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尔拜克像只受伤的野兽,瞪着眼睛不断地注视着四周,既担心身后有人追踪,又害怕前方设有陷阱。他的左腿被冲锋枪的子弹擦伤了,一路上不断地呻吟,不停地乱骂。
布拉太背着沉重的包袱,喋喋不休地埋怨那两个仆从,竟敢甩下主子不管,各自逃命。他越走越累,越走步子越慢,只得停下脚步,把头人放在土堆上歇气。
忽然,黑暗中传来牧民的对话声,说是泉眼找到了,是头人干的坏事。
马拉尔拜克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心想就凭他腿上的枪伤,政府也会把事情查明,到时候新账老账都兜了出来,哪还能让他活命?想前想后,吓得周身冷汗淋淋。怎么办?难道真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地步了吗?他后悔堵泉眼这件事也许做得有些冒失,抱怨自己亲自去检查泉眼,无异于惹火烧身,差一点就陷入了自投罗网的绝境。他乞求胡大保佑,胡大毫不理睬;他企望金老板能伸出援救之手,但又不知金老板身在何处。不肯轻易服输的他暗想:与其束手就擒,不如设法逃命,躲过这一关,也许峰回路转又是柳暗花明。他命布拉太回去牵两匹马来,跟他一道去卡勒赛黑瓦提那里暂避风声。
布拉太的心眼比头人多得多,他明白事已败露,政府随时都可能抓人,此时回去必定凶多吉少。他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并趁着黎明前的夜色,把头人暂时隐藏在一个山洞里,所以上门去带马拉尔拜克开现场会的哈力扑了空。
但是藏匿山洞,绝非万全之计。马拉尔拜克的行踪,很快就被哈力查明了,但当他请示是否拘捕时,区委书记热马扎又改变了主意。一是707地质队接分局通知,由于勘探设备一时不能调来,团结矿的详查工作推迟,而国防科研部门又急需一定数量的矿石,因此要求集中精干的力量,突击清理尚有潜力的老矿硐,力争早日恢复开采,同时注意查明传闻中未及时运出国境的那批宝石的下落;二是有牧民反映:布拉太曾经透露说金老板回大青山来了,很快就要重整旧业。联系地质队进山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风波,热马扎和高扬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暂不惊动马拉尔拜克,以便引蛇出洞,查清他上下左右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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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暗藏鬼胎(2)
就在高扬和刘明按分局指示,准备调整人力调查老矿硐,搜寻“宝库”时,矿点检查组正好在出发后的第十天傍晚赶回了队部。
队务会上,余秋萍在汇报中故意把卡勒赛两处矿点含混了过去,把康布铁堡的群字7号岩脉大讲了一通,对阿尤布拉克的情况则是十分简单地一带而过。哈尔甫汇报说,他们所经之处没有遇见一个过去采过矿的老牧民。
刘队长听过汇报,表扬了矿点检查组的工作。
高扬发言,强调了寻找老矿硐、寻找“宝库”的迫切性和现实意义,要求矿点检查组的同志休息两天后,除余秋萍整理编写简报外,其于人员全力投入此项工作。
哈尔甫等高书记的话音一落便急忙表态,说后勤工作一定要为清理老硐使上力,优先保证物资供应。他说完又看了余秋萍一眼,但余秋萍却低头不语,因为她一直惦记着年终汇报会要提前的事,什么老硐、“宝库”,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清理老硐的任务,激起了江涛强烈的责任感,为了发展国防尖端工业,国家急需矿产资源。作为一个地质队员,他深感压力沉重,不能及时地找到国家急需的矿产,那就像农民种不出庄稼,工人生产不出产品,将有负于人民的重托,那是严重的失职啊!
寻找“宝库”的任务,更是勾起了海尔汗浮想联翩,“宝库”是爷爷流过汗,流过血的地方;是赛山拜大叔和采矿的乡亲们献出过生命的地方,作为一个采矿牧工的后代,作为大青山土生土长的第一代地质队员,找出“宝库”让先辈们洒满了血泪的宝藏重见天日,不正是自己的责任,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愿望么?
为了集中精力寻找老矿硐,搜寻“宝库”,江涛和海尔汗各领一组人,迅即开展了大面积的调查工作,连高扬、徐晓虹等也经常深入牧民毡房,搜集有关线索。
根据初步搜集的资料推断,金得利采挖宝石留下的痕迹主要分布在卡得布拉克附近的七条山谷中。这七条沟谷,有六条在卡兰河以北,一条在卡兰河以南。江涛、余秋萍他们在前期工作中,已对北岸的两条进行过初步的普查,这一次寻找老矿硐、搜寻“宝库”将突击踏勘其余的五条。
夏季的大青山无比雄伟、壮丽,它头戴银光闪闪的王冠,身披五色缤纷的衣衫,既像高贵的王子,又像美丽的公主,时时表现出骄傲、显耀的气派,展开它那幽深、宁静、美丽如画的景色,迎接着一切来访的客人。但大青山也异常冷漠,异常神秘,它山山相叠,山山相连,山山相拥,不啻是山的王国,山的海洋。它处处保持着固执、吝啬的风度,遮目掩面,藏头露尾,不肯轻易地展露它富藏的珍奇。
地质队员们时而骑马,时而步行,越沟谷,过草丛,翻山岭,穿密林,披荆斩棘。江涛一组人检查了几个旧矿硐,但只见朽木塌柱,一派荒凉破败景象。海尔汗一行人查看了一些废弃的矿坑,但遗留在那里的只有堆弃的矿渣,积存的雪水,崩塌的山石,丛生的杂草。
当年,金得利在盗采时,不单是在劫掠,而且是在破坏,他只要发现含矿的露头就叫人去挖,专拣好矿采,不好开采的或横加破坏,或弃置埋没。他所追求的是值钱的宝石,对那些达不到宝石级的矿物,都随泥石矿渣一起抛弃,堆得满山遍野。地质队员们见后无不义愤填膺。这些强盗玷污过的矿山,就像是被狼群肆虐过的羊圈,尸骨横陈,一片狼藉,令人惨不忍睹。
江涛、海尔汗两组人马,按计划检查过各组负责的两条山谷后,在返队途中不期而遇。江涛隔得老远地就急不可耐地问:“海尔汗,有线索吗?”
海尔汗没有马上应声,她驰马靠近江涛才回答:“没有,你们呢?”
“也一样。”江涛简单地答复后,纵骑直奔卡兰河,立马河边,从背包里取出图夹,就在鞍背上打开来查看,海尔汗驱马贴近也俯身过去。
图纸上,对先后经过踏勘被暂时排除的几条沟,已画上了“×”号。只剩下左侧有一条尚未踏勘的大沟,名叫白石头沟,他手中的铅笔略略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地画了个“?”。
第十六章 暗藏鬼胎(3)
江涛合上图夹,举目远望着卡兰河对面的沟口,像是询问,又像是推测:“‘宝库’会不会是在这条白石头沟里?”
“白石头沟?!”海尔汗猛然被触动了。她望着对岸的沟口暗自出神,极力想唤起一点回忆:“有可能!有可能!爷爷和居尔特拜好像都提到过这条沟,可惜那时我没留意。”
江涛的推测得到了支持,增添了信心:“要真有‘宝库’,这条沟应该是最后的希望!”
海尔汗十分肯定:“‘宝库’一定有。”
“走!现在就过河去。”江涛十分急切地纵马欲走。
海尔汗看了看天色,当即劝阻:“不行,时间太晚!”
江涛愈显焦急:“早晚也得去呀,你知不知道,听说分局又在催问我们的进展,今天不去,又得拖一天!”
海尔汗也很无奈:“只急有啥用,你忘了两次晚上活动惹的祸么?”
两次惹祸,一次是余秋萍天黑未归,导致全队出动大搜寻;另一次是海尔汗、徐晓虹半夜出动,虽然找到了泉眼,功不可没,众多牧民都要求区委给以表彰,但这件事在地质队领导间却引起了争议:高扬主张尊重群众和地方政府的意见,报分局为她们请功;刘明则认为找到泉眼虽应表扬,但半夜外出,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也该批评,如果只看成绩不注意缺点,弄不好会助长不正之风。由于两位领导意见不一,加之寻找老矿硐任务紧急,此事被暂时搁置。只是在一次全队大会上,高扬趁传达区委和牧民的感谢之机顺便作了口头表扬;而刘明却在安排下阶段工作时,不点名地进行了批评,并强调今后再有人晚上自由行动将给予处分。
一经海尔汗提醒,江涛冷静了下来,他默默地望望湍急的卡兰河水,凝视着对岸那开阔的沟口,高耸的山岭,浓郁的丛林,幽深的山谷,那里好像隐藏着诱人的秘密,寄托着他们搜寻“宝库”的最后一线希望。
回到队部,他们连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去向队领导汇报了当天的工作情况和准备第二天去白石头沟的打算。话音刚落,高扬就连连摇头:“暂时不要过河去!因为区委已经通知,由于连日来山区气温升高,冰峰融雪,近期内可能有特大洪水。”
江涛一听,方才那急如星火的心情像突然被雪水浇凉了,他一时无以应对,闷闷不乐地跟着海尔汗走到她们的帐篷外,徐晓虹已经打好饭摆在小木桌上,一边在喂玲玲,一边在等待他们了。
江涛亲了亲玲玲,看了看在一侧吃饭的余秋萍等人,坐在桌边端起饭碗心不在焉地一边吃,一边想着心事。余秋萍只要看见这一家三口亲切相聚的情景,情不自禁地总要泛起一股无名火,她故意挑问:“江涛,怎么吃饭还开小差?是要去开会高兴,还是舍不得离开你的小玲玲?”
江涛对她经常冲着自己而来的刻薄之语,早已习以为常,略微抬头瞟了她一眼,没有理睬。
徐晓虹想说什么,但因江涛没有理会,也不便吭声。
海尔汗看见余秋萍表情有些尴尬,插嘴答话:“你别瞎猜了,江涛不去开会。”
余秋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去开会?开玩笑,开玩笑!”
海尔汗白了她一眼:“谁开玩笑?不信你去问队领导。”
余秋萍半信半疑,急得放下饭碗便走,走不几步,又转身进帐篷取走一只小挎包。
余秋萍离开后,坐在一旁吃饭的小袁讪笑了一声:“唉!看她那样子,想去开会都快想成神经病了!”
江涛突然抬起头对着海尔汗说:“不管她。我们再去要求,还是明天过河去吧!”
徐晓虹见江涛吃饭时一反常态,不像平日那样一会儿逗玲玲,一会儿讲笑话,心里一直在纳闷,听过话音才有点眉目,便向海尔汗打听:“谁不让你们去?”
“高书记说可能有洪水!”
“是有可能,听老乡说,夏天气候变幻无常,天气一热准发洪水。”
第十六章 暗藏鬼胎(4)
“不过据我所知,山洪暴发,一般都在下午两点左右才能流到这里。”
江涛受到启发站起来招呼海尔汗:“走!找高书记,明天我们赶早去,抢在洪水前赶回来!”
当江涛、海尔汗准备去找高书记时,余秋萍已经在刘队长的帐篷里了。
这天下午高扬告诉刘明,绘图员小袁和地质工向团支部反映的情况,与余秋萍和哈尔甫的汇报有许多出入。建议他找余秋萍谈谈,把情况落实。刘明吃过饭正想去找,还没走出帐篷,余秋萍正好背着挎包笑容满面地走进门来。她一屁股坐在刘明的行军床上说:“队长,有空吗?出去了十天,想汇报一下思想情况……”
刘明坐在桌前不慌不忙地回答:“你来得正好,我刚想去找你了解几个问题。”
神经十分敏感的余秋萍忙不迭地问:“是这次矿点检查中的问题吗?”
刘明点点头,开门见山地问:“是的,群众报的十个矿点你们都检查了吗?”
余秋萍心里明白自己在汇报中对此有意说得很含糊,见刘队长查问,知道事出有因,不敢扯谎,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队长您吩咐我们注意安全,卡勒赛两处没敢去,是因为有牧民说那条路上最近不安宁。”
“啊,我是强调过安全第一,真要不安宁,暂时不去也可以。但为啥阿尤布拉克是重点,又只工作了一天哩?是怕哈熊吗?”刘明有意把问话的气氛放缓和些。
余秋萍一副委屈的样子:“谁怕哈熊?抓紧时间把工作做完有啥不好?再说您不是叫我们拿出‘只争朝夕’的精神,争取在十天内赶回来吗?走到哈熊沟时间已经不多了。”
刘明看了她一眼,脸色显得有几分严肃:“这样说是哈科长把我的话告诉你了?我的意思是要你们抓紧时间,可是你们在康布铁堡为什么又拖了几天呢?听说小袁还提过意见。”
余秋萍把嘴撅得老高:“这种意见您当领导的就应该分析,她一个绘图员懂得啥!出外工作,领导把责任交给我,她当家还是我当家?不过话又说回来,都怪我,顺便采了几个治疗关节炎有特效的灵雀窝,她看见也许眼红了,竟在背地里打小报告,逞能,显示她是团员,积极!”说着把挎包里十几个灵雀窝倒在行军床上。
刘明随便瞟了一眼,十分不满地笑了一声:“啊!这东西我在巴扎药摊上见过,据说很稀罕……但要是为了它影响找矿工作,就未免太不值得了,你有关节炎吗?”
“我,您看我哪像有病的样子?”
“那你采来干啥?”
“您猜猜。”
“是,是给你男朋友的吧?”
“他壮得像头牛。”
“猜不中,千辛万苦地去采,当然只能送给你所关心的人。”
“猜中了,听徐大夫说您有关节炎,人家特意给您采的。”
“特意给我采的!啊,难为你了,工作那么辛苦还惦记着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刘明虽然有些意外,有些感动,但仍客气地推谢,“你留下吧,采这东西也不容易。”
“这是送您的,我还留得有。”余秋萍不由分说,一伸手把灵雀窝往刘队长的枕头底下塞,稍不注意一个笔记本被推落地上,本子里又滑出一张照片,她拾起照片看后问:“队长,是你夫人和千金吧?”
“什么夫人、千金,是老伴和丫头。”
“老伴,一点也不老,还很漂亮哩!咋不调到队上来工作?”
“没技术,调来又能干啥?我还准备调她们单位哩,可惜她那里是保育院,我要去也没个位置。”
“是呀,你们老革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