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老人的女儿果然非同一般,照这个样子看起来,眼前这个女子或许武功还在离傲生之上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众人又不禁猜测起白眉叟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来,结果自然不过八个字,世外高人,出神入化。
离邱看着自己的手,直到现在还有些酸麻无力,良久不禁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江湖终究还是小一辈人的天下。
苦笑一声,看一眼地上跪着的独子,颓然悲苦尽皆袭到脸上,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离傲生原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是刚才离邱拿剑砍他的时候也没有辩解半句,可此时见老父露出如此神色,不由惊慌起来,狠狠的瞪我一眼,扑到离邱面前“父亲,且听孩儿说——”
“你还想说什么?”离邱浑身颤抖,显然气的不行。
“老哥,不妨听听贤侄怎么说,别什么都没弄清楚呢,就要打要杀的。”王卜之安抚道“况且——”明光转向我这一边“况且你若当真将贤侄杀了,要葛姑娘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是贤侄对不起人家,就是咱们也不好向老前辈交代不是。”
“年青人有那么一丁点的误会也是常事。”王卜之企图将气氛缓解下来,毕竟他这位义兄只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杀了,会舍得才怪,况且年青人年纪轻,办事不牢靠,哪有不犯错的,再看刚才离傲生的样子怕也不是当真对那葛姑娘无情。
想到这里,遂转向白眉老人葛洪鹰“老前辈,不若先听听可好?”
白眉叟捻须点头,想他收个徒弟也不容易,更何况他是真真确确的知道离傲生如何冤枉,这时候哪有不点头的道理。
只不知道他这徒弟怎么招惹到了那魔头,也只能怪他太不走运,自己却是爱莫能助,怪也怪他门中那一条该死的规矩,若非如此他又何止于受制于人,即使不是对手,跑总是跑的走的。
见白眉叟点头,王卜之不由送下口气来,这白眉叟都点头了,离邱自然也只能跟着点头“一切但凭前辈作主。”
假戏为亲(二)
由外堂转到内堂,白眉叟依旧坐在上位,离邱也坐在了一旁,另还有东方青父女以及王卜之三人。
离傲生一进来就自动的跪到了地上,本来按道理我也是要跪他旁边的,可白眉叟都没意思要我跪,旁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要知道这些武林正派人士;最重一个义字;这白眉叟既是武林前辈;本身又是离傲生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是他现在恼怒之下将离傲生杀了;旁人也是插不上半句话的;最后顶多也就是惋惜;感叹。
这些人最忌讳的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
“贤侄你可有什么话说?”王卜之本想问离傲生我说的是真是假,但一想到我的身份,不由顾忌,毕竟也不好损了白眉老人的颜面不是。
离傲生心思百转,想刚才那人所说不过子虚乌有,想要反驳却找不出根据来,更何况师尊白眉老人也牵扯其中,他要洗清无疑是说白眉老人伙同撒谎,且不说没有人会相信,只怕父亲听了也是雷霆大怒,左右踯躅竟是根本找不到能说的,不由苦笑连连,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那人竟然有本事让师傅白眉叟跟着撒谎,随即又想到那人三十年前叱吒风云,武功势力无不居于豪顶,又有什么是这人干不成的呢。
王卜之见离傲生欲言又止,神色迟疑苦楚,不由暗自着急,就怕一个不好,离邱又要杀子谢罪,看一眼站在离傲生身旁的人,王卜之计上心来,他行医多年,别的不敢确定,可这女子是不是怀有身孕还是看的出来的“贤侄;葛姑娘当真怀了身孕?”他说这话本就有所僭越,毕竟关乎女子名节,又牵连了白眉老人的面子,可这时候要真离傲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个侄子就真完了,离邱御下极严,为人又极为正直固守,若当真认定是自己儿子的不是,定然会重重责罚以谢其罪,到时候断手断脚谁也拦不住,更何况如此一来,岂不是将一生都毁了。
再看那白眉老人,明显是对自己女儿宠的可以,要是换了别家的,做出这等有损名节的事情,还跟男子私奔,怕早就被惩处了,即使是平常也当是怒言训诫大拐加身,可这白眉老人可好,别说是打了就是骂也没见他有这意思,甚至连跪一下都没舍得,如此差别,王卜之还看不出来,那就当真是瞎子了。
捻须而立,他不是不顾这葛姑娘的名节,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葛姑娘犯了什么错十有八九都不会受到惩罚,而离傲生就不同了,为了自己的私心,王卜之自然是尽力给自家侄子脱罪,撇了多少算多少,王卜之怕离傲生生性耿直,硬将罪名压自己身上,忙又跟了一句:“你父亲这一生最重信义,贤侄可不能说谎啊!”
离邱一拳重重拍在桌上“他敢”
离傲生抿唇,心中矛盾非常,他若说实话那就是在说白眉老人在撒谎,虽然他信的过师尊如此做法定然有他的道理,可毕竟身为弟子又待白眉叟如祖如父,他自小就是敬重非常,言听计从,就是白眉老人这时候杀了他,他也是不会说一句的,可——他又怎能欺骗老父——
就在离傲生左右为难之时,猛听见白眉老人的声音“徒儿,你只管说就是。”离傲生抬头见白眉老人依旧捻须而坐,笑望自己,而旁人却无半点异样,方知道白眉老人是用密音知会的,虽不明白白眉老人意欲何为,却也不再如刚才那般煎熬,又想到身旁那人竟然说了那么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出来,不禁也恼上心头,想他本就憋着口气,这时候正有了出口,遂也不再犹豫,叩首道:“傲生虽然胆大妄为;却也不敢欺瞒父亲;我与这位葛姑娘确实相识;但说怀孕抛弃等等就实在是子虚乌有的事了。”言罢,苦笑,要是这人真的怀了他的孩子的话,那就好了——
可惜同为男子,在一起已是逆伦,哪里有男子怀孕生子的可能,想到这里不禁心口一痛,若是离邱刚才真的把他一剑杀了,未尝也不是件好事,他做的事情,是真的该杀——
“逆子,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离邱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姑娘家会这样败坏自己的声誉,可儿子是他自己的,他又怎会不了解,看儿子的样子当说的是实话才是。
“父亲不信,可直接去问。”离傲生苦笑以对,这个时候就是他说什么别人也没相信的。
离邱狐疑,又迟疑的看了白眉老人一眼,其实若不是白眉老人亲自承认,他是断不会相信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的。
“哼”东方敏在旁边轻轻的哼了一声,“若要知道还不简单,只王前辈上前把脉立知真假。”东方青虽知失礼,却也知女儿心中气愤难平,是以也没有说什么。
但他心里清楚这亲事无论如何是成不了的了。
要不是碍于白眉老人,王卜之早就这么要求了,这时候东方敏提出来自然是大好。
眼见着推辞不得,我正打算说孩子已经流产了,偏这时候离傲生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摸摸鼻子,刚才的念头却是烟消云散,毕竟比起离邱来说,还是离傲生的心意重要,要真把他惹恼了,那才是真的麻烦——
“你说什么自然是什么”见好要服软,反正经这么一闹,这离傲生是八九娶不成那东方敏了。
众人见个我这等模样,虽然还不敢确定,却也猜的八九不离十,王卜之抿唇看向白眉老人,可这白眉老人却也奇怪,进来之后不但一句话没说,瞧模样,还好似不关他的事一样。
离邱左右思量,虽不明其中细节,但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了了,看一眼堂下的儿子,再看看儿子旁边的人,站起身来,冲白眉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葛老前辈,此事闹到现在怕已是满城风声,离邱在此代子请婚,请前辈将令千金嫁与犬子为妻。”
“父亲不可”离傲生闻言大惊,想那人本是男子如何嫁他,更何况那人的身份——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离邱哪会理会,只苦了有苦说不出的离傲生。
再看那白眉叟,却是将视线转到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就等着那人一摇头,自己立即解救底子于苦难之中。
可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眼高于顶的人,竟然没有摇头,反而点了头,这一下,无疑令白眉叟磕掉大牙,他本道是自己弟子无意得罪了这魔头,引得他如此戏弄,此时看来怕是另有隐情,想到这里不由望向离傲生,忧心起来,无论是何种情况,和这魔头扯上关系总不是好事。
众人各怀心事往前堂走去,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消息也应当及时传出去才是,可才跨出园门就见一人立在道旁,似是等人,那人听见后方动静立即转过身来,华衣锦带,龙姿凤章,端的是温如玉,性如兰,让人见之顿生春阳和洵暖暖如风之感,再细看却觉此人气质不俗,举手投足之间竟是带有霸者风气。
王卜之一见此人,立即上前两步,问道:“汉兄怎在此处?”
离邱东方青等人也认出来人,不是那西门怨引来的人还有谁,对望一眼皆不知此人来此做何。
汉尧生与王卜之见了礼,微微笑道:“故人来此,怎能不来相见。”说着视线在我身上略为停顿,随即笑看向白眉老人,言道:“葛兄别来无恙?”
借身离府(一)
“一别经年,汉老弟风采依旧,真是羡杀旁人啊!”白眉老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人,不由感慨道。想他不过痴长眼前这人几岁,如今三十年后相逢,这人看起来却跟三十年前没大差别,让他如何不生感慨。
再想到身后的人,却是苦笑一声,难不成这幽冥教的人都有长生不老的配方不成,要不然怎么过了三十年跟过了三十天似的。
离邱等人闻言却是一惊,想白眉叟成名已久,此时却与眼前这人称兄道弟,怎不令人惊讶。要知道即使是离邱在白眉叟面前也只是一介后辈而已,白眉叟成名的时候,他们这些老江湖怕还没出师门呢。
王卜之遂惊讶道:“原来汉兄与白眉老前辈相识?”
汉尧生手持折扇,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他待人谦逊有礼,总让人心生好感,可待要亲近,却发现这人远在天边上,就跟中天上的月亮似的,明明感觉离的进,可怎么伸手登高也别想够的着。
我捏了离傲生的手,趁着旁人的注意力全跑到前面,暗暗吃起豆腐来。
离傲生自从看见汉尧生起,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才见过不久,就是想忘也忘不干净,随即又想到幽冥教碧海潮生阁里的事,心下一痛,猛的抽回手,上前两步“汉宫主大驾光临,离傲生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离少盟主,想不到这么快就再见了,这几日少盟主过的可好?”汉尧生微微颔首还礼,对于他来说,这等礼遇已经很是客气,甚至说已经过了,毕竟对着一个小了自己不知道几辈的人,他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礼遇。
白眉叟看看自家徒弟,再看看隔了三十年没见的故人,迟疑问道:“怎么,汉老弟,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徒儿不成?”白眉叟总感觉汉尧生的态度有什么地方不同寻常,难不成自己的徒弟得罪了他,可看样子也不像啊。
“我与离少盟主确实有些缘分。”汉尧生答的不置可否。
“生儿?”离邱等人对看一眼,这人先与白眉叟称兄道弟,现在又与离傲生扯上关系,只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父亲,这位是现任天玄宫宫主汉尧生汉宫主。”若照以前,离傲生怎么也要称一声前辈,汉前辈,汉老前辈都可以,毕竟这人是与自己的师傅同辈的,而且成名又在自己父亲之前,可想想身后那人,只得摇头苦笑,一声前辈却是唤不出来,若汉尧生是前辈老前辈的话,那身后的人他该如何计较,那人即使是做他的爷爷怕也够年纪了,偏偏外表看起来只比他痴长几岁,其实若那三十年不算的话,这人也真的是比他长了几年而已。
可对于汉尧生和何麟生等人却又是另一种算法了——
离邱闻言不由一惊,东方青和王卜之也好不到哪里去,若说刚才他们惊讶于这人年纪轻轻竟然能与白眉叟称兄道弟的话,那现在他们惊讶的却是这人真的如他们想像的那么年青吗?
苦笑一声,天玄宫主人成名之早怕不晚于白眉老人葛洪鹰,要认真论算起来,这人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如何如今看来却不显半点老态,就好比那冬日里的常青松一样,碧油油的一枝,再看其神韵内敛,武功明显已经臻至化境,当世能够与其匹敌的怕只有少林寺圆空大师,以及白眉叟了,就不知那魔教前教主何麟生是不是他的对手。
王卜之的讶异决不下于离邱,他一生钻研医道,自然对于各种药物都有涉及,武功修炼到一定程度确实可以减缓衰老,却也做不到如此境地,在他看来还是借助了药力的,就不知道这天玄宫主是用了青龙果还是无常花了,这两种药物他虽从未见过,却也知道对于武功并无太大用处,就不知道这天玄宫花费如此多的心思驻容养颜为的是什么了,毕竟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还是武功比较重要一些,与其将这些药物浪费在一张脸上,还不如制成灵药,或可危急时刻救人性命,或可提升功力,也都比用在这无用的皮囊上好。
东方青也是咬着舌头的,看着眼前不再年轻,但却绝无苍老之感的人,心思百转,这天玄宫宫主成名在三十年前,算起来跟那白眉叟是一辈的人,就是没掉牙也该白几根头发才是,瞧眼前这人,肌肤紧质,青丝如黛,一把逍遥扇一展,说是进京赶考的书生绝对没有人怀疑,说是风流名士也绝对没有人不相信,可若说是天玄宫宫主,那个三十年前就成了名的人,东方青就有点难以接受了,过了这么多年,却还是这等模样,不是驻颜有功就是妖怪了……
东方青瞅瞅自己的那一大把胡子,和身旁已经长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又看看白眉叟那一大把的白胡子,这魔教里出来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汉宫主大驾光临,老夫不知,还望恕罪。”
“离盟主客气了,本座此来不过是见见故友,以叙离别之情,讨饶之处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