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市纪委？”此时，我脑中一片嗡然：刘叔的官阶到底有多大？一个能让小晓轻松进市纪委的人，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对啊，我都觉得奇怪，你是不知道我们班那些同学，那个眼神，那个妒忌，那个想不明白，哈哈，乐死我了。”
“好事儿啊，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先不跟你说了，要去复印个人简历，他们要这些东西，晚上回去再说吧。”小晓说完后急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期盼的事终于有了一个定数，对于小晓而言，这即是天大的好事，她比任何人都急切地需要这份工作，因为蚯蚓还有两个月就将参加高考，小晓面临的将是高额的大学入学费，这份重担与压力已在她肩上沉积了多年，而今天，这份工作，这股经济来源，让那份重负烟消云散。
六月，栀子花开的季节，蚯蚓参加了高考，或许她本身也没把它当回事儿，但对于小晓而言，这却是一项家族使命，那份本应由父母承担的忧虑和关心转嫁到这个姐姐的身上，她主宰的不光是自己命运的方向，更是家族命运的延续。等候分数那些天，她整天神神叨叨，一有高考成绩的半点风声，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其实打心里来说，我并不看好蚯蚓这小妮子能考出高分，也只能从表面上安慰小晓，让她平静对待。而人最不能适应的也正是期望与失望之间的落差，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重，痛就会有多深，我实在不愿看到小晓摔得太疼。
6月23日，高考成绩出炉的日子，人生的一个重要关卡，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曾经的我也在同一个日期煎熬过两次，那种等待是漫长的，是痛苦的，是常人无法理解的，那不光是一年奋斗的结晶，更是数十载寒窗苦读的回应，结果是未知的，答案是残酷的，而对于一个参加过复读的人来说，所经历的又要比应届生多得多。若要以一种动物形容高三学子，那便是“虎”，无所畏惧，满腔热血，一股傲气，而如果也要对高四学生加以形容，那即是“狼”，独自忍受着那份孤独与寂寞，咬准目标，绝不松口，而证明它仍旧存活着的，或许也只有那双在黑夜里发着光亮的眼睛。想想自己当年，我爸给了我一次复读的机会，看着昔日里共同奋战过的同学纷纷准备着行囊，我没留给自己道别的时间，没留给自己流泪的时间，甚至没留给自己喘气的时间，对于一个失败者来说，我根本没权利去享受此番离别的黯然神伤，只能回到那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室，瞟瞟那一张张与我毫无关系的新面孔，我无意认识他们，只与堆叠如山的参考书形影不离。那一年，我每天休息六小时；那一年，我没有任何朋友；那一年，我不敢挪出多余的时间去猜想奋斗的结果。只能如机器一般，忘记冷暖，忘记痛楚，忘记孤寂，甚至是忘记自己。而当结果即将出来之时，我又不敢面对，如蒙着盖头的新娘，我胆颤地掀开面纱，生怕那一抹红色下面藏着的是一张尖嘴獠牙的脸。好在我的新娘并不算丑，至少我能接受，所以如今，我才有更多的时间来回味当年的苦楚。
犹记得复读时候老师讲过的第一句话：“不经历复读的人生，便不是完整的人生！”。的确，那简短的一年，让我提前预知了人生的打击，忍受了难以形容的压力，它不仅使我在高考路上证明了自己，更让我在人生道路上磨砺了自己。那一年，我无怨无悔。
那天，小晓起得很早，两只熊猫眼证明她根本没睡好，为了这个特别的日子，她已纠结了好多天，完全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也恰好碰上我那天休假，她硬拉扯着我一同去找蚯蚓，其实我明白，她只是不敢一个人面对那个结果，可我又何尝不是？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碰到蚯蚓，每次遇到她，平静的生活必定再生波澜。
小晓拨打着蚯蚓的电话，可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她怎么不接我电话？难道是考得不理想，自己躲起来了？”小晓自言自语道。
我心里暗想着：如果蚯蚓能有这份自尊，那也比考上强。
“别瞎想了，还是先去学校看看吧。”我安慰道。
叫了出租车，我们来到蚯蚓就读的那所学校，果真是高考揭榜的日子，学校里人山人海，学生们几乎都是由父母陪同而来，有的欢笑，有的忧愁，有的甚至放声大哭，如同硝烟后的战场，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么令人触目惊心。可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又怎能经受住如此巨大的考验？此时此刻，我不禁可怜起曾经的自己。
我们来到蚯蚓班主任的办公室，里面扎满了人，好半天才与她搭上话。
“您好，老师，我们是——蚯蚓的家长。”小晓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们是她什么人？”老师压低眼镜框架，仔细打量着我们。
“我是她姐，老师，蚯蚓她——考得怎么样？”小晓一副期待的眼神。
“你们当家长的怎么现在才来！先不说她的成绩，这孩子啊，品格上就存在一定问题。”老师一副担忧的样子。
“啊？老师，怎——怎么回事儿？”小晓用颤抖的声调问道。其实一切都很明了，只不过小晓一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
“她平时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也不服从老师管教，学校里上上下下没一个老师敢训导她，有次甚至与老师打起架来，这——这成何体统！要不是因为属灾区特困生，学校早她给开除了！”老师激动地说道。“最重要的是，她翻越学校院墙，彻夜不归，经常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闲杂人等纠缠在一起，性质极端恶劣，这对学校的负面影响之大，你们这些当家长的都知道吗？”
这老师如积攒了多年的怨怒，终于在今天找到了合适的发泄对象，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通，言语中的蚯蚓完全就是一个十恶不赦、无药可救的败类。
最终，老师激动的控诉随着小晓脸上滑下的泪水而终止。其实有些真相早有定数，只不过某些人刻意欺骗着自己。
见小晓哭了，这老师赶紧转换成柔和的语气说道：“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有一段时间，她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认真听课，没缺过一节，甚至晚上自习过后还另加时间看书，特别反常，显得特别努力。”
其实我是最清楚的，老师所谓的那段时间，正是圣诞节前夕，蚯蚓告诉我她每天都有非常认真地学习，我一直以为这只是她为博得我喜欢的一个谎言，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因为我而彻底改变自己，同时也因为我再次回到了原本的秉性。那，我是否应当为此承担部分责任？如果当初我没拒绝，她便可以继续努力学习，甚至真能考上一所大学，可我却欺骗了她，也欺骗了自己；而我无情的拒绝又泯灭了她对生活的希望，再次将她打入无底深渊，如此看来，我又增添了几分愧疚。
“喏！这是她的高考成绩单，325，全班最低，连专科都上不了，这也创下了我们学校的历史记录。”这老师讽刺地说道。
小晓颤抖地接过成绩单，显然不敢相信眼前那一排数字，但对于我来说却在意料之中，如此顽劣调皮的学生，我并未报多大希望，如果说有那么一点惊讶，那也是比我想象中的分数更高。
“老师，那蚯蚓现在在哪儿？”我问道。
“你们当家长的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高考后学校就放假了，难道她没回家？”老师不屑地说道。
“她跟我说，考完后班上会组织出去玩儿，还特意从我这拿了一些钱。”小晓说道。
“她的话你也信？你看看你们这些家长，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她的德行，你自己还不清楚？”这老师说得好像完全与她没半点干系一样，蚯蚓落得如今的地步，她们多少也应当有些责任，而现在却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了家长身上。
“那——那她能去哪儿啊。”小晓开始紧张起来，毕竟目前的蚯蚓了无音讯。
“是十二班那邱颖吗？我刚才还在网吧里看到她，和几个男生在一起。”同来查看分数的一个男生突然说道。
我们向那男生询问了网吧的详细地址，然后与老师作了别，前往蚯蚓的所在地，小晓移动的速度极快，恨不得立马飞向那里，我能理解她此刻的愤怒与失望，可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紧跟着她的步伐，给她一些安慰。其实此刻的我比她更忐忑，更纠结，因为我不敢面对蚯蚓，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我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可导火线已点着，一场触目惊心的战争即将上演。
一家昏暗的网吧，几乎没有任何窗户，里面被烟草的味道充斥着，大多数为学生，而在网吧的角落里，我们搜索到小晓的身影，她正坐在电脑前，一副专注的样子玩着穿越火线，嘴里叼着烟，与旁边一个光头纹身的男生嬉闹着。
第六章 风波再起
小晓走到蚯蚓身后，将她口中的烟拔掉。
“他妈的，是谁啊，有病啊！”蚯蚓怒斥道，而当她转过头发现身后的人是小晓时，脸色立马变得惨白，那一刻，我从她脸上见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责和愧疚，但这种充满人性的神情也只持续了数秒而已。
“干嘛？”小晓再次露出不屑的表情，紧接着，她向我挑衅道：“哟，纯情小男生，你也来啦？”。
“居然还笑得出来，拿着你的战利品！”小晓将那张成绩单丢到蚯蚓脸上，愤怒到了极点。
这时，蚯蚓旁边那男人站了起来，怒斥小晓道：“**谁呀？骚娘们儿，敢动我妞儿？”
现在想来，那个男人应该非常后悔自己当时说出的那句脏话，我本无意挑起事端，但骨子里却有一种雄性动物的血腥，体内存在一套应激程序，一旦被人开启，便无法停止，这或许也就是所谓的冲动吧。见有人对小晓出言不逊，一股气流顿时涌上脑门，促使我立马挥起拳头，一股脑砸在了那男人的脸部。怒气上头，我已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到底使出了几分力，只知道他已趴在地上，满嘴是血，似乎还掉了一颗牙。这场景自然也引来了网吧里众人的围观。
“她是我姐，你活该！”蚯蚓似乎并不关心那男人，骂他的不敬。
“好，很好，你还知道我是你姐，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小晓仍旧非常愤怒，拿起那张成绩单，在蚯蚓面前挥舞。
“不就是考差了吗？那又能怎样？“
“你说什么？不就是考差了？说得轻巧，你知道这次考试对你来说意义有多重大吗？“
蚯蚓别了小晓一眼，喃喃道：“我自己的生活，不要你管！还有你，少他妈在我面前虚情假意。”她转头指着我骂道。
“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走上正轨。”我解释道。
“为我好？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少他妈在这里装好人。”
“那也不关你的事！你管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小晓呵斥道。
“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早就被你破坏了，还有你！”小晓怒视着我们。
“你给我闭嘴，自己不努力，还怪起人家了！”小晓说道。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无耻！肮脏！淫娃荡妇！一对狗男女——。”我实在不知道这些刺耳的词语是如何从她口中窜出的，竟令我目瞪口呆，无话可说，而她放肆的言行最终换来了小晓的一记耳光。
每次争吵都是以这种方式收场，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只是此次蚯蚓的反应与往常却完全不同，她不再露出愤怒的表情，而是以一张邪恶、阴冷的笑脸回应着我们。
摸着被打的脸，她似笑非笑地说道：“呵呵，好一对郎才女貌，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走多远！”，说完后便起身气冲冲地离开了。那被我打得满嘴是血的男人甩出一句“给我等着”，也跟着蚯蚓跑了出去。
只剩下我和小晓，以及网吧里那些网虫异样的眼光，我不敢再像上次一般追出去，因为我的确是恐惧了，被蚯蚓的怨毒表情惊吓到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挺坚强的人，不受任何人胁迫，不畏惧任何犀利的眼神，可如今，从心底来讲，我却非常害怕见到蚯蚓，即便只是她的一个影子，也会令我立马竖起汗毛、全身戒备，特别是她那双变化无常的眼睛，眸子背后的幽邃，更让我不敢直视。
这一次，小晓并没像上次那样掉眼泪，失望的痛楚或许已浸遍她全身，麻痹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像木头人一样呆在了那里，许久，我才拽着她出了门，打了车。
“怎么办？”车上，小晓突然问我道。
“什么怎么办？”
“她还有救吗？”
“你是说小晓？当然有，你别胡思乱想，她还只是个孩子。”
“都已经十八了，今天的行为，你觉得她还像个孩子？”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用心。”
“上不了大学，她能有什么前途！”
“你这思想可要不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上大学并不是谋生的唯一出路，或许她会在其它方面有更好的造诣。”
“一个女生，念不了书，将来能有什么用！”
“好吧，这么跟你说吧，据我看来，目前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回到高三，复读一年，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另一条则是选一所职业学校，学些专业知识，方便自己更快地步入职场。这第一条路嘛，我看有些悬，除非她真的痛改前非，诚心悔过，所以…。”
“那念这职业学校，毕业后能找到工作吗？”
“不要以为我们这些大学生有多牛逼，自以为寒窗苦读了几年就应比人高出一等，其实啊，我们就跟那烂泥一样，任人践踏，毫无任何地位，没有任何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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