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演。
李眠儿不解于皇上的行为,却无从得解。少不得作罢。
不过陈王妃待不下去了,凛着脸踢了踢跪在她和陈王中间的宫女,低喝道:“光愣着作什么,还不速速收拾了,退下去!”
闻言,那宫女如得了保命符一般。一连磕了三个头,然后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瓦片可能扎伤她的手,只胡乱将那些碎片捋至裙摆中。再拿袖口将地上的水渍抹净,便仓惶退下,闪没了身影。
中间没了阻隔,陈王妃端起几上一杯茶盏递到陈王手中,嘴里说了句什么。陈王随手接过,仰脖饮尽。自始自终没有看其他人一眼。
李眠儿不禁瞄了两眼陈王妃,暗叹她的胸怀,不料陈王忽然瞥向自己这处,李眠儿不宜再看,匆匆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老巧了,视线落处正好坐着紫熙公主同她的驸马王锡兰。
自从上次疏影同自己诚诉她与王锡兰在怡月山上的那番纠葛之后,这还是李眠儿头一次仔细王锡兰,不同往次的淡然,这一回她要用十二分心思来观察他。
之前赛龙舟时的那身窄袍已被他换下,眼下他着一袭紫色宽袍,额覆同色系头冠,双肩佩以金涂银革带,腰束锦色腰封外系金绦,虽坐着难掩其颀长身材,加之眉清目秀,举止倜傥,讨得女子欢心不过举手之力耳!
王锡兰紧挨着紫熙公主端坐,二人频频耳语,王锡兰面容轻快,紫熙公主神情欢娱,笑意直达眼底,不知被王锡兰逗以何事恁般开怀。
李眠儿见他二人夫妇表面上如此和睦亲热,忍不住回头朝疏影处探看去,发现那丫头的眼睛也正怯怯地往那看呢!
不由回过头低低地轻叹一声,疏影果然只是嘴硬,明明早已心系王锡兰却死不承认,不晓得王锡兰对她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这么一想,李眠儿抑制不住好奇再次睨向王锡兰,恰好紫熙公主抬手整理掉落额间的一缕碎发,举手间眼眸一转,于半空中撞到李眠儿的视线。
李眠儿本就心如明镜,之所以多看两眼王锡兰,皆是因着疏影的缘故,是以她在遇到紫熙的目光时,并不如何在意,只简单回之一笑,便抽开了视线。
然而就在她眼角的余光将要覆于眼帘之下时,恍惚间依稀触着了紫熙公主眼中那似有似无的一抹阴冷之色,而那抹阴冷偏偏叫她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敢置信,遂李眠儿即时地睁眼回眸想要确认,可紫熙公主已经侧过脸同王锡兰交谈起来了。
李眠儿不动声色地重新阖下眼帘,粉薄的眼睑遮住眸底神色。方才紫熙公主目光中不小心流露出来的那抹寒意,她曾在两个多月前的那场赏花宴上见过,当时她因受不了断腕的疼痛,晕厥倒地,却在倒地的瞬间瞄到紫熙公主那没有半点温暖的眼眶。
后来她也屡次回想,总以为许是自己当时疼痛过度,神志意识皆已错乱,误读了人家的眼神也不定,之后也就了罢。
可今次再见,她却不敢再作之前那样的想法,自己与紫熙公主至今,明面上并无半点冲突,何以她那样看待自己。要说真有的话,也就数一年前的御花园内,她无意间听到那段陈王与紫熙之间的秘密谈话,可是他们兄妹定然不曾发觉自己,若是当真查现什么蛛丝马迹的话,自己也无需活到今日了,再说当时不是还有周昱昭在场么,如果陈王真是发现他们二人躲在深丛中的话,他没有理由不知觉的。
那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招惹到了紫熙公主呢?李眠儿想了半晌终是未果,不由深感无力!
李眠儿几不可见地摇摇头,既然紫熙公此如此不欢喜自己,那疏影她更没有缘由去喜欢了。她扭过头瞧了瞧疏影,却不知她看到王锡兰夫妇那情投意合的样子又会作何想法。
好在那丫头还知道些分寸,懂些眼色,并没有一直盯着那边看,这会儿正安静地盯着池央的花船看戏了。
当局者迷,李眠儿想破脑袋没想通紫熙公主这一茬,她这一上午的千小心万小意只放在曾同她有过蜚短流长的楚王和陈王身上,谨慎不带谨慎,不愿与他二人多有半分接触,免得平白无故惹来彭皇后、楚王妃等的敌意。
而对于紫熙公主,她只直来直去地想她二人之间的恩怨,重心又多半放在一年前御花园那个情形,根本就没有朝紫熙的驸马王锡兰身上想;再者,王锡兰同周昱昭情如手足,并且也知晓自己同周昱昭之间的那层关系,还从中穿针引线,怎么可能与自己搭起界呢!因此她没有刻意回避,反倒大大方方地暗中观察起王锡兰来。
可她的行为,在王锡兰的妻子紫熙公主看来,完全传达着另外一种意思……
李眠儿替疏影伤怀着,伤着伤着,觉得口渴,便顺手从几上端起茶盏,心不在焉地一边喝茶一边看戏,却在心底谋算着晚上要好好探探疏影丫头的底,也好趁早帮她筹划筹划。
三两口将杯中茶水饮尽,李眠儿放下杯盏,即刻身后走来一个宫人,替她将杯盏重新满上。
李眠儿思绪被倒茶的宫人打断,索性不再纠缠疏影的事,心道这姻缘的事实在是人力不可左右的,就算自己千般谋万般算,最终也不定落个什么下场,更何况是为她人谋算姻缘呢?
李眠儿抛开杂绪,不若品茗赏戏,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的花舸,专心看起戏来。此时甲板上演着的是杂耍,两岸的观众看得津津有味,不住地拍手叫好。
几近午时,日头渐盛,不过毗湖而泊,锦龙号的船舱中丝毫没有暑意,很是凉爽。即便那此立于露天下的观众们,依旧热情高涨,并没有因天气热而生出半分减退。
舱内的人不再拘于本座与邻里之间你敬我饮,悄然开始走动起来。
看了会儿戏,李眠儿的心情慢慢得以平复,这会子觉得咽喉又有几分干涩,就托起茶盏来,打算再饮上一杯解解渴。
不料,杯壁刚触及唇角,不知从何处伸过来一只胳膊,好巧不巧地抵到了自己的肩膀,李眠儿一时不备,将手一抖,大半杯茶水顺势倾了出来,悉数全洒到她膝头的裙子上。
好在这杯茶因她顾着看戏晾了有些时候,不是很烫只是有些温而已,可是这时节不比冬天,现下身上所着的衣裳不过春衫,那茶水已经浸到皮肤上了,好不难受。
李眠儿忍住惊呼的冲动,不欲引人他人侧目,只迅速地放在杯盏,伸手掸了掸裙上的水渍,再将裙子展开一点,不让湿处紧贴皮肤,同时也好叫风快一点将湿处吹干。
一切弄妥之后她才偏过头,不知身侧来者何人,定是过来给长公主敬酒的,却这般不小心!
斜眼瞄见一袭绛色纱袍的楚王一手提着小酒壶,一手托了个小酒杯立在身侧,背对自己,躬着身子正给长公主斟酒。
那……将才碰洒自己茶盏的那只胳膊便是此人的?
虽找着元凶,又见是楚王,本没打算发作的李眠儿更要息事宁人了。
第一百四十九回琼杯且尽阴霾露
“励瑾,身上的剑伤没甚大碍了吧!”长公主作势要起身,却被楚王伸手轻轻一按,便仍坐在高椅内。
“劳皇姑母惦念,侄儿的伤已无甚大碍了!”楚王声间温润。
“虽没了大碍,那也不能随心所欲过多地饮酒!”长公主假意冷着叮嘱道。
“是!侄儿也只少量喝一些,不过皇姑母可以敞开量多饮上几杯!”楚王语中含笑。
“励瑾,你这是不厚道了!姑母仔细你的身体,你反倒不心疼姑母的?”长公主佯嗔。
“皇姑母真是冤枉侄儿了,侄儿岂是那般没肺?侄儿是瞅着这醇香的桂花酿实在是喝一杯就少一杯的好东西,既延年益寿,又美容健体,心里是诚心地想皇姑母多饮两杯,补补身子!”楚王生怕皇姑母嗔怪,一口气说了恁多解释。
长公主开怀一笑:“励勤一向老实诚朴,皇姑母这是同你说笑呢,瞧你着紧的!”
“只要皇姑母不要误会侄儿的一片心意就好!”
“好,好!姑母领下你的心意!”说着,将楚王所斟之酒一饮而尽。
李眠儿听他二人一来一往,说得欢心,轻轻抿了抿笑笑,伸手端起方才那杯已被洒了大半的茶盏,递往嘴边。
“哎,李小姐,如何恁好的桂花酿不饮,却要喝这粗茶?”楚王忽然转过身子,出声打断李眠儿喝茶的动作,不仅如此,还亲自伸手劫下自己手中的茶杯。
李眠儿心头一跳,深感意外,楚王今日难得有一点多话,难道是这桂花酿喝得?不过楚王既然出言,自己岂有拂他脸面的道理。于是立起身,道个万福。
“李小姐不妨尝一尝!”楚王重又斟了一杯酒酿,说着递到李眠儿手边。
“是!”李眠儿蹲身接过,双手捧杯,小小饮了一口,她不大会饮酒,所以这所谓万分名贵的酒酿在她喝来,并不觉得半分美味,反觉又辛又辣。
还好楚王见此微微笑了笑,并不为难她。非让她干了满杯。李眠儿松了一口气,只是嘴里辛辛辣辣的,想喝口茶中和一下嘴里的味道。
怎料楚王再次发难。还靠前一步,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她才刚端起的茶盏,然后又麻利地将方才的那杯酒塞回她的手中,接着出言戏谑道:“李小姐,何必这般吝惜?这桂花酿虽希罕。不过李小姐却也无需这么小意!不妨多品上几口!”
一直颔首低眉的李眠儿暗暗叫苦,这难道就是楚王醉酒后的反应,多话又粘人?
李眠儿拒之不得,又无计可施,少不得抬起头来:“青烟遵命!”
楚王对着李眠儿勾唇一笑,然后仰脖干掉自己的杯中酒。
受伤后。楚王多半深居简出,所以面色白润了许多,兼又眼神清澈。乌发光泽,唇红齿皓,整个人脱尘飘逸,并没有醉酒之态。
这么近近得看来,楚王同龙椅上正坐着的皇上有着七八分相像。却与周昱昭长得相去甚远。
周昱昭长得更像太傅府王家人,承下她娘王钰十分的美貌。加上他后天培养出来的坚毅钢挺的意志,铸成一对犀利深遂、极具穿透力的眼眸,若正若邪,衬得整张脸有如雕塑出来的一般……
“李小姐……”楚王见面前的玉人愣愣地看着自己,却神思飘渺,不禁轻笑着唤道。
闻声,李眠儿急急地移开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彭皇后、楚王妃,生怕自己刚才的样子被她们瞧在眼里。
彭皇后和楚王妃各有应酬,并没有闲暇注意自己这里,只是一直视自己如无物的张淑芬这会正紧盯着自己这里,眼中的光芒分明透着对楚王无尽的爱恋。
李眠儿私下里冷哼一声,阖下眼,对楚王再次福了福身子,告罪道:“幸蒙楚王厚爱,无奈青烟酒量确实不济,饮下这一杯已是极限!还望楚王海涵!”
“既然李小姐如此说,本王自然点到为止!”
“谢楚王殿下体恤!”李眠儿看了看杯中的酒酿,抿了抿唇,蹙起眉尖,然后将眼睛一闭,狠了狠下心,一脸毅然地抬起大袖,遮住脸面,把杯中的酒酿饮了个尽。
楚王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颇觉好笑:“李小姐,这桂花酿如何?”
李眠儿拿帕子擦擦嘴角,努力绽朵笑颜,本想敷衍两句,夸奖一下这桂花酿,不过一双唇瓣如被锁住一般,半字吐不出,只好原地福了福身子。
长公主见了“扑哧”一笑:“励瑾,你饶了她吧,她是真不会饮酒!”
楚王跟着扬眉一笑,摆摆手:“那……那李小姐接着看戏……!”说着将茶盏送还与李眠儿手中,自己则侧回过身子,继续同长公主对饮起来。
李眠儿没好意思地红着脸,伸手接过茶盏,急急地往口边送,却见原本还应有小半茶水的杯子里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不由瞬间煞白了脸,可她还是强自镇定,装作杯中仍有茶水的样子,轻轻啜了一口。
继而,她悄悄低眉朝双脚附近的地毯上瞅了一圈,并没发现点滴水渍,再斜斜觑向身前武王的一双大袖,那对袖子宽大而色深,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眠儿额间直冒冷汗,她实在大意住了。自一向持重的楚王最初碰翻她的茶杯时,再又破天荒地同她说了那么些没甚意义的话时,她就应该有所警觉了。
她只是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场合,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谋害她,当着皇上的面,当着长公主的面!在她明日即将受封郡主的时候!
怪道楚王十分反常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起自己酒来,这本不是他的作风,想来自己杯中原本剩下的那些残茶多是被他袖于袖中了。
李眠儿很快恢复常态,心里澎湃如浪涌,再不敢饮食几上供奉的一切美味,忽想起刚才那位替自己斟满茶盏的宫娥,遂回头巡视。何来人影?
李眠儿直是冷笑,不知背后谁人欲置自己于死地,还是置自己于残地,损地?
转而想到自己的裙摆仍很湿润,便偷偷拿手用力拧出几滴水来,仍盛在茶盏中,待席散时带回去。
做完这个,李眠儿依旧脊背泛凉,若非楚王出手暗中保护,自己不知会有何下场!想及此。不由心下深深感激楚王的救命之恩!
李眠儿兀自后怕不已,可是她还得继续呆在这舱中,直到散宴为止。如再看池中的表演提不起一丝兴致来。
约子时左右,隔壁两艘船上的一些权臣重臣及命妇相继论资排辈、论官论职地前来锦龙号,向皇上、皇后、长公主及诸皇子皇妃、公子驸马敬酒。
舱中越发热闹,李眠儿虽无甚心思,可这也是长见识的好时机。只得赔了小心伸长耳目。
其实人物众多,她不过挑了些要紧的人仔细观瞻,如王锡兰的祖父母、武王妃的亲爹娘太傅及秦夫人,蓝熙郡主的祖公婆史太尉及夫人,还有李天天将来的祖公婆程尚书及夫人,当今国丈彭枢密使及夫人等等。
锦龙号的主舱内虽宽敞但毕竟空间有限。是以这些大人及夫人敬了酒便依次还是回到自己的船上。
一个时辰后,钟夫人和李青梧二人才上来锦龙号,进得舱内。看样子,温国公府只他俩人作入舱觐见,余者怕还不够资格。
李眠儿没有见着方氏、李天天,不觉有两分遗憾,也因此少了三分热闹。
想必温国公府多少也探得些讯息。当钟夫人和李青梧过来长公主面前时,明显比往日来得亲热些。
李眠儿扶钟夫人坐于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站在一旁侍奉,耳听长公主与钟夫人简单地唠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