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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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之末-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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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月20日,大寒。



  我叫虞力齐,自贡人,来成都有些年头了,大学毕业后我便一直在一家程序公司上班,主要负责信息安全类工作,纯技术活儿,通俗点,我就是一简单的程序员,整天的工作就是埋头做些程序。因工作性质和我个人不善言谈的天性,导致了在公司的孤僻境地,认识的人相对比较少,没有兴趣相投的人,也没有讨厌我的人。对于他们而言,我可以算作是纯白的空气,可有可无,不过我倒是挺喜欢这样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在这座城市之中过活。当然,在某些时候,躁动的大脑也会突然蹦出一些奇特的想法:比如跳巢?或者说来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但多封退回的求职信让我认识到——我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才华横溢。而关于爱情,那就更不敢太过奢望,我曾翻遍族谱,也并未找出一个书香出身的先辈,唯有那乌江自刎的虞美人能沾得上一丝关系。而一个几千年前的陌生女人,甚至是被某些人唾弃为红颜祸水的女人,她与我又有何干系?当下的我,无房、无车、也没有英俊的脸蛋,连自己都找不出一个招人喜欢的理由,每当这个时候,我心中便会生出一股强烈的自卑心。虽置身这座繁华的都市之中,却总感觉时间、空间仿佛错位一般,我所拥有的仅是一座空城,或者说我根本就只是在另外一个空间旋转,眼前的一切浮华尽是虚像,这座城市根本就不曾有过我,我也只不过是那海市蜃楼中的一粒尘沙。



  一切依然,生活保持着无波无浪的状态,直到那一天,那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致使我的生活,我的一切,甚至可以说是我的一生,都因此而发生了彻底改变。其实每个人的一生也都是如此,人生旅途中,身边必然会变幻着各式各样的人,有的如同天使,他为你举灯,指引你前进的方向,教会你成长;有的人如同魔鬼,一直拖拽着你,吞噬你的灵魂,直至坠入地狱的深渊。而我所碰到的这个人,该如何将她归类?我一直无法定性,也实在找不出除天使与魔鬼外的第三类生灵。



  那天气温极低,虽无雪,可寒风却已刺骨。公司组织了年度体检,今年的体检方式与往年有所不同,不再采用固定的组团模式,而是由个人自愿前往医院进行自由体检,再向公司报销体检费用。当然,这个报销也是有限额的。我个人是比较喜欢后者,因为它给了我更多的空间和自由。



  B超室外排满了人,看样子,没个把钟头估计是解决不下来的,我索性选择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翻开早已准备好的一本杂志,与那吵杂的人群分隔开来,安静地等待着护士唤我的名字。这份杂志中的大部分篇幅都是关于描述人性、哲理方面的东西,对于学理科的我而言似乎并不相称,勉强看了约半个小时后,感觉眼睛有些疲劳,于是将视野从杂志上缓慢挪开,嘴里打着哈欠。突然,我感觉身旁似乎有人正盯着我,条件反射地转过目光,发现不知是在何时,椅子旁边已多出一个年轻女孩儿。她的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165cm左右的个子,长发披散到背心,脸上没有浓妆艳抹,身着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下身搭配牛仔裤,与夜店里那些用化妆品绘出的女人截然不同,她带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恬静、朴素、干净,如此清新,我猜想定是某大学里的学生。她见我突然看她,视线迅速缩了回去,略显尴尬,我也将目光重新收回杂志之中。本以为这只是一次不经意的眼眸对视,并无任何新奇,可大约一分钟后,眼角的余光告诉我这个女孩儿再次盯向了我,我再一次自然地转过头,她也再一次被吓得缩回了视线。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她认识我?在脑中仔细搜索了一遍,却也实在没找到似成相识的轮廓。或者说?她对我一见钟情?这想法一出,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想笑,我这张又老又普通的脸,的确是不怎么中看。那最有可能的结论应该是——我长得很像她的一个朋友?嗯,这种推断应该是比较合理的,世界上容貌相似的人不在少数,而我恰巧大众脸一张,想到这里,我坦然地笑了笑,继续回到杂志中。



  几分钟后,身旁的那个女孩儿突然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我怀孕了”。



  我猛地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判定她的这句话是否是在跟我讲。当确定周围的确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时候,我皱起了眉,惊愕地看着她,一脸疑惑。这一次,她并没有躲闪,而是用两只黝黑的大眼睛与我正面相对,距离之近,令我几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声,这时我才从正面真正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可爱、清秀的脸,晶莹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细腻的轮廓,鲜嫩的肌肤,简直就是一美人**。仔细一看,那眉宇之间、眼窝之中却生出一种让人读不懂、猜不透的惆怅,似乎潜藏着一份摄人心魂的忧愁,令我心生怜惜。



  “对,我怀孕了”她看着我,重复了一遍。



  “美女,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指着自己,仍不敢确信。



  “嗯,大哥,我就是在跟您讲。”她稍微放松下来。



  “哦,怀孕了呀,当妈妈了,呵呵,好,好。”我仍旧发懵,随口说了一句客套话,然后回过头,心想难道是遇上神经病了?



  “大哥,我不是神经病。”那女孩儿解释道,这竟让我吓了一跳,难不成这小妮子还能看穿我的心,知道我想的啥?不过从表情和打扮上看来,她的确也不像是精神病人。



  “你——你有什么事吗?”我犹豫地问道。



  这女孩低下头沉默片刻,然后轻声回答道:“我看您像个好人,能——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帮你?”实在是没搞明白,作为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我有什么理由帮她。



  “嗯。”这女孩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忧虑,社会本就如此,彼此之间缺乏信任,虽共处同一城市,过着的也不过是只属于自己的蜗居生活,我们不会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人,更不会盲目地选择帮助任何一个陌生人,这似乎已成为一种生存法则,仁慈与友爱消亡殆尽,替换它们的是另一种冷漠与麻木。



  我并没怎么理会她的话,暗自认为她只是一个简单的骗子,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无非是谎称自己外出旅游丢掉了钱包,让那些愚蠢的好心人施舍一些回家的车费。我的同情心绝不应沦落为愚笨,所以我只是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笑容,然后转回了脸。



  见我没怎么理会,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又是几分钟之后,我再一次被某种声音从杂志中拽出,这是一阵低沉的哽咽声,那哭声哀怨、却不张扬,用心去聆听,你会感受到许多无奈与绝望。



  见此状况,我怎能继续无动于衷,或许我真的是错怪她了,或许她的确需要帮助。不论结果会是怎样,先听听她要讲些什么再作决断也不迟吧。



  “你——怎么了?”我转过头,低声问道。



  “没什么。”她用纸巾擦拭着湿漉漉的脸颊,简单的三个字表明她并不再对我抱有希望。



  此刻,无论从她身上的哪一个角度,我都看不出骗子的半分痕迹,她没有必要为几十块钱声泪俱下。我虽适应了这个社会的冷漠,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一丝良知,我愿意帮助值得信赖的人,即便她最终恩将仇报,我所需要的,只是对得起自己的一颗心。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再次开口:“好吧,别哭了,你说出来听听,究竟需要我帮什么,如果能做到,我一定尽力而为。”



  女孩转过头用奇异的眼光望了我一眼,然后埋着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她带着哭腔说道。



  我这人也算固执,既然已经决定帮她,那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究竟要我帮你什么,你直说就是!”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一副不帮此忙誓不罢休的语气。



  女孩沉默了半响,支支吾吾地说道:“也不是——不是什么大忙,就是——就是希望您能暂时充当我男朋友。”



  她的声音很小,语句凌乱,我拼凑了两次,才模模糊糊弄清了她的意思。



  “什——什么?让我——充当你的——男——男朋友?”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求援理由。



  女孩见我一副惊讶的表情,也不再打算卖关子,准备将事情的原由与我和盘托出:“就跟您直说吧,我怀孕了,这也是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能要,今天专程来做那个的,可男朋友有事不能来,但那医生又要求必须有人陪护才允许,所以……。”经女孩儿这么一讲,一头雾水的我终于全明白过来。



  “那,为什么不等你男朋友有空再来呢?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吧。”我像白痴一样问道,这种情况,那男人肯定是撒丫子溜人了。



  听到我的这句话后,女孩的头再次低下,肩膀开始抖动起来,我何尝遇到过这种状况,一时乱了手脚。



  “好啦好啦,别哭了。”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塞进她手里。



  或许是得到一丝安慰,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好了,不要再哭了,我答应你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出的决定,只知道自己当时已无法选择。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哭声明显小了很多。



  “好吧,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问道。



  “您——您只要在手术室陪着我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好吧,我相信你,帮你这一回。”



  女孩儿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去,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领着她来到了妇产科,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我们领了号,在门外安静地等待着,互无语言,只是呆呆地坐着。来这里做人流的还真多,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占主流,有的淡定、从容,应该是来过多次;有的惊恐、焦虑,面色与我的“女友”无多大差异。可此时此刻我脑中所浮现的,是那一条条尚未被定义为“生命”的生命,他吮吸着母体的营养,聆听着外面的世界,期盼着早日降临,可他却不曾知道,从孕育之初,他的生命就已经注定会在某一天戛然而止。医院,与其说这里是拯救生命的庇护地,倒不如形容为泯灭生命的屠宰场,生命从这里开始,亦从这里结束。我想质问上帝,对于这些夭折的胎儿,他们的灵魂可曾来过这个世界?他们是否能感知自身的存在?既然注定了死亡,那又为何赐予他们希望?



  “十八号,邱小晓。”医生探出脑袋喊道。



  女孩扯了扯我的衣角,慌忙站起身来。我这才知道她的名字——邱小晓。我跟着她一起进去,面对着医生坐下。



  “邱小晓?”医生看了看挂号单,确认是否相符。



  “嗯”她羞愧地点了点头。



  “从胚胎直径上推断,胎儿该是有两个月了。”医生看着彩超诊断结果说道。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年轻人,平时还是需要多注意,做好安全措施,不要只图一时快乐。”医生转过头,有些严肃地看着我。无缘无故背负起不负责任的罪名,我多想举起双手,对那医生解释“不是我干的”,可没办法,此时此刻,我就是邱小晓的男朋友,不论对与错,都与我密切相关。



  “结婚了没?”医生继续问道。



  邱小晓仍低头不语。



  “结了,结了,去年刚结的。”见她顶不住压力,我便将手搭在她肩上,装作一副亲密、关心的样子。这一举动让邱小晓感到诧异,她抬起头傻愣愣地望着我。



  “那为什么不打算生下来?作为医生,我还是建议你们慎重考虑考虑。”



  “这不,现在不是还太年轻嘛,也还没那物质条件,过两年再说吧。”我感觉自己十分入戏。



  “年轻年轻,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喜欢给自己找各种借口,没物质条件就不能生小孩了?我看未必。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你们根本就没认清人流的严重性,一次人流,对**的影响有多大,你们知道吗?”或许是见惯了太多糟践生命的行为,那医生带着指责的语气数落着我们。



  “这个。”我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确定好了?一定要拿掉?”那医生望向小晓,再次确认道。



  小晓沉默了好一会儿,坚定地应了一声。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那好吧,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我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吧,人流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人流,采用局部麻醉方式,价格便宜,但还是会承受一些疼痛;另外一种则是当前比较先进的无痛人流,采用全身麻醉的方式,全程无痛,价格嘛,自然要比普通的要高一些。”



  “那,价格分别是多少?”邱小晓紧张地盯着医生问道。



  “普通的800左右,无痛的在1500左右。”



  听到这个报价,她再次沉默了,简短沉思片刻,她皱着眉头低声回答道:“那就普通的吧。”



  “那怎么能行,我可不想让自己媳妇儿遭罪,这是我犯下的错,就是再多的钱,我也一定要弥补过来。医生,您给我开无痛的单吧。”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勇气,我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负责任的话,丝毫没认识到那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属于自己的。



  见此状况,小晓赶紧拽了一下我的手臂,凑近耳朵悄悄对我说道:“你要干嘛?我没那么多钱!”



  “这不还有我嘛!都到这地步了,还担心个什么钱。”我拍拍自己的腰包说道。



  医生笑着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男人啊,都这毛病,贪图一时快乐!不过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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