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皇上偏过头来,有些为难。
源妃想了想,说:“其实,蒙古人,是想要……”她挤出一个笑脸,说:“以前曾经到中原来过的那个使节,叫那木措的,现在,已经是蒙古太子了,他的意思,是……”
“哦,”皇上点了点头:“朕知道,他喜欢润苏,当年花灯节的时候,皇后特许北良带寒蕊和润苏出去玩,碰到了他,差点硬抢,被北良跟平川教训了一顿。后来,皇后大怒,朕还为此下了国书将他此等行径训斥了一番。
”
他沉吟着,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蒙古这次想要润苏?你跟他们,接触过?”淡淡的目光里,精光一现,瞬间消逝。
源妃一听,猛地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不迭地遮掩道:“不就是,昨天蒙古使节来朝见时,您正好睡着,我们闲聊了几句,我顺便问了一下……”
“源妃啊,”皇上欣慰地握住了源妃的手:“你看看,闲聊几句,就说到了点子上,你真是朕的左膀右臂,朕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皇上不但没听出破绽,反而将源妃大大称赞了一番,源妃庆幸着,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皇上虽然没有给她皇后的位置,但她日日被召往正阳殿,国家大事皇上又是频频与她商量,这样的地位,当年的风清扬皇后也不过如此啊。
御花园里,润苏正闲得无聊,坐在池塘边的石头上喂鱼,她看着金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禁不住感叹道:“鱼啊鱼,还是你好,什么都不用担心……”
“难道,我们这位天下最美丽的公主,你觉得不好么?”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水面上,投下一个美丽的倒影,她莺声道:“什么事,需要你担心呢?”
润苏抬头一看,赶紧跪拜:“贵妃娘娘。”
“搬回明禧宫有段时间了,还住得惯么?”源妃的问话,有些幸灾乐祸。
润苏咬着牙齿,在心里恨恨地回了句,就知道是你捣的鬼,若不是父皇病中,能让你在后宫这么为所欲为?!
源妃见她不答话,又问:“住不惯么?还想回清心殿?”心说,呸!你想得倒美!我好不容易把你们弄回来,想回去?做梦!
“挺好的,以前不是一直住的么,有什么不习惯的,”润苏淡淡地回答:“倒是清心殿,我们住腻了,磐义呢,过惯了不受拘束的日子,见着父皇就烦……”
磐义?平日里只知道玩,被皇上一严格要求,那还不比死还难受?!我在皇上面前嘀咕那么久,才把他们弄回来,这可是,好死了他了。
源妃冷笑着,望着润苏:“看见你,就觉得韶华无情,我们都是昨日黄花了,你却正当年华,这么水灵……”
“跟娘娘比起来,润苏差远了。”润苏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比我强,”源妃说:“你年轻、漂亮,而且,聪明……”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变得阴冷。
“我什么,都不能与娘娘相比,”润苏漠然道:“娘娘这么说,折煞润苏了。”
“是么?”源妃冷笑一声:“给你一片池塘,你会是一条锦鲤;若给你一片海洋,你会是一条猛龙……”
润苏一听,禁不住心惊。源妃这番话,似有所指。她正想着源妃这话里的意思,忽然又听见源妃说:“好好享受你们姐弟之间的情意吧,以后远了,可别想得心疼……”
他们三姐弟中,源妃最先选择开刀的,竟然是自己!
她也算是掩藏得巧妙的,居然,还是被源妃识破了,这个厉害的女人!润苏心一沉,倏地明白,为了对寒蕊和磐义下手,源妃必然要先除掉她,省得她给他们出主意。她若被除掉,磐义没有了可以商量的人,寒蕊更是瓮中捉鳖。真是歹毒啊!
润苏一路想着源妃的话,心事重重地回了明禧宫,才一进门,就看见寒蕊满脸泪水地,一筹莫展地,坐在那里。
“又怎么了?”润苏走过去,她无法确定,寒蕊如此表情,是为了北良,还是为了平川。
寒蕊想忍住,却呜的一下,哭出了声:“我听正阳殿值守的公公说,父皇,打算派你去和亲……”
润苏一怔,陡然间明白,源妃为何会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上那么一句“好好享受你们姐弟之间的情意吧,以后远了,可别想得心疼……”都是这个狐狸精使坏!
润苏愤然一拍桌子,低吼一声:“蒋美源!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我要灭你蒋家满门!刨你祖坟!”
磐义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润苏,你怎么了?”
“想让我去蒙古和亲?”润苏冷笑一声:“我就不去!”
磐义骤然间,脸色一变:“狐狸精下手了?!”
竟然如此地迫不及待?!她选择的第一个人,是润苏,因为寒蕊不够聪明,对她,构不成威胁。磐义皱了皱眉,源妃,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我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润苏忿忿道:“这次就比试比试!”
郭夫人端着汤进屋的时候,秀丽正在发呆。从她提及那日进宫碰到寒蕊之后,平川的态度,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改变。他营里的事,忽然就不动声色地多了起来,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他单独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常常是许久许久,甚至整天整天。
秀丽很后悔,她不该自作聪明,去试探他。她应该,当作,什么不知道,继续无知无觉地过下去,可是,正因为她的提醒,他勾起了心底深处的感情。她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平川,最悔恨的,就是不该进她的洞房。
她失神地望着手中的玉佩,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你既然爱她,为何要休她?你既然不爱我,为何,又娶我?
她伤心地,拭去泪水,缓缓地一转身,却正好撞上兴冲冲地,端着汤而来的郭夫人……
只听“哐当”一声,碗就摔到了地上,热汤全部,倒在了郭夫人身上。
“你干什么?”郭夫人叫起来。
秀丽慌忙道:“娘,我不是故意的……”
“我进来,你没听见门响?”郭夫人怎会相信:“你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了?!”
“我真没听见您进来……”秀丽慌乱地解释着,她那么重的心思,如何能察觉来了人。何况平川有言在先,郭夫人一般是不进秀丽房间的。
“别说了,从你一进郭家,我就知道,你本事!”郭夫人怒道:“平川老是袒护你,跟我较劲,不让我到你房里,还免了你每天的请安。如今你有了喜,更是上了天了,我好心熬碗汤给你喝,你以为,我是拍你马屁?!我还不是为了你肚子里,郭家的种?!”
郭夫人越说越气愤:“我什么时候给别人低过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尚书的女儿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那寒蕊公主,我叫她怎样就怎样,她敢说半个不字?!”
“娘,我错了,请你原谅……”秀丽见郭夫人动怒,赶紧跪下求饶。
“别给鼻子就上脸!若不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最多,我就准你在我郭家呆满三个月!早就是时候走了!”郭夫人气咻咻地说:“你不是动不动就想回去,我让你从此后彻底住回家,不用再回来了!”
“我怎么了你?就这么住不下去?倒叫别人来背后数落我厉害!”郭夫人看着跪在脚下的秀丽,一点也不客气,总算逮着了一回,要结实跟秀丽算一次帐,让她好好领教一下婆婆的权威。这么好的机会,郭夫人一定不会放过,在平川跟前,她一肚子气,可是憋了好久了。一张嘴,开始凌厉地数落起来:“想当郭家媳妇的人多了去了,你以为你能耐?!平川喜欢你又咋的?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婆婆!我还不知道你,阳奉阴违,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平川宠着你,你还拿腔捏调装柔弱,我就看着恶心!”
“娘,您误会我了,”秀丽哭道:“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改……”
“改?省省吧,等平川一回来,你还不忙着告我的状?!现如今,是我这个婆婆要看你的脸色,等你赏饭给我吃……”郭夫人厌恶地说:“哭!哭!哭!你是死了老公,还是死了婆婆,哭什么丧?!好似我给了你天大的委屈,是我的不是,要不要我跪下,给你媳妇大人磕头赔不是?!”
秀丽已经哭得,浑身颤抖了,在郭夫人的抢白下,一句申辩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告诉你,”郭夫人看着秀丽,是越看越不顺眼,想起侄女瑶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尖刻地说:“你要是没有这个孩子,现在就已经从郭家滚蛋了,你就是生下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孩子落地,你什么时候走人!”
“走不走,由不得你!”郭夫人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拂袖而去。一边走,还一边愤愤道:“什么东西,我熬一碗汤,她故意撞掉,还做出这么一副样子,给谁看你?!”
秀丽又惊又怕,哭泣着,俯倒在地,不敢起来。
这一晚上,正好营里有事,平川没有回家。
“将军,将军!”
平川在营里看到管家,很是吃惊,还未来得及张嘴问,管家就说:“快回去吧,路上再说。”
平川赶回家的时候,秀丽已经醒过来了,苍白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看见平川,她忍不住,抽泣起来,但一瞥见旁边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婆婆,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平川看了母亲一眼,说:“娘,你出来一下。”
“秀丽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平川劈头就是一句。
“我怎么知道。”郭夫人脸色有些发白。
“你是婆婆,你管着家,你说你不知道?!”平川已有怒气。
郭夫人见瞒不过了,只好说:“我熬了汤给她送到房里,她不喝,把汤洒我身上,我训斥了她几句……”
“我要你别到她房里去。”平川冷着脸说。
郭夫人不服气地叫起来:“我不是,想她补下身子……”
“补得孩子都没了?!”平川凛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郭夫人想想自己未出世的孙子,还是有些心疼的。
“你还跟她说了什么?”平川看母亲一眼,强压下怒气。训斥?仅仅只是训斥?母亲说话他是知道的,如果杀伤力不大,秀丽也不会受那么大刺激。
郭夫人低声道:“你可以去问她的丫环啊。”
“我要你自己说。”平川沉声道。
郭夫人顿了顿,说:“我跟她说,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她现在就已经从郭家滚蛋了,就是生下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孩子落地,她什么时候走人……”
“娘!”平川恨恨地低吼了一声。这么过份的话,别说秀丽柔弱,就是同样强势的英霞,也未必受得了。
“本来就是嘛,”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郭夫人也不管了,索性就说穿了:“要不是赐婚,轮得到她?瑶儿都等了你多少年了?……”
“别给我提郑瑶儿!”平川陡然间发脾气了。
“怎么就不能提瑶儿了?!”郭夫人也发脾气了:“一回来你就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怎么了我?!会下蛋的母鸡多了去了,周秀丽自己肚子不争气,怀不稳,你怪我?!不信你休了她,娶瑶儿,包准一个接一个,给我们郭家开枝散叶一大片……”
“够了!”平川终于抑制不住发作了:“你眼里除了瑶儿,就没有别人了!我告诉你,我不会休妻!就算秀丽以后都没有生,我也不会休妻!”
他吼道:“以后不准你再提郑瑶儿!”
这不是成心做对?!
郭夫人火冒三丈,当即针尖对麦芒,跟平川争锋相对:“我就要提!这个家里,还是我做主!你要想清静,就休了周秀丽,娶瑶儿进门!否则,谁都别想安生!”
平川愤然地瞪了她一眼,一摔门,出去了。
郭夫人把门拉开,冲着平川的背影,大声吼道:“我告诉你,寒蕊我都没放在眼里,周秀丽,也一样!”
房间里,秀丽已经听到了郭夫人的话,她颤抖着,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平川静静地进来了,拉下秀丽的被子,默默地拧起了帕子,给她擦
脸。帕子是温润的,同时,也温暖了秀丽的心。
“平川哥,你也在怪我么?”秀丽不敢与平川对视,小心地问:“你,是要休了我,娶郑瑶儿是吗?”话语未落,眼泪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
“不会的,我不会休了你,”平川闷声道:“你别听娘的。”
“我们搬出去住好么?”秀丽忽然爬起来,抓住平川的手臂,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试一下好么?”
平川默默地把她揽进怀里,低声道:“搬出去了,她也一样,会找上门去的……她毕竟是我娘,守寡那么多年,把我们兄妹拉扯大不容易,我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忠孝二字,我若抛弃孝道,今后,将如何处世?”
秀丽轻声地啜泣起来。她悲哀地意识到,在郭夫人的阴影里,她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生活。
“别哭了,秀丽,”平川说:“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允许母亲,踏入你房门半步,你若害怕,不出去,等我回来就行了,”他说:“要不,你就常回家住住。”
“你不是动不动就想回去,我让你从此后彻底住回家,不用再回来了!”郭夫人的话又响起在耳边,秀丽不禁一颤,绝望,将她重重包围。
“这几天,我都请了假,在家里好好陪你,”平川柔声道:“别想那么多,安心把身体调养好,过几天,好点了,我带你去归真寺散散心。”
秀丽柔顺地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平川望着她,在心底,沉沉地长叹一声。
“润苏,我们去趟归真寺吧,”寒蕊忧伤地靠过来:“我们去求求菩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依靠,菩萨,会是最后一个希望么?
“菩萨?”润苏凄声道:“我才不信她能救我。”
“去吧,润苏。”寒蕊可怜巴巴的。
润苏迟疑了一下,说:“那也得父皇同意才行。”
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就去吧。
“寒蕊来了啊。”皇上看见女儿,很是高兴。自从皇后去世之后,寒蕊鲜有出门,到他这里,更是难得。女儿的变化是这般的明显,那曾经快乐的笑容,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皇上看着她寂寞的容颜,有些心酸。他指指身边,说:“来,给源贵妃请安。”
寒蕊抬眼一看,源妃正坐在父皇床榻一边,那么亲热的模样,她心中一刺,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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