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严何等玲珑,一听这话,便知其意,忙笑道:“小人来此,原是家主遣来恭贺的。家主的意思,是请堂少爷明儿过去府上赴宴,他也好好生恭贺一番!”
其实他来此,自然是为了请官闻景的,但一见晋懋与晋宁皆在,却哪里还敢提起这个,忙改了时间。
晋宁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这便回去吧!至于官闻景么,过几日还有殿试,依我看,还是等他殿试完了,再慢慢庆贺不迟!”
闻言。官严忙又应下了,面上神色却愈发恭谨。晋宁这一番话,在他看来,完全便是官家女主人的口气,偏她还面色如常,丝毫不觉有何不对。而官闻景也只在一边微笑,并无反对之意。
晋宁见他应了,便摆了摆手:“去吧!”打发官严去后,晋宁这才朝官闻景拱手笑道:“恭喜今科会元大人了!”
官闻景呵呵而笑,急急回了一礼:“多谢郡主!”
一边三人见他二人客气,不觉别有用意的对视了一眼,都觉有些好笑。
花有重见官家人去了,一面使人设宴,一面笑着起身道:“你们两个也莫假惺惺的了,我们且到后头去,吃一回酒,好好庆贺庆贺!”
晋宁本就是好热闹的性子,听他这样说,不觉忙拍手应和道:“正该如此,我去使人叫初七与柳姐姐来!”
一时众人直往后头花厅,花厅里头早摆好了宴席,初七与柳书颜也各自过来恭贺,酒过三巡之后,晋宁也便没了兴趣,因起身笑道:“你们四人慢慢喝着吧,我们可不奉陪了,我们且去后头说说话儿去!”
沈别宴亦是担忧柳书颜的身子耐不住,故而笑道:“也好,你们去吧,我们今儿可是不醉不归的!”
四人之中,以他辈分最长,他既开了口,别人自也不好说什么,便看着她们三人相携而去了。
三人进了后院,柳书颜因身怀有孕,疲倦嗜眠,没待一会儿,便早早的辞了睡去。只留下初七与晋宁两个,晋宁看着她一会儿忍不住的满脸含笑,一会儿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要说她早先听了官闻景得中的消息,确确很是高兴了一回,其后众人一桌吃酒时,她见官闻景时不时偷眼去瞧初七,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她自己眼下还不明白自个的心思,自然不觉得自个这是在吃醋。只是觉得心意烦乱,以为是因为如今初七已与花有重在一起了,她却去哪儿再寻一个初七来完成自己先前的承诺?
初七见她愁眉苦脸,一脸郁闷,不觉笑道:“怎么,刚刚还是笑容满面的,这一刻儿却又变成这样了?”
懒懒的叹了口气,晋宁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初七道:“我在想着,该去哪儿寻摸一个初七来赔给官闻景呢?”
“什么?!”初七听得直摇头,一时心里又好气有好笑,因而别有用意的笑骂道:“实在没法子,便将你自己赔了算了!”
听她这样说,晋宁一阵愕然,立时反手指着自己挺翘的小鼻子道:“我?你不是吧!”她口中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却是不觉微微一红,心中虽觉怪异,但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厌恶。
初七见她神色异样,不觉扬眉笑道:“怎么了?”
看她一脸打趣的样子,晋宁不由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毕竟道:“算了,我懒得跟你说!”
初七倒也不在意,只笑吟吟的看着她。晋宁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不免偏过头去,沉默了一会,她问道:“你打算何时离开?怎么走?”
既然初七与官闻景始终不能在一起,她也实在没有理由硬要留住她。不过初七与花有重在一起其实也不错,论起来,花有重也并不比官闻景稍差。
她压抑下心中一丝莫名的淡淡欣然,如是想着。
初七也没有瞒她的意思,因坦率的将花有重的打算说了。
闻言,晋宁想了一想,才道:“你的意思也是想要见姜煜桓一面再走么?”
“也未必!”初七干脆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他一定要见我一面,我又何必避而不见!”顿了顿,她又道:“再说了,这档子事自然是要说清楚的好,免得日后会被人误以为有什么牵扯不清的!”
听她这样说,晋宁一时神色戚戚的看着她,过了半晌这才叹了口气,缓缓道:“以前我大哥就说你看着柔弱、随波逐流,其实颇有主张,只要不触及你的底线,你什么也不在乎,若真犯着了你,只怕你也不能轻易放过了。而且……他说,你是个冷情的人,放不下的东西很少……”
冷情的人?闻言,初七侧头思忖一会,不免笑了一笑,所谓冷情,大约指的便是理智吧!若真是如此,其实自己还真是这么个人。不加否认的点了点头,她抬眼看着晋宁问道:“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人?”
“我?”晋宁微微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也说不来……或者我也有些冷情吧!”她是延平郡王府的小郡主,当今圣上并无姊妹,从来视她如亲妹。早些年,皇上便有意为她加公主衔,却被她父王一力坚辞。她也不大在意这个,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她不在意,却不代表京中其他家族不在意这个。至少,从她满了十五岁起,上门提亲的人便不曾断过,虽然随着她的年纪与脾气的相应增长,上门提亲之人大为减少,但世上从来不缺趋炎附势之人,虽然他们一家都看不上那样的人家。
初七轻轻笑了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只拍了拍她的手道:“陪我下一会棋吧!”
“好!”晋宁亦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便跟着她的话头道:“五子棋?”
闻言,初七顽皮的朝她眨了眨眼,二人相视而笑。初七便叫三翠拿棋来,二人对面坐了,兴致勃勃的下了起来,三翠四翠本也闲着无事,便也凑了上来,在一边比手划脚玩得不亦乐乎。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情”之一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情”之一字
再说那花厅之内。四名男子则畅然饮酒。要说他们也都不是没有自制之人,但今儿个难得高兴,也就放开了量,才不过二更,便也各自醺醺然。今儿的主角官闻景更是被三人联手灌了个酩酊大醉,早趴在一边沉沉的睡死过去。。
花有重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吐字不清的笑道:“今儿可算是难得高兴了!”
一旁的晋懋淡淡一笑,几人之中,数他酒量最好,加之喝的也并不算很多,看着倒还有些清醒。
身旁的沈别宴一手支颐,带了三分醉意的看着他道:“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打算?”闻言,晋懋挑了下眉,不急不缓道:“有很多事儿,都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花有重笑着抄起一只酒杯,随手掷了过去:“你如今胆子可大了,居然敢称我师傅做太监……”晋懋笑着一闪,那只酒杯便从他耳侧擦了过去,落在地上,乒的一声,砸得粉粹。
沈别宴哈哈一笑:“罢了。我是不是太监,也容不得他质疑,只是莫要理他便好!”
晋懋眼眸一垂,落在一边的官闻景身上,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你们都要走了,我怕也呆不了多少时日了,早日给宁儿办了婚事,我亦要离京了!”
花有重显然对他的离京并不意外:“去边关?”
“恩。”晋懋微一点头解释道:“眼下父王母妃年纪也不小了,我也早该让他们回来安享晚年了!”
要说延平郡王手握重兵,镇守西北已有多年,他也不止一次的劝说父亲回京。只是父母都放心不下他与晋宁的婚事,始终咬紧了要等他们二人各自成家后,方肯回京。
晋懋这样说着,毕竟忍不住又看了官闻景一眼,见他睡得正沉,却是一个字也不曾听了进去,心中也不免有些郁郁,因而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恼道:“只是没得便宜了这小子!”
见他这样有气没处撒的模样,花有重看着倒是十分满意,不由道:“缘分天注定,原也无所谓便宜不便宜!”
他其实也喝的不少,说话时舌头也都大了,却只是不肯休息,硬是强撑着。
晋懋撩了他一眼,轻嗤道:“其实这之中最便宜的,还是你小子。你说宁儿哪儿不好,你偏就那副死样子。八风打不动。那个初七,又好在哪儿?先是姜煜桓,现在又是你!”
花有重闻言轻笑,却只是不答。这时桌上趴伏着的官闻景忽而轻轻哼了一声,稍稍的移动了一下身子。
见他有动静,晋懋不觉又瞧他一眼,这才无奈的摆了摆手,叹道:“罢了!明儿我就进宫去寻皇兄,将这事给定了下来。等宁儿成了亲,我便带着小云去西北。想不到我费了好一番手脚,将官盈朝弄进宫去,结果却只落了个平手之局……”
小云,便是他所认定的云儿投胎的那个少女。
至于官盈朝,他费了不少心思将她弄进宫,原是觉得这个少女甚是聪明又不缺家世、手腕,加上自己手中还有她的把柄,他指望她进宫后,能为自己打下一颗楔子。虽说今上登基十余年,对延平郡王府圣眷从来不衰,但由来人心易变,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当今的皇上。
只是没想到。他将官闻景的妹妹送入宫,却又将自己的妹妹嫁了给官闻景,这一来一去,双方关系虽是更为亲密,但也便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将后来难免是要纠缠不清了。
甩了甩头,他举杯笑道:“来,再干今晚的最后一杯!”
三人同时饮尽杯中美酒,相视一笑,各自放下手中酒杯。花有重便唤了小厮来扶着官闻景自去。三人也便各自散了。那小厮扶了官闻景出来,却恰遇着早在花厅外头等着的官喜。官喜见官闻景醉成那样,便也疾步过来扶他,又谢了先前那小厮,这才扶了官闻景回屋。
二人才刚进了屋,官喜安置官闻景靠在圈背椅上,自己忙忙的出去唤丫头沏盏浓茶来为官闻景解酒。等他捧了茶再回来时,却见官闻景安安静静的坐在椅上,神色安宁,双眸澄澈,竟无多少醉意,不觉怔了一下:“少爷?”
官闻景吐出一口浊气,向他伸手道:“把茶拿过来吧!”
官喜答应着,忙送了茶给他。官闻景接了茶来,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沏得酽酽的滚烫浓茶下腹,口中带来的是一片苦涩滋味,脑中却已清醒了许多。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嘴唇微微动了两下,似乎说了些什么。官喜忙竖起耳朵去听,却只听到模糊的“小七”二字。
“少爷,不是小人要插嘴这事,莫说少爷已是今科会元,便是不曾中的这般高,夫人怕也容不得初七那样身份的女子进我们官家的大门……”官喜犹豫了一下,毕竟还是这般说道。
那边厢官闻景却没做声,只是沉默了半晌,这才继续道:“说下去,还有呢?”
官喜偷眼觑他,见他面上并无怒意,便也壮了胆子道:“况且初七,她毕竟是咱家绣娘的女儿,做个妾室倒也罢了,真要做了少奶奶,咱家上上下下的,服她的怕也没几个。再说了,她娘死的又是那般……”他说到这里,却是不由的打个寒噤,收了口,想着官家下人传言之中,绣娘正是喝了官闻景亲手送去的鸡汤,这才忽然暴病身亡的……
官闻景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因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罢了,服侍我安置吧!”
官喜巴不得他这一句,忙答应着,快步下去,不多一刻,已捧了热水来侍奉官闻景盥洗。官闻景盥洗完了,他却又捧了盏茶来:“少爷,喝口淡茶再睡吧!”
官闻景点头,接过滚烫的新茶,揭开盏盖轻轻拨了一下盏面浮茶,素净的青花茶盅。盏内胎釉纯白光洁,将那茶水映得一片清绿,茶面涟漪散尽之时,清绿的水面便浮现出了一张神采飞扬的面容,她挑眉,勾唇,眸中有一丝不屑,也隐带几分淡淡的关怀……
她说:“那个姓官的笨小子……”
她说: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不过,你也要自己争气,可别考的太差呀……
还有,那天她在提起小云时,别过脸去,眉睫一侧挂着的晶莹泪珠……
如果他没有弄错晋懋的意思,那这一切,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她也并不知情……
默默捧盏发了好一阵的怔,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会是你呢?”他说话的声音极轻,轻得几似呓语。
官喜在旁诧异的看他,忍不住叫道:“少爷,少爷,茶都冷了……”
官闻景“哦”了一声,一言不发的举盏,仰头一口饮尽盏中清茶,又随手将茶盏丢在桌上,官喜愕然的看着空空如也的茶盏,有一瞬间的目瞪口呆,官闻景那一口,竟将茶叶也尽数咽了下去。
官闻景见他发怔,也懒得理他,只径自过去,一头栽倒在床上,才刚闭了眼,便已沉沉睡去。官喜愣了半日,才疾步过去,为他盖好了被子。然后不解的摇了摇头。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宋芷儿来访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宋芷儿来访
一夜无话,第二日。晋氏兄妹这才辞了去了。他们一走,花有重便也备了车马,送官闻景前往礼部,学习殿试时面君的种种礼仪。初七这几日闲着,因心中有了离意,也不爱做太精细的活计,手上一件为柳书颜腹中孩儿制作的戴帽虎头小袄刚巧做得完了。
她将那件小袄上下左右的翻看了一回,觉得已无甚可挑剔之处,便自扯了一段棉布,随手一包,打算过去沈别宴那边,寻柳书颜看看这件袄子,看她可还满意。她还未及出门,便听见外头有说话的声音。她侧耳细细一听,却是花有重屋里的蓉儿在与三翠说话。
说起来,这几日大家都忙,蓉儿却已有几日不来了。随手放下手中包袱,她正要出门与蓉儿说几句话儿,却见三翠领着蓉儿进来,见了她便笑道:“姑娘才刚嚷着无事可干,这可就来了事儿了!”她口中说着。面上却满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初七先朝蓉儿笑笑,算是招呼,这才挑眉问三翠道:“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是安国侯府宋夫人来访!她的丫鬟画眉说,她们此来是特意来谢姑娘的。上回新制的衣裳宋夫人已拿到了,觉得非常喜欢,所以想与姑娘谈谈,再制几件!”
是宋芷儿?初七微蹙了下眉,她知宋芷儿此来绝非单单是为了几件衣裳。上回见过面后,她也并没亲自动手为宋芷儿缝制衣裳,只画了几个图式,令“霓裳”的绣娘自去做了。前阵子,新衣制讫,她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连翻检也懒得,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