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应该不大吧。”
“那他的位置谁来顶?齐部长?”
“不一定,看院里有其他安排没有。”文燕把杯子递给我,顺手抓件衣服挡在胸前,吃吃的笑着。
“挡啥挡,我还有啥没看见?”我扯下衣服,把文燕压在身底下。
天已经黑了,除了雨声,屋里没有任何声音。文燕问:“饿了吗?那口袋里有牛奶、面包。”
“你早有预谋的?”我揪了一下她的脸说。
吃过东西,文燕问我:“瘦了吗?”
我从头到脚看里一遍说:“还那样。”
文燕沮丧的说:“早知道就不吃了,怎么就这么难减呢?”
我没回答她,疲倦的躺到床上,一会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沙河,遇见了皮贤和巧巧,他们生活的很幸福。三秀也在那里,跟着他们一起生活。三秀红扑扑的脸蛋,眼睛明亮而含蓄,嘴唇红润,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们到河里打鱼招待我,一网下去全是鱼,鱼儿白生生地,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我笑着,舒心的笑。正在我做着美梦的时候,文燕使劲把我推醒:“快起来看电视。”
我揉着眼睛,嘴里嘟囔着说:“睡的正香,把我弄醒干吗?”
“看电视,飞机撞大楼了。”文燕激动地指着电视叫我看。
画面上反复播放一架飞机实实地撞在一幢大楼上。我怀疑的说:“不可能,肯定是电视台做啥搞笑节目。”
“你仔细看嘛,是真的。不光这一个台在播,其他好多台也在播。”
我调了几个台,的确都在反复播放这个画面。
“怎么回事?”我问文燕。
“是恐怖分子袭击美国。”文燕还很激动,瞪着大眼睛看着我说。
我非常吃惊,接着看电视。好一会,整个大楼慢慢地倒塌了,一个世界的安宁就这样结束了。
文燕早上走的时候问我:“床头的小玩意是谁给你的?”
我还在睡觉,懒懒地说:“朋友。”
文燕拿起葫芦丝,吹了两声,说道:“送这个给你,八成是个女孩子吧?”
我没回答,继续睡着。文燕看我不理她,在屋里转了几圈,开门走了。
美国受恐怖分子袭击的事引起了极大地哄动,办公室里的话题自然也以这个为主。我无心与他们讨论,找来当天的报纸仔细的翻着。李老师声音很大,激动不已,他说:“美国挨打了,真是大快人心。说死了不少人啊。”
石老师说:“估计要上万。”
李老师说:“一万太少,还该多死点。”
我听他们说话,无心再看报纸。心里想,美国就这么可恨?拉登在我们这里就变成了英雄?我分不清是是非非,只为大楼里的死难者悲哀。任何战争都是可恶的,针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更可恶。随着民族国家的兴起,民族之间的矛盾更加激烈,有些矛盾可以上溯几千年。人的仇恨是可怕的,它可以湮灭一切,在仇恨面前,什么都是次要的。也许人类永恒的话题就是——爱与恨。
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办公室的话题离不开美国,离不开战争。阿富汗的战火蔓延,牵动着她邻居国度每一个人的心。以至于我到唐思寝室去玩,吴敏跟我说拉登被捉到了。我惊奇的问,在哪儿抓到的?吴敏眨眼睛说,在南极,他被老美追的没地方藏身,只有跑到南极了,南极到处是白雪啊,不好隐藏,就被抓住了。我对这消息深信不移,回到办公室跟他们讲,被嘲笑了一顿。
唐思回来没几天,就回家了。好象是她姨妈病了,走的很急,是到了家才发短信告诉我的。
蔺总顺利转正,齐部长瞄着的副总经理的位置却没有戏了,院里安排了一个人来,把齐部长挤掉了。李老师好象早就知道没他希望,对这件事反映很淡然,也许是经历了上次打击,心态变成熟了吧。一切又归于平静,就象大河涨水,大浪滔滔,泛起淤泥和渣子,一旦洪水褪去,河水又变得平静。我们的社会正处于一个转型期,一些污垢也跟着泛起,但我相信,她总有平静的一天,这些污垢最终被淘汰和消失。
唐思回来的第五天,我在她楼下见到了马效儒,他面容憔悴,在楼下徘徊。
我上前问:“在等杨兴梅吗?”
他不安地看我一眼,腼腆地说:“我只是路过这里。”
我笑着说:“上去吧,杨兴梅在寝室。”
马效儒犹豫一会说:“不上去了,我还有事呢。”
“上去吧,啥事说清不就行了吗?”我劝道。
“她不会原谅我的。”马效儒低着头说,显得很落寞。
“你们是怎么了?老是吵架。”
马效儒摇摇头,笑的不自然。
“我能帮上忙吗?”
“谢谢,不用啦,有些事是无法解释的。”
“到底啥事?能跟我说说吗?”好奇心促使我问。
马效儒叹口气说:“我想喝酒,你去吗?”
我马上就答应了。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窗户边坐下了。我们不吭声喝了几盅白酒,马效儒白皙的脸上出现红晕,他用手搓了几下脸,打开了话匣子。
“我在上海念的大学,大学的时候我有个女朋友,她低我一个年级,我们是在一次演讲比赛上认识的。她比赛时忘记了稿子,编了一会就编不下去了。她说,对不起大家,我忘词了,演讲无法进行下去了,我很难过。但我坚信,如果我能记住演讲稿的话,我一定能拿到比赛的第一名。她话一说完,就强忍着泪水跑下台来,我们都被她感动了,使劲的为她鼓掌。那次演讲比赛我得了第一名,但我始终认为这个第一名不给是我的,应该是她的。后来我们就认识了,慢慢地,我们相爱了。随着我们爱情的深入,我毕业了,分回了省城。我跟她说,我等着你,等着相聚的一天。她的家也在这里,放假的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可一开学,我们就分开了。分开后,就用书信寄托我们的相思,几乎是一天一封信,有时一天两封、三封。这样过了一年,她也毕业了。可她没有兑现诺言,而是留在了上海。我愤怒极了,就写信和她绝交,还大骂她一顿。”
马效儒低着头,玩弄桌子上的酒杯。“我那时挺冲动,其实现在细想,她留在上海挺好啊,我可以过去嘛。不知道怎么了,我认死理,就认为她变心了。她也没有再给我来信,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去年初,我认识了杨兴梅,我才基本把她忘了。可没过多久,我见到她母亲,才知道她毕业前检查身体查出患有喉癌,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其实她并没有在上海上班,一直在家里养病,她是不愿拖累我,才写信骗我的。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她,还写信去骂她。也恨她,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自己一个人去承受这份痛苦。我央求她妈妈带我去看她。她那天刚做完化疗回来,躺在床上睡着了,我就坐在她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她头发所剩无几,皮肤象石灰一样白,可以说是惨白。但她睡的很甜,象可爱的天使。坐着坐着,我哭了。猛然,她醒了,看见我坐在床边,很惊讶。她用手抚摩我的脸,反复的抚摩,说,我梦见你了,在梦里你也是这样坐着的,这是真的吗?我哭着说,是真的,我就在你身边。她擦掉我眼角的眼泪说,别哭啊,干吗要哭呢?我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以为这样,你就很伟大吗?她苦笑着,幽幽地说,我不知道,当时我第一个想法就是离开你,让你恨我,让你永远找不到我,最终把我忘了。我没有说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冰冷的 手。”
我被感动了,眼睛开始湿润,问道:“你告诉杨兴梅了吗?她怎么说的?”
马效儒给我斟上酒,又给自己斟上,抿了一小口说:“说了的,开始她很理解,还劝我多陪陪她。”
“后来呢?”我问道。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喉咙已经说不出话来。”
“我听说喉癌可以手术的,只要把喉咙切除了就好了,怎么不做手术?”我问。
“那是在喉癌早期,做手术效果较好。象她这种癌细胞已经扩撒了,手术就没必要了。那时我每天一下班就去陪她,她说要出去看看,我就扶着她到处转,哪里新修了广场,哪里新起了高楼,我都陪她去看。我们就象一对情侣,相互搀扶。有一次杨兴梅看见了我们,也没上前打招呼,就气呼呼的走了。晚上我找杨兴梅,问今天是怎么了。杨兴梅说,我看的出来,你是爱她的,你的心里不是同情,而是真正的爱。后来我们就争执了起来,我生气的走了。”
“你爱她吗?”我小心的问。
“我不知道。”马效儒回答的很干脆,看来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
“后来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死了,就在不久前。她临死之前的几天里,几乎时刻受着病痛的煎熬,整天整夜的不睡觉。我跟她说,疼就喊出来吧。她咕噜咕噜地说话,我开始听不清楚,后来我猜她是说,我不疼,你在我身边,我不疼。我把她搂在怀里,她瘦的身上全是骨头,心跳的很激烈,喘气也急促。再过几天,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一天晚上,她示意我拿啥东西给她,我拿了几样,都不是她想要的。还是她母亲了解她,给她拿了纸笔。她就在我的腿上艰难地写下‘谢谢你,我的至爱,我非常快乐,愿你幸福的生活,永远!’我看着歪歪扭扭的字,泪水啪嗒啪嗒地滴,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也是我长这么大真正地哭。”
马效儒看着窗外,眼角有一颗泪珠,就一颗,紧紧地挂在眼角。
“她就这样死了,在我怀里,嘴角还有没有拭净的血迹。”
我们都没有喝酒、说话,静静地坐着,仿佛空气也跟着伤感起来,凝固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
好一会,我说:“你应该跟杨兴梅把这件事说清楚,她会理解的。”
马效儒摇摇头,说道:“怎么说?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爱哪一个,教我怎么面对杨兴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的。外面起风了,树上枯黄的树叶被风刮了下来,飘进窗户,飘到我的身上。
马效儒站起来说:“谢谢你,张瓜,浪费你这么久时间,听我唠叨。”
我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云朵里的鱼 (26)
我问唐思:“你姨妈病好些了吗?”
唐思眼睛有一丝慌张,瞬间又平静了,说:“好多了,没啥大碍。”
我没再说什么,就这样安静的在公园的湖边走着。这是个秋冬交替的季节,公园很冷清,偶尔有人三三两两地走过,树木开始萧索起来,黄色占据了整个公园。
唐思拣起一片飘落的枫叶,反复的看着。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好象有心事。”
唐思说:“没有啊。你看枫叶好美。”
“是很美,它用红色装点自己,显得与众不同。”
“你老家有枫叶吗?”
“没有,我们那儿最多的数是杨树、柳树和槐树。”
“很想念家乡吗?”
“很想,我始终认为我的家乡是最美的。”我仰望天空,灰蒙蒙的天空,几只小鸟欢快地掠过。
“还有沙河,是吗?”
“是的。”
唐思把枫叶捧在手心,风轻轻地把它吹起,飘落在地上,又被风吹起来,飘在空中。枫叶在风中旋转,缓缓的飘到了湖心。
“人要是象枫叶多好啊。有美丽的一生,在生命的终点,还能优美地谢幕。”唐思背着手站在湖边,遥望着在湖里荡漾的枫叶。微风吹拂她的衣襟和头发,象静止的画面中安静的仙子。
回到地下室,我还是认为唐思心里有什么事,只是不愿告诉我。我感觉到和唐思有距离了,这个距离让我说不清楚,隐隐地压在心里,让我恐惧。
文燕有很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了,在办公室里也很难见到她。公司里私下里议论很多,说蔺总的老婆快不行了,文燕要入主东宫了。我表面装作没什么,心里挺不舒服。齐部长交办了几件事,我都没能做好,害的挨了几次批评。
晚上,我给家里打了电话,爹说嫂子怀孕了,年底就生了。还说万成栋和村里十几个人到省城打工来了。我说,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可以到我这里玩嘛。爹说,是万成栋叫不跟你说的,主要是怕影响你的工作。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爹告诉了我万成栋打工的地址,是省城的金鑫建筑公司。
到了周末,我也没有什么事,就到金鑫建筑公司找万成栋。到了金鑫建筑公司,一个人说他们都在城南开发区工地上,叫我到那里去找。我又到了城南开发区,在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万成栋。万成栋没啥手艺,只有下力气打杂。我去的时候,他正干的满头大汗,来来回回地挑沙子。看见我来了,跑过来说了两句话又干上了。我走的时候说,明天我晚点来,你就不要吃饭了,等我来,我们一起吃。他爽快地答应。
第二天,我将近七点钟才到工地,在一个窝棚里找到了万成栋。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是我认识的,有一个还是我小学的同学。我招呼他们都去吃饭,他们说吃过了,晚上还要加班。我问万成栋晚上加班不?他说请假了,今晚就不去了。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知道万成栋要抽烟,就给他买了一包好烟。
万成栋连连说:“这么贵的烟,俺可舍不得抽。”
我说:“留着慢慢抽吧。你们来几天了?”
万成栋说:“有半个月了。”
我生气地说:“来了半个月也不告诉我,太不应该了。”
万成栋挠挠头,憨憨地笑了,说:“你忙的很,又没有啥事情。”
给万成栋倒上酒,我还在数落他:“你到省城了,还不来找我,人家会怎么说。”
万成栋依旧笑着,没说什么。
我问:“这一天能挣多少钱?”
万成栋说:“包吃包住,还能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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