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还嘴硬,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还不赶快上去?人家派人催几次了。”
我没有回答高健的话,而是傻愣愣地站立起来,直接朝电梯走去,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电梯,按下了25层的按钮。这个高度是我从未到过的,也根本不知道那些坐在云顶天宫里的公司高层们到底都过着何种奢侈糜烂的生活。电梯微微抖动着,牵扯着我这颗忐忑的心,程董究竟会怎么对付我?我需要向他解释跟程之初之间的清白吗?
事已至此,我已无路可退,闭上眼睛使劲咬咬牙。好吧!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大不了将我开除,反正我早就不想在这漫无天日的地方干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我的心也随之纠结起来,这里并不像楼下那种拥堵的员工大厅,各间办公室相互独立,过道里摆满了花草,飘出自然的味道,四周十分安静,只听到微弱的电流声从电器中传出。与我们下面的“菜市场”相比,这里则更像是知识分子待的地方。电梯门口是一副办公室分布图,通过它,我很快便找到了刘总办公室的确切位置,然后一步步朝那儿挪去。
我轻敲了三下房门,生怕做出半点粗俗不礼貌的行为,那敲门声要比心跳声更低,我怀疑门后的人是否已经听见。几秒钟之后,办公室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刘总,也不是高健所说的程董,那门缝中露出的半张俊美的脸,分明就是程之初,她正歪着脑袋笑呵呵地看着我。
“你——?”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程之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进来再说吧。”程之初将门打开,招呼我进去。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内部装修和布局更让我相信这是一间客房而不是办公室,一张办公桌安静地爬在那里,厚实的靠椅悠然地躲在后面,我真想一屁股坐上去,对比一下资本家与苦工的不平等待遇。程之初招呼我坐下,给我倒上一杯茶,她只是微微笑着,却并不说任何话,难道这便是临刑前的恩赐?今天遇到的种种事情令我不得其解,脑子里一片混乱,本想问她一个缘由,但可以感觉到谜底即将揭开,索性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审判,不需再多问什么。
程之初走近我后面的那堵墙,轻巧了几下,我这才看清那是一扇门,像变色龙一般附在墙壁上,如若不仔细看,还真是很难辨清。原来这是一间套二的办公室,至于里面的布局是什么样子,是否比这间更惬意,我无幸看到。
那扇门缓缓打开,走出两个带着笑脸的人,他们一个肥头大耳,一个尖嘴猴腮,胖的那位是刘总,瘦的这位则正是程之初的父亲。这两个人一出门便用奇异的眼光审视着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傻呆呆地坐着,紧张到极致,手心里捏满了汉液,心跳声如擂鼓般充斥着整个心房。我转过头看看程之初,因为此时此刻,她是我唯一能找到安慰的地方,果不其然,程之初正用笑脸抚慰着我,同时作出一个让我放松的手势。可面对如此状况,我又怎能安下心来?无缘无故被陌生人传唤到这里,这是要给我开公审大会的节奏啊,残酷地押上被告席,没有人为我辩护,甚至被剥夺了自辩的权利,等待着的,将是两位资本家随心所欲的审判。
“嗯,就是他!”那肥头大耳和尖嘴猴腮在审视我一番之后,相对而笑,那笑声令我毛骨悚然。
第十九章 逆转
“诶,别愣着啊,快坐,快坐,不用那么紧张,也不用太拘束,我们又不是魔鬼,哈哈哈。”从没见过刘总笑得如此灿烂,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将自己僵硬的身体折叠下来,放在沙发上,心想你们怎么就不是鬼了,跟那专食人血的吸血鬼有什么两样。
“噢!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领头羊,程董事长,他很少来公司,所以你应该不认识。”刘总向我介绍道,我心想能不认识吗,站在他旁边的就是他女儿这我都知道,更何况是他。
出乎我意料的是,程董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恭敬地伸出右手与我握手,笑容显得那么谦卑,这让我深感诧异,按公司里的规矩,领导是不会轻易与下属握手的,更何况是以这般恭敬的姿态。如此状况,我受宠若惊,也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机械地挥动着手臂,毕竟仍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儿,说不定接下来面临的才是真正的审判,当判官撕下脸皮,露出狰狞之时,情况又会大不一样。
“这些都是你做的?”刘总举起手中的一个文件袋,我眯着眼仔细看,却也看不清那袋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程之初赶紧将它递到我面前,我这才看清楚,那分明就是我平时编程用的草稿。
“对,这是——是我做的,只——只是,怎么会在您这儿?”我为眼前的一幕大为震惊。
刘总看了看程董,又看了看程之初,三人都笑了起来。
“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还是发现了你。你是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刘总翻看着一份资料,我分明能够辨出,那就是我进入公司时的求职简历。
我点点头。
“家是哪儿的?”
“老家是自贡的。”我心想简历上都有,你自己不会看啊,还偏要问我。
“喜欢这份儿工作吗?”
我仔细想了想,反正都要被开除了,倒不如在临死前吐个痛快:“说实话,我喜欢我的专业,但不喜欢目前这份工作!”
我本以为这番话会让刘总惊讶,但他似乎并没有改变面色。
刘总沉默片刻,然后突然笑着说道:“那给你一个经理,你觉得自己能干好吗?”
我原以为他说这话是在讽刺我,但我转头看程之初时,她正对我不停地点头,另多加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她的意思我当然能明白,刘总根本不是在讽刺我,而是确确实实想给我机会,自此,一切豁然开朗,整个事情我都弄明白了,来这里并非接受审判,而是得到提升。
“干倒是能干好,只是?”
“只是什么,你小子还嫌经理不够大?要不你来坐坐我这个位置?”刘总笑着说道,那表情中却并无恶意,也闻不出半点讽刺的味道。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
“哈哈哈,这个呀,我得要感谢你的好同事了,要不是她竭力引荐,我们公司啊,还真是会流走你这个人才啰。”刘总转头笑着对程之初说道。
“这个可不关我的事,能力这些事情还在于个人,我只不过刚好看到了他的才华,引荐引荐而已。”
我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就这样吧,就这么定了,设计部的经理就归你了,年轻人,好好干!公司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之初,你带他去人事部做下登记,我已经给那边去过电话了。”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从那房间里走出来的,毕竟经历了心理上的极端变化,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着实有些蒙了头。
“谢谢你。”我只能用这三个字报答程之初,对她而言,我毕竟没有其它的报答方式。
“谢我什么,还是谢你自己吧,要不是看到你那程序本,我才不会给家里那老头子招揽虾兵小将。”程之初调皮地对我说道。
“那你呢?你还想继续呆在底层?”
“嗯,我觉得下面的生活挺好。”
“在那吵杂的环境中,你能安心地学到东西?”我问她道。
“当然能,你看,我至少学会了选贤任能的本领吧,呵呵。”
我有些不好意思。索性跟她一起拌嘴:“那以后我可就是你的领导了,什么事你都得听我的安排,什么端茶倒水擦桌子打扫卫生,一样都不能含糊。”
“遵命,虞经理,伦家一定会好生照顾您的起居。”她调皮地说道。
那声音让我浑身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来到人事部,这儿的人对我们态度极好,看来如刘总所言,他早有吩咐。我填了一张表格,然后问了他们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来了这里,那设计部的伍经理现在调去哪个部门了?”
我所指的伍经理,正是前面所提到的那个篡夺我成果,踩着我肩膀往上爬的那个龌龊的人。
“他呀?还在设计部啊,不过现在不任经理了,主要是协助你的工作。”人事部工作人员的这番话让我爽到了极点,我并非一个眦睚必报的小人,但能够从别人踩得死死的脚底下翻身,甚至是站得比他还要高,心里痛快之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表格填好之后,人事部工作人员带着我们来到了办公室,当时的场景令我至今难忘,工作人员向部门全体员工宣读任职文件,就如同宫廷戏中的太监宣读圣旨一般,庄严、肃穆、当念到“钦此”之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倘若说部门里有人会升职,那我便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太过死板,不懂人情世故。而如今这**丝逆袭的一幕,自然是他们万万没预想到的。
安静几秒之后,大家纷纷前来祝贺,但我却分明能从他们脸上读出五个字:“怎么会是你?”。最后一个来道贺的人是伍经理,不,是伍助理,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机械的笑容僵硬得近乎抽筋。
“恭喜你呀!我就说嘛,你年轻有为,果不其然啊。”那些心机沉重的人果然不一般,此时的他心里定有一万个不答应,我的形象已一定被他诅骂了千百遍,可即便如此,他仍能够面带笑容对我祝福,这种品质,的确值得我学习学习。
“哪里哪里,还得多亏黄经理平时的照顾与提携。”我也顺口说了一句客套话,可这话中潜藏的意思,他自然是非常明了的。
“不敢不敢,我现在是您助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力完成。”
此时的我竟开始有些怜悯这个在我面前摇着尾巴的人,谁叫我天生一副软心肠,见不得别人落魄,即便是那农夫与蛇的故事听了数百遍,真要作出选择,我仍会将它从雪地里救起。
“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以后大家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起加油吧!”尽管他心狠手辣,喜欢背后捅刀,我却仍希望与他冰释前嫌。
晚上,部门为我举行了升职宴,这是我第一次以主角的身份出场,也是我有史以来喝得最多的一次,晚饭过后,大家意犹未尽,决定去唱K。
包厢里,又是一轮觥筹交错,马屁精们要求我唱歌,但五音不全的我却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活儿我是死也不会干,我可不想别人在听完我那神曲之后跑到洗手间清洗耳朵。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靠喝酒与我拉近关系,可他们并不知道我是酒中的不倒翁,几番下来,包间里已满是空酒瓶,大部分人纷纷败下阵来,歪歪斜斜地如同尸体一般躺在沙发上,我看着自己的战绩,不禁暗自窃喜。
程之初并没喝太多酒,至少人还是清醒着的,这时她拿起话筒,羞涩地向我们笑了笑,我知道她点的歌到了,于是转头盯着屏幕,准备享受她的演唱。这首歌的歌名叫《小小》,歌词是这样的: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用充满乡音的口吻
跳过水坑
绕过小村
等相遇的缘分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
说将来要娶我进门
转多少身
过几次门
虚掷青春
小小的誓言还不稳
小小的泪水还在撑
稚嫩的唇在说离分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
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
为戏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
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
你在树下小小的打盹
小小的我傻傻等
她唱到**部分的时候,好像是带着哭腔的,似乎上天太过偏爱于她,在赐予了一副天使般的容貌后,又给她装上了能吟出天籁之声的好嗓子,对于我这个毫无音乐细胞的人而言,很少会有一首歌曲能敲开我的心门,而当程之初放下话筒的那一刹那,我傻了、我呆了、我愣住了。此时此刻,我多希望自己就是歌词中所描述的那位用泥巴捏城、信誓旦旦要娶她的人,可随着时间的黑白画面不停翻转,甚至是翻转到我刚出生时,我也未曾找到程之初的影子。
她回到我旁边坐下。
“你唱得真好听。”我赞叹道。
“谢谢,歌词写得好而已。”程之初谦虚地笑了笑。
从侧面的角度,我突然发现,程之初的确是哭了,那泪水像上次一样偷偷地流下,不过仍旧被我捕捉到了,我再次看清了那个躲在她身后的影子——孤单、无助。
她似乎发现我看穿了这一点,所以立马露出笑脸,向我举起酒杯。
“以后就是经理了,好好干,可别把老头子的公司给玩儿砸了!来,干杯。”
“嗯,我们一起加油!”我知道她心里有太多不愿提起的东西,所以我也不便多问,只是静静地陪她喝酒,或许只有这样能让她更好受一些。后来的她似乎非常兴奋,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敬上了一杯。散场时她已醉得不行,走起路来偏偏倒倒,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满口听不懂的英文。
其他人一个个相继离开了,最终只剩下我们俩。
“走,我送你回去。”程之初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我立马伸手将她搂住。
“你小心点,这个样子还送我?车钥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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