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太阳收回光线,把水面上的那点波光也带走了。远山的天上一片红彤彤的,云彩也被装扮了起来。几处房屋顶上的烟囱里冒出青烟,笔直地奔向天空。慢慢地天空上的红云消失了,大地瞬间黑暗,夜色来临了,倦鸟也回到巢里,一切都那么自然、安静。
肖光锐仰脖把最后一口酒喝下,说道:“喝了半天,最后一口才品出味道。”
我把手里的空酒瓶扔到河里,发出“扑通”一声。肖光锐说:“小时侯奶奶跟我说,在黑灯瞎火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那是鬼魂在召唤你。”
我听他这么一说,汗毛都立起来了。“这么黑的天,这样说怪吓人的。”
肖光锐笑着站起来,声音越笑越大,响彻整个黑夜,大地也跟着回响。
云朵里的鱼 (22)
二十二
假期快结束了,肖光锐送我上车回省城的时候我跟他说,得想想办法把路修修,没有路,什么也做不成。肖光锐说,现在已经有眉目了,希望我再来的时候,不会受这么多的折腾。
回到省城,唐思还在云南没回来,短信告诉我这个团走的地方比较多,丽江、西双版纳都去了。我真羡慕唐思,可以去这么多的地方。晚上文燕打电话来,叫我到大房子陪陪她。我本来是不愿意去的,每次过去象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上楼时要是碰见个人,仿佛和文燕的事情被他们发觉了一样。可文燕在电话里说她很需要我,一个人在家很孤独。
到了文燕家,她正在洗澡,光溜溜的跑出来给我开门。我说:“快接着洗,别感冒了。”
文燕俏皮的把手上的水洒到我脸上说:“来,一起洗。”
我说:“你一个人洗吧,我看会电视。”
文燕故意把湿漉漉的身体贴在我身上说:“现在脏了,该洗洗了吧。”说着拉我的手左右晃悠:“我要你搓背。”
从浴室里出来时都已经是凌晨了,我拿起衣服准备穿上说:“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文燕从后面抱着我说:“不许回去,今晚在这里陪我。”
文燕整个身体贴在我后背上,柔软而温暖。我说:“早上走会给人家看见,不好的。”
“五点钟走好不?”
我想了一会,答应了。文燕把我拉到沙发上坐着,看着我说:“我们象不象原始人?”
我笑着说:“原始人也要穿树皮的,哪象我们,一丝不挂的。”
文燕握着我的手,温柔的抚摩着。“我们比原始人还原始。”
文燕头发上的水珠滑下来,滴在白嫩的肩上。我说:“我给你写首诗吧。”
文燕靠在我身上说:“好啊,还没有人给我写过呢。”
我想了一会,断断续续地说:“窗外清风悄入帘,已闻沐浴水流转。水气腾腾朦胧月,美人出浴度床前。发帖面颊水流滑,眉睫已有露珠沾。面似红霞娇媚生,目光婉转流离盼。红唇微张露皓齿,似有千语又万言。欲把娇躯搂怀抱,轻抚不已几多怜。肤如白雪绵无力,手足无促闻娇喘。娇躯轻颤情迷离,口齿不清声声唤。彼此相拥彼此依,此生甘为并蒂莲。不管人间名和利,但求今生相爱欢。不管春夏与秋冬,誓把相爱永缠绵。清风已把晓月送,月影一人心相连。此情只应天上有,两情相悦不羡仙。温存不已身心倦,两目相视相拥眠。”
文燕笑着说:“这是啥诗啊,听着好象黄色小调。”
“不喜欢就算了,害的我费了半天的神。”我生气的说。
“喜欢,真的喜欢。你倒很有才气的,一会就作出来了,比曹植都厉害。”
我笑着把文燕紧紧搂住,文燕闭上眼睛,期待我的亲吻和抚摩。
时钟在寂静的房间里清脆的响着,在这清脆的声音里,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失。
我从文燕身上起来,坐到沙发上。文燕懒懒地躺在地板上,闭着眼睛,头发搭在胸前,象一幅画,静静地放在那里。
“起来吧,地上冷。”我说。
文燕依旧闭上眼睛,双手立起,要我抱她起来。我弯下腰,把她抱起来。“把我抱到卧室去,我想躺在床上。”文燕睁开眼睛,轻轻地说。
我把文燕抱到床上,顺势躺在她身边。我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说道:“我五点半走,现在两点了,还可以睡三个半小时。”
“我舍不得你走。”文燕靠在我怀里说。
“明天上班还不是在一起。”
“那不一样。”文燕把我的手放在她胸脯上,过了一会,说道:“蔺总的女儿死了。”
我愣了一下,问:“好久?怎么死的?”
“五月三号。说不清楚,可能是吸毒过量死的。死在大街上,衣服都没穿,可能是在哪个屋子里死的,被人扔在街上的。”文燕说的很轻松,象蔺总女儿的死早被她预料到一样。
“蔺总很难过吧?“我问。
“他才不难过呢,对他来说是解脱了。只是太惨了,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全烂了。”
“是太惨了!”我叹了口气说:“蔺总老婆知道吗?她现在身体好吗?”
“怎么会不知道?我倒没见过她,听蔺总说,身体越来越糟糕。”
“如果蔺总他老婆死了,你会和他结婚吗?”
文燕沉默了一会说:“不知道,你愿意我嫁给他吗?”
“我也不知道。”
早上还没到五点半我就走了,迷迷糊糊地回到地下室。躺在床上想,我们来到世上的时候是那么干净和纯洁,象一清澈的小溪在高山中流淌。随着我们成长,一尘不染的思想在增加营养的同时,也吸收了污垢。渐渐地,我们的躯体也发生了变化,眼睛开始浑浊,嘴唇不再红润,皮肤也粗糙起来。即使再会保养、化装的人也不能把思想中的污垢隐去。干净的生,肮脏的死,这是生命无法逃脱的怪圈。人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庞大的染缸,每一个人都在这个染缸里沉浮。
唐思回来那天,我到旅行社去接她。中午就在旅行社旁边的馆子里吃完了饭,送唐思回寝室。
“这个包里装的啥?这么沉。”我提着唐思的旅行包问。
“你猜呢?”
“出门常带的东西吧,但也不能这么重啊。”我换了只手提了提,可能有三十多斤重。
“就叫你给我提会儿东西,你就不愿意了。”唐思生气的说。
“不是的,我只是奇怪问问嘛。”
“你猜我给你带啥东西啦?”
我想了想,说:“葫芦丝。”
唐思笑的很甜,没说话。快走过一家银行的门口,有不少人背着包来回的转悠,也有几个抱着小孩的妇女不停张望。到银行门口时,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人问我:“要碟不?生活片,港台的,日本的,欧美的都有。”
我向他摆手,拉着唐思加快了脚步。他又在身后说:“十块钱一张。”顿了一会,看我没理他:“十块钱两张也行。”
年轻人刚走,抱小孩的妇女又靠过来问:“有外币吗?”
我笑着边走边说:“我这样象有外币的吗?”
那妇女紧跟着说:“那可说不准,有没有嘛,在大姐着兑换最划得来了。”
我一本正经的说:“没有。”
这时,一辆绿色的运钞车停在银行门口,先从车上下来两个手持步枪的保安,接着一个戴眼睛的男子提着一个的箱子出来,在保安的护送下往银行里走。突然我听到身后一声闷吭吭的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保安中枪倒在地上。随后另一个保安也倒了,提箱子的男子飞快地往银行里跑,跑着跑着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两个人从银行左侧冲出来,抢过倒地男子手中的箱子,跑到马路中间,一辆车驶来,两人上车走了。
我和唐思你看我,我看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有人已经尖叫起来。唐思惶恐的抱着我:“是不是抢劫了?”
我没说出话来,感觉心跳的“咚咚”的。好一会,警车来了,四面八方围了不少人过来。我深吸一口气跟唐思说:“我们走吧,咱算是见世面了。”
回到唐思寝室,我才仔细看唐思的脸还是煞白的。她抓起桌子上一杯水,一口气喝光。杨兴梅和吴敏问:“发生啥事了?”
我把刚才的事大致给她们说了一遍,杨兴梅睁大眼睛说:“你们运气真好,没被打到。快去庙里烧香吧,感谢菩萨保佑了你们。”
唐思坐在床边木然的说:“该去拜拜菩萨,太恐怖了。”
第二天上班,办公室的话题当然是抢银行的事。我跟他们说当时我就在现场,亲眼目睹抢劫的过程,石老师也说去庙里烧烧高香,避一避邪气。
下午,唐思给我发短信,叫我下班后一起吃饭,杨兴梅她们请我两个,给我们压惊。下班后,我到唐思寝室,马效儒也在。他们在馆子里端了些菜,已摆好。我笑着说:“其实也没吓着,还要你们给压惊。”
吴敏俏皮的说:“还没吓着,回来时脸色都白了,嘴唇直哆嗦。”
马效儒说:“还不错嘛,那种情况下还可以走着回来。要给我早就两腿发软,走不动了。”
大家笑着坐下来。马效儒说:“抢劫犯下午逮着了,我来之前看电视上说的。”
我说:“这么快?警察真厉害。”
“这个案子影响太恶劣了,市政府命令公安局限期破案,能不快吗。”马效儒夹了一片卤猪肝给我说:“多吃点猪肝吧,补补吓死的细胞。”
唐思问:“这些歹徒都是哪里人?这么厉害,肯定是早先谋划好了的。”
马效儒说:“就是省城的,一个是劳改释放人员,另三个是下岗工人。”
我把啤酒打开,给马效儒倒上说:“这几个人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走此险招。”
“就是啊,现在下岗的太多了,一个月就一两百块钱,叫人家怎么生活嘛。”杨兴梅说道。
马效儒说:“现在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了,关键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不完全是靠自己诚实劳动挣来的,好多是靠自己手里的权利,或者是投机倒把挣来的。受穷的人肯定会嫉妒有钱人,特别是一些贪官污吏更招人恨。现在的社会是典型的仇恨社会,一切不安定的根源都因仇恨而起。”
我很赞同马效儒的分析,放下筷子说:“国家要加大惩治腐败的力度,把这些贪官统统枪毙。”
马效儒笑着说:“治理腐败谈何容易。中国亘古以来腐败不绝,越是繁荣时代,腐败越猖獗。所以说贪污腐败不是哪个政府造成的,也不是惩治不严厉的原因,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适宜滋生这种毒瘤。”
马效儒又看着我说:“就比如你张瓜,把你推到某个官位上,能不能保证不贪污呢?”
我笑着说:“我想能做到吧,贪污有什么好?拿了这些昧良心的钱,整天担惊受怕的,吃不香睡不好的。”
“你别说的这么死,你要是当了官没准也是个贪官。”马效儒绷着脸说:“你当上官了,接触的人也多了,有很多人是大款,有车有房的那种,还在外面包二奶、三奶的,你不眼红?眼红了怎么办?手中的权利很自然的用上了。”
我喝一口啤酒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好象我贪了多少钱似的。不过话说回来,怎么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没有人贪污?还不是那时制度严厉,都不敢嘛。”
“你这话我父亲也这样说过。不是制度严厉,而是那时的社会物资极为缺乏,你贪了钱没地方用,再加上贫富差距不大,人没有比较,所以贪污就少。”马效儒顿了一口气接着说:“不是你不想贪就能做到不贪,这个环境逼着你去贪。我的一个朋友是官场上的人物,我曾经问他我问他你是贪官吗?他回答,狭义上讲我不是。我就很惊讶,腐败还有广义、狭义之说?那广义的是什么,狭义的又是什么?他回答说广义上我是贪官,我收礼金,老百姓的、下级的、私有老板的,都收。狭义上讲,我不是,因为这些礼金没自己用,是又送给上级了,或者请上级吃饭娱乐了。他接着给我说,我不干这些是不行的,虽然良心过不去,因为不这样做我这个官就没法干下去,要想给群众修路、盖学校、扶贫款根本就不可能。我相信很多贪官本质是不坏的,很同情他们。难道用严厉的惩罚能让腐败现象彻底根除?如果这样能行,那把法律制定严厉点就行了。”
杨兴梅有点生气的对马效儒说:“你也是的,今天是给张瓜他们压惊,你却在这里长篇大论的。”
我替马效儒解围说:“这个话题很好,我乐意听呢。”
马效儒笑着看了杨兴梅说:“我们男人的话题,你们女孩子不懂。”
我问马效儒:“怎样才能杜绝贪污腐败?就没有办法了吗?”
马效儒说:“办法是有的,只是要花很长时间,一朝一夕是不行的。要让人不贪污,首先要让他没有这个念头,这就是治理贪污腐败的第一步叫不愿贪;其次是不能贪,就是作好规章制度的建设,使其更完善,让人没空子可钻;第三步就是不敢贪,你贪了过后有严厉的法制惩罚你,同时要加强道德建设,让你声名扫地,受人唾弃。”
我和马效儒边喝边说,杨兴梅一直恨着马效儒,嘴里不知嘀咕什么。唐思提醒我说:“你看几点了?明天不上班了?”
我拍着马效儒肩膀说:“咱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马效儒好象没说够,拉着我说:“好,我们一起走,边走边说。”
路上,马效儒跟我说,现在没有人喜欢听他说这些,总觉得憋的慌,今天和我说了那么多,心里痛快极了,有时间再找时间接着聊,还拉起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知音难求啊!我想马效儒多喝两瓶啤酒喝醉了,就敷衍他说,以后有啥见解就找我说,我做你最忠实的听众。马效儒脸笑的非常灿烂,象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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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场大雪的来临,二○○○年就要走了,有的说这是新世纪的元年结束,有的说新世纪刚刚来临,因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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