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没事他不会打电话给我的,但又不方便走开,就直接接了:“什么事啊?我在工作呢。”周围人声嘈杂,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你”我捂住不听电话的另一只耳朵:“什么?你声音大点!我听不见!”“我”我扯着嗓子喊:“我还是听不见!你一个男人不能说话大声点啊!”我感觉他快吼起来了:“我!姑!妈!从!国!外!回!来!了!今!晚!来!我!家!吃!饭!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急忙说道:“我工作还没结束呢!这样吧,你先过去”这时候一个外国老太过来问我:“Miss。Tang ! Excuse me; where should we go next(唐小姐,不好意思问一下,我们下一站去哪里)”“Yu Garden(豫园)。”说完我继续对电话里的沈致文说:“你先过去吧,我这里还有一会呢,到时候我自己过去。”“好吧,你早点来啊。”“恩。”
就算不是节假日,也真的是人山人海。进了豫园里面,我先安排游客上厕所。因为外国人习惯坐式的马桶,国内大多是蹲式的,我向游客们解释了一番。待众人都回来了,我开始一边对着小蜜蜂喊,一边尽力保持平稳的语调:“Yu Garden is excellent model of classical Chinese gardening architecture under state preservation。 It was built during……(豫园是著名的江南古典园林,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始建于)”我说话时,会自然地转移目光,照顾到每一位游客,就在这时,我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沈致文。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不出了他。他气场十足,站在人群中尤为突兀。他见我看到了他,摘下墨镜,举手向我招了招。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幸好他站的有点距离,看不清楚。我集中注意力,继续给游客们讲解。
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我放游客们自行参观,然后走到沈致文面前。“你怎么来了?”我问沈致文。“我在电话里听到你说豫园了,正好我没事,就来找你了。”我稍稍整理了下衣领子,把导游证翻过来,正面朝外。“可是我工作还没结束呢。”沈致文摸了把我的发梢:“这头发分叉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大太阳你涂没涂防晒霜啊?”我踮起脚尖争辩道:“我化妆了!”他一脸嫌弃:“这算哪门子化妆啊,粉都没我脸上的厚”我忍不住:“我去你天天出门前不知道要倒腾几个小时,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沈致文严肃地说:“我的确可以靠脸,但我更愿意用我的聪明才智征服全世界。”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他顺手拿起挂在胸前的导游证,认认真真地看着。“不错啊。”我一把夺回来:“什么不错?”他笑:“这证件照拍得不错啊,比本人好看多了!”我抓起导游证,看了眼。“哪里好看了?你在逗我?”想起每次拍证件照的时候,浑身都不舒服。整张脸都是僵硬的,笑得像哭一样。他没反驳我:“和我去见姑妈吧?”“哎呀,”我推脱道:“我这工作还没完呢!”“这什么破工作啊,不要算了。你来给我当秘书吧,这样小岩也不会吃醋了。”我把脸一沉:“沈致文,这是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他楞了一下,继而笑道:“行,没问题,我不打扰你。”
我坐在导游座上,从后视镜里看见沈致文的车就跟在我们后面。司机师傅也发现了,自言自语道:“小赤佬会不会开车哇?刚才拐弯时差点撞上来。”我有些心虚,只能安慰司机道:“师傅,你别生气,慢慢开。”遇上堵车,我连忙给沈致文发了条短信,让他别跟着我们了,随便找家咖啡店坐着。很快,他回了我:好。
安排好游客入住,我打电话问沈致文在哪里,然后打车过去。沈致文有些低气压,我试探性地问道:“要不我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他起身,放下张一百块:“来不及了,就直接买吧。”我看着桌子上的毛爷爷,有些心疼。“小费不用给这么多吧,你就呆了一会儿,点了杯东西,还没喝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睬都不睬我。
我跟着他拐进最近的一家服装店,店内冷冷清清。四个导购员见我们进来,一齐拥了上来:“先生,您需要什么吗?”沈致文回头看了看我,对她们说道:“给她配一身,要简单大方点。”导购员们这才把注意力转向我:“小姐,这边来。”我只试了一件,沈致文就满意地点点头,付了款。她们大概喜欢沈致文这种爽快利落的人,站在门口齐齐地鞠躬:“请慢走。”
我没胆量去看衣服价格,直接穿在了身上。沈致文不说话,专心致志地开车。我感谢他的慷慨,又不好意思刚才让他久等,便主动道歉示好。“我可能是工作了一天,有点累了。刚才在豫园里,是我态度不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他打断我:“我从来没等过女人,还一次接一次。”我知道他是指那天晚上在我家门口,我下意识辩解:“上次你又没提前打招呼。”他“哼”了一声:“找你还要预约?”我有些无奈,只得嬉皮笑脸地说道:“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对天发誓,再让大人浪费时间等我,我就买彩票永远不中奖!”他笑:“你买过彩票?”我心虚:“以后会买的,会买的,嘿嘿”
沈致文的姑妈常年居住在瑞士,婚礼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没说过什么话。“小唐啊,你是做什么工作来着?”我满脸笑容:“英文导游,就是带外国团的。”她继续问道:“收入怎么样啊?”直觉告诉我对方就是来找茬的,我尽量把自己往好处说:“嗯,不是很稳定,但是美国人给小费很大方的。”姑妈一脸嫌弃:“这小费都是下等人拿的呀!我们家的媳妇怎么能拿小费呢!这工作不好不好!当初文文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这叫什么事!”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难过,可沈致文以为我很难过,还握住了我桌下的一只手。沈爸爸沉了脸:“年轻人,就要吃些苦头!要我说,就要把致文调到基层去锻炼。”沈致文喊道:“爸”沈妈妈打圆场道:“这都扯到哪里去了呀,致文总经理当得好好的,调什么基层?小唐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家又不缺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了一阵子,沈妈妈又来缓和气氛:“小唐啊,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吧,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啊?我”我有些惊讶,一时无话。沈致文说道:“妈我们难得回来吃饭,你们干嘛总刁难我们!”姑妈在一旁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肚子行不行”沈致文明显有些不耐烦:“哎呀,我们还小嘛”“小什么小,”沈爸爸教训道:“我不管你怎么玩怎么混,孙子先给我生下来。我对你是不报什么希望了,早点生孙子,早点把他培养出来!”沈致文似乎也有点生气了:“你教不好我,你以为你能教好孙子?有本事你把外面那私生子带回来啊!让他给你生啊!”沈爸爸拍桌而起:“你以为我不敢!反了你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
我反握住沈致文的手,紧紧抓住他。沈妈妈抱着沈爸爸的肩膀:“沈致文!你说什么呢!还不给你爸爸道歉!”沈致文松开我的手,站起来,狠狠地把椅子往后一踢,径直走到到客厅看电视去了。沈爸爸叹气:“越来越不像话,脾气还大的很!”沈妈妈一边安慰沈爸爸,一边说道:“这孩子小唐,你去陪陪致文。”我点点头:“好。”
我坐在沈致文旁边,电视里正在放《查理的巧克力工厂》。松鼠敲敲那个小孩子的脑袋,以为是坏的松子,便当做垃圾扔了。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致文看着我:“你笑什么?”我捂住嘴巴:“笑你啊”他不解:“我?”我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皱着眉头,遗憾地说道:“你估计也坏了。“
他好像被我滑稽的表情逗到了,也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是松鼠?”我骄傲地说道:“是啊,专门检测你这颗坏的松子。”他突然严肃起来:“我姑妈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就是那样的人。我妈对你还是很好的吧。”“嗯,”我点头,站起来说道:“那我去帮你妈妈收拾碗筷了。”他微笑:“去吧。”
餐厅里没有人,沈爸爸应该是在书房,我端起两盆菜,就往厨房走。“我看那丫头不怎么会来事啊,你拿不住她?”是姑妈的声音。“你是不知道,她每次来我们家都死气沉沉的。你不说话,她就不说话,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这样子的人最可怕,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我听着沈妈妈对我真实的评价,沈致文说的话还犹在耳边,要是他听到她妈妈如此说我,该作何感想?姑妈又说:“那你当初怎么会同意他们结婚啊?”沈妈妈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致文说除了她谁都不愿意娶,我和他爸爸都急死了。他爸说,只要能生孩子就行了,也只好同意了。我中意王老的女儿,长得漂亮不说,我还欢喜,就是致文不同意哎。不知道这年纪轻轻的姑娘有什么心机,把我家致文吃得死死的。”一旁的保姆插嘴说:“她今天穿的衣服还是新的,肯定也是致文买的。”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她挣那么点钱够干什么啊,还不是全靠致文啊!我大老远从国外来,还让我等那么久”听到这里,我是再也听不下去了,默默地把菜放回了桌上,重新坐到这沈致文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开心的分割线
为啥哩为啥哩木有人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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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下)
沈致文望见我这么快回来,问道:“怎么了?弄好了?”我笑笑:“不是有保姆在那嘛,你妈妈舍不得我干活,让我来陪你。”
一顿饭吃得我整个人都不太好,胃里的食物不消化,像是堵住了肠子。弄得我气不通顺,浑身难受。
沈致文送我回去的时候,没有走平常的那条路。我问:“这是去哪?”他笑:“今天小岩从台湾回来,我们去机场接他。”我摇头晃脑:那你去好了,带我干嘛啊”
“小岩听说你今天要去见我姑妈,想来你这取取经。”我下意识问:“取经?他要转正啊?”话一出口,气氛顿时降到冰点,过了好一会儿,我掏了掏耳朵,笑着说:“哈哈,我都没吃饱。”“是吗?呆会给你买生煎。”“好啊。”
停好车,沈致文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大束花。“哇好大一束花”我忍不住惊叹:“送给顾岩的?”宋致文挑眉:“是啊。你长这么大没收过花?”当然收到过。我转移话题:“可是送这么大束花给一个男的这样真的好吗?”“没办法,小岩喜欢。”沈致文拿着花摸来摸去:“怕来不及,接你之前就买了,好像蔫了啊”我凑上去看:“哎呀,就几朵,没事的。”
顾岩长得本来就花美男,打扮时尚,大晚上还戴着墨镜,惹得路人纷纷侧目,以为是什么大明星,有的人还真拿起手机拍了起来。沈致文上前将花递给顾岩,亲昵地摸了摸顾岩的头发,顾岩不满:“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顾岩看到我,牵着沈致文走过来,“唐唐,今天辛苦你了啊,受了不少委屈吧。”我送上大大的笑容:“还好啦。”顾岩把花放到我手里:“你今天太伟大,献给英雄的!”我闻闻怀里的花,很是开心:“谢谢!”
顾岩自然而然坐在了副驾,沈致文还亲自给他扣了安全带。我小心翼翼地把花先放下,自己再坐进来。顾岩回头问我:“唐唐,今天姑妈对你说什么了?”我如实禀告:“她瞧不起我的职业,说我是穷人家的孩子。”顾岩笑道:“那你是怎么反驳她的?”“我没反驳啊,她说的是事实,我无所谓。”我抬头,撞上了反光镜里沈致文的目光,又迅速地移开。顾岩惊呼:“你也太好欺负了吧!”我笑:“我这叫善良。”
他们把我送到小区门口。“顾岩,谢谢你的花!”顾岩向我摆手说再见。我捧着一大束花,感觉好拉风啊,就这么回去岂不是可惜了?于是走进小区门口的小吃店。
这家小吃店的老板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房东,就住在我家隔壁。他原本是饭店的厨师,后来拆迁,拿到了两套房子和拆迁费。他自己住一套,租出去一套,另外还开了家小吃店。老板娘也在店里帮忙,两人有个儿子在上高中,明年就要高考了。老板穿着宽大的厨师服,笑着说:“哎呀,小妹收到这么大的一束花,男朋友送的吧?”我想了想,骄傲地点点头。“是不是上次半夜在你家门口等你的吧?”我疑惑:“你怎么知道?”老板笑着说:“凌晨一点多了,还在那敲门敲个不停。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惹上什么坏人呢,一开门是个小伙子,说是找你的。我告诉他你可能去接机了,回来晚。后来他等到你了吗?”我心里计算着,凌晨一点?我到家的时候都快五点了,他不是说他只等了半个小时?
“等到了!”我对老板说。
回家后,我拆开包装纸,把花瓣一片片撕下来,铺满了整个房间。我翻出小玻璃瓶,看着里面的康乃馨发呆。想着下次有空去买个大透明罐子,把风干的玫瑰花放进去。
我有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但我始终不知道,这些流逝的生命意味着什么。我常常会思考活着的意义,却总是一无所获。原来,我一直是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的,即使曾经跟着别人走过一段路,最终却还是被抛下,漫无目的地在人世间晃荡。
“爸爸?爸爸?”我轻轻摇了摇他,爸爸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我。我深呼吸,笑着说:“刚打好的苹果泥,来,张口。”爸爸缓慢地闭上眼皮,又缓慢地睁开,缓慢地摆摆手,示意我:他不想吃。我努力劝说:“牙齿拔了还痛吗?这是苹果泥,不需要嚼的。”爸爸没有理睬我。我有些丧气,放下碗时不自觉发出了声响,可爸爸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快步走到病房外,倚靠在墙上,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
“小唐,又来看你爸爸啊?”是负责爸爸的住院医师,我上前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