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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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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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乃煊憔珕~。猪大仙呢,看中了第十八仙螺姑姑,就抛弃了师父,与仙螺姑姑厮混了一段日子。后来因为众仙螺留恋洞庭湖的美景,化为君山七十二峰。猪大仙冇得办法,只好再去取经。猪大仙取经归来,在天宫仍念念不忘仙螺姑姑的好处,抓着空闲就下凡投胎走一遭。他耳边的系马桩和手上的小指头,原来都是猪大仙的耳朵和蹄子所化的。猪大仙已经在湖南的天上边转呀,转呀,转悠了好久喽,他要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是唦?那一次投错了胎,变成了个猪模样,惹人耻笑了几百年。后来,他看中了你们吴家的家业大,人品好,就打算着投胎托生哉。不过,等他看到起的时候,夫人马上就要生产喽。他来不及变完,只好在屁股后面留了一根肉柱柱唦。这也冇得啥子稀奇,他的师兄孙大圣变土地庙,不是把旗杆变到庙后面去喽?”
  一家人听得又惊又怕。家里来了个猪八戒,以后谁还受得了?尤其是周围的邻居,那些堂客媳妇,哪个还敢出门?吴仁义送走了阿昌婆,回到屋头,咋看这龟儿子咋像猪八戒。虽然吴孝增刚生下十几天,但已经看得出他是方脸阔嘴,一对招风大耳,尤其是那双眼睛,太像猪崽的眼了。他把吴孝增的屁股扒开,见那一前一后两根棍棍都直撅撅地立着,心里烦恼得很。
  他的大儿子吴孝勤是个读书人,捐了个官职,在岳阳府里刑房当了个小小的书办,心志不能舒畅,但也还通事明理。他进来对吴仁义说:“爹,人之为人,是父母精血所给,哪有啥子猪八戒呦。阿昌婆不过是混碗饭吃而已,你老人家咋会相信她的胡说八道?弟弟有点胎记,亦是人之常情,不用担忧烦恼。”
  吴仁义这才略微放下点心,看着这怪物有点顺眼了。随着吴孝增渐渐长大,果然并未有何异于常人之处。一样地吃喝玩乐,一样地读书学习。只是读书没有啥子长进,但他对于经商一道,却特别上心,也特别灵通。吴家的“安福酱园”在湘北、湘西,那是有名的。吴孝增十三岁跟着他爹经商,十七岁就把酱坊开到了长沙城。他二十岁时又对茶叶产生了兴趣,觉得经营茶叶,一是干净,二是销路广,更主要的是干净。尤其是经营上等名茶,是有品位的。他虽然有钱有势,但走到哪儿身上都有一股子黄豆酱味。每年三月的踏青时节,洞庭湖周围八百里的俊男靓女,走到他身边没有不捂鼻子的。
  最使他受刺激的是去年为他提亲一事。吴孝增听说湘西古丈县四大茶商之一的花家有一位小姐,名叫花郁青,面貌赛貂蝉,身材如飞燕。就托胡世倌的堂客做月下老人,因为胡世倌的堂客就是花郁青的亲姑妈。谁知胡世倌的堂客不仅带回花家回绝的口信,而且特别提到花郁青的原话说:她的鼻子只为闻花气茶香而生,根本就无法忍受豆酱缸与咸菜坛子的味道。
  时隔不久,吴孝增听到了一个令他更为生气的消息:花郁青与胡英订了亲。
  吴孝增几天没有吃下饭,心里特别不痛快。他反复思量了一下,觉得花郁青那句伤人的话不是她说的,而是胡世倌的堂客自己编的。那个老不死的肯定是早就要为她儿子胡英留下自己用,才扯么子豆酱缸啥子的。这老太婆十分喜欢吴家的豆酱,为此吴家每年都要送胡家一大缸,据说她吃米饭都离不开豆酱哩。
  吴孝增大睡了三天,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起床对吴仁义言道:“我们家的姓硬是要不得呦。你看,你老人家的名讳是个仁义,可一配上姓呢,就变成不仁义了。我们弟兄四个,勤、满、多、增,可都是个吴唦!吴,啥个意思哩?就是个冇得嘛。啥都冇得,怪不得全安化城都是卖茶叶的,我们家只能做臭烘烘的黄豆酱!”
  吴仁义一听,气坏了。骂道:“你这个忤逆的孽子!冇得黄豆酱,哪有你这头大肥猪?你瞧瞧你的模样,活脱脱一头猪嘛。我们吴姓,是老祖宗先人板板传下来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百家姓还排在前六位呦。你竟敢嫌弃,还胡说啥子冇得。那水浒传中梁山一百单八条好汉,第三位就是我们的祖宗吴用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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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一章(12)
吴孝增噗哧笑了,说:“还是冇得唦。吴用,冇得用嘛,只好死喽。还有,你说错喽,吴用不是第三名,却是第四名。”
  “是第三名。”吴仁义说。
  “第四名。”吴孝增笑着道。
  “我就说是第三名!”吴仁义有点子恼火。
  “那也冇得用,书上说的就是第四名嘛。”吴孝增两手一摊,朝他爹做了个鬼脸。
  吴仁义气昏了头,脱下鞋子就打。他刚从酱坊里回来,鞋底上沾了不少黄豆酱,全都拍到吴孝增的胖脸上去了。
  吴孝增正在和他爹逗嘴,并且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乐趣,忽然遭此袭击,猝不及防。一股难闻的味道沁入鼻孔,他猛地醒悟到花郁青为啥子拒绝他提亲了。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是老子,爱怎么打你就怎么打,我是绝不会还手的!可是我要对你说个明白唦,我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卖黄豆酱喽!我宁愿去吃猪屎,也不卖黄豆酱!”
  吴仁义浑身发抖,赶着要打,被闻声而来的堂客和儿子们拦住了。他手持鞋底,指着吴孝增说:“说得好!这才是我们吴家的种呦。你有得志气,就另打锣鼓,重开场子好喽。爱做啥子买卖,就做啥子买卖。我还要告诉你,就算啥都冇得,你还是要姓吴。吴用还是你的祖宗。”
  吴仁义的独生女儿,也是吴孝增的妹妹吴翠薇走出来,对哥哥劝说:“哥,你是读过书的人,怎么会提如此可笑的问题唦?姓氏,是一个家族一个人的根本,不管姓啥,都要爱惜。古人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喽。我们虽是经商之家,但也知书识礼。再说,酱菜乃是民生之物,较之茶叶更为可贵。人一月不喝茶、一年不喝茶无碍大雅,可是一天不吃菜、一月不吃菜行吗?经商之道,难分高低贵贱,只要民之所需,就是商人谋生之路。”
  吴仁义正在气头上,听了女儿一席话,心神舒畅:“你听听,你听听,你妹妹这见识,这学问。我愣是搞不懂,都是一个洞洞里养出来的,你们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呦!”
  吴翠薇见哥哥仍然怒目圆睁的样子,就柔声地说:“哥,我晓得你心里的病根,是花家姐姐的话刺伤了你。其实,那也只是花家姐姐的心性高傲,言语难免偏激所致。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花家姐姐与胡英弟弟,人家是两小无猜,早就暗许了终身的。你在中间横插一杠子,难怪要吃闭门羹喽。”
  吴孝增闻听此言,急忙问道:“他们暗许终身?你是啷个知道的?”
  吴翠薇脸色一红,羞怯地说:“这是女儿家的私密,你们男人不必知道。”
  吴仁义一摆手:“好喽。我们与胡家已经结成了亲家,你妹妹年内就要过门,你就再不要打啥子主意了。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凭我们吴家的家业声望,还怕为你娶不来一个堂客?男子汉大丈夫,要先立业后成家。你看人家胡英,比你还小上四五岁哩,已经独当一面,顶起大梁了。”
  吴孝满插嘴:“也不能光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四弟这几年在长沙做得很有声势,在商界还是很有前途的。”
  吴孝增咬牙切齿地:“青天在上,我吴孝增立誓。要是五年内我不把茶庄开到北京去,我就自毁双眼。”
  全家人听他立的誓毒,都在心里泛起了寒意。吴仁义叹息一声,把手中的鞋穿上,回上房去了。
  吴孝增果然把长沙的酱园交给了吴孝满和吴孝多经营,自己开了一家茶庄,取名为“乾茂升”大茶行。后来有人说自来做茶叶买卖,冇得叫茶行的,他才又改名叫茶庄。经营了一段日子,生意并无起色,主要是原料和客户他没法掌握。
  胡世倌的茶园,遍及湘西南,甚至远到安徽黄山脚下的老家。另外“天泉”茶庄还拥有稳定的茶农和客户,与官府的交情也非同寻常。每年的官茶引办,都由“天泉茶庄”来定价格。
  吴孝增仅有银子,那是做不成生意的。于是,他就到湘西沅陵和古丈一带收购茶园,设立行栈,又因哄抬物价,恶性竞争被当地茶商挤出,赔了不少银子。
  吴仁义见他生意亏本,脾气见长,就劝他:“隔行不取利,古人说的话何曾有假?我们吴家在安化四代人了,为啥子不经营茶叶?就是隔行嘛。胡家五代人做茶叶生意,那是闭着眼睛都要赚钱的。同样,他们做酱园就未必能成。”
  吴孝增没好气地:“难道他胡家就世世代代闻茶叶的香气,我们吴家就子子孙孙满身臭豆酱味?我就不信‘瓦罐不是瓷做的’。”
  吴仁义笑道:“我的个乖乖崽呦,瓦罐就真不是个瓷做的唦。你要真想做茶叶生意,我带你去求求胡家,先跟着胡英历练一番。都是亲戚家的,这点面子还是肯舍的喽。”
  吴孝增跳了起来,一张嘴唾沫星子乱飞:“啥子啥子?你说啥子?我去跟他学?亏你想得起!我就是再亏本一万两银子,也不愿去登他胡家的大门坎。”
  吴仁义着急地说:“你还要亏本呦?我看你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喽!”
  七
  吴孝增是紧随胡英回的安化城。
  这次去岳阳,他是找他大哥吴孝勤迎接云飞鸿,共同密谋在湘西北起事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在岳阳楼遇见了胡英,让他当即改变了主意。
  

《菊花醉》第一章(13)
这两年茶庄生意一直不好,他心里发急,又不愿低头找胡家提携,就游历去了。去年,他在广西桂林遇见了一位奇和尚,给他占了一卦,说他生有异相,不是凡胎俗子。只是命犯白虎,天罡不振,地煞失位,还得晦气一段日子。
  吴孝增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那位奇和尚却不接受:“洒家向来与人占卜,起价是一百两银子,一毫也少不得的。但你我都是天上的仙友,来人间不过是游戏一番,要钱何用?如果你定要施舍,那就施舍江山半壁,连城千里好了。”
  吴孝增一听,心中害怕,肃然道:“师父的法语,在下实在懵懂得很。我们家只有酱园三五处,房屋若干间,金银数万两,人口几十个,哪有啥子半壁江山,连城千里呦。”
  奇和尚闻言哈哈大笑,把吴孝增笑得毛骨耸然,连忙说:“在下愚昧,言语冲撞处,还请师父指点迷津,超度苦海。”
  奇和尚住了笑,眯起了双眼,口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就盯住了吴孝增:“仙兄,难道你真的留恋人间的富贵,本性尽失了么?”
  吴孝增如堕九霄云中,只好答:“请师父说说我何时才能转运?有无解破之法?我已经对家里人发过毒誓,实在是等不及呦。”
  奇和尚双目紧闭,跌坐地上,双手合什,半晌无言。就在吴孝增等得不耐烦,起身要走时,他张开眼道:“打破禅关惊破梦,一语唤醒红尘人。等过了来年八月中秋,白虎星退,苍狗重现,你的运气就要到了。如果做官,就是位极人臣,二品以上的大员。如果经商,那是日进斗金,石崇让位。”
  吴孝增听他如此说,心中甚喜,复又蹲下身来:“师父果然不是常人,说出的话就是入耳,比我爹说得好听多了。不过,听你所言,我要到明年才能转运,未免太迟。能不能设法让我早点转运?我可以多付银子与你。”
  奇和尚“呔”了一声,又念佛号:阿弥陀。
  吴孝增疑惑地问:“师父,我从小就听那些秃驴,啊呸!……”他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该掌嘴,都是小时候跟老胡家的崽子们学的。我从小听那些大师念的都是‘阿弥陀佛’,咋个你念的是阿弥陀?”
  奇和尚浑身轻微一抖,岔开道:“驴秃不是秃,秃驴不是驴。要问驴秃者,还得求菩提。施主,你的贪心有点太重了。本来,天机不可泄露,我看在咱俩是天宫仙友的面子,指点你的迷津。谁知你却诅咒佛师,疑问经号。似你这样,何时才得醒悟回头,重回天上享乐呢?”
  吴孝增笑道:“只要我能转运,把茶庄经营起来,就不回天宫了吧?人间也很有乐趣唦。大师,你尝过女人的滋味么?”
  奇和尚连声“呸”了几下:“俗不可耐耳。红颜粉面,不过是喘气的骷髅;紫钗罗裙,无非是老臭皮囊。在上帝的眼里,没有肉体,只有众生的冤魂,迷途的羔羊。”
  吴孝增奇怪地:“啥子上帝?天上只有玉帝。”
  奇和尚正色道:“这正是洒家要超度于你的。你只知有玉帝,不知有上帝,可怜可悲也。你方才要提前转运,我有一法,能让你如愿以偿。”
  吴孝增大喜,噗嗵跪倒:“只要让我发财,叫我做啥子我都愿意。”
  两个人遂收拾行囊,回到了吴孝增下榻的客栈,点了酒菜,叙谈起来。原来,这位奇和尚是洪秀全手下的一个头目,专门云游四方,说动贪财趋利之徒,鼓舞穷途末路之人,加入拜上帝教,要举起义旗,推翻清廷,建立太平天国。
  吴孝增待听得明白之后,吓得酒杯“当啷”一声,掉落地下。他哆嗦着嘴唇:“你说了半天,是要我跟你去造反?”
  奇和尚镇静地说:“不是造反,是从清妖手中夺回汉人的江山。”
  吴孝增瞪起绿豆眼:“我为么子要造反?我家里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我不到十岁,就有媒婆提亲。我为么子要造反?”
  奇和尚反问:“那你为何还要发财?还想转运?既然你运气如此之好,还为何到处游荡,像个孤魂野鬼?再说,造反是你命中注定,不是你想不想的。你要是想位极人臣,日进斗金,就要敢于博一把。你会斗雀儿牌吗?”
  吴孝增不明就理道:“啥子雀儿牌?”
  奇和尚不再答理他,让店小二买了一桌酒菜,又叫了两个唱曲的女娃儿,与吴孝增喝将起来。那两个女娃儿年龄虽然不大,却蛮懂得风月。薄如蝉翼的羽纱之下,是一具醇香白嫩的肉体。加上那婉转流波的媚眼与惹火弄骚的话语,早把吴孝增迷惑得如入盘丝洞里,哪里还能把持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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