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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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里乾坤-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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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断情

家中虽多了两个人,但初七的日子却还是照常的过着。她那日应了晋宁要给她绣一幅插屏出来,这一日便都在临摹那字帖,待觉得深得其中意趣之后,便取了绣绷,绣了起来。

练了好一会子的字,这刻再绣了起来,便不觉生涩,纤指飞扬之下,不多时,已绣了几个字出来。自己又细细看了一回,只觉比前些日子的绣件要精致了不少,不禁暗自得意。

这一天,她就没有出门。午后,靖易便拿了几张图纸来给她看,说是铺子里招的师傅设计出的。她忙停了自己手中的活,翻开仔细的看了一回。

看的出来姜煜桓所请之人,确是有些本事的。那几张图绘得都颇精致,虽说没什么新意,但也精致大气,颇合大家闺秀之风。初七拿了笔,想了一会,在一些细节处略改了改。又给添了几种颜色,使得那衣裳在精致大气之外,又多了几分玲珑可喜。

改完之后,她自己看看倒还觉得满意,便让三翠拿了去依旧送与靖易。

晚饭后,她自己想了想,想到昨儿毕竟还有几句话没对花有重说。便叫三翠过来问了几句,知道花有重此刻正在院子里,她便起了身,又往西院去。

等到了西院,一眼便见老槐树下,正有一人背对着她坐着,看那衣着依稀是花有重。

她也没在意,便走过去,叫了一声:“虫子……”

那人惊了一下,骤然回头。初七不觉轻轻一怔,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原来那人竟是官闻景。

官闻景原是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正是初七了的,他也知初七因为绣娘的事一直在嫉恨着自己,故而这几日一直是躲着自己的,甚而连盈朝那边也没去过。

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官闻景叹了口气,才慢慢问道:“你找有重有事?”

“恩。”初七点了点头,看着他叹气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有锉刀一下一下的磨着,磨得人又是难受又是折磨。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她低头绞着衣摆又缓缓道:“阳阳如今在西岭山,我想拜托虫子,时不时的帮我过去看看阳阳,多捎些消息来!你也知道,阳阳他身子不好,逢着天气不好,我就总有些担心他!”

这倒是初七第一回同他说了这么些子话!官闻景又惊又喜,一下子竟是连双手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

见她提起阳阳,又不禁皱了下眉,连连关切的问道:“西岭山,那地方可有些远,他却怎么去了那里?他打小身子就弱,正该住在城里头,若有事,也好随时请了大夫过来!”

初七见他关心阳阳,却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得解释道:“他去西岭山原是沈先生介绍的,因杜骞杜御医如今却正归隐在那里!”

听她这样解释,官闻景这才恍然道:“我道怎么回事,原是是因为这个!杜御医的医术整个金晋也是数一数二的,阳阳如今在他那里,想来大有希望痊愈,你别太担心!”

“恩。”初七低头看着脚尖应道,青底的面,鹅黄的线,绣着半开的水仙。偶有晚风拂过,将裙摆吹得半开,便露出那清泠的水仙来。

早几年前,有三个半大的孩子,他们曾在床榻上互相挠痒,肆无忌惮的疯玩;曾在树上互相靠在对方的肩头上看那绝美的落日;曾无话不谈,无事不做……

只是那时候再怎么想,他们也不曾料到竟有一日三人竟会陌生疏离又小心翼翼的到了这个样子。

慢慢说着,二人不觉都沉默了。好一会子,官闻景才看着她低声道:“你如今已决定就这么过了一生了么?”

初七嗯了一声,半晌见他无语,终究还是加了一句:“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官闻景涩涩的笑了一下:“你明知道我并不是在问你这个!”

“他对我很好,我想,若是娘亲在,也会为我高兴的!”初七轻咬下唇,她自然不会听不出官闻景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她缓缓回道。

有些事,早些断了念想,才不至于道最后落得剜肉化脓一般的疼痛。官闻景对她的心思,她又怎不知?若说她对官闻景的感情又实在说不清,若说是当成弟弟也行。

他和盈朝就像是她的左膀右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故而也说不好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至少她可以肯定不是爱情。

闻景一向是个固执的人,这点初七也知道。眼下不如顺着他的话应下了,叫他早早断了念想。也免得,各自都在煎熬着。

其实有时候,她曾想过,或者这个世界上,最适合自己的便是姜煜桓了。他温和而大度,体贴而又会时时注意自己的自尊心,决不让她受一丝的委屈,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他无疑都是最好的。

只不过,这个人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居然都未未可知,是可信还是不可信,谁能妄断?

“这样啊,”官闻景看着她,淡淡的笑着呢喃道:“果真是这样么?”

寂静的夜里,仿佛有一根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弦,“嘣”的一声,铮铮的应声而断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他神色淡淡,仿佛是盯着初七,又仿佛是透过她在看着什么:“小七,日后……你要好好的……”

初七低着头,双手紧紧的拽着裙摆。听他这样说,她便点了点头,也没开口说什么。她只觉得她的心,仿佛是湿透了的毛巾,被千万只手在使劲的拧着拧着。

“虽然他腿脚有些不便,但若是刻意遮拦,缓缓而行,不注意的人根本就不会发觉他那些微的毛病。”

官闻景看着初七,仍是继续缓缓的说着,仿佛是没了止尽:“绣婶会很高兴的……”

“恩,我知道的。”初七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他,一字一字道:“闻景,日后,你也要好好的。”

看她这副样子,官闻景微微一愣。过了好久,唇边才淡淡噙上一丝淡笑道:“好,我们一眼为定。”

有了官闻景这句话,初七这才放了心。说来奇怪,闻景他素来固执,但却也并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既这样应下了,表示他真会放下。

这样日后没了交集,他们都会好过。其实,没有什么放不下。若说,果真有,那也不过是昔日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无忧日子。

看着初七大步离去的身影,官闻景只觉心头空荡荡的,既酸又涩。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闻景,你可真是……”

他没有回头,只看着初七的身影,慢慢开口问道:“花有重,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身后的花有重迟疑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我不是你,而且,我也希望,我永远不会像你!”

顿了顿,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花有重又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心有戚戚焉的道:“不过,我如若果真是你,不论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将她抢过来才肯罢手!”

官闻景苦涩一笑,也没说话,只回头径自往自己房里走去。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被虫蛀了的花有重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被虫蛀了的花有重

再说初七回到屋里后。有些懒散的歪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因为同官闻景的那一席话,她不禁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事。

终究是一夜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做了许多的梦,一忽儿梦见绣娘,一忽儿梦见阳阳。

怔忡之际又见到翠蕊,翠蕊穿着往日她最爱的那身翠色的袄子,对她招着手,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初七,初七……”

她的声音很好听,还是像以前一样软软糯糯的,像她前世吃过的棉花糖

在初七欣然激动的奔过去,想要拉住她手的时候,烟雾起处,翠蕊身上那套翠色的袄子又忽然之间变成了艳红色,上面绣着很精致的花纹。

初七看着那衣裳,觉得很有些眼熟,细细的想了一回,这才想起,这身衣裳可不正是她的嫁衣……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翠蕊却又忽然变了脸。穿一身月色的里衣。衣衫不整,面色惨白,双眼却是红的。她张着嘴巴看着她笑,露出一口带血的牙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却又忽然的张大了嘴,于是……一条好长的舌头忽然拖了下来,长可及地……

初七不由的发出一声尖叫,猛的睁开眼,一下坐了起来。再回神时,却觉浑身汗津津的,她怔忡着,轻轻的唤了一声:“翠蕊……”

心里却又好一阵绞痛。

外屋的灯光也跟着一下子亮了起来,显然外屋的三翠也被她惊着了:“姑娘……”

初七定了定神,扬声道:“没什么事儿,只是我忽然发了噩梦!”

内室的帘子一动,三翠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托了烛台,昏黄的烛光轻轻跳跃,为内室染了一层薄薄的黄。

因是天气还颇炎热,她也并没披着外衣,只穿了中衣。将烛台放在内室的桌上,三翠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是姑娘日里心重了!”

听她这样说,初七默默靠在床头,微微的叹了一声。也没接话,只问道:“三翠。你恨你家人么?”

虽然她们姊妹一再的说她们是自愿卖身来这里的,可试问又有谁会自愿卖身做个任人使唤的下等奴才呢?

三翠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是不恨的,若留在家里,我将来只是嫁个农夫,生几个孩子,辛辛苦苦耕织一辈子。到老了,最远也只到过县城,却、又有什么意思!”

她这一番话说的,心气可真是高,不过也正好说明她没什么心机!

初七也没太在意,勉强的笑了一笑道:“说的也有道理!”

其实她问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说一说话,缓解一下过急的心跳与烦躁的心理。

“姑娘你呢?”三翠随口问了一句。

与初七相处久了,便也知道她这人温和又没什么架子,更何况初七也并不是什么正牌的姑娘,因此三翠同她说话,倒也并不那么拘束。

初七想着自己,不禁苦笑了一下:“若不是我娘早亡,我倒愿意陪着她与弟弟,一辈子都待在源城。做些绣活,平平安安的过活!”

“我听刘婶子说,姑娘很有本事,霓裳的好多东西都是姑娘想的法子。”三翠抬眼看着初七,眼中有那种属于庄户人家的纯挚佩服:“而且姑娘的绣工可真是好,绣的东西总是活灵活现的。姑娘这么本事,总留在源城真是可惜了的……”

初七听她提起自己的绣工,不觉一阵恍惚:“我的绣活都是我娘亲教的……”

“那姑娘的娘一定也很心灵手巧!”听初七这样说,三翠便歪头看着她叹道。

“是啊!”初七笑了笑,说了这些话,心里倒觉好过了一些。心头一松,睡意便自袭了上来,她便半靠在床上,微微的闭了下眼。又指着自己的床榻向三翠道:“来陪我睡会吧,跟你聊了几句,倒觉得有些睡意了!”

三翠倒也没有多加推辞,便陪她睡了,二人躺在床上,又闲叙了几句,这才各自睡去。

因闲话了一阵,初七这一觉倒是一直睡到大天亮都不成醒来,想必这些日子以来也是极累了的。

听靖易报说初七还在休息,姜煜桓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不必再去叨扰。

又随手翻看着最近这段时日的账簿,这些日子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从霓裳在晋京开业至今,他们已可称得上是赚的盆满钵满。

成衣的生意姑且不论,便是那小人偶。也被京中人等疯抢,只恨做的速度不够快。

至于晋宁的那件骑装,更是引起了京中的大动荡,多少闺阁小姐都想尝试一下英姿飒爽的滋味,因此要求上门定制之人一时人满为患。听说连宫里也都惊动了,宫内尚衣局的主事更是扯着晋宁细细的看了一回那衣裳。

想着这些,他便忍不住的记起初七来,这个奇怪的女子……

懒得再去翻看账簿,他半靠在椅背上,唇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初七……初七……

他心里慢慢的念着这个名字,却又忍不住一笑,初七,出奇,果然是出奇得紧……

“砰”的一声,大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踢了开来。姜煜桓惊了一跳,皱眉看去,却是花有重冷了脸进来。

“你嫡母又怎么你了?”他勾唇一笑,面带戏谑,语气却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今儿一早,花府便来了人请花有重回府。只说二爷来晋京几日了,怎的都不成回家看看,言下颇有责难之意。

虽花有重懒得理这些下人,但本朝以孝为先。他不回去已是不孝。如今父亲嫡母派人来唤,他自也不好再不回。只得在姜煜桓跟前说了几句难听话,这才怏怏的跟着去了。

姜煜桓原以为他这一去,怎么也得用了饭才回,却不想他这会早就回来了。看看天色,午时都还未到,再看他脸色举止,想必是气得连饭也不肯吃,就辞了回来。

果不其然,花有重听他问话,便冷哼了一声。面色讥诮。大热的天气里,他的眼神却是冰寒如霜,冷得彻骨:“还能怎么的,不过就是看不得我挣的那几个钱罢了!”

姜煜桓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嘲,却没有接口。

要说这金晋朝,公主嫁人是分为两种的。

一种是选驸马,所招之人通常出身寒门,不过因生相俊美,科举高中而被选为驸马。这种人通常便娶了公主也有许多的局限,如住在驸马府内,公主若不召见,不得入内堂等等。

而第二种,便是公主下嫁。既云下嫁,那男方必要是世家清贵之子,由世家单建自建一所园子,园内建“引凤阁”,作为公主寝室。

既然是下嫁,那该有的规矩便大都保留。公主驸马也如普通夫妇一般,没有太多的拘束,驸马甚至也可娶妾。虽说是这样,但在皇权日盛的如今,即使这位公主早已失宠,也无人敢胆上长毛的去娶什么小妾来蔑视皇家。

不过私底下的一些作为,大家自然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认真。

再说这花家老爷名唤花锦,少年时也是生得一表人才,且兼有些才华,在京中也颇有些令名。因了这个,才被雅平公主看上,求了当时的皇后,她的亲生母后,嫁进了花家。

花锦其时年少风流,其实还真不愿受这个拘束,但是皇命难违,不应也要应。娶了公主之后的头几个月,二人也都还算相得。

到第二年上。雅平公主怀了身孕,他哪里熬得过。在外头花天酒地了几天,有一日喝醉了酒,摸到了丫鬟房里,便有了花有重。

花家子嗣本就艰难,连花锦也是花老太爷在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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