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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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缘劫-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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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

回头一看,正是霍夫人带了巧殊,还抱着小公子过来了。

“这么巧啊。”霍夫人说。

平川点点头,随口道:“您这是,来上香?”

“我,”霍夫人凄然道:“我是想,在寺里,给北良立个牌位的……”

“那正好,我也是来找明哲大师,一起去吧。”平川说着,搀住了霍夫人。

一路寒暄着,到了中堂,正好看见明哲大师站着,跟一个身穿淡绿色长裙的女子在说话。旁边还有一个丫环,身影有些眼熟。

“明哲大师。”巧殊轻轻地喊了一声。

明哲大师微笑着点点头,那淡绿色长裙的女子也回过头来,众人不由得一怔,这不是,寒蕊么?!她旁边的,就是红玉啊。

“霍夫人。”寒蕊转过身,招呼道。

霍夫人脸色有些不大高兴,但碍于礼节,还是微微地屈膝,行了个万福,她并没有向公主问候。

尽管知道霍夫人的态度是怪她害死了北良,但寒蕊还是只能装作不知道,她微笑着,走近了巧殊,伸手想抱孩子:“巧殊姐,他两岁多了吧,我看看……”

巧殊有些顾及地望了婆婆一眼,再看寒蕊,面有难色,这孩子,抱在手里不给也不是,主动送过去也不是,她陡然间,感觉好不尴尬。

一迟疑间,寒蕊一顿,面色有些凄然,更多的是难堪,她讪讪地,收回了手,低声道:“大师,你们还有正事要谈,我还是去禅房里等你吧,顺便看看经书。”再向大家微微一笑,告辞而去,脚步匆匆,仿佛是在逃跑。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看平川一眼,似乎是刻意,又好象是在躲避,仿佛,他是透明的,又或者,他是危险的,她避之不及。

平川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感到很是恍惚。

这还没有一个月呢,她怎么会清瘦了这么多?她不是,一直都喜欢穿红衣服吗,怎么,会穿这么清冷的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寒蕊,平川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丈的禅房前,那树红梅正在怒放,在白雪的映衬下,鲜红夺目。

寒蕊站在梅树前,出神。

那好象,还是昨天的记忆啊,这么清晰,却已是过去。就在她为高枝不可企及的美丽而心碎的时候,北良还在她的身边,为她拭泪,告诉她,他就是那朵,低就的梅。为了她,他开到了尘埃里,等到她终于正视了他的美丽,却不得不错过。

生命原来是这么的残忍,此时此刻,她只能独立在风中心碎,任自己憔悴,在满树的殷红前,蹉跎着,让回忆中的忧伤一点点将自己蚕食。

“公主,进屋去吧,这外面,好大的风呢。”红玉伸出手,拢了拢寒蕊的披风。

寒蕊摇摇头。

红玉想了想,说:“那我去替你拿个暖壶吧。”一挫身,去了寺里伙房。

寒蕊静静地站在梅前,与她的冷清分外不同,梅开得恣意而喧嚣,似乎每一朵都因为激动而颤抖。激动,是因为她的到来;颤抖,是因为它们都在巴望着,她,会是属于自己的那位有缘人。

你们,都希望,我就是吧,可是,我只能,选择一朵。而且,我甚至不知道,我会选择哪一朵,那由我带走的,是不是就拥有了生命全部的意义?而所有剩下的,由初绽、怒放,直到凋零,都未必能得偿心愿。所以,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义无反顾地开放呢?

这么多的希望,我如何承受得起?

“公主在看花呢。”明哲大师过来了。

寒蕊微微一笑:“她们,走了么?”

“已经离寺了。”明哲大师说。

寒蕊一听,不禁有些失落。若在从前,她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走,必然会留下来,跟她说说话的,如今见了她,就好象碰到了瘟神,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如果不出这样的事多好啊,她们,已经成为了一家人,在这样的雪天,到归真寺来,一定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切,就随着北良的离去嘎然而止了。

以后的事情,都不会在发生,以前的过去,也都回不来了。

她是霍家的罪人,也是自己的罪人,谁叫她,那样异想天开,固执任性呢……

在北良死后的每一天里,她都活在自责中,忏悔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能让一切重新来过么?

纵然她是公主,又能如何?!

寒蕊默默地低下头去,她不想在明哲大师流露出什么情绪。可是明哲大师毕竟是年岁已高,经历也多,悠然一笑,已经了然于心,遂轻声问道:“公主有心事啊?”

“我,”寒蕊抬起头,幽声道:“我在想,这一树梅,真是可怜……”

“这是为何?”明哲大师饶有兴趣地问。

寒蕊低声道:“我其实,不想摘,可是,它们又一副很期盼的样子。我若是摘,又不过几枝,那剩下的,又该有多么失落……左思右想,我忽然觉得,好生替他们难过……好不容易在开得正艳的时候,遇见了我,却又未必得到垂怜,这样的遗憾,是不是最断人肠……”

明哲大师捋着胡须,呵呵地笑起来:“公主不必伤感,它们,可不是为你而开,它们,为的是自己啊——”

寒蕊怔怔地望着明哲大师,有些听不懂。

“你来,他们会开,你不来,他们也会开,”明哲大师说:“千万别人为地,给他们添上那么多的想法,他们原本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不过是谨守着花季,灿烂一冬。开过了,便是无憾。你能看到他的怒放,是你的福气,你没看到,是你的遗憾,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听完这番话,寒蕊顿时感觉茅塞顿开,可是,陡然间,她有想到了北良。

北良,不管我知不知道你的感情,你都会爱我,可是,当我迷失在你的深情里,你却消失无踪迹。梅可以傲然到无视任何人的赏析而开放,可是,你没有这么傲然,你是这么的谦卑和低就啊。我在你怒放的时候心疼,在你凋零的时候更加心痛。

因为你不是梅,你是北良。梅谢了明年还会再开,哪怕不再是同一朵,可是北良,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没有了绯红的生命里,我只剩下漫天的白雪,是锥心刺骨的寒冷……

“明哲大师,您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寒蕊侧过身去,压抑着情绪,对明哲大师说。明哲大师没有再劝,缓缓离去。

她静静地蹲下来,望着那低枝上的梅花,红得象血,奔放而狂野,肆无忌惮,但香气,却那么幽淡,小心翼翼。

“你是北良么?”她忽然对着那花问道,同时用手枕住膝盖,抑制不住地哭泣起来。她细碎的哭声,象雪花落地,轻而无痕。

章节正文 第62章 无心之举红玉起疑心 力卖人情源妃有所求(上)

作者:天下尘埃    搜这本小说最快的更新

红玉拿着暖壶,从偏殿拐角出探头一望,少顷,缩回去,须臾,又探出来。

郭平川还在,我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他又没事,老站在那里干嘛?!

她眼珠一转,随手拖住一个路过的小沙弥,如此这般耳语几句。

平川站在偏殿的立柱旁,默默地望着寒蕊。

他看见了她的清冷,也看见了她的悲伤,她的眼泪,象屋顶上的冰凌,扎进他的心底。

他抬起双脚,向她挪动了几步,可是,仅仅只是几步,他又停住了。踌躇许久,他还是转身,又回到立柱后,远远地,望着。

过来一个小沙弥,问道:“将军,你找方丈还有什么事么?”他用手一指:“前面就是方丈禅房,方丈应该在屋里。我正要去呢,带你一块?”

“我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站站,透下空气……”平川轻轻地摇摇头,拉住他:“等一等。”

小沙弥回头过来。

“呆会再去。”平川微微抬手一指,低声道:“公主还在那里呢。”

小沙弥看了一眼,只好转身走了。才进偏殿,就被红玉拖住,讪讪道:“你都看见了,我没来得及跟方丈说,要让公主进屋,将军不让我过去……”

红玉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抱了暖壶走过去。

“郭平川——”红玉喊道。

平川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她。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红玉对他,总是不那么友好。

“我找方丈有点事。”平川淡淡地回答。

哼,撒谎也不知道脸红,看我戳穿你!红玉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跟方丈在一起吗?”言下之意,刚才怎么没说完,现在又来找有事?!

“刚才是霍夫人在和方丈说事。”平川的回答波澜不惊。

红玉冷不丁地问:“你找方丈有什么事?”

平川默默地望了她一眼,沉声道:“我好象,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如果,我是代表公主问呢,”红玉就是故意要逼他的话:“难道,你也想抗旨意不说?”

平川停顿了一下,幽声道:“你不能代表她。如果她问,我就告诉她。”

“你告诉我,我就告诉她。”红玉笑起来,冷冷的笑容里,带着刁钻。

平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长吁着,低声道:“你和她,大概都希望,死的是我,不是北良吧?”他抬起头,望向那一树红梅,望着那淡绿清冷的身影,沉声道:“其实,我也这么希望……”

红玉一怔,只觉得心中一刺,那柔软的痛,忽一下蔓延开来。

郭平川?

他终于,抬起脚,走近梅树,梅开得无声,她的身影,寂寞悲伤。

他在她身后,缓缓地停下脚步。看见她黑色的发,在北风中轻轻地扬起,苍凉悲怆。

她察觉到身后的异动,回过头来,只一眼,便凭添了戒备的神态。但是,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寒蕊,他的声音在胸腔里滚动,却没有发出来。

“公主——”平川身

后的红玉开口了。

寒蕊停下脚步,低声道:“走吧。”

“公主!”红玉瞥了瞥平川。

“不要自取其辱。”寒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平川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徐徐地皱紧了眉头。

“公主,刚才,郭平川,好象是有话想跟你说呢。”红玉紧张地看着寒蕊的脸色,思忖着,把话说出来。

寒蕊冷笑一声,不答。

红玉嗫嚅一阵,说:“他好象,是想为那天的事道歉呢……”

给她一耳光,再拎着她,从雪地上拖过去,丢进营帐里?!

道歉?这么冷酷的一个人,会道歉么?!

寒蕊冷下脸,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郭平川,曾经的爱,多么的不堪回首。一路磕磕碰碰地走过,曾经以为会至死不悔,而今剩下的,正是他当日曾经希望的,行如陌路,视若无物。他给她的,是一段无望的爱,让她绝望得不能再绝望,直到北良,带走她生命中全部的温暖。

寒蕊的眼前,再次浮现起那日红彤彤的一片喜庆,是平川冷漠的脸,还是北良沉睡的脸,一次比一次,更让人心碎。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也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她失去了所有的快乐,也丧失了所有可以快乐起来的理由。

归真寺里,还有一树火红的梅,可是,她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红色。

平川心事重重地,从归真寺拾阶而下,忽然,山道上,一个人回过身来,低声喊道:“郭将军……”

抬头一看,有些诧异:“惠将军?!”

惠将军笑笑点头:“我已经,在这里等将军有一会了。”

平川愣了一下,旋即问道:“公主不是早走了,你怎么,没有一起?”

“她有护卫。”惠将军打量着平川,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看上去,好象不太高兴啊?”

平川淡然处之,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我来猜猜,如何?”惠将军意味深长。

平川笑笑,不答。

“你本想来散心,却未料想,碰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是吧?”惠将军笑得很隐晦,仿佛在说,你的心事,瞒不过我的。

平川悠然一笑,就算你说对了,又如何?想了想,问道:“惠将军既然是特意在这里等我,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惠将军左右看看,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是受人所拖,请将军赏脸见一个人……”

平川迟疑了一下:“请将军明示。”

惠将军悠悠一笑,低声说了两个字,平川一震,半天没有说话。

皇宫的夜,阴森凄凉。漫长的甬道,惨白的灯光,将人影拉得老长,愈发显得恐怖起来。

平川缓步,走向源妃的寝宫。

这是当今后宫最有势力的妃子,他知道,她要是看中的人,躲是躲不掉的,他来与不来,结果,都会是一样。

源妃找他,或许早就已经有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一切只因为,北良死了,寒蕊,没有也不可能再嫁进霍家。更要命的是,北良这一死,不但让出身文官家庭的皇后失去依仗兵权的资本,而且,霍家因北良之死迁怒于寒蕊,更将皇后陷入危险的境地。

源妃的翅膀硬了,而上天,也给她安排了这么个恰当的时机。她蛰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举反攻,这么好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瑾贵妃死在她的手上,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注意,即便她拥有独宠,却并没有急不可待地坐上贵妃的椅子,但实际上,她已经拥有了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权利。平川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厉害的女人。她已经看准了,他和寒蕊,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成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寒蕊和霍家,因为一场没有礼成的成亲仪式,也已成为了势不两力的两方。

这个时候,皇后手上没有一张皇牌。无论源妃意欲何为,只要皇上不追究,那么,霍家不会管,他郭平川,也不会顾。因为,明摆着,惠将军是源妃的人,她已经,把他送到了禁军统领的位置上,下一步,事成之后,她给惠将军许下的,一定是白洲城全部的兵权。

为了万无一失,源妃,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霍家忠君,虽然事关皇后,但霍帅正直,若是知道,断无不出手的道理,若不知道,霍帅当然,于公于私,都不愿意来趟这淌混水。可是平川就不同了,他先有皇上插手军务,让他父亲冤死的事情,后有寒蕊逼嫁的愤恨,因此,他背叛皇后的可能性更大,也更容易被源妃争取。平川猜想得到,霍帅年纪已大,源妃将许诺给他的,是接替霍帅,成为主兵之帅。

这个晚上,他跟源妃的交易,决定源妃的将来,也决定他的将来。

“源妃娘娘,郭将军来了。”公公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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