在里头。像她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常常抛头露面,可富贵人家的妇人小姐自然都是驱车前行的。幸喜街道宽阔,不然也就一步不能行了。
疏影紧挽住翠灵随着人流盲目地朝前走,翠灵虽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可多年来闭门不出,乍然进了这样的人群里,心里不觉有点发慌,管不了别的,只怕和闺女走散了,所以她也是紧紧搂住疏影,不敢胡乱光顾着看热闹。
“娘,大小姐她们的车应该早就走远了吧?”疏影见身后跟着的一辆香车秀撵因人流不断始终无法绕到前头去,不觉有些替那车着急,“还是她们想得周到,知道这会人肯定多,是以早早地出门了!”
“嗯,可不是,这会儿人多车也多,我看坐车还不如步行来得快!”翠灵侧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赞同道。
好容易那驾车的车夫吆喝来一片空当,忙驱上来,岂知才行了一车的距离,前头本来分开的人群又齐集起来,于是这马车再次拉磨一般地朝前走,此时倒是与疏影母女二人并了肩头。
疏影偏过首来,只见身旁的秀车帘子大开,丫环仆妇坐在车沿上,点着九合沉速香。车内华妆艳服的夫人小姐们左顾右盼,灯光之下,总也加了不少成色。
疏影大致看了两眼,便专心眼前的路,还有手上的河灯。
不一会儿到了四岔路口,因道路陡然变得更宽敞,人流也就参前落后起来,于是身旁的马车连忙加速驶开了去,后头一连跟了七八辆车后。又有几辆车接上前面车队,再来的车便被挤住了开不开。
身边总有车马同行,走路时候不免多几分小心,万一被哪截车轴碰了磕了。若是以往,疏影心内怕是早要生出些不爽来,只是眼下她的心思全被周边店铺廊下摆着的各色物什吸引过去,无暇顾及这些恼人的车水马龙。
“哥,都怨你,昨儿下午就同你说,今天得早些动身。你需趁早准备!如今你看,这才出来府门没多远,便寸步难移了!待到得河湾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是啊。妹妹说得是!大哥,一会回去晚了,你可得在娘亲那儿替我们在担着点儿!”
“嗯,哥,就照姐姐的意思。回头我们回去晚了,你就到娘亲那儿好好地为我们说道说道!”
“行行行,都依你们,都依你们!”
王锡兰斜靠在马车厢壁,一条胳膊搭在窗沿上,半只手已然悬到车外。一双眼睛懒懒得瞅着车外的人群
倏地余光一瞥,瞄见车旁两个女子胳膊绕胳膊得挨个铺子地瞅过去,靠里头走着的明显年纪大些。走在外边的那个姑娘不住勾着脖子朝铺子里睃,窈窕的身子七扭八歪,一对莲瓣儿于裙摆下直如脱兔一般活套。
王锡兰瞧着有趣,便转过脸来看,这一看来。更觉有趣,索性两只胳膊肘儿往窗沿上一担。探出的一颗俊俏脑袋则是往上一搁,两只眼珠子定定地瞅住那小丫头片子。
疏影一头走一头好奇地四处乱瞟,街边的各色铺子为了吸引来客,耍尽花招,不仅悬灯结彩,还有的人家不住在铺门前放泥筒,放花炮,流星赶月,九龙戏珠,火树银花,锣鼓丝竹,真是太平景象,大有丰登,这热闹怕要赶上元宵节了。
疏影看得是心花怒放,满脸喜笑,忽见迎面结队撞过来的一群妇女,也是步行,足有十几号人,有绸衣的,有布服的,油头粉面,嘻嘻笑笑,两袖如狂蝶穿花,一身如惊蛇出草。她们也不顾人好让不好让,直拥过来。
疏影躲闪不急,被其中一个大脚的踏着了半个金莲,疼得说不出话来,蹲下身子捂住脚面,几欲掉下泪来。
旁边翠灵见闺女一脸痛苦,又不好提起裙子查看,而那一群妇人偏来去如风,到底也寻不出肇事的主,只得转身安慰起自己的闺女:“影儿,可是疼得厉害?你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疏影鼓着嘴,直把脚面揉了半晌,方才应道:“娘,你不知,她那一脚足有三十多斤的力气,真是痛煞我了!”
“好影儿,现下好些没有?要不要娘扶你到街边上去歇歇?”
“那倒用不着,揉两下已好多了!”疏影说着,站起身子,嘴巴仍就鼓着,神情颇为不忿。
“既好多了,咱们继续往前走吧!”翠灵抬头望望前头,再有不远就是怡月桥了,桥下便是怡月河,沿着河堤随意寻处可落脚的地儿,陪女儿放两盏河灯就可以回了。
“嗯!”疏影斜靠在翠灵肩膀上,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几步以后,步覆才正常。
坐在车厢里头的王锡兰翘着嘴角将疏影的遭遇看在眼里,刚才踩到疏影的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那妇人身量很高,又穿着双高底鞋,踩痛她的脚太正常不过。
王锡兰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小人,因他看到疏影痛得龇牙咧嘴时,心情竟是格外开怀。相反地,此时他见疏影的脚恢复如常,反倒觉得没劲儿。
他暗自一笑,若那丫头知道自己这般心思,怕是要跳脚跳得脚断了。
疏影没走几步,发现侧前方有两道视线直射过来,不由挑眉看去,恰好看到王锡兰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登时脸色难堪起来。
王锡兰见疏影表情不自在,立时心情大好,不由自主地冲她戏谑一笑。
哼,就说怎么突然倒了霉运,原来是碰着这家伙了!每次遇到这家伙准没好事!整一个登徒子!还厚脸皮说要讨了我,有小姐在,我还怕你不成?
于是,疏影毫不客气地回谢他一个大白眼。
王锡兰瞧见,非但不同她生气,还给她咧嘴一笑。
哼,笑得真难看!疏影将嘴巴狠狠一撇,又斜斜地朝他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才算解气。
王锡兰摇了摇头,缩回脑袋,'。 '坐进车厢里去。
随着人流,王锡兰的马车与步行的疏影母女二人几乎一前一后地到达怡月桥附近。
一到桥下,王锡兰便看护着二位妹妹下车,继而又帮她们寻着一处地势绝佳的河畔,然后就站在她二人身后,看她们放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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