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正自说的得趣,那边门上却忽然响起了轻叩的门声。初七便住了口,转头向外问道:“谁?”
“是我!”外头响起姜煜桓平和低沉的声音,乍一听起来,与这沉寂的世界里显得甚是搭调,毫无突兀之感。
初七这才从述说中醒过神来,看看外头,发现天色竟已转了黑。不觉翘着嘴角轻笑,向晋宁道:“说了这会子话,倒忘记了天时,姜大哥想必是来请你出去的!”
晋宁正听得入迷,哪里舍得离去,因跳起来道:“今儿我不走了,等我出去同我大哥说说。今儿就跟你挤一挤,你可不许嫌我才是!”
听她这样说,初七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出来,摇头道:“倒不是我嫌弃你,只是这梦颇长。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完它,若是通宵夜谈,精神难免不济,倒折了滋味!”
晋宁虽说性子急,却也不是那种牛吃牡丹之人,听了这话,也觉说得在理,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各自的心思
第九十三章 各自的心思
初七便起身送了晋宁出来,晋宁犹自不舍,只拉着她的手,再三的约了明日,这才依依的去了。姜煜桓静站在一旁,趁晋宁不注意对初七略微点头,眼中多有嘉许。却没说什么,也不多留,直接送了晋宁出去。
他那一眼的意思,初七自然是明白的。晋宁既然能毫无阻碍的入了她的屋子,必定是得了姜煜桓的暗自允许了的。而姜煜桓将她引到初七这里,自然是想让初七好好利用她这层关系的。
与她关系若能再进一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这样对霓裳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初七虽不知道她具体的身份,但绝不简单。这样不简单的身份对初七来说,自然又是现在所迫求的。对初七来说,便是一箭双雕。
目送二人去后,初七重又回到屋里。方才在给晋宁讲故事时倒没觉得什么,现在一停下来,便觉得口干舌燥了,喝了两杯茶后,才觉舒服了不少。
她前世对红楼甚是钟爱,看过不下十遍,不少诗词皆能背诵。只是她重生至今也已有了十余年,前世记忆也不再那么深刻。红楼诗词,短的她还能记得清楚,长的却是除了点睛之句外,只零碎记得一些,今日讲起红楼,竟觉有些吃力,其中不乏颠倒错乱之处。
好在她原是假托梦境,故事便有些混乱,倒也不致让晋宁多想。
过了不多时,姜煜桓却又折了回来。敲门进来后,对桌前的初七一笑,颇欣慰的道:“想不到你与她竟这般投契!”
听他这样一说,初七自然明白晋宁的身份怕是不言而喻了的。苦笑了一下,这才问出这个久已想问的问题:“她究竟是谁?”
姜煜桓自酌了一杯茶,含笑一饮而尽。这才看向初七,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她是当今延郡王之女,宁隆郡主!”
饶是初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晋宁的身份惊了一跳。她幼时曾来过晋京一回,在官家住了几日,官家老太君生辰之时,延郡王并未亲来。
只遣了王府大管家携礼相贺,虽则如此,官家仍是礼数周到。由官家长子嫡孙亲自相陪,绝不敢有一丝懈怠,家下一应仆妇自然也是多有讨论。因了此事,她虽然并不了解晋京豪门,但对延郡王府却是略知一二的。
略一思索,她忽然想明白过来,既然霓裳开业之时,姜煜桓能请到延郡王郡主,这也说明他身份也实是不简单的。说是是手眼通天,怕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看着姜煜桓的眼神也更不同,手握重权的郡王之女,这在整个金晋也算是金字塔顶端的一员了。看来,她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甚而是一大步。
姜煜桓显然看出了她的意思,没说其他,只勾唇而笑道:“今儿延郡王世子也一并来了……”
初七闻言一惊,不免抬眼看他,心下对他的身份更是惊疑不定。
姜煜桓却是处之泰然:“我对他说,你是我的义妹!”
“为什么?”她皱眉问着,被他这样一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若是我的义妹,那虽说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却也是殷实人家小姐,再加上我同郡王世子的关系,那便是以晋宁的身份在你面前,自然也不好对你呼来喝去,视为下人。”
姜煜桓看着她,面平无波的解释着,但初七却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见初七不说话,他便又继续说道:“如若你只是霓裳的绣娘,那身份却是大不相同了!”
即便是享有霓裳干股的绣娘,也还是绣娘。而一个小小的绣娘,便是手艺再好、脑子再灵活,也只是下人。
初七默然无语的低垂着头,猛然一下想转了过来。他调查过自己,又或者是郡王世子调查过自己的身份,所以此时姜煜桓才要想法抬了自己的身份。虽姜煜桓这般做法全是为了她好,但却一下触及了她心底最隐蔽的一块。
好在她本来也没存什么隐瞒的心思,只是他们没问,她便也没多说什么。心底虽有些愠怒,但到底晋宁是通过姜煜桓认识的,自然如何也怪不得他了。
到时候姜煜桓的身份却是让她小小的起了兴趣。
按说金晋虽沿着先朝旧例,视商人为贱业。“士农工商”四类人中,以商人地位为最低。但时移世变,士人虽有权,却苦于俸禄微薄;农人地位看似颇高,却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穷苦不堪;至于工匠,多数却在为商人打工,自然也更无需提起。
商人有了钱,自然便能买到地位,金晋开朝后,早年是国库不足,近来是灾年赈济,哪年都得用大笔的银子。因此素来便有捐官纳银之说,虽说捐纳多数只能得个身份,并无实权。
但对殷实的商人来说,这些也已尽够了。他们有的是钱,他们要的,正是出入乘车坐轿,穿绸着缎,见官不跪,比普通百姓高上一截的身份。
初七暗自猜测着,姜煜桓也许是捐了个什么官儿的。虽不知道纳的是什么职,但看他的穿着气度,也知他必有功名在身。
毕竟,锦缎等料子的衣裳可不是有钱便能随便往身上穿的。
姜煜桓倒是也并不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抬手敲了敲桌子,他岔开话题道:“近日霓裳的生意不错,只这两日便做了几千银子的生意,足可抵得过前些日子的花销了!”
这样一大笔生意,倒是叫初七足足吃了一惊的。但转念想起方才晋宁想买自己绣花时毫不在乎银子的样子,便也明了了。
那些个有钱有权之人,但凡是瞧得上人的,自然是不在乎多花些银子的。若是碰上心头之好,怕是金山银山也是舍得的。
这样想着,初七便接过他的话头道:“晋宁适才同我说,她带了她那些朋友过去霓裳玩赏,却没有提到其他,我只以为这些小姐只是单纯去看看呢,却原来不是!”
姜煜桓听她这样说,倒是摇头一笑,颇有些自信的一挑眉道:“霓裳的东西,谁见了能不心动!她们既进门来看了,自然就不会叫她们空着手出去!”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心声抑或是试探?
第九十四章 心声抑或是试探?
等到了第二日,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竟是停了。想是大雨初歇。虽是初夏时节,但空气倒是颇为爽快清新的。
经了几日的雨,院子里的紫藤落了不少花叶。初七起床后探头一看,只觉得这零落的情景里倒颇有些勃勃生机之感,一时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歪在床头看了半晌,她这才起床洗漱。待盥洗完了,用完早饭,一时也觉无事。便自己拿了扫帚,慢慢清扫着自个的小院。
不想才刚扫了一小块地方,抬眼却见院门口姜煜桓领了两个少女进来。
“姜大哥早!”她直起腰,对他一笑。倒有些好奇姜煜桓这么早过来,不知是有什么事。
姜煜桓本是含笑的看着她打扫的,等她直起腰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不由一滞。扫了这么会子地,只见她额上隐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连鬓角也是微微的汗湿。但却愈发衬得她肌肤晶莹,晨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却是别有一种活力清透的美。
回过神的姜煜桓,微笑的做了个手势。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少女便伶俐的上前伸手要接初七手中的扫帚。
初七微怔了一下,只当姜煜桓找自己有事,便也没说什么,将扫帚递了给她们。二女中。个头稍高的那名拿了扫帚,走到一边,唰唰的扫起地来。另一名少女也不需人说,便进了房,开始整理起屋子来。
见那少女进屋收拾,初七这才反应过来姜煜桓的意思。不觉抿了下嘴,有些不快的问道:“姜大哥,你这是?”
姜煜桓倒是对她的不快恍若未觉,只云淡风轻的看着她道:“我如今是霓裳的东家,你既是我的妹子,那便是霓裳的大小姐,自是该有两个丫鬟来伺候着的!”
“什么大小姐,什么丫鬟……”初七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姜煜桓道:“我以为昨儿那话不过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一旦通到了上面,那就再不能算是权宜了!”姜煜桓带些宠溺的看着她笑了起来,见她的鬓发被风拂到额前,一时竟不由抬起手想去拨开。
但方一抬起,见初七略带防备的眼色,不由苦笑一声,也不再敢有什么动作。
拨开额前的发丝,初七垂下眼眸,不再去看他:“晋宁只是个郡主,可不是皇上,怎么也与欺君之罪挂不上吧!”
对于身份这样的转换,若说她不高兴,那未免显得过于虚伪。
在阶级社会里头,身份与地位原就是必不可少的。绣娘也是一条人命,但因她是官家的奴仆。这条命便不值钱。她一心一意的服侍了柳月清一辈子,到头来,死便死了,柳月清甚至不曾念着旧情而皱一下眉,露出分毫伤心的意思来。对于翠蕊,又何尝不也是这般?
而她想要为绣娘报仇,想将当日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无权无势自然也是不成的。
然而她一来觉得姜煜桓近日对她的态度,有些太过亲近了。初七自然是不想承他什么情,以免牵扯不清;再来,以花有重那样的商人性格,怎么会平白让自己占了这么大个便宜?
她一直坚信,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若有一天,真的掉了,还不巧罩在你头上,那你就更该好好想一想,你究竟做了什么,竟值得这块馅饼?
姜煜桓静静的看她,早从她面上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他解释道:“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哪里值得想那许多!便是这两个丫鬟。我也不是白给你的。”
顿了顿,抬头看向风中来回飘动的花藤继续道:“你将她们带在身边,闲了教些刺绣什么的。她们原是店里在人伢子那里买来做绣娘的,我看着伶俐,便交给你,调教几日!”
初七自然知他这话不过是在开解自己,好让自己心安罢了。沉默了一下,她看着脚青色的绣花鞋低声道:“姜大哥,你别对我太好了,我受不起!”
姜煜桓倒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平静无痕的脸色里也叫人看不出心思,只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道:“你如何受不起?初七,你不是一贯很有自信么?”
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唇角微微含笑道:“我还记得那**到绣坊来兜售你的图样时是怎么说来着的。你说:千里马纵能夜行千里,若无伯乐相中,亦不过是普通马匹!怎么,今儿你却这般的没有自信起来!”
初七没想到他还记得当日的话,心中一暖,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但笑过之后,却又越发觉得姜煜桓这样待她,叫她更是局促难安了。
看穿她神色之间的变化,姜煜桓叹了一口气,正色解释道:“我之所以认你做妹妹,一来是欣赏你,二来也是因为霓裳确实需要一个女子来打点。你也明白,晋京的风气虽说比南方要来得宽松些,但有些东西,我一个大男人。却还是不便出面的。”
他这说的倒的确是实话的,见初七神色间有了些松动。姜煜桓只觉舒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原打算在京里寻个合适人家的小姐,免费将霓裳的衣裳供了她穿,好让她在闺阁里头为我们多做打点。但如今看来,倒是可以省了!晋宁很喜欢你,她在晋京的身份又不一般,有她帮着你,却要胜过那些普通官家小姐多矣!”
听这样说了这样多,初七便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心中不觉好受了一些。
初七原是松了口气,哪里晓得这厢姜煜桓竟又神色自若的补了一句:“至于其他的,我无意否认,但也并不打算操之过急。你年纪还小,又在母孝期间,将来之事,自是有待来日再做打算!”
“你……”初七才刚松了口气,不想姜煜桓竟说得这样露骨直白。乍然听了这话,不觉面色发窘,尴尬的望着姜煜桓。心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姜煜桓见她这般表情,不觉微微的笑了起来。趁她心乱意烦之时。伸手替她拨了拨鬓边零散落下的碎发温和的说道:“我还有事,这便要走。中午也在外头用饭。倘或晋宁来了,你便好生招呼着。”
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凝着脸色嘱咐道:“她若客客气气,你也以礼相待。她若撒泼,你只不理她就是,无需太过客气!”
初七浑身僵硬的立在那里,连手脚亦不知该如何放置。只是他说一句,她便应一声,心里头。却早乱成了麻。
连姜煜桓是何时走的,她也没弄得明白。可怜她二世为人,今日这场面,还真是头一遭遇见。
神不守舍的回了屋,随手拿了绣绷靠在窗下坐了,她虽竭力想要控制心神,却总也不能,在将手指戳了不下十次后,她终于叹气的放下了手中的绣绷。
昨儿晋宁才刚说过会被绣花针扎死,她可不想自己今儿就应了那句话。转念又想起方才姜煜桓那样直白的表白,她不由怔忡着思索着。
以她这些日子的观察,姜煜桓怕是不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掌柜这样简单。她自认为也没什么能让人倾心的本事,那姜煜桓方才那一番话,究竟是试探?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想来想去,她如何也想不通透,只得就此作罢。往后走一步算一步,毕竟自己没什么背景、本事,眼下还是牢牢抓住晋宁这个大靠山再说。
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到书房里。寻了根尺子,又拿了最小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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