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后盈盈下拜行礼:“臣妾参见帝君。”
宸帝显然是想不到紫后会如此恭敬行礼,脸上的神情怔了一下,微有几分狐疑,却是站住不动,道:“天后免礼。”
紫后站了起来,神情平静,仿佛刚才行大礼是一件极普通的事,道:“臣妾请帝君来,是有事情,要与帝君单独谈一谈。”
宸帝看了看左右,竟微有一丝不确定:“有什么事如此要紧,非得今天说吗?”
紫后淡淡地说:“是。”
宸帝脸色一变,挥手令众人退下,自己独在宝座上坐了下来,道:“两个月了,两个月前也是在这里,朕跟你说,不会再来了。可是两个月不到,你连着十天上折子请朕过来,紫后娘娘这也未免随心所欲了,在你心里,究竟把朕当成什么?”
紫后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脸上平静的表情不变:“那么列阳,在你的心里,又把我当成什么?”
宸帝不假思索地道:“你是朕的天后。”
“天帝只有一个,但是天后却可以是任何人。”紫后端坐如仪,冷淡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这个女人得服从你,容忍你,充分让你感觉到唯我独尊的快乐,而不是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个唯一没有对你五体投地的人而感觉不舒服。只有你一个人能站在万人之前,而她只能站在你的背后;你可以不断地寻找新鲜活力和激情,而她却得忍耐了一次又一次,要为你还肯把她放在比其他女人略高一点的位置上就得觉得心满意足……”
宸帝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够了,你让朕过来,只是为了跟朕清算朕有多对不起你,要朕向你认罪吗?”
“不,”紫后平静地说:“列阳,你不可能为我改变,也不可能为任何人而改变。你的自我只会越来越膨胀,从未打算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成为天帝。”
宸帝哼了一声:“你到底想对朕说什么?”
紫后笑了笑,笑容里有些黯淡:“列阳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列阳就是这样唯我独尊的列阳。你要我学会习惯这种事,可是寒月就应该是那个不停地忍了又忍的寒月吗?”
宸帝声音微微提高:“寒月,这个婚姻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忍耐。”
紫后淡淡地一笑:“还记不记得,当我第一次发现你背着我另外有女人的时候,我的反应是如何地激烈吗?”
宸帝点头:“我说过,如果我跟你说可以改,那一定是假的。能改的是习性,不能改的是天性。我从来没打算压制自己的欲望,我要的,我争取,我得到。一个帝王要征服天下,又怎么会完全满足女人闺阁的要求。寒月,完全听从你的男人你未必看得上,你看上的男人就不能完全如你所愿。”
紫后低低地道:“是啊,能改的是习性,不能改的是天性。列阳,你说得对,当年我也曾经想一走了之,可是反复思量,却又留了下来,忍了下来。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要么,我放弃我的爱情,要么,我容忍着爱情上的暇疵。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一个男人,结果我却遇上了你。我要爱上一个男人不容易,自然也不会轻言放弃。只是我却忘记了一件事,能改的是习性,不能改的是天性。”她抬起了头,嘴角含着讽刺的微笑:“列阳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压抑自己,而寒月又何曾是喜欢压抑自己的人呢?”
宸帝不语,只是看了一眼紫后,眼神中有着太多复杂的东西,是诧异是震惊是试探是犹豫……
紫后站了起来,直视着宸帝:“对不起,列阳,我们结束了。”
宸帝正倚着宝座,猛然听这一言,极度震惊之下忽地站起来,竟是猝然间不及站稳,脚步踉跄之下差点摔倒,连忙握着扶手站稳了,逼视着紫后一字字地道:“你说什么?”
紫后神情平静:“我要离开你,离开这里!”
宸帝扑了上去,用力握住紫后的肩头:“不可能,我不相信!寒月,你到底想怎么样,寿宴那次你这么对我,我都可以由着你任性,到今天你还想怎么样?”
相较宸帝的激动,紫后神情更是平静:“列阳,我曾经以为,为了爱,我可以忍耐。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如今我才猛然发觉,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的忍耐,已经把对你的感情渐渐地磨光了。列阳,我要走,不是任性,也不是跟你赌气,而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宸帝放开紫后的肩头,反手一拍,将半扇屏风拍得塌了下来,怒道:“不可能,从来没有女人可以离开我列阳。”
紫后冷冷一笑:“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列阳,你也得学会习惯这种事。”
宸帝忽然仰头哈哈一笑:“寒月,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当年为获不老不死之身,你我同在祭坛发下血咒,你我的命魂都在这天宫之中。你若是离开天宫,你的法力就会渐渐退去。你明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离开天宫,于朕来说毫无损失,朕还是天帝,还会有无穷无尽的女人,可是你将失去一切。你不仅仅是失去我、失去地位、失去权势、失去朋友,而且还要失去你这不老不死之身,你还会看到自己美绝天下的容貌会变苍老,会病会痛会死——这些,你想过吗?”
紫后平静地说:“我自然都想过。”宸帝的笑声嘎然而止,惊异地看着紫后,紫后淡淡地说:“列阳,当年你我同寻不老不死之秘,并一齐发下血誓,共享这不老不死之身,直到百年千年,为的是当时你我深深相爱,祷求这份幸福能够天长地久。不老不死之身,为的是让幸福延续,不是为了把自己变成它的奴隶。”
宸帝指着紫后,惊骇过度之下,竟是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你、你竟然……”
紫后淡淡地说:“是,我什么都不要。我不爱你了,我要离开你,就这么简单。”说罢缓缓转身。
宸帝暴喝一声:“你若敢走,【】朕便把寿宴当日所有的人都杀了。”
紫后转过身去:“那些人是你的部属,我为你而与他们结识结交,你要杀谁,干我底事?”
宸帝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朕不放你走,这帝国千军万马,你以为你一个人能走得出去?”
紫后大笑:“列阳,这个国家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紫与宸两个人的。纵然是千军万马,谁敢挡我,我仍是不死不败之身,又有谁能挡得住我。是,你也是不死不败之身,你可以挡我。可是,要挡下我的代价,恐怕是两军交战,天崩地裂,帝国不复存在。”她冷笑:“我连不老不死之身都可以放弃,天崩地裂的代价,我无所谓,你付不起!”
紫后转身,一步步从容向外走去,但听得身后传来宸帝的咆哮之声:“你一定会后悔的,朕一定会叫你后悔今天的决定,就算你死了,朕也会让你死不瞑目,死后要也忏悔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烛光忽灭,囚室中忽然一片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凤舞握紧手中的记忆珠,记忆珠滚烫灼手,却不及方才那天翻地覆的一幕,更令凤舞惊心动魄。暗室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声声极沉重又极急促地跳动着,像是打鼓一样,像是跳动地要立刻蹦出他的胸口似的……
凤舞用力握紧了手掌,紧得就象昨夜一样,只是,他如今的掌心是空的。他的心脏,仍然跳得像昨天一样地急促。
“飞龙,你到了何方,可无恙否?”凤舞闭上眼睛,脑海中翻来覆去无数念头无数画面纷至沓来,转来缠去到了最终,却总是回到这一个念头上去。
第三十九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此时的飞龙傍晚时分已经出现在海边了。
有些事情,百般筹谋不如当机立断,也许一个“快”字,虽然不是最完美的办法,却往往是最见效的办法。从王寿送飞龙到天宫,和飞龙帮助玉人见到宸帝,都只是一个“快”字。
从听风轩出来,飞龙就直奔天梯,入大总管府见王寿,通过秘道到了海边,几乎是一步不停,一刻不停。
她虽然不知道凤舞要她走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直觉地明白,应该照凤舞的意思去做。
飞龙站在海边,但见海水碧蓝,海鸥在海上飞翔,螃蟹在海涂中爬过留下一串泡泡,海边的崖上,生着不知名的红花,灿烂盛开,但见海天一线,一望无际。
飞龙取出一只兽骨口哨,吹响召唤魔豹的信号。
过得半晌,但见海水翻滚,一片蔚蓝中带着一道金光越来越近,飞龙仔细看去,却是魔豹的金光,在数十个鲛人的簇拥嬉戏而来,但见小黑恢复了原形大小,直是威风无比。待得到了近外,忽见金光一闪,魔豹已经扑到飞龙的身上,将她扑倒在地,拿着毛茸茸的大头在她身上拱来拱去,显得喜不自胜。
飞龙抱住小黑的大脑袋,颇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小黑变小了的时候更好玩,可惜现在小黑的脾气比较大,除非在万不得已需要隐藏身份的时候才肯变小,没有外人的时候,断断不肯再委屈自己。
看着一群鲛人美女沿着岸边围着她和魔豹,飞龙问小黑:“小黑,这些时候你都是跟她们在一起吗?”
小黑点了点头,神情间颇为开心。
“哇,”飞龙笑道:“你这家伙,怪不得没有来找我,原来是找到女朋友了,是不是?”说着,揉搓着小黑头顶上的金毛。
小黑晃了晃身子,顿时身上的水珠儿洒向飞龙,它呜呜了两声,像是说:“谁叫你自己没有召唤我!”
飞龙好奇地看了看那些鲛人,只见那些鲛人半身为人,半身为鱼,在海波中载沉载浮,阳光映着她们身上的鳞片,泛起七彩流光,实在是说不出的美丽,只觉得个个都是美女,不由地问:“小黑,哪个是你女朋友?”
小黑转过头去,脑袋从左到右,朝每个鲛人都点了点头,然后把头一昂,摇头摆尾,十分得意。
飞龙目瞪口呆:“天哪,你这小色黑,难道这些全部都是你的女朋友?”
小黑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得意地摇头摆尾不已。飞龙正揪着它顶上的仅仅还留着那一撮表示它曾经是“小黑”的黑毛,想质问它“见色忘友”的时候,忽然听到仿佛仙乐般的声音娇滴滴地问道:“请问,你就是飞龙吗?”
飞龙一抬头,正看到那鲛人美人,不禁奇道:“咦,水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吗?”
但见那酷似水滴的鲛人笑得很温柔:“我不是水滴,我是水滴的姐姐水珠儿。水滴元气大伤,如今在七千丈下的海心深处养伤呢!我听水滴说起过你,谢谢你救了我妹妹!却因此连累了你,后来我们托人去帝都打听消息,却一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实是担心你会出事。现在终于见到了你,我代我们鲛人全族,谢谢你了!”说罢,伏身一拜。
飞龙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只是顺手……嗯,我只是顺手很想揍那个家伙……其实你放心好啦,我一点事也没有,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怕什么别人欺负我啊……”但见着那水珠儿笑盈盈地却眼中泛着泪花,实是无上感激的神情,她最怕别人这样看着她,一慌乱之下更是辞不达意,最后没办法,只得回头揪着魔豹道:“你看小黑在这里玩得乐不思蜀,连它都不担心我,你们怕什么呢,我肯定没事的啊!”
水珠儿抬起身来,双手仍是交叉着放在胸前,以待贵宾式的礼节道:“海洋今日能够迎得贵宾到来,实是不胜荣幸。飞龙,不论您有任何要求,我们海洋水族都将倾尽全力,满足您的需要。”
飞龙也回了一礼:“水珠儿,谢谢你,对水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是我现在却是要来麻烦你们了。有人同我说,大海之下三千丈,是连天都无法插手的地方,他要我潜水海底三千丈以避身。可是……”她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还想知道,那个让我远走避身的人,他是否安全?”
水珠儿道:“您是我们海洋的贵宾,您所关心的人,也一定会是我们的朋友。您放心,请您随我进入大海深入,我们会想办法去帮您寻找你的朋友的。”
魔豹小黑也呜呜了几声,用头拱着飞龙。
飞龙跟着小黑从小一起长大,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小黑,你是说,让我跟水珠儿到海底去,你去帮我打听凤舞的消息。”
小黑立刻点点头,昂首挺胸表示出“我办事,你放心”的架式来。
鲛人们拥着飞龙,走入海中。但见此时夕阳正要西下,海平面上血红的太阳已经落下一小半来,海面上翻滚着浪花,泛起无数蔷薇色的泡沫来。
飞龙骑在魔豹小黑的身上,已经在鲛人们簇拥下,乘风破浪驰向深海,但见海岸已经是越来越远,回头看去,不知何处风起,吹落崖上的红花,片片飞舞飘落。
水珠儿柔声道:“飞龙,已经到入海口了,你要小心坐稳,我们马上要潜入水下了!”
飞龙嗯了一声,连忙伸手抱紧了小黑,但觉得水面缓缓升高,瞬间就要淹没视线——
忽然耳边一声急切的声音传来:“飞龙,你不能走——”
飞龙愕然回头:“玉妃——
第四十章
但见崖边白衣飘飘,一人临风而立,宛若姑射仙子,正是那美绝天仙的天妃玉人。
魔豹小黑见飞龙驻足回头,不安地低吼一声,就要往下沉去。玉人见飞龙并未停留,急呼道:“飞龙,你等一等——”这边急忙展开身形,跃下山崖,踏浪而来。
水珠儿见玉人追来,嘬舌长啸一声,众鲛人立刻兴风作浪,但见海浪面翻滚,激起丈高的大浪,直向玉人飞扑过来。
玉人长啸一声,身形成直线飞升而上,她袖中飞出两条白色长绫,直追向众人。
水珠儿等海族本就因水滴之事而含恨,一见有人追来,立刻一边翻江倒海,一边尖声长啸。忽然见远入数道白线滚滚而来。
玉人定睛看去,脸色大变,却见那数道白线,竟然是十余只大白鲨破浪而来,转眼即可清淅地看到那些鲨鱼张开血盆大口,口中根根利齿如同钢刀一般闪闪发光。
玉人长啸一声,但见她刚才出现的断崖边,一道金光呼啸而来,那大白鲨来得好快,转眼便张开利齿扑向玉人,却只在刹那之间,玉人已经乘着那金光飞转而形成的一个大环形轨道,飞回海岸边的山崖。
山崖边方刚早已经迎上来,接着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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