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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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南-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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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陈同的号码,在微信里搜索,他的昵称毫无新意,就是他的名字:Alex陈同。我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添加到通讯录,验证消息:唐子幸。
  他应该在会回来过年的吧?在父母家?他在干什么呢?吃饭?睡觉?还是和我一样在看春节联欢晚会?我不得而知。
  我不擅长认人,尤其是带外国团时,就像得了脸盲症。我往往在进入景点时,就告诉游客,我一个人要记住他们所有人是困难的,但他们记住我一个人的样貌就相对容易些。我还开玩笑说“认人”对我来讲就如同“Mission Impossible”。 “Mission Impossible”是《谍中谍》的英文片名,直译过来就是不可完成的任务,老外喜欢幽默,听着这样的话往往要笑一笑。因此我总是和他们约定好,我在哪个地方等他们,他们也能理解。我对数人也不在行,数数的时候被打断就一定要重新来。所以在一开始介绍自己的时候,我不会谈及我的带团经验和证书,我把自己说得有点像傻瓜。但当游客们在旅行过程中无意间发现我的专业时,就会大为感叹,甚至有惊喜的感觉。
  有时候,适当的示弱是明智的。更多的情况下,降低自己期待值,比较不容易失落。降低别人对自己的期待值,比较容易让别人满意。可总有些情况下,明知感情纠葛没有必要,我还是会莫名其妙会期待很多,希望得到很多。
  就当做是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吧,就算平常不聊天,让我默默关注他的生活动态也是好的。
  我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三分十九秒,系统通知,我和“Alex陈同”已经成为好友。
  他先发来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不带任何表情符号,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可我仍然觉得今年圆满了,而来年会更好。
  “新年快乐。”我回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上)

  “你在家吗?”我问他。
  过了好几分钟,他都没有回我,突然,电话来了。
  “喂?”我有些受宠若惊,不相信是他的电话。
  他那边似乎很热闹:“我在和家人吃年夜饭,你呢?在镇江?”
  我点头,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说道:“是啊,在家一个人看春晚呢。”
  “是吗?”他停了停,仿佛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我这边刚结束。”
  “那”我脑子一热:“我们出来走走吧”
  “好啊,你在哪?我来找你。”
  我套了件羽绒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飞奔到小区门口。我踩着台阶来来回回走动,望了半天,终于把他盼来了。
  “你喝酒了?”我靠近就嗅到了酒味,不甚浓烈,却还是能清楚地闻到。他解释道:“红的白的都碰了点,这不就打车过来了,现在酒后驾驶抓得紧。”
  我们俩沿着路一直走到了尽头小区健身场所。
  “我很喜欢这里,但还没晚上来过呢。”我说。
  陈同问我:“你家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
  “才搬过来,但爸爸经常住院,我有时就会来这坐坐,一个人静静。”
  我环顾四周:“医院就在旁边,往前走就是。这里四围全是高大的梧桐树,就算大夏天正午来,也不会觉得晒。因为这片天空都被遮蔽了,阳光从叶子缝中透进来,闪闪的像碎钻一样耀眼,树影斑驳,随风而动,美丽极了”我就这路边的椅子坐下:“偶尔三两行人走过,只有运动器材会因老化发出‘吱吱’声哦,对了,还有鸟叫麻雀的声音吧”陈同在我旁边坐下:“我倒是没来过这里。”
  我笑:“这又不是什么景点,旁人怎么会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我上大一的时候吧,爸爸第一次因为病情恶化需要住院,那时候我还接受不了,就一路哭着走出医院。后来哭累了,见这边正好有个椅子就坐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树能隔音的原因,刚坐下来,整个世界就突然变得安静了。我想起史铁生,想起地坛,想起他那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我的心里就好受了许多。金色的阳光又让我想到王小波,‘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你出国后我又复读了一年,但还是没考好,大一那年我正好二十一岁了。我想,这也是我的黄金时代,所以我开始努力生活“
  陈同双手交握,手臂抵在腿上。我突然好想说话,想说好多好多话。我把我这些年经历的事情都告诉他,向他倾诉我大大小小的苦和痛。他一直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好久,我看了眼手机,正好十二点半。我现在心情愉悦,如释重负,我唱到:“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春晚结束了吗?”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我问他:“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他终于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体,背靠在椅子上:“学习工作,没什么好说的。”
  “你”我一字一顿道:“在国外交新的女朋友了吗?”
  他颔首:“有过一个。”
  “哦。”我点点头,一时无话。
  “子幸。”
  “嗯?“我抬头。
  他看着我:“那天我说的话,是认真的。”
  “什么话?”我装傻。
  “你有任何需要”
  我打断他:“我和你说那么多话,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同情我”我是想让你知道这些年没有你我是什么样的我在心里呐喊。
  “我初中有个玩得特别好的同学,可快毕业的时候,她突然和班上另一个女生变得很亲密。有次我们一起走得好好的,碰见那女生,她们就愉快地攀谈起来,完全把我给忘记了。我站在一旁,显得尤其尴尬,我下意识往后退,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陈同抬眼望着我,我继续说道:“她们俩什么都没做,可要不是她们聊天不顾我,我也不会摔下去。我就想报复她们,我就骗老师是她们推我的老师最后选择相信我,因为我平常很乖很听话,而且我也没有理由说谎。我还假惺惺地请求老师不要处罚她们,说她们也是无意间伤害我的。因为那件事,我现在和初中同学一个都不联系。”我咽了咽口水:“因为你,我现在和高中同学也一个都不联系。”
  “子幸”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我知道我自己,有时候会产生极端的想法,说话很刻薄,会伤到别人。我想如果我妈妈陪伴我长大,如果我有个健全的家庭,如果爸爸能再多关心我一点,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不能再把责任都推到父母和家庭上。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的人生的黄金时代就快过去了,我是要对自己所作所为负责了陈同,就像那天说的,我不怪你了,所以你真的真的不需要再耿耿于怀,还说要补偿我,你不欠我的。”
  他轻轻拿下我的手,凝视着我,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有一瞬间,我幻想他的吻能落下,然后抱着我说“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陈同突然说道。
  我疑惑:“什么?”
  “你以前说这段话出自杜拉斯的《情人》,后来我翻遍小说和电影,都没有找到。”
  我苦笑:“是吗?”
  我们陷入沉默,半响,我站起来,拍拍屁股:“真好,心平气和地把一切都说清楚了。”陈同也站起来,问我:“你现在开心吗?”
  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
  我回家躺在床上,泪水泛滥。真的要结束了吗?真的要放下过去种种了吗?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我一点都不开心,想起以前我们之前是有很多话聊的,而不是我一个人讲个不停。以前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我正坐在书桌前装模作样地学习,脑子里却满是今天发生的事。我轻轻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上,迫不及待按下接听键“子幸?”我没反应过来,楞了好久,而后一字一顿问道:“你在喊我?”电话那头陈同笑起来:“我在和你打电话啊!”我也笑,突然感觉两个人的关系因为一个称呼拉近了好多。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封……是我写的呀……”
  “你的字很好认,一眼就看出来了。TZL,唐子幸的名字首字母大写,不是吗?”陈同一本正经,回答得有理有据。
  我心里有些小开心,又有些疑惑:“那……那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
  “唐子幸!在干什么啊?把门锁起来了?”爸爸突然敲门,吓我一大跳。我捂住手机,对爸爸喊道:“我在换衣服呢!”
  “已经十点多了,早点睡觉啊,明天还要上学!”
  “好的!这就睡!”
  我把灯关掉,直接跳到床上,缩进被子里。“喂?”我小声说道。陈同笑着问:“你在换衣服?”
  我脸一红:“没有啦,我早就换好睡衣了,现在已经上床了。”“你明天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我想了想:“我平常都是和徐夏在一块,不能就这样抛下她啊……”
  “带上她,杨伟强一定乐意。”
  我激动起来:“你是说!杨伟强喜欢徐夏?”
  “你才发现?”陈同反问我。
  我开始罗列“杨伟强喜欢徐夏”的种种证据,把陈同逗得大笑起来。“你观察真仔细。”他夸我。我笑:“自带八卦属性。”
  我们又聊到班上的其他同学,一个个评价任课老师,互相交换意见。虽然看法不尽相同,但我十分喜欢和他说话,哪怕是争辩。
  “你竟然喜欢物理老师那个老女人,真看不出来,一口丹阳话,不仅啰嗦还事多……”
  陈同不置可否:“她可是学校挖过来的,实力在那,而且她说话挺幽默的啊!”
  我不屑:“那是因为她把你当个宝,上次一整节课都和你在讨论问题,我们就像傻子一样在底下听着……”
  他笑:“那我也单独和你讨论问题,把时间补给你。”
  我不解,他又说道:“周末我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写作业。”我随手拨弄自己的头发:“好的呀。”
  我突然好喜欢物理老师,决定以后要认真听课。
  “你在干什么?什么方位?什么姿势?什么表情?”我问他。
  “我站在窗前,正对着我们学校的方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撑在墙上,嗯……嘴角上扬,应该在笑……”
  我爬起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将头伸出去,拼命招手:“我也望着学校的方向,你看见我了吗?”
  窗外夜色浓重,偶尔有汽车驶过。
  “傻瓜……”我能想象陈同笑起来的模样:“怎么可能看见?”
  “可是我感受到了,”我认真地说道:“我感受到你了。”
  “我也感受到你了。”他回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下)

  我们沉默了好久,但对于我来说,沉默都是一种让人着迷的交流。我舍不得打破沉默,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陈同。”我喊他的名字。“嗯?”他只说出了个单音节词,却令我又红了脸。“我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一段话,出自杜拉斯的《情人》,我念给你听?”“好。”
  我深呼吸:“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你说,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吗?”
  他问:“梁家辉那部电影的原著?”“是啊。”
  “我倒听过这种说法,爱情就像鬼,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信吗?”我不依不饶。
  “信。”过了一会,他说道。
  已经凌晨一点了……我打了个哈欠,陈同说:“你快去睡觉吧,我们明天见。”“好,明天见。”
  我问徐夏中午吃饭的事,徐夏欣然同意。我们四人去小食堂,点了四菜一汤和一大碗米饭。陈同先帮我盛米饭,我有点不好意思:“少点,谢谢。”
  杨伟强阴阳怪气地叫道:“哎!不对劲啊!从昨天南山回来就不对劲啊!快老实交代!”徐夏看了我一眼,接过陈同手中的勺子,给杨伟强盛了满满一碗。“吃你的饭!”杨伟强十分满意,笑嘻嘻地吃起来。我和陈同相视而笑,不说话。
  高一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让我们填选课志愿。我跟着陈同选了物理和化学,但分班考试效果不甚理想,我有些担心,高二就不能和他在一个班了。我问陈同:“你有梦想吗?”他毫不犹豫:“律师。我爸也是律师,我从小的理想。”我羡慕地说道:“有梦想真好……”陈同像是初升的太阳,照亮我的世界却光线柔和,让人不知不觉产生依赖。我忍不住被他吸引,忍不住想靠近他。但太阳从来都有自己的轨迹,从来不会为任何事物停留。
  出人意料,我们四人还是在一个班。我和徐夏平常测验名次都相近,杨伟强有体育特长生的优待。徐夏悄悄告诉我,陈同语文和英语单科成绩都排在年级前十,但数学少写了两大题。我惊讶:“真的吗?你怎么知道?”徐夏说:“杨伟强告诉我的。”
  我一直没有向他求证这件事,心里默认了这个答案。站在老师和家长的角度来看,这是幼稚的行为无疑,但我心里却得意起来。
  暑假里,我和陈同约好去看《哈利波特(七)下》的零点首映。电影最后一幕是哈利送他儿子登上霍格沃兹列车,让人不得不感叹,当年第一部里小哈利还不知道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哪里。
  “时间过得真快呀,就这么结束了。”这系列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电影了,见证了我们这代人的成长,是我们特有的标志。我们生在和平年代,正赶上中国蓬勃发展。我们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了小康的生活环境,却缺少时代的标签。我们既不是“战乱的、”“革命的”,也不是“文革的”、“饥荒的”。我们的成长进行得不彻底,我们没有吃过苦,也没有享受到纯真的童年。令人欣慰的是,外来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空缺。不是崇洋媚外,我们只是渴望新世界,渴望一种碰撞来激发我们这代人潜在的可能。
  “我以后一定要去英国,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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