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那小二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道了句客官少待便转头下楼去了。
初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觉扬了下唇角,回头对姜煜桓挑眉提议道:“姜大哥,你看这伙计,还真是伶俐且又会招揽生意!”
“确确是不错的!”姜煜桓亦是了然含笑,他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初七这话,心中已明白过来。
二人又说了会子闲话,那小二这才将酒菜亦应送了上来。又为他们二人各自斟上方才所说的米酒,这才留下一句慢用,恭敬的退了出去。
看着他出去后,初七这才低头看那桌上的米酒。是米黄的色泽,隐隐带着一股清淡的酒香。光是闻起来,她已是不觉起了几分兴,便举了酒盅向姜煜桓笑道:“姜大哥,这一杯便算我敬你的。预祝霓裳一切顺利!”
姜煜桓忙也举起酒盅,二人对饮了一杯。初七慢慢的品着口中米酒,那酒微甜,酒味虽淡薄,口感却是极好,又细糯绵长,不亏那小二极力推介。
她还在回味之中,那边姜煜桓已忍不住开了口赞道:“这酒倒还真是不错!”
初七忙也点头称是。二人又饮了几盅,话便渐渐多了起来。原来这米酒酒味虽淡,后劲却是足的,加之二人又无多少酒量,说话更是随意了许多。
同姜煜桓絮絮叨叨了半天的话,初七这才发现眼前之人虽言辞温文,说起话来却是恰到好处,议论风景、人物、时事更是一针见血,处处显出非凡的才华。
心下不由腹诽着那只虫子看人倒真真是眼光独到,也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姜煜桓这样的能手。心底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终忍不住叹道:“原先对姜大哥不甚了解,我倒是不清楚的。今日与姜大哥闲话了半日,才察觉大哥看着倒果真不似个简简单单的生意人!”
她这话里带着试探,姜煜桓岂是听不出的。想着自己方才也在疑惑着初七的身份,姜煜桓不觉淡淡一笑道:“如若不是简单的商人,那你看我,岂还能是做官之人么?”
他说这话时虽则面上波澜不惊,但初七亦能瞧出他深黑的眸中却是满满的讥诮。她不由得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他的腿脚不便之处来。
金晋虽未规定残疾之人不可为官,但却是约定俗成,为着朝廷的颜面,几乎见不到官场上有残疾之人。当兵之人,若残疾,不过是得几个抚恤,打发回家了事。即便是成了将军,亦不过得个虚衔,子孙荫官,从此在家养一辈子。
想着自己大概无意中刺中了姜煜桓的痛楚,她连忙歉然的对姜煜桓笑笑道:“姜大哥,抱歉!我并非有意如此说,只是见大哥谈吐颇为不俗,才……”
“无妨的!为官之人,十有八九,也不过是为着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如今我虽未为官,却也并不比多数为官者来的稍差,实也无需自惭!”姜煜桓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打断她道。
见他说的如此豁达,初七便也是抿嘴一笑道:“这倒也是!”
两人说话间,姜煜桓已是提起酒壶又为她倒了一杯酒,看着她问道:“那你呢?好好的怎么却想到背井离乡的来这晋京?”
他这问题来的唐突,初七心中其实不大想答这个问题,只是自己适才冒失的问了他,此刻却是不好不说。斟酌了一下,她把玩着手中混黄的米酒,低垂着眼睑轻声道道:“我不过是想多挣些钱让弟弟过上好日子罢了!”
姜煜桓听她这样说,心底知道她不过是说了些子明面上的话,但是也没有再问下去。想多挣些钱让弟弟过好日子,在当初的源城亦可,又何必非要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晋京?
想了想,他便顺着她的话说道:“东家对于有才之人,素来宽厚,绝不会亏待了你!”
二人没再往下深说,又喝了一盅酒,微醺之后便不肯再喝。草草用了饭后,姜煜桓唤小二结账时,又令他得了空,送几坛米酒去花枝胡同的宅内。且先付了酒钱与他,那小二满口的应了。
姜煜桓亦是同初七一样住在花枝胡同的宅院里的,只是初七在东院,他在西院,隔得也算远。再加上初七是个现代人出身,太过抵触反倒显得做作了。只要在日常中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做到问心无愧便是了。
故而他命人送酒过去的时候,初七只当他是自己买回去要喝的,也没太在意。她在旁看着,眼见只这几个菜、一壶酒便是近三两银子的饭资,心中也不免暗叹这京城物价之高,居大不易。
出了酒楼,姜煜桓仍去了霓裳,初七想着要购一些物什,便辞了出来,自去逛街。春日的天气已愈发的暖和了,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她打量一下周围,寻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铺子,走了进去。买了各色丝线并大小绣架各一个,又留了地址,请掌柜的遣人送往花枝胡同。虽说霓裳里头丝线必是有的,她便取些,姜煜桓想来也不会说些甚么,但她却并不想因这些个小便宜,没得让人小觑了她。
走出绸缎铺子,她又去买了画笔及各色颜料,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但将后来的事儿,却是少不了它,她也只得硬着头皮买了。
买完必须的一些用品,她走在街上,便觉没了目的,只是安步当车,随性而行。走了好一会子,却已到了玉带河边上。这玉带河原是通联晋京城外护城河的,经了这些年的营建,俨然已是花红柳绿,碧草成茵,好一派春深美景。
一眼望去,满目檐角高翘,朱户深深。想来这靠河两岸所居之人,非富即贵,无一平民。
此时午时已过,一溜顺边的小轿与青绸帷车正纷纷返家,看着倒也热闹非凡。她无意争竞道路,便靠在一边一株正自盛开的杏树下静静发怔。春风拂过,杏花零落如雨,她不觉看得痴了,亦懒得动弹。
如此站了一阵子,她正抬脚要走。又有一辆别致精巧的小车过来,她本是站在一旁要避开的,哪知那车倒是奇怪,竟直直的驶向她。
等从一旁经过的时候,只听得车内传来一个低柔悦耳的女声:“莫耽搁,只折上一枝杏花便好!”
那声音本是放得极低的,然而听起来确实熟悉无比。初七听在耳里只觉得一阵轰隆隆之声,于青天白日之下,仿佛一记惊雷。她骤然抬头,对着那小车冲口叫道:“盈朝!”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牛登与靖易
第八十五章 牛登与靖易
哼,乃们这群坏银。都不心疼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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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盈朝才刚出口,却见那小车上车帘微动。从车内出来的却是一名小鬟,看着不过十二三岁光景,听初七唤的这声盈朝,只觉她聒噪不已,不免给了她一记白眼。
又见她穿的简单,且又素服簪白,不免啐了一口,对着她嘀咕了一句:“今儿可真是不巧,怎么偏遇上个戴孝的,晦气晦气!”
初七愕然的望着这小鬟,暗自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退了一步。适才那声音自是极像盈朝的,可是以盈朝的脾气,她是绝不会用这等没规没矩的丫鬟,平白折了自己身份的。
那小鬟见她退让,眉目间更显出几分凌人之气,傲然的过去,伸手折了一枝开得正盛的杏花,转头上车。初七终是忍不住,迅速抬眼往车内一扫。
那小鬟上车之时。翠色小帘一动,隐约可见车内穿桃红春衫的女子,绛色绣鞋大咧咧的露在外头,鞋面上却是好大一朵牡丹。
不会是盈朝的,她想着,盈朝历来最厌牡丹,常说俗气得紧,虽则天香国色,终是失之清雅。而且这金晋一朝,虽则民风开放,对于千金小姐,管教却仍严格,讲究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车内人若是盈朝,又怎会如此大咧咧的将足伸出裙外。
只是她虽努力说服自己,心中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毕竟当日官盈朝随慕容致远私奔,私奔之事,若能得成正果,那自是佳话,但这之间若是出些差错……她几乎不敢往下想。
青绸小车很快消失在巷尾,徒留忧心忡忡的她。经了这事,她毕竟没了再闲逛的心思,转身向来路而去。
玉带河离着花枝胡同已颇远了,她过来时,一时随心所欲倒不觉得,待到往回走时。这才觉出远来。回花枝胡同后,她才发现自己所买的物事都已送到了。
请看门的郑老夫妇帮她将东西搬至自己所住小院,她将所有东西一一摆放停当了,看外头天却还亮着,不觉来了兴致,又将绣架搬了到院中的紫藤花架下,自己拈了针,慢慢的绣着。
这么多年跟着绣娘,刺绣俨然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旦拈起了绣针,她有些浮躁的心便很快的沉静下来。西天晚霞似火,最后一抹夕阳将落在绣架上时,她才惊觉过来,将手中绣针插在绣架上,她站起身来,这才发觉腿已酸了,这猝然一站,便险险摔倒。无奈的坐回去,她低头捶了几下腿,方才觉得松快了些。
院门处传来笑声,低沉而磁性。她一惊,忙回过头去,却见姜煜桓正立在月洞门处静静看她。他身后的晚霞炫花了她的眼,让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依稀觉得他似乎在笑。
抬手揉了揉因绣花而有些发花的眼,她有些不自在的绽开一抹淡笑:“姜大哥是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姜煜桓缓步走了过来,立在绣架前细细的看了一会,才侧头看着初七,微笑道:“我也是刚到,正巧见着你在绣花,还未及开口叫你,你已放了针开始捶腿了……”
初七面上一红,岔开话题问道:“姜大哥有事找我?”
“并没有什么事,”姜煜桓不急不缓道:“只是前儿雇的厨子已到了,我来唤你一道过去吃饭!”
初七怔了一下,便有些汗颜。她来时,宅子里只有郑老夫妻二人,郑嬷嬷才刚过了花甲,精力也还健旺,平日都是自家做饭吃的。
她来后,为免麻烦,便与了郑嬷嬷些零散银子,与他老夫妻二人搭伙一道吃饭。郑嬷嬷做的饭菜虽算不得如何好,却也还过得去。她原也不是太过讲究的人,因此两下里处的倒也甚是融洽。
后来同姜煜桓慢慢熟络起来后,初时也同他们一道吃饭。姜煜桓倒是不错的,并没说什么。但跟在他身边的靖易却实在是变脸比翻书还快,起初对她倒好不错。后来也不知是怎么了,莫名的又恢复到当初倨傲不屑的摸样。
对靖易,她也实在是很有些无语,这个小厮实在非常之难缠,她甚至会觉得他简直比他主子姜煜桓更难伺候百倍。
“姜大哥客气了,日后再有这事,让靖易跑一回也就是了!”这宅子虽不算大,但从姜煜桓所住的地方到她的院子,却也要走不少路,而且他的腿脚毕竟有些毛病。
“无妨的,我这腿走路虽吃力些,但总不走,却也不是个事!”姜煜桓淡淡的笑,并不讳言自己的残疾。
初七将绣架搬入房内,这才出来,与他并肩往正厅走,一面走却又想起一事来,因道:“我这里有句话想同姜大哥说,却又怕说了出来让你不快!”
姜煜桓有些诧异的看她,然后道:“但说无妨!”
初七得了这话,才道:“你我二人虽同住在这宅子里,毕竟无亲无故,我知姜大哥并非小气之人。但我也不好过于厚颜,该我出的分子,还请姜大哥切勿客气!”
在郑嬷嬷那里吃饭,她是给了钱的,因此倒也心安理得。如今姜煜桓另请了厨子来,这工钱加每日吃食开支,她却是不好佯装不知。心中便再舍不得,该花的却也还是得花。
姜煜桓止了步,静静凝视了她一会,然后笑道:“也好,只是你原就没多少钱。如今又出门在外,这钱便先由我垫着,待年终,从你那二成利里扣除便是了!”
他这么一说,初七反倒松了口气,初时到晋京,花有重给她每月十两银子的工钱,她已觉不少了,待到了这里,这才发现这点钱委实留不下多少。每月给花有重的房租便是一两,她原先觉得有些多,但想着自己人生地不熟,万一到了地头,一时半会租不到合宜的房子,花销怕是更大,便允了。心中却打算着,住上几日再另寻便宜些的屋子。
待到了这里,看了房子,又向郑嬷嬷打听后才知这京中房租之高远超她的预估。莫说一两银子实在租不到像样的房子,即或租到了,她一个女子独身住着,难免有京中的浮浪子弟前去纠缠,稍有不慎,只怕便要声名扫地。初七自个斟酌了一番,也只得继续住着,再不想其他。
说着话的当儿,二人已到了厅上,初七看看厅间席上清爽简单的四五个菜,这才觉得心中稍安。显然,姜煜桓虽讲究饮食,却还不致铺张浪费。
待坐下,吃了饭后,靖易便送了茶来。初七忙起身谢了,靖易撇嘴扫她一眼,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耐烦。虽如此,他却还是不敢造次,轻巧的将茶杯放在初七面前。看那模样,显然是被姜煜桓耳提面命过了。
二人喝着茶,姜煜桓便说起仙客来的那名伙计:“那人名唤牛登,今日被你一提,我也觉得他还伶俐,他送酒来时,我恰巧在,便问了他几句,他颇为意动,只这几日必有消息!”
初七抿嘴一笑,想了想,不觉又有些担心的道:“我那时也是见他伶俐,一时倒忘记他对这些怕是不懂!”
这年代的学徒岂是易与,尤其是这金贵的绸缎之物,丝产自何地,绸缎以何处所出最为精致,件件都是学问,通常学徒学这些,少说也得三年,方能独担大任。她原是见那牛登颇有些推销之才,故而才忽起兴致,但转念想想她所思所顾也是太不周全的。
姜煜桓想必也早已料到此的,倒也不不在意,只摆手道:“有些东西可以慢慢学得,但聪明善观人色,却非可以学得的!”
初七听了这话,不觉又是一笑,忍不住拿眼尾扫了一下正气嘟嘟立在他身后的靖易。也不知靖易是明了了姜煜桓话中的意思,还是气初七插手太多……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世子兄妹
第八十六章 世子兄妹
离“霓裳”开业还有十余日。初七除随姜煜桓一道过去“霓裳”外,便是在书房画几幅画,画的累了便在花架下绣会子花,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每日傍晚时分,姜煜桓总会过来,坐在花架旁,与她说几句话,顺便谈谈开业之事。她偶有想法,便也会同他慢慢说来。
这日姜煜桓来时,却没在紫藤花架下看到初七。想了一想,约莫着她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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