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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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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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英闻听此话,倚靠在墙壁上,有气无力地问:“你是哪个?如何认得我?”
  阿洛手持火把,双膝跪倒,口中说道:“少爷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胡英吃惊地坐在地上:“你到底是哪个?”
  阿洛起来,与随后进来的同伴叫阿桂的一同把胡英扶坐在床上。这时胡英看见了满面是血的清心,惊问:“清心,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弄成这样?清风到哪里去了?”
  阿洛说:“少爷,你不用着急,听我慢慢给你说起。”
  阿洛就从那次在岳阳楼因饥饿偷了嘉宝,被胡英擒拿。后来不但没有惩罚他们,反而让他们饱吃了一次山珍海味说起,一直说到太平军占了岳阳,曾国藩前来攻城,被伏击溃败而逃。他与阿桂开了小差,到慈云寺来打探清心夜进观音殿之迷,才发现静慈法师与清风被害为止。
  话没说完,清心早已哭绝在床。阿洛的上衣包不住身体,赤裸了下身,血迹斑斑,看得人触目惊心。胡英赶紧要把衣服脱掉与她盖住,但想起自己亦是赤裸,就把脸转了,切齿问:“小师父,你看清是何人所为?”
  

《菊花醉》第六章(12)
清心渐渐止住哭泣,坐直身体,扯起被子把身体裹了,说道:“昨天清晨,太平军忽然撤出寺院,我们本想进来告诉与你。谁知大批清军拥进城来,大街小巷地搜捕太平军。寺里也住了不少人,连观音殿里也住满了。我们一整天都无法进来为你送饭。晚上,我们想你是饿坏了,找个时机要送吃的。哪料得到突然就开起了炮,太平军又打回来了,喊杀连天,吓死人喽。清军临走时点起火把将寺院就烧起来。我们与师父躲在禅房里不敢出来,进来一伙人就……就,”清心说不下去了。
  阿桂问:“你看清楚那伙人的面目了么?”
  清心说:“哪里看得清楚?我们又不敢点灯?黑黢黢地,人都吓晕过去了。”
  说了一阵,几个人平息下来,商量怎么办。
  阿洛问:“少爷,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咋个办唦?”
  胡英苦笑:“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是啥子少爷?再莫要如此称呼。”
  阿桂说:“你就是逃饭起,我们还是要管你叫少爷。你不管啷个,一看就是少爷的模样。要是放到我们身上,就是穿起绸缎的袍子,也是偷人家的衣服唦。”
  几个人被他的话逗笑了,一时忘却了愁苦。
  胡英问了问外面的情况,说:“现在除去吴家大哥,再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等天明时起,阿洛与阿桂就悄悄地出去,先探明了城里是谁在把守。然后想法搞点药物与吃的来,我都快要饿死喽。清心的伤势不轻,也要先将养几天。等稍有恢复,我们就想办法逃出去。洞庭湖里有我的四姐,咱们先到她的家里躲避一时,然后再想办法。你们觉得咋个样?”
  阿桂说:“我说你是少爷嘛。你这个主意,我与阿洛就是想破脑壳,也硬是想不起的。”
  他说着,就要上去看看,
  胡英喊住了他:“千万要小心喽。再找一把锤子和錾子来,把我的手铐脚镣砸开了。”
  阿桂答应一声,与阿洛出去了。
  等了好长的时间,阿洛才与阿桂气喘吁吁地回来,一人抱了一堆东西。打开来,见吃的喝的都有,还有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
  胡英问:“外面咋个样了?从哪里搞到的这些东西?”
  阿洛说:“天刚刚亮,城里乱得很,火还没得熄灭。我们不敢走远,就在这附近找了些吃的和衣服,反正许多人家里都没得人喽,尸体也没得人收,也不晓得是啥子人在把守。”
  阿桂说:“锤子和錾子一时不好找。药铺也不见,等天黑尽了我们再出去。”
  胡英无奈,只好先吃了些面饼之类充饥。
  阿洛与阿桂出去,把禅房里静慈法师和清风的尸首,抬在后院佛塔跟前,挖个坑埋了。又把院子里的太平军与湘勇的尸体,都拉了出去,放到了街上。
  最后两人冒险烧了点热水,让胡英把清心给洗擦了。胡英本来不想做,要去给清心请个郎中。阿洛说:“现在出去,到哪里找郎中?郎中早就跑到洞庭湖里去了。你不是懂医道唦?你就给她洗了,治一治?”
  阿桂说:“我晓得少爷的心思,是害羞得紧。这都是啥子时辰,救人要紧哪。再说了,清心不也给你洗过嘛。你是少爷,怕个啥子嘛?将来清心长大了,还了俗,嫁给你不就要得喽。”
  胡英斥道:“你胡说啥子。”
  清心虽然脸上无伤,但背部有一道刀口,下身仍旧有血流出,在那儿咬牙忍着。听了阿桂的话,正中心事,却清楚是无法实现的事情,就酸楚地说:“少爷是金枝玉叶,我一个穷人家的女娃儿,哪里敢高攀。少爷既然不便,还是我自己来洗一洗就可以的。”说着就要挣扎起来。
  胡英听得脸上发烧,想起清心对自己无亲无故,却一片深情厚谊。要不是她与清风对自己精心照料,也许早死多时了。现在清心遭此蹂躏,自己竟然心地不净,冷漠相对。看到几个娃娃都是心地纯洁,一片善良,倒显得自己心里龌龊。看来还是书读得太多给害的。便让阿洛与阿桂多点了几支蜡烛,把许久不用的油灯也点亮了,弄了点盐巴化在水里,艰难地要为清心洗擦伤口。
  胡英原来在北京时,与太医院的御医徐沛士相熟,经常送些好茶叶给老先生,成为了忘年之交,学了几年医道。徐沛士非常喜爱这个小朋友,倾心教授,传了不少的验方与他,还介绍了太医院的同仁教他一些脉理汤头之类。
  阿洛与阿桂要离开密室,胡英说:“你们走了,我戴着手铐不便,要有人帮忙。”
  阿洛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干脆把眼蒙了就是。”
  于是,两个小家伙把眼睛用黑布蒙了,在旁边端着蜡烛照亮。
  胡英对清心说:“小师父,对不住了。你要忍耐一时。”
  清心说:“你还喊我小师父么?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丫环好了。与那两个小鬼头一样,凭你差遣。”说着,自己把衣服褪了。
  胡英先把她背部的伤口看了一下,见刀口不深,就用一块干净的布蘸了盐水,为她清洗。盐水沾了皮肤,疼得清心喊叫起来。胡英事先料到,早让她嘴里咬了一角被子。
  清洗完,用一条纱巾裹了。就要为她擦洗下身,胡英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体。虽然清心尚小,但也已经发育。胡英瞥了一下,赶紧把眼闭上了,只觉得面热心跳,手在发抖。清心见他许久不动,知道他心里放不开,就说:“少爷,实在为难,就算了吧。”
  

《菊花醉》第六章(13)
胡英不答话,镇定了心神,为她仔细地擦洗起来。等把血迹擦净,才发现清心并未有利器之伤,而是会阴处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阴户之内可能也是受了伤,故而有血流出。
  他把伤口清洗了一遍,无法包扎,只能是设法止血了。他帮着清心把衣服穿上,思索了一会儿,对阿洛说:“好了,你们把布解了吧。”
  两个人解了布,不停地揉眼睛。
  胡英说:“所幸并无大碍,只是要吃些收敛止血的药物。”
  阿洛说:“少爷,你只管开出方子,我晚上出去,一定设法弄回来。”
  胡英就说:“也不用开方子了。你记住喽,把这几样东西弄来便可。一样是白酒,一样是荆芥炭,一样是蒲姜,一样是阿胶,一样是红色高粱米,一样是百草霜。”
  阿洛背诵了一遍说:“记下啦。每样要多少?”
  胡英说:“越多越好,先弄回来。”
  两个人出去,过了四五个时辰才回来,说:“几乎把全城都跑遍了,总算找了大半,只是蒲姜实在没得。”
  胡英说:“找不到也就罢了。”
  他让阿洛把荆芥炭用酒炒了,与阿胶、红色高粱米、百草霜一起再用清水煎沸。阿洛起身要走,他又道:“慢着,几乎忘记了。还差一样东西。”
  阿洛问:“啥子东西?”
  胡英说:“童便一盅。”
  阿洛一听:“童便?是啥子东西嘛?”
  阿桂在一边说:“童便也不晓得,就是小鬼头的尿唦。”
  阿洛为难地:“这到哪里去弄?”
  胡英想了一下:“你也还算是童子,就用你的吧。”
  阿洛迟缓着:“这咋办呢。我,”
  清心在床上说:“只要治病,我都不怕,你们怕啥子呦。”
  阿洛:“阿桂,你去屙一泡来。”
  阿桂:“还是你去吧。”
  胡英一摆手:“不用争了,你们两个一齐去,一人屙一泡好了。我看谁的尿好,就用谁的。”
  过了几日,阿洛与阿桂找来了一把锤头,却没有錾子,只好每日里敲打。但镣铐的铁链较粗,他们气力又小,如何能敲打得开。又怕响声传出去,惊动了人,就寻思过几日找一位铁匠来把镣铐开了。
  胡英急于逃离,但行动不便,又有几个小鬼,不敢贸然行事。就在清心伤势已渐好之时,阿洛他们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太平军已经离开湖南,岳阳新来了个知府,叫鲍余年,正在满城搜捕太平军余党,连乡下也不放过,城门上每日里都有新的人头挂上哩。
  胡英一听,半晌无言,清楚自己不但出不去,而且也绝不敢再回安化打探消息了。
  阿洛带那位大个子进来时,胡英正在看书。阿洛对他说了情况,胡英思虑了一下:“扶我上去见他。”
  他出得密室,尚未来得及说话,大个子就上前捉住他的双手,激动地用怪怪的腔调说:“你就是湖南的茶王胡英吗?感谢上帝的指引,使我终于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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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七章(1)

  三月来了。
  喜马拉雅山南麓的阿萨姆地区,以她柔媚的春风,掀开蒙披了一冬的轻纱,开始露出那迷人的娇容。
  与雄伟高大的冰峰北坡相比,南麓简直就是一个人间仙境。荒凉寒冷不见了,粗犷的砂砾、人迹罕至的冰川雪原也不见了。
  这儿就是著名的喜马拉雅山脉的分水岭。雨季时,孟加拉湾吹来的水汽被阻挡在冰山的南坡,无法翻越世界的屋脊,因而形成了南北坡巨大的反差:南坡枝繁叶茂,北坡石焦冰寒。
  美丽的阿萨姆山谷里,茂密的原始森林一眼望不到边。广阔的牧场与茶园就在森林边上,碧色的牧草醉人心脾,翠绿的茶树散发出清香。优美的牧场上,孟加拉人的帐篷星星点点,如五颜六色的花蘑菇散落在其间。
  发源于喜马拉雅山脉的雅鲁藏布江从中国西藏的墨脱、里戛流入印度,成为布拉马普特拉河后,变得更加奔腾激湍,沿喜马拉雅山脉的南麓滚滚向南,经东孟加拉邦的首府达卡与恒河汇流,向南进入孟加拉湾。
  广阔的喜马拉雅山脉与那加山脉的山谷里,陈列着一串大大小小的城镇和村庄。美丽的高哈蒂就座落在布拉马普特拉河的南岸。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景色都为之一变。在正月和二月里,夜间的温度还曾下降到零度左右。可一进入三月,山谷底部与山脚下附近的雪就融化光了。田野里,小草长出了嫩嫩的新芽;河岸上,紫色的小樱草与黄色的郁金香争奇斗艳。
  芭蕉林远远望去,一片鹅黄绿烟。芒果花一夜间全部绽开,粉红、梨白的花朵儿布满了山谷。所有的荔枝、龙眼树都披上了盛装,迎接春的到来。就连沉睡的椰子树,也从那黑色的容颜下,露出了一抹浅绿的椰芽儿来。
  中断了许久的帕比亚鸟又开始鸣叫,有着彩色羽毛的鸟们在荔枝树茂密的枝叶间跳来跳去。从窗户里飞出来的歌声,显示着在紧闭的门窗里窝藏了一冬的人们,心灵又被唤醒了。
  高哈蒂小镇上,有几十家卖各种生活用品的店铺,有几条由土房子布置成的脏乱不堪的街道。还有一座印度教徒的寺庙和一间镇公所。在镇子中心的十字路口,有一座用红砖砌成的邮政局,大约有四五间房子。
  邮政局有一个大肚子孟加拉族局长,叫拉里先生。拉里先生与所有的当地居民一样,有一张黑得发亮的面孔,以及满腮的花白胡子。据说,他是从加尔各答的邮政局被发配来的,属于庞大的官员队伍里最末等的那一级人物。
  小小的邮政局里,还有一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皮肤虽然也黑,但身材健美丰满,有着迷人的魅力。她的名字叫米兰达,今年十五岁了。她与局长拉里先生的关系,除了上下级之外,还有一层父亲与女儿的血缘因素。
  局里唯一的工程师,也是米兰达的丈夫,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家住在遥远的北方旁遮普邦一个叫做斯利那加的小镇。那里除去有他的父母亲与兄弟姐妹,还有一个未婚妻,快要十三岁了。
  年轻人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叫詹姆斯。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与英国人有什么瓜葛。这也难怪,古老的东方帝国印度,已经衰落得太久了。英国人把她变成了自己在远东的桥头堡,派驻了庞大的军队,还设立了专门管理印度人的总督。古老的印度文明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挑战。在孩子们的课本里,像虫子一样的英文字母与美丽漂亮的印度文字并列,会说英语成为每一个年轻印度人的骄傲。因为这预示着你可能会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与优厚的待遇。甚至于有可能到那个美丽而强大的海岛上去读书。孩子们的名字越来越怪,当然这是老年人的看法,年轻的父母未必这样看。
  作为与中国接壤的前沿地带,山谷里,驻扎着英国皇家龙骑兵团。高哈蒂的镇子西面,就有一个骑兵连队的营地。
  詹姆斯从首都加尔各答的邮政学校毕业后,因为一个远房亲戚在阿萨姆河谷有一小片茶园,就被派往高哈蒂。他诅咒发誓决不会在那儿度过一个古尔邦节,因为他是一个###教徒。而且,他十三岁的未婚妻也在等他回去娶她呢。可是,现在已经三个古尔邦节过去了,他还是每日在机房里忙忙碌碌,一点儿也不像个对工作三心二意的年轻人。这是因为他爱上了米兰达,而且说服拉里先生相信:他完全是被米兰达迷住了,而且决不在乎拉里先生一个卢比的嫁妆。
  这样不爱财的好小伙子在整个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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