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公一噤,打了个冷战。
“公主,赶快更衣吧。”红玉催促道。
寒蕊叹口气,望着箱子里的嫁衣,怅然道:“哪来的呀?”
“自然是新的……”红玉嘻嘻地笑道:“从江南赶制过来的,本来,是预备给润苏去蒙古的,她……自然就给你用上了……这不正好么,现成的……”多好啊,嫁衣一穿,往郭府一送,源妃的诡计就都成了空。红玉欢喜得不得了,幸亏嫁衣是现成的,越快走越好,省得夜长梦多,万一源妃再生事,可就糟了。
r/》 心里一急,动作也快了,招呼着宫女:“快点,快点!给公主穿衣!”
“急什么。”寒蕊慢悠悠地应道,失魂落魄地往凳子上一坐,又是黯然一声长叹:“唉——”
“大喜的日子,你老叹什么气呢?!”红玉不悦道。
寒蕊漠然道:“这有什么大喜的?”
“咦,你从前,不是眼巴巴地,要嫁给他么?”红玉打趣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寒蕊惆怅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难道你就不能当现在是从前?”红玉笑呵呵地说:“如今,可是他主动要求要娶你的!这难道,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终于实现了,你该高兴啊!再说了,你还不用去蒙古和亲,多好啊!一举两得,这么好得事,这辈子都难得再碰上第二回了!”
“怎见得是好事呢?”寒蕊幽声道:“只是不用去和亲了,谁知道,他为什么娶我呢?”
红玉大咧咧道:“他喜欢你贝,这还看不出来?!”
“他喜欢我?!”寒蕊眼睛瞪得老大,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以前我那样对他,他都是毫不领情,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怎么可能是因为喜欢我而要娶我?”她眉头一结:“红玉,到底是我变聪明了,还是你变傻了?他喜欢我?你用脑子想想,可能么?他什么时候地我有过一张笑脸?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哪次不是他针对我?谁会用这样的方式喜欢一个人?!”
红玉怔了一下,讪讪道:“那……大家都怕源妃,谁都不敢站出来,他凭什么敢公然让源妃下不了台,要不是喜欢你,他冒这么大风险干什么?!”
寒蕊摇摇头,沮丧道:“不知道。他是个谨慎而且会谋划的人,象磐义一般,所以,我们根本猜不透他的目的。”她失落地说:“要是润苏在就好了。”润苏那么聪明,一定猜得到他的目的。
红玉眼睛一亮,轻声道:“对了!润苏公主不是说,站出来要娶你的,就是最爱你的人,你忘了……”她欢喜地,将两手轻轻一拍:“润苏公主真是料事如神啊!你看,你还不相信!”
寒蕊有些犯傻了,她紧紧地皱起眉头,想起了润苏当时的话“那个在朝堂之上站出来,要娶你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爱,才能有如此的勇气……”
润苏的话,清晰地飘过来“无论他是谁,你都要忘记一切,重新开始。记住我的话,不要怀疑,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
最爱我的男人?郭平川?郭——平——川——
寒蕊呆呆地出了半天神,忽然苦笑一下:“她算准了是他,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
她喃喃道:“润苏,你真是聪明,可老是要欺负我蠢,这次也一样。明明知道他别有目的,却偏偏要把我的想法往岔路上引,你是怕我去了郭府处处跟他作对,使得自己日子难过,所以干脆就骗我,说他爱我,而且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
“这可能么?世界上谁会相信?”寒蕊低声道:“可你却认为我会相信,在你心目中,我真的,有这么蠢么?”
红玉诧然地张大了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润苏的话全是真的,连红玉都看得出,也都猜到了,郭平川爱上了寒蕊,可是寒蕊,就是不相信。红玉想解释,又不知如何来说服寒蕊,一肚子话窝在心里,也没有个头绪,就是倒不出来,那个急啊,越急越不来米,张口结舌半天,还是只憋出了一句:“要是润苏公主在就好了……”
红玉杵在那里半天,才爽性地一挥手:“管他那么多呢!反正不用去蒙古了,怎么都好!”
那倒也是。嫁谁都是要嫁,北良死了,嫁给郭平川,总好过去蒙古和亲,平川在难相处,也比那木措好吧。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自己了,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了。沉默了许久之后,寒蕊默默地站起了身,将两手一抬,平举齐肩:“穿衣吧。”
红玉赶紧地,招来宫女。
最后系上腰带,红玉赶了安排寒蕊坐下梳头,正摆出首饰盒,寒蕊定定地望着镜中盛妆的自己,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我觉得,也许,过不了多久,我还是会要,离开郭家的……”
红玉一刺,缩回手去,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怪怪的,很不好受,她不由得有些愠了:“别说这些了好不好……”
寒蕊看她一眼,奇怪她为何如此忿忿,悻悻地不语了。
“公主,郭府的人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公公来报,似乎是催促。
“郭府的人?”红玉已经听出了什么:“怎么,驸马没来接?”她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身为驸马,不来接新娘,似乎有些说不过去。这郭平川,到底是心里真的爱寒蕊,表面还要顾忌源妃?还是,真如寒蕊所说,他是有别的目的呢?
一下子,红玉脑子里就转开了。润苏公主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驸马还在真若宫……”公公的回答又让红玉一惊。源妃是在为上午朝堂上的事责怪平川么?不然,这都过了晌午了……红玉陡然间,担心起来。要是源妃一怒之下杀了平川,那寒蕊,岂不是又要远嫁蒙古……一想到这里,她手脚都有些发麻了。
“皇上又在催了,要公主早些去婆家。”公公说。
父皇也怕源妃啊。
“知道了。”寒蕊淡淡地答一句,情绪并不高。
“我们要快点了。”红玉说着,从镜子了打量寒蕊一番,觉得已经收拾妥当了,伸手就去取盖头。
寒蕊一抬手,轻轻地挡住了红玉的手腕。
红玉迟疑了一下,吩咐道:“你们所有人,都到外头去候着吧,待会,我扶公主出去。”
节正文 第86章 现卑微只因生命无奈 怀体贴全为倾心相爱
“今天晚上,你一步也别离开我。”寒蕊抓住红玉的手,眼巴巴地望着她。
红玉柔声道:“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她想说,驸马叫我出去,我能留么?可是,一看到寒蕊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就改了口。
“唉——”寒蕊又是无助的一声长叹。
“别再叹气了!你都叹了三声了!”红玉忽然有些火了:“你若再叹,我把你送到喜房就走!”这大喜的日子,老叹气干什么?!这么晦气!
寒蕊抿了一下嘴巴,无奈地闭上了嘴。
红玉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打算,怎么样对他?”她只怕寒蕊又跟上几次一样,跟平川对着干,那局面,可就难收拾了。
寒蕊沉默片刻,回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会顺着他的。”
红玉点点头。这个时候,找个庇护所真的不容易。寒蕊终于也学会权衡利弊了。
“润苏骗我,不也是希望我凡事别再由着性子,不要再冲动……目前的万全之策,也只能是委曲求全了……”寒蕊又想顺着话叹一口气,一看到红玉正眼瞪瞪地望着自己,赶紧深吸一口气,把个“唉”字咽了下去。
红玉什么也没有再说,起身拿起了盖头,轻轻地覆在了寒蕊的头上。
在一瞬间耀眼的大红中,寒蕊的眼前,暗了下去,这感觉,很熟悉,却让她莫名地忐忑……
平川前脚刚一踏进院子,管家就跟过来,低声道:“我们已经把公主接过来了。”
平川缓缓地停住步子,侧头道:“在正房么?”
“是的,你散朝的时候一托信回来,我们就把正房打扫干净了,公主来,正好住进去,”管家回答:“都是照您的吩咐做的,放心吧。”
他点点头,三步并做两步,跨进了内院。
漆黑了那么多个夜,正厢房的灯,今夜终于亮了起来。
她,终于回来了。
平川的心里,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寒蕊,终于回来了。这间房,他为她,留了这么久啊,似乎,早就知道,她还会再回来住一样。
他带着喜悦,带着向往,还有忐忑,象初次成婚的新郎,紧张地,走向自己的新房。
门在他微微颤抖的手指下,被轻轻地推开。
一眼就看见,他的新娘,他这一生之中最爱的女人,就顶着大红的盖头,坐在床榻之上,等着他。一时间,他百感交集,能再次娶到她,多么的不容易啊。
他稳稳神,环顾四周一眼。
屋里虽然简单,但还是有些大婚的气氛。大红的喜字挂在墙上,红烛燃烧得很热闹,不过是几块红锦的盖布和一床红色的被褥,相比寒蕊第一次的婚礼,寒碜了太多,也比上平川的后几次婚礼,摆设和气氛,都差了一大截。
但平川,很满足,也很兴奋。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洞房,今夜的洞房,才是他最盼望的,因为这个新娘,是他真正想要娶的女人。喜堂隆不隆重不重要,陪嫁风不风光也不重要,有没有拜堂仪式更不重要,只有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他和她,早就已经拜过堂了,他们缺的,是洞房。
寒蕊,今夜,你是我的新娘了。
平川的心,幸福得开始颤抖,还带着微微的心酸。是啊,这一切曾经是那么轻易就可以
得到,他曾经差一点就错过,就算今天他达成了心愿,可是谁又能说,他没有浪费太多的光阴呢?兜兜转转,最先后悔的人,谁又能料到,竟会是他呢?!
“驸马来了。”红玉轻声地打个招呼。
平川点点头,算是回答,然后,轻轻地,朝后边摆了摆手。
红玉迟疑了一下,俯身在寒蕊盖头边低声道:“我退下了。”还未抽身,就被寒蕊急急地抓住了手腕。红玉有些迟疑,但看平川一眼,她还是轻而坚决地,握住寒蕊,抽出了自己的手,匆匆离去。
门,“嗒”的一声轻轻叩上,屋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安静。
他静静地站在屋子中间,望着那红色的盖头,缓缓地垂得更低。
这一刻,她会是怎样的心情?悲伤?绝望?无奈?愤怒?抑或是感激?无论是什么,他都知道,觉不会是快乐和期盼,绝不会是三年前同样的心态。他分明地感到了她对他的害怕,尽管,她怎么也不会表露出来,可是他知道,再嫁过来,她对他,或许,已经没有了爱。
可是他不相信,她的爱,会消失得那么快,那么干净。
他抬起步子,徐徐地走近。
大红的盖头下,看不见她的脸,他却想起了从前……
她迟疑着,扯下了自己的盖头。黑溜溜的眼睛,象一个颗黑葡萄,转了几转,落到他的身上,眼里的失望顷刻间变成了欢喜,她裂嘴一笑,酒涡漾起来,没有醉倒他,先把她自己醉了:“平川……”
比起她少女应有的羞涩,更多的,是直白浓烈的爱,扑面而来,跳跃在她的声音里:“平川——”
他心头再次一颤,鼻子开始发酸。他是喜欢听她这样叫他的,她的声音,那么欢快,那么甜美,又那么的深情。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回忆到她这样的呼唤,每一次,都让他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寒蕊啊,心心……
她在盖头下,听见了他衣摆细微的摩擦声,她知道,他在走近。
慢慢的,他的软靴,出现在了她盖头下方局限的空间里。她听见自己沉重的鼻息,随着他细碎缓慢的脚步在加快加重,但她还是觉得氧气不够,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了。
她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紧张、局促、还有恐惧,就这样摄紧了她的心。就在她头脑发炸,接近昏厥的瞬间,他的软靴,忽然停住不动了。
他默默地站定,默默地,注视起她来。头一次,他这么大胆而没有顾忌;头一次,他用这么深情而温柔的目光;头一次,他望着她,脸上,洋溢着快乐的微笑。可惜她的脸藏在盖头之下,不然,她一定会看见他从未被人知道的另一面,而这一面,今夜完全彻底地绽放在了她的面前。
他停下来,用满腔的深情端详着她。他想象着,呆会亲手揭下盖头之后,她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他认为,她最有可能的表情,就是对他直目而视,傲然道:“你想怎么样?!”可是,他摇摇头。不,不会的,从前的寒蕊会这么硬碰硬,现在的寒蕊已经学乖了,她会避开锋芒的。那么,她一定,会低头沉默不语,等着他来开口说第一句话,看他说什么,她再决定如何接。这样,也许更加合情合理。
平川悠然一笑,竟然生出一念,想同她开开玩笑。
这个玩笑怎么开,让我好好想想。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大红盖头,哑然间有些忍笑不住了。
他的脚步就在一步开外停下了,她的思绪,也终于有了个喘息的瞬间。
他为什么停下?
寒蕊在心底长叹一声。也许,这就是他对我羞辱的开始罢,要用这个举动,来唤起我尘封的记忆。就在起念的瞬间,她已经感到,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过去,真的说回来就回来了,一切的一切,真实地,浮现起来,再一次让她感到绝望和心痛。
那一次的大婚,前厅满堂宾客所见的羞辱,洞房被他恶意的冷落,放弃了尊严依然得不到的爱,前事一桩桩并没有因为记忆而褪色,这一刻重现,反而让她更清醒。
我真的没有忘记,我为何不能做到忘记?
她悲哀地意识到,他的目的达到了,而且是如此轻易就达到了。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以前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以后,仍然是。这辈子,他注定是她的劫,逃不过去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决定了,如何对待他。
既然他要看到她落魄,那就让他称心吧。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现在,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虽为公主,却是落地凤凰,委曲求全,才是万全之策。因为,她不想去蒙古,她还想既然不可避免地要回到郭家,她就应该努力同郭平川搞好关系,一是为了自己少吃点苦头,毕竟伸手不打笑面人嘛;二来,如果她做得好,或许还可以求得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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