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
寒蕊公主见他始终僵着个脸,只当他是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了随从,就离开了。
霍帅一行也跟了公公,径直进了正阳殿。
寒蕊公主转过正阳殿拐角,忽然停住了步子。
“公主?”贴身侍女红玉凑过来,不知寒蕊公主有什么事。
“他好象很生我的气呢,”寒蕊懊恼地说:“早知道他是郭帅的儿子,我就不会跟他开什么玩笑了。”
红玉小声开导她:“不知者无罪呢。”
“人家父亲刚刚过世,心情不好,我还调侃他,”寒蕊想了想,折身往正阳殿:“我得跟他解释解释。”
“陛下,他们来了。”皇上贴身的李公公见霍帅等人来了,赶紧小声地禀告。
皇上迅速地起身,匆匆地走过来迎他们。
霍帅刚到率领众人下跪,皇上眼明手快,一把托住他的胳膊,说:“统统免礼!”
他们闻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好垂首站着,等待皇上发话。
“赐座!”皇上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朕一直等着你们,朕……”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们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朕代黎民百姓感谢你们!”
“臣愧不敢当。”霍帅闻言,连忙跪下,一干人也跟着跪下。
“请起,请起!”皇上由衷地说:“关山一役,你们以三万人马挫败蒙古十万大军,并将他们驱赶至回栾山脉之外,是奇功一件啊。蒙古这一败,数年都难复元气,中原,终于可以好好地出一口恶气了。”
皇上双手抱拳,朝向天际,动容道:“朕百年之后,有颜面朝见祖宗,全亏了你们啊。”
面对皇上如此的赞誉,霍帅并不答话,默然合眼。
“朕要好好奖赏你们!”皇上抬高了声调。
“臣有罪!受之有愧!”霍帅忽然说道:“臣指挥失误,致使郭副帅为国捐躯,臣罪该万死!”
“霍帅……”对霍帅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平川大吃一惊,他想制止,却来不及了。
“不是你的错,都怪朕,”皇上长叹一声,悔恨地说:“都怪朕,不该刚愎自用,胡乱插手,不然……”他垂下头去,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皇上……”霍帅显然也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吃惊之余,免不了感动,也难掩心痛。他跟郭副帅纵横沙场几十年,虽然年纪相差近十岁,却情同兄弟,如今关山一役,让他痛失左膀右臂,而这失误,又分明是可以避免的,这叫他如何不心痛?!
皇上沉默良久,忽然问:“郭帅的儿子,随你一同来了么?”
霍帅一把扯过身边的平川:“这就是郭帅的儿子,郭平川。”
“郭平川——”皇上沉吟片刻,有感而发:“一马平川,好名字啊!”
“抬起头来,”他踱到平川跟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说:“不错,颇有乃父之风啊。”而后仰天长叹一声道:“因朕的轻率,痛失一员猛将,战虽然打赢了,朕的心里,却沉重得很啊。”
皇上幽声道:“大军要三日之后才可回朝,近日急召你们回京,是因为朕有一个决定,一定要在大军回朝之前宣布。”他轻轻地抬起手腕,身后,公公展开早已拟写好的圣旨,宣:“自即日起,封郭破虏将军之子平川为骠骑将军,引领霍家军一字营。”
章节正文 第2章 诚心道歉奈何人不受 贴心安抚只因心倾慕
霍帅脸上漫起一层惊喜,连忙推平川一把:“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叩谢圣恩!”
平川一头扑在地上:“谢主隆恩!”
皇上点点头,说:“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都平身吧,赐坐。”他缓缓地在龙椅上坐下,沉郁地说:“平川,你是家中独子,如今父亲去了,重担都落在你一人肩上,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朕说。”
平川恭声道:“谢皇上抚恤。”
“拜将军,是件大事,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但一想到你父亲,朕实在没有心情,想必你也是如此,”皇上幽幽地叹道:“朕记得当年你父亲拜将军的时候,圣旨一宣,他从队列里站出来,朕问,卿今年多大了?你父亲回答说二十二。朕惊异道,没想到霍帅举荐的将军这么年轻。你父亲高声答道,破虏不在年纪,志气不在出身!”
“当年的情景,朕还历历在目,”皇上动情地说:“朕当时对他的能力还心存疑虑,只因霍帅力荐还是授予了将军大印,而后二十余年,你父亲以长胜不败的战绩成就了常胜将军的名号,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将目光转向平川:“你父亲二十二岁拜将军,当属难得,但你如今二十就拜了将军,还胜他一筹,朕将霍家军里最勇猛的一字营交给你,郭家常胜将军的名号能否由你继承,就看你的了,这是朕的期望,更是你父亲的期望啊——”
平川普通一声跪下,泣声道:“臣一定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皇上默默地,将他扶起来。
这时,公公端着一个托盘,轻轻地靠上前来。
皇上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展开了双臂,说:“换上。”
霍帅一看,竟是一件孝袍,他脸色一变,慌忙跪下:“皇上,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皇上在公公的帮助下,把手臂捅进孝袍的袖子里,慢悠悠地说:“郭帅军功盖世,如今以身殉国,朕指挥不当,难辞其咎,于公于私,都应该为其戴孝。”
听了这话,平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皇上,是要为父亲戴孝,这怎么可以?他连忙磕头不止,意图阻止:“使不得,使不得,折煞父亲,折煞郭家了,谁人担当得起啊?!请皇上卸去孝袍,留臣一条活路吧!”
公公见他们反应激烈,便停下了手,小心地望了皇上一眼,皇上只沉着脸,一言不发。公公踌躇片刻,还是系上了孝带。
“皇上……”霍帅和平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都不要劝了,朕已经决定了,”皇上用手指指殿外,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你们看,昨日还晴空万里,一夜过去就是满城素裹,就连老天,也感念郭帅的英年早逝,以漫天大雪来一个天下尽孝!”
“今天朕只等你们来,”皇上一挥手:“传朕口谕,从现在开始,国丧三日,宫里所有人等都将预先准备好的丧服穿戴整齐,为郭将军思悼,年内不举行任何庆典仪式。”
“是。”公公应了,退下去。
“父皇……”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
皇上转头一看,是寒蕊,畏畏缩缩地站在大殿门后面,只探出半个头来。
“什么事啊,进来吧。”皇上说。
寒蕊踌躇一阵,还是不肯进殿。
“你这孩子,平日里都不是这样,今天怎么如此瑟缩起来?”皇上的语气里虽有责怪之意,却仍旧听得出对她的娇宠:“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父皇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
“我……”寒蕊终于扭捏着从门后走了出来。
一袭喜庆的红色再次刺伤了郭平川的眼睛。
皇上皱了皱眉:“你怎么还不去换丧服?”他转向寒蕊的贴身侍女:“红玉,是昨日公公忘记通知你了,还是你自己忘记了?”
红玉慌忙跪下来解释:“奴婢该死,只因公公昨日通知说要等统一命令,所以早上起来红玉就没有按要求替公主穿戴,奴婢罪该万死……”
皇上听她这么一说,脸色才有所缓和,说:“刚才公公已经传令下去了,你们,赶紧去换装。”
“是。”红玉赶紧站起来,去拖寒蕊。
寒蕊却不走,反往皇上跟前凑过来:“父皇……”
“父皇知道你喜欢红色,但今时不比往日,你不要固执,”皇上没等她说完,就先行打断了她的话,催促道:“赶紧去换装!”
“我……”寒蕊用手指指郭平川,小声地说:“我只是想跟他道个歉……”
“道什么歉?”皇上有些诧异。
“我……”寒蕊一下涨红了脸,她不敢告诉父皇刚才从屋顶上掉下来的事情,吞吞吐吐好不窘迫,憋了半天,才说:“我刚才不知道他是郭将军的儿子,还跟他,开玩笑……”
“也不看看是什么日子,胡乱开什么玩笑?!”皇上忽一下沉下了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公连忙靠过来,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皇上。
“你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皇上生气了:“把她送到皇后那里,要皇后好好管教管教!”气哼哼地一挥手:“禁足十天,呆在明禧宫好好反省!”
寒蕊一下咬紧了嘴唇。
红玉来拖她,她还想犟着往郭平川那里走,眼睛殷切地望着他。平川明明知道她是冲自己而来,也明明猜得到她想说什么,但他偏不打算接受她的道歉,倔强地把头一扭,生生地避开了她的欲言又止。
“平川,节哀顺便。”出得宫来,北良见平川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好言劝道:“明日你父亲出灵,皇上亲自参加,你可要上心一点啊。”
恩,他无言地点点头。
“公主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北良勒了勒缰绳,低声说:“不知者无罪,她不是故意的,而且事后人家也想来找你道歉的……”
瞥一眼平川,没来由的,又见他铁青了脸。
“别跟她治气了,”北良拍拍他的肩头:“再说了,皇上也罚了她的……”
“禁足十天,有什么难过,这也算罚?”平川不满地说:“交给皇后管教,皇后可是她亲娘,能怎么管教?!”
没想到一提到寒蕊公主,平川一下就翻脸,反应怎么会这么大,北良愣了一下,旋即有些不平起来:“人家又不是有意的,讲了两句玩笑话而已,至于嘛?你心情不好,就不要迁怒于人,就事论事来说,她有多大的错呢?”
“她就不该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开什么玩笑!”平川冷声道:“天下尽孝!只有她例外,什么衣服不好穿,非要穿件红衣服!我爹死了,她就那么开心,还要庆祝不是?!”
原来是为这个生气啊——
北良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你父亲为国捐躯,我们都很难过,但如果不是皇上宣布天下尽孝,那满大街,穿红衣服的人还会少吗?以此迁怒于寒蕊,大可不必。
“我也听说过,这个公主喜欢红色,如果不是你心情不好,她穿红色也惹不上你不是?”北良见他气鼓鼓地,只好继续开导他:“既然皇上有令,她现在肯定也已经把丧服换上了。”
平川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不说话了。
见他不再否认,北良又说:“人家还想跟你道歉来着,我看她,是真心诚意的,你就不要记恨人家了——”
“我还是觉得她讨厌,”平川翻一个白眼过去:“现在,我觉得你比她更讨厌!”
“我不过说了两句公道话而已。”北良无奈地说:“怎么你连我也恨上了?”
“行了,别再跟我提她,”平川漠然道:“我对她没兴趣。”
北良讪讪地住了嘴,心里却还是有些替寒蕊公主鸣不平。
平川铆着劲,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马,得得地慢跑起来。
“平川!”北良追上去,忽然一拉平川的胳膊:“看!”
前边不远的路旁,樟树下,站着一位白裙女子,正静静地望着他们俩人。那女子身形秀颀,长得很清秀,眼睛不大但很亮,含有一种智慧的光彩。
北良朝平川努努嘴:“你对公主没兴趣,喏,让你有兴趣的来了——”玩味一笑,快马一鞭,径自先走了。
平川顿了顿,勒勒缰绳,让马走到树前,翻身一跃,下得马来。
“真巧,在这里碰上你。”他说。
“我是特意来这里等你的,”白裙女子说:“想来你府上肯定很多人去慰问,我不便登门,听说你去了宫里,这是回家的必由之路,所以就来这里等你了。”
“那,不是等了很久?”他有些诧异。
“恩,是有些时候。”她轻轻地笑了笑。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也歉意地笑了笑。
她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还好么?”
他闻言,默默地低下头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很难过——”她说得很慢,似乎是想起个头来安慰他,又好象是有太多的话要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放心,我没事的。”他猛地抬起头,甩一甩,仿佛就此把所有的痛苦抛开了。
“平川,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她充满同情地望着他。
“我能说什么?”他苦笑一下。难道我能说,本是无谓的牺牲,如果不是皇上擅自插手军务,下那么一道该死的圣命,爹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送命,险些毁了常胜将军的一世英名不说,连命都丢了。
“人生在世,总得违心做一些事,说一些话,形势所逼,不要太放在心上,”她低声劝慰他道:“公理自在人心,无须多言。”
她的话里,似有所指,想来父亲的牺牲,明里暗里都是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她一定也听说了些什么,才会这样来开导他。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她一眼。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她微笑着说:“你娘和妹妹现在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要挺住啊——”
他无声地点点头。
她笑着摇摇手,算是告别。
他跨上马,她还站在树下,望着他,微笑。
平川一扬鞭,折身而去,走出半里远,一回头,她还站在原地未动。
他一挫身,回转。
“你怎么还不走?”他问。
“等你先走,我不急。”她说。
“你先走,”他说:“我看着你走。”
她笑笑,点点头,娉娉婷婷地走了。
“修竹,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他扬起声音,问。
“如果你想见我,就到随安书斋来吧,我经常去那里的。”她侧身回答。
白裙的修竹转过街角,不见了。
平川这才垂着头,闷闷地骑着马开步。
走了还没半条街,忽然,北良冒了出来:“你的红颜知己走了?”
“你怎么还没走?!”平川没好气地问。
“我哪能走呢,”北良说:“我爹吩咐,一定要把你送回家,我得完成任务。”
“那你刚才在干嘛?跟踪我?”平川沉下脸问。
“没有,我一直站这里等着,”北良一指路边上的小水果摊,说:“不信你问这位大爷,等你这功夫,我跟他都混熟了。”他冲大爷扬扬手,喊道:“大爷,我走了——”
“下回你可得跟我把那蒙古人做生意,怎么在袖筒里谈价的事情给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