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山拜摇摇头:“不,海尔汗,你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太轻。”
卡布尔为难了:“那叫谁去?要不你自己去,这里的事我来承担。”
“大叔,我也是这样打算。天亮以后替我备一匹好马,我再去‘宝库’安排一下,下山来立即动身。”
“好,就这么办。这里的事你放心,哈萨克牧民的心像塔松那样直,眼睛像泉水那样明,只要他心里明白了,眼睛看准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决不变心。”
“我相信,我放心。”
“还有啥事?”
赛山拜默想了一会儿:“我担心大棕熊会下毒手破坏矿山……”
赛山拜的话没有说完,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接着又是呵斥、谩骂,老人们的呼救,妇女们的哭泣……
卡布尔有些紧张不安:“土匪来了,赛山拜,你快讲!”
“有件重要的事。”赛山拜正要说,毡房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他机警地吩咐海尔汗:“快出去看着,土匪要是过来,就通知我们!”
海尔汗抓起一根木棒,机灵地钻出毡房去了。
毡房外,天色已近黎明。那些流窜的土匪到处抢劫、行凶,草场上群魔乱舞,鬼蜮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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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力挽狂澜(4)
海尔汗紧靠着毡房,严密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突然,一个土匪下马向着她走来,她怕土匪去毡房,随手将木棒扔了过去,故意引诱土匪离开毡房去追她,而她却闪身钻进密林,直到把那土匪甩掉,又见匪群已经远去,这才返回毡房,此时天色已明。
破毡房的门帘大敞着,卡布尔爷爷紧抱着冬不拉,伫立在门边。赛山拜大叔已经离去。火堆里的火已经快熄灭。
海尔汗一边给火堆添柴,一边给茶壶加水,一边注视着爷爷。只见他一动不动地静立在那里,紧皱着双眉,像在深思,在等候,在期盼,在聆听……
卡布尔在想什么呢?他在想:红松苍翠靠阳光沐浴,牧草青青靠雨露滋润。祖祖辈辈赤贫如洗的牧民,天天祈求真主保佑人畜兴旺、幸福安宁。但是,多少年过去了,大青山始终是头人、牧主的天下,草场上死气沉沉,豺狼横行……牧民们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申,呼天天不语,叫地地不应,漫漫长夜何时才是天明?凄凉的大青山何日才有欢笑声?苦命的卡布尔啊,也像一棵饱经风雪摧残的老树,渴望着春天的来临。忽如一夜春风来,吹开了他那早已枯萎的心花,唤起了他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卡布尔觉得有一条线将他与赛山拜连在一起了,当赛山拜走出毡房后,便情不自禁地担心着赛山拜的安危,思考着赛山拜委托的重任,他静静地守候在毡房门边,聆听着四野的动静:
一阵山风吹动松林,他以为是赛山拜下山来了;
一只淘气的羊羔钻进毡房,他想可能是赛山拜进了房门;
一匹马在毡房外走动,他要海尔汗赶快去接大叔。
难道是谁用牛毛绳把时间拴住了?为什么走得这么慢腾腾的。卡布尔的心里像是钻进了一只小松鼠,不停的在折腾。他盼着赛山拜赶快出山去把穷人的队伍领来,虽然他双眼看不见,但他想摸摸他们的手,听听他们的声音。他盼着那一天!世世代代的牛马,挺起胸来做主人,贫穷落后的大青山,迎来幸福和繁荣。他盼着那一天,他要用最欢快的乐曲,最美好的歌声,放声歌唱新生活,尽情赞颂给大青山送来幸福的人们。
卡布尔忽然想起赛山拜说过,他去“宝库”安排一下就下山,还说过为他备马。他立即吩咐海尔汗,快去找居尔特拜借一匹骏马,好让亲人插上翅膀去迎接光明。
去借马的海尔汗也很长时间没回来,卡布尔的担心与时俱增。他牵肠挂肚,心境无法平静,他的思绪好像飞上了大青山的峰顶,在无边的太空里把赛山拜找寻。
“轰隆隆……”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声,让大青山的峰峦在摇晃,连卡布尔的毡房也落下了尘土。山岭“哗啦啦、哗啦啦”愤怒地回应,松林“呼噜噜、呼噜噜”低声地哀鸣。卡布尔像被这炸雷的声波触动,惊得他牙齿都咬出了声音。赛山拜啊赛山拜,是否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知你能否逃脱可怕的厄运?
果然,不多久海尔汗气喘吁吁地跑回爷爷身边,话语中带着抽泣地说道:“爷爷,爷爷……居尔特拜说,‘宝库’被炸了……赛山拜大叔和采矿的……所有的人,都……都埋在硐里了……”
卡布尔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茫然若失地紧靠着门框,仰头向着“宝库”方向。他那原本十分模糊的眼里,此时却在一团漆黑中闪现出一颗亮晶晶的星星。他认定那是启明星啊,那是赛山拜,为了给黑暗的大青山迎来黎明,为了给哈萨克牧民把光明的道路指引,他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启明星啊,那是行路人眼中的明灯。
深重的悲痛折磨着失明的老人,他觉得天在旋,地在转,要不是倚靠着门框,要不是海尔汗急忙搀扶,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但他毕竟像经历过几十年冰雪风霜的大树,在暴风雪来临时,更知道腰要挺得更直,脚要站得更稳。他即刻在心里叮嘱自己,对赛山拜最深切的怀念,就是要赶快去执行他委托的任务。当即问海尔汗:“马借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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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力挽狂澜(5)
海尔汗回答:“借来了,是居尔特拜最心爱的红鬃马。可是,爷爷,现在谁去哩?”
卡布尔沉思了一下:“孩子,我去。”
“不行,你眼睛看不见。”海尔汗深情望着他。
“不必担心,没有明亮的眼睛,我有明亮的心,红鬃马会帮助我识别路径。”
“兵荒马乱,土匪横行,万一落入豺狼的魔爪……”
卡布尔被孙女儿问住了,也显得焦虑万状:“唉,那让谁去哩?”
海尔汗擦了擦眼角挂的泪花,又挺直了身子,像恳求、像表达决心:“爷爷,牧人驯马是为了千里驰骋,猎手驯鹰是准备追捕兽群。你千辛万苦养大了海尔汗,难道你对她还不放心?”
卡布尔安慰她:“海尔汗,我知道你不愿做花丛中的百灵鸟,要做冰峰上的山鹰;不愿当驯服的羊,要学骏马奔腾。但这出山的路上有陷阱、有狼群,赛山拜大叔说过,你是个女孩子又太年轻!叫我怎么能放心。”
海尔汗的语调更恳切,态度更鲜明:“爷爷,你曾告诫我:‘与其在黑暗里痛苦悲伤,不如牺牲在寻找光明的路上’。送信息,迎亲人,关系着大青山的命运,你怎么下不了决心?”
卡布尔终于相信了,站在他面前的既不是娇弱的姑娘,更不是温驯的羔羊,而是羽翼丰满的山鹰。他不再犹豫了,伸手从地上提起盛水的葫芦和装有食品的褡裢,准备对她交代任务。突然,毡房外又一群逃散入山的匪徒,正在抢夺牛羊,驱赶牧民。海尔汗掀开门帘向外看,匪徒们离毡房不远,已经不能出门,她机智地对爷爷说:“我从后面走,后面靠近松林。”她飞步过去,踢开毡房后墙,拖着褡裢、葫芦钻了出去。匪徒们的吆喝声接近了,卡布尔摸过去把一把镶有宝石的冬不拉递给她。她接过后急问:“爷爷,到哪里去找亲人?”
紧急中卡布尔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出了大青山就是东戈壁,你就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吧!”
匪徒们掀动门帘向毡房里窜,而卡布尔给海尔汗的任务还没有交代清楚,当着匪徒的面,又不能暴露秘密,他只得高声叮嘱:“记着,把冬不拉交给亲人!”
钻进毡房的匪徒中有个家伙马上追问:“什么冬不拉?”
卡布尔沉着地摸着从毡墙上取下的另一把冬不拉,毫不理睬匪徒的追问,拨动琴弦,放开嗓门唱出一首歌,饱含深情地为孙女儿送行:快飞吧,卡兰河畔的骏马,
大青山的姑娘。
晚风为你送行,
歌声是你的翅膀。
黎明之美,
启明星最知晓。
冲破黑夜,
快去东方迎朝阳。海尔汗牵着红鬃马,聆听着爷爷的歌声,隐身在红松林中。她的思绪又回到以前,记得爷爷曾告诉过她,这两把象征着忠贞爱情的冬不拉,是他亲手制作的,一把给自己,一把给妻子。可他心爱的妻子却因丢失了两只羊被头人打得遍体鳞伤,最后在巫师的咒语声中永远地离开了亲人……
突然,歌声中断,毡房中传出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她想冲回毡房去,但她一见手中抱着的冬不拉,又停下了脚步。“把冬不拉交给亲人!”这是爷爷的叮嘱,必须坚决完成。她把冬不拉背在身上,跨上红鬃马,踏上了征程。
海尔汗穿行在密林里,她惦记着相依为命的爷爷,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又送走了孙女儿,谁来照管他的衣食住行?那群匪徒是否会伤害爷爷?爷爷是在学赛山拜大叔啊!为了大青山,他们都忘记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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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勾心斗角(1)
当时,大青山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中,兵荒马乱,虎狼横行。土匪、反动头人和帝国主义强盗们,穷途末路,垂死挣扎,杀人越货,为非作歹。穷苦牧民们,横遭祸害,家破人亡,呼天号地,惨不忍闻。大青山乌云笼罩,烟尘滚滚。
当赛山拜还在卡布尔的破毡房里促膝谈心时,茂林深处,木房之中,心神不定的大棕熊金得利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大概是报应吧,一只猫头鹰偏偏与他作对,整夜都蹲在树枝上叫个不停,好像是对着该死的山鼠发出狰狞的笑声。那可怕的声音尖厉、凄切,仿佛是在索命,在勾魂,吓得他冷汗淋漓,胆战心惊。一种覆灭前惶惶不安的恐惧折磨着他,瞬息万变的大青山,竟让他感到危机四伏,鬼影森森。他怕贪财好利的马拉尔拜克翻脸无情;他怕捉摸不透的大灰狼起歹心;他怕遭他鞭打过的牧民找他算账;他怕那些死于采矿的冤魂向他索命;他怕宝石不能平安出境,多年的心血,将化为一团泡影……思前想后,他心里像倒进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一股劲地在翻腾。他一再地忏悔,祈求上帝保佑,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生一世连一件好事也没做过,上帝怎么能把他宽恕。他觉得漆黑的夜空到处都布满了抓他的大手,到处都闪动着盯他的眼睛……天快亮了,他计算着飞机降落的时间越来越近,但他仍一再提醒自己:要沉着,秘硐里的“私房”,一定要等飞机降落后才能去取,决不可提前暴露。
隐约传来了鸡啼声,金得利拧亮油灯看表,时间尚早,他点燃一支雪茄再躺下,望着房顶吞云吐雾,思谋着为了不致泄密,该如何将知道“宝库”内情的人统统除尽。
鸡啼二遍了,金得利感到了黎明前的寒意。他叫醒大灰狼,先把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递在他手里,又把自己那件贵重的大衣披在他身上,装出十分亲善的表情说:“时候不早了,去准备吧!事情办妥后,跟我一起上飞机,出国去开开洋荤,花花世界,到处都有醉人的美酒,迷人的美女,你将在享不尽的快乐中度过一生。”
实际上这一夜,大灰狼并没有睡着,他整夜里都假装合着眼,在暗中窥测金老板的动静。但奇怪的是,天明后飞机就要来,为什么金老板还不叫人把要运走的宝石搬出来?这些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为什么事到临头,还秘而不宣,守口如瓶,不露半点蛛丝马迹?金老板叫人做小木箱的事并非秘密,他存“私房”的事早有传闻,但是加工的小木箱不少,而不见运走一只,这批木箱没个适当的地方是贮存不下的。他想自暗中跟上金老板以来,确实也捞了不少油水,不但娶了老婆,而且买了院子,但他总认为那算不了什么,要是能把金老板的“私房”再夺到手,他这一生一世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正当他胡思乱想时,金老板叫起他,不但塞了钱而且给了大衣,受宠若惊的他,本能地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做出唯命是从的样子溜出房门,执行金老板的吩咐去了。
天色微明,流窜进山的残匪,已零零落落地走过两三批。心慌意乱的马拉尔拜克想去金老板那里看看动静,便亲自带着他指名要的那些牧民到木房前来了,其中就有赛山拜,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在“宝库”挖过矿的壮汉子。金得利招呼过头人,又搬出些食品给牧民分发后,便指派大家立即去把“宝库”矿硐里的工具背下山来。这时布拉太慌慌张张地跑来对头人耳语,马拉尔拜克大惊失色,随即匆匆离去。
金得利见牧民们的背影在山道上消失后,当即骑马抄近路抢先赶到“宝库”。
此时,周围的山野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一声声清脆的林鸟啼叫,一阵阵低沉的松涛,淘气的小松鼠在枝头上采食松果,活泼的梅花鹿在林地里嬉戏追逐,清新如画的山林,洋溢着勃勃生机,大青山沉浸在黎明的安宁中。
不过这种安宁只是暂时的。因为,仅仅过了一会儿,“宝库”硐口便出现了一幕惊天地、泣鬼神的壮烈场面,响起了雷霆万钧、山摇地动的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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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勾心斗角(2)
金得利和大灰狼返回木房,狼吞虎咽地共进早餐。大灰狼明里在吃饭,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炸硐的情景,心里不免有些后怕。好端端的一个矿硐,活生生的十几条人命,全部断送在那一瞬间。这是杀人灭口、天地难容的事啊!但他也暗自庆幸除了天知、地知,金老板和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只要自己不露声色,天是瞎子,有眼无珠,地是哑巴,有口难言,而金老板,当然不会张扬他主谋的事。
但是,事情真像大灰狼想的那样天衣无缝么?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丧尽天良、绝灭人性的罪恶勾当,都被牧工居尔特拜看见了。
就在大灰狼还在沉思时,金得利听见了一阵阵的嘈杂声。他放下刀叉,跑出木房,发现远处阿吾勒方向乱哄哄一片。心里一阵惊恐的他,正打算要大灰狼去查看,忽听天空中隐约传来“轰轰轰”的马达声。这是他的希望之神在召唤啊!他顿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像一条发疯的狗,叫了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