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气方刚(6)
在居尔特拜和赛山拜谈话后的第二天早晨,当他赶着马群从“宝库”附近经过时,远远地目睹了赛山拜和十几个乡亲英勇牺牲的情景。悲痛之余,更记起赛山拜的叮咛,他握着拳、噙着泪,自言自语地说:“赛山拜大叔,好朋友,请相信,我会对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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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孤雁漂泊(1)
为了弄清质疑中的“宝库”矿硐的位置,应到哪里去找知情人?群众再次报来阿尤布拉克的矿点,是否需要再度派人去检查?下一步深入开展找矿工作的后备基地应以何处为重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被提上了707地质队领导的议事日程。对这些工作安排的一般问题,过去都由刘明决定,但高扬调来后,他不能独揽大权了,过去一个人说了就算数的事现在需要商量、需要开会,由于刘明有意无意地把个人性格、工作作风的不同和待人接物、处世方式的差异都混为一谈,事无巨细都以一种狭隘的眼光去判别、去处置、去评价,日积月累,很自然地便滋生了一种“部队上下来的干部看不起地方干部”的心理,事事都觉得不顺眼,处处都觉得不顺心。当然,在与刘明的共事中,高扬也不是无懈可击:他有些自恃,过分自信;他重视群众工作,但忽视领导间的沟通;他处事果断,雷厉风行,但不够细心,缺乏耐心,有时有些粗心,就是与刘明相处中出现一些别扭,他也视若无睹,不觉异常,依然我行我素。以至在是否应派人去阿尤布拉克和派谁去的问题上,又与刘明的意见发生了冲突。
问题的根源在于辨识“宝库”矿硐急需知情人,而高扬对哈尔甫、余秋萍出去了整整十天竟毫无一点线索很不满意,提议派人再去阿尤布拉克一探究竟。刘明对余秋萍、哈尔甫的汇报不仅偏听偏信,而且对他们的工作总是竭力袒护,他认为既已检查过的地方没必要再去重复,既已去找过并未发现牧民行踪,再去也是白费力气。正好队上因接运物资,急需购买一批马匹。两人的意见完全对立,问题只好搁置下来。
区委根据牧民举报的线索,特别要求马拉尔拜克卖马给地质队,迫使其不得不交代,他能出卖的马群均在阿尤布拉克放牧,只有找到居尔特拜把马群赶回来,这笔交易才能做成。可是问他什么时候能赶回来,他却支支吾吾地推口:“山大林密,很难找人,什么时候找到说不一定。”还故意刁难地放出大话:“地质队不是派人去找过吗?请他们再派人去吧,只要让居尔特拜把马赶回来,我不但低价卖马,而且连人一起送给他们。”由于区委出了面,刘明不便再加阻拦,这才与高扬达成共识,把再去阿尤布拉克检查矿点和寻找居尔特拜列为一项特别任务。寻找居尔特拜的目的是既要通过他了解情况,又要争取他把马群赶回来,以便压一压马拉尔拜克的嚣张气焰。但是派谁去执行这项任务哩?余秋萍去开会没回来,江涛冻伤未愈又正忙于团结矿的评价报告,刘明想让哈尔甫去,但他又不能作矿点检查。高扬从徐晓虹那里得知海尔汗和居尔特拜的关系,便建议派她去。
矿点检查组赶到了阿尤布拉克,海尔汗把临时营地选在山沟中心一处她似曾相识的地方。那里遍地都是深过膝盖的野花和牧草,许多野兽就在乱石杂草丛中栖身。搭帐篷的地方是一块面积不大的台地,台地前有一眼清洌的泉水,台地后是一片密集的松林,地面上隐约可见一些柴火烧过的灰烬,显然是有人曾在此生活过留下的痕迹。
由于旅途鞍马劳累,搭好帐篷,吃过干粮,大家就摊开行李,钻进被窝,进入了梦境。直睡到后半夜,地质工小刘突然被哈熊的一阵叫声惊醒,他慌忙起身披上皮大衣,抓起猎枪钻出帐篷去看动静。
帐篷外,月色茫茫,山影昏昏,冷风嗖嗖,夜雾沉沉,一堆篝火时明时暗,更显得深山荒谷之夜一片神秘、恐怖。小刘在篝火闪亮时,惊奇地发现火堆旁静静地坐着一个人,他疾步走过去察看,原来是海尔汗抱着枪在值勤。小刘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眼前这位哈萨克姑娘,竟然不顾劳累,不计安危,不怕山野的静寂,不计深夜的寒冷,为了让同志们安睡,独自在篝火前为大家放哨,他激动不已地问:“海尔汗,你咋不休息?”
海尔汗抬头望着他,平静地回答:“我这不是在休息吗?烤着火坐在这里,既暖和,又安静。”
第十九章 孤雁漂泊(2)
小刘又是感动又是关心地说:“白天行路劳累,明天又要上山,你应该回帐篷去睡一觉。”
海尔汗解释:“这里山高林密,是哈熊的老窝,好些年没来过了,趁着夜色我想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小刘很觉过意不去:“你早些说,我们就轮流值班。”
“大家累了应该休息。”
“难道你就不累?”
“我从小习惯了,那时白天给牧主放羊,晚上羊儿进了圈,还得生一堆篝火在羊圈前,整夜不停吆喝驱赶狼群,就是数九寒冬也只有老羊皮和烂毡片裹身。那时节,除了爷爷心疼我,谁来问我累不累,谁来问我冷不冷,不论是春秋冬夏,哪一夜不是伴着羊群到天明。”海尔汗谈起心酸的往事,语音也有些哽咽。
小刘理解了她的心情,便在篝火旁坐下:“海尔汗,天已经快亮了,让我也来体会一下这篝火旁的生活吧,你进帐篷去躺一会儿,哪怕只打一个盹,这样我们大家也才安心,明晚上,我们轮流值勤。”
海尔汗仍然没有动静,她向火堆里添了些树枝,然后说:“今晚是刚来,我怕发生意外,以后不一定要值勤,只要在帐篷前生一堆篝火,哈熊就不敢靠近。”
第二天,晨光熹微,检查组的几个人吃了点干粮便上山了。阿尤布拉克山高、谷深,草茂、林很密,滚石大,岔沟多,人行其间就像进入了一座大自然的迷宫,穿密林不见天日,过草丛难辨路径,他们上上下下、寻寻觅觅,整整转了一天,虽然粗略地查看了一些岩脉出露的情形,但仍未找到群众报矿的矿点,唯一可喜的是在深沟中发现了马蹄印和粪便,可以推断附近一定有马群活动。满怀希望的海尔汗几次站在高高凸起的岩石上放声高喊:“居尔特拜!”“居尔特拜!”喊声惊得林鸟高飞,引起远山和应,但当喊声平息后,山野仍是一派肃静,听不见有任何人的回音,那千万年安睡的阿尤布拉克,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第三天,海尔汗又一边工作一边在山岭上呼唤,整日里阿尤布拉克都断断续续地响起她的呼喊声:“居尔特拜!”“居尔特拜!”但千呼万唤无人应,回答她的唯有阵阵松涛和声声鸟鸣。海尔汗担心完不成任务,愁得双眉紧锁,心如火焚。
居尔特拜不在这里吗?在,他就赶着马群藏身在山谷深处的一条巨石阻挡密林遮掩,常人极难发现的岔沟里。居尔特拜没有听见呼喊声吗?不,他听见了,而且感到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始一声声呼唤,他感到很惊奇。后来,一声声呼唤,他感到很揪心。是谁在叫啊?多少年隐没在深山密林中,除了大山、密林、野兽和马群,连个对话的人都没有,会有谁来呼唤自己的名字?一声、两声,一天、两天,听那呼唤的嗓子都沙哑了,那动人心弦的呼唤声依旧不停,应该回答一声啊,千呼万唤都不应,于心何忍?但他刚要张嘴回应,忽地一个念头涌上心间,布拉太不是叮嘱过,政府要派人来抓他,叫他千万不能露面吗?这叫声是不是圈套?是不是陷阱?真要抓去冤死事小,赛山拜大叔交代的任务就完不成了,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就断线了。想到这些,他又紧紧闭上嘴,用沉默来回答那不断的呼唤。
自从布拉太警告之后,居尔特拜便神经十分紧张,只要发现有陌生人进沟,便立即躲得无影无踪,等人走了才出来。但此次来人竟然把帐篷搭在沟中,而且似无离去的迹象,这就更加引起了他的质疑和担心。居尔特拜是一个既勇猛果敢,又细心谨慎的人,他白天把马匹隐蔽在邻近的深沟中,晚上又悄悄地摸回来察看动静,经过一再的琢磨回味,他终于感觉到那呼唤声可能是出自海尔汗,突然的闪念虽然勾起他许多美好的回忆,但也深深地刺痛了他那颗破碎的心。记得是在很久以前,马拉尔拜克家的人便众口一词地说海尔汗早已丧身于解放军之手,悲痛、绝望之余的居尔特拜已经不敢再想她了,难道逝去的人还会复生?难道他的梦中人竟会在这深山密林之间呼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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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孤雁漂泊(3)
居尔特拜哪能经受得住那声声呼唤的吸引,那亲切的声音,像惊蛰的响雷震撼,像阳春的和风吹拂,他如梦如幻、如痴如迷,心中像解冻的春水一刻也不能平静。就在第三天深夜,他怀着难以克制的心情,轻手轻脚地接近那两座小帐篷,想要看个究竟。但只见帐篷门帘关得很紧,一堆篝火昏暗不明,更没见到呼唤他的人。十分扫兴的他,在帐篷附近徘徊了很久很久,他希望帐篷里的人暂时不要离去,好让他能把事情弄个明白。可是当看到堆在帐篷外的马鞍具时,他突然担心起来,帐篷里的人随时都会离开,多年来难得听见的声音又将消失,孤独的他又将在远离人群的山野里与马群为伴,与哈熊抗争,继续野人一般的生活。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要想办法来挽留客人,要想办法让呼唤的人不要灰心。
居尔特拜缓步走到泉水边,看见泉水,不禁想起多少年前的情景,他的破窝棚就搭在这泉水边,卡布尔爷爷和海尔汗特意前来看望,他们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那时,海尔汗常常对着泉水梳理她那又黑又长的发辫,他常常在一边看得出神,泉水如镜,映照着他俩的身影,他们都望着水面笑啊,笑个不停……这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现在都成了梦境……
在泉边,居尔特拜无意地瞟见了一只水桶,他忽然想起当年海尔汗提着桶帮他挤马奶的情景,海尔汗笑声如银铃,她挤的马奶喝起来也特别的香醇。想到此事,他立刻提起水桶,飞快地跑回马群,不一会儿就挤了一桶马奶,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两座帐篷的正中,他想如果真是意中人,一定会知道马奶包含的深情。
天亮后,第一个起来的小刘,看见一桶马奶还冒着热气,立刻叫醒了所有的人。大家很奇怪,在这深山旷野里,是谁深夜送来了礼物,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有人说这是不肯露面的邻居以奶送客,让我们喝了好早些起程;有人说是好客的邻居赠礼留客,让我们品尝马奶的醇香。只有海尔汗默默地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她想得比大家深,猜得比大家准,她确信居尔特拜就在附近,而且听见了她的呼唤,但让她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不愿走出树林?她记起临行前高书记的关照:“居尔特拜长期生活在深山里,不了解党的政策,不知道山区的新事物,可能有多种多样的顾虑,对待他要特别的耐心。”徐晓虹特意叮嘱:“你们同在苦水里长大,同在头人皮鞭下生存,你现在参加了革命,而他也许还在头人的蒙蔽之中,你要设身处地地多开导他,多帮助他,切切不可性急。”仔细考虑了当前的处境,她心想居尔特拜不露面,一定有什么顾虑,有什么隐情,只有设法引他出来,才好进行下一步工作。
当天晚上,明月当空,清澈如水的光辉,笼罩着寂静的山林。帐篷前的篝火忽忽闪动,海尔汗取出她带来的冬不拉,静坐在火堆前凝望着晃动的火苗。
深山夜静,海尔汗拨动了琴弦,琴声婉转,音韵低沉,如思如念,诉不尽离别的痛苦,道不完怀念的深情。篝火的火苗在她眼前闪动,恰似她动荡不停的思绪。她相信居尔特拜就在附近,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走出松林?
确实,此时居尔特拜虽然正隐身在树林中窥望,但由于分别的时间过长,服饰、体态变化太大,朦胧夜色中又分辨不清弹琴人的面容,只觉得那琴声像春水冲击着两岸的冰棱,像春风吹拂着冬眠的山林。居尔特拜听着琴声愁肠寸断,叹息自己举目无亲,孤苦伶仃:白天相处的是马群,晚上做伴的是星星;渴了只有饮马奶喝泉水,没人帮他烧壶茶;冷了只有裹毡片披羊皮,没有人帮他缝一针;心里的话儿只能对着红松说,满腹的辛酸只有讲给白云听。他好像一只失群的马,原野茫茫,有脚找不到路径;他好似一只孤独的雁,乱云滚滚,有眼看不见前程。
海尔汗弹罢一曲后,听林中仍无动静,又拨动琴弦,唱出了一曲心音,那一字一句都寄托着无限的深情:狂风起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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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孤雁漂泊(4)
吹散了雁阵,
一只孤独的雁,
离开了高飞的雁群。
孤雁啊,在乱云中挣扎;
孤雁啊,在狂风中哀鸣。
伙伴们在哪里啊?
丢下我多么寂寞,多么可怜。
离了群何处去安身?
离了群怎么能生存?
孤雁啊,你不要彷徨;
孤雁啊,你要快下决心,
冲出云雾去,
前方是光明。
伙伴们在把你呼唤;
伙伴们在把你找寻;
他们在等待你啊!
……听见歌声,居尔特拜的心一阵激动,他一动不动地依靠着一棵大树,血液好像停止了流动,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弹琴的人怎么能理解自己的心事,那一句句歌词就像是一股股劲风,搅动着他那早已是死水一潭的心境。他希望对方不要再弹了,不要再唱了,因为琴声又勾起了寂寞的岁月带给他的痛苦,歌声又引起了他久沉心底的悲伤。但当那歌声中断后,感到无比冷清的他又希望对方能再弹一曲,因为那歌声是如此地动听,一字一句好像都打动着他的心,他甚至期盼着能夜夜听歌到天明,让他能忘却孤独,驱散寒冷。
海尔汗放下冬不拉,抱起一捆干柴投进火堆,只听见松枝噼噼啪啪地爆响,火光照明了四周的松林。她一直在想,居尔特拜为什么不愿走出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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