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是太子特意孝敬的呢!”皇后浅浅地笑。
“哦,太子自小孝顺。”秦可儿只能陪着笑脸。
用这样的语气夸奖一个比自己还大着好几岁的男人,怎么听都觉得不大对味。
皇后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论:“可不是!太子打小,就知道孝顺长辈。太妃也是看中了太子的这一点,所以极是爱护。”
“是。”秦可儿不知道怎么应付,只得唯唯诺诺。
“唉,本宫也老了,往后只能靠着太子啦!”皇后叹了口气,似乎有感而发。
“皇后有太子可以依靠,是人间的大福份啊!”秦可儿依然奉承,虽然不知道皇后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却多少隐隐觉得皇后想谈的事,大约与太子有关。
“可是…皇上似乎最近不大待见太子呢…唉”
皇后的感慨,绝对是发自内心。
秦可儿平日里听多了皇帝的这些话,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安慰。
最近几次朝政的处理,让皇帝对太子极是失望,又起了废储的念头。
“妹妹若是听皇上抱怨太子的行为,还望开解两句。”皇后凝神看她,语气殷殷,“太子宅心仁厚,若是登基,必不会为难了诸人,尤其是妹妹维护之力,我们母子必当铭记,荣图后报”
秦可儿笑着应承:“太子自幼仁教,又没有大错,皇上也不过是爱之深,是以才责之切罢了。”
皇后脸色一松,立刻笑若春风:“有妹妹这句话,咱们便祸福与共了。”
秦可儿吃了一惊,祸福与共?这话说得有些严重,让她几乎不知道怎么辩解。皇后却似早有准备,贴身的宫女拿来一个匣子,皇后笑容满面地递了过来。
“臣妾自进宫以来,多承皇后娘娘的照顾,这个万万不能够收的。”秦可儿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把匣子又递还给了皇后。
“咱们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用得着这么生份么?本宫帮你,也是应该的。这匣子里,不过是一些本宫用不着的首饰,虽然皇上给妹妹的也多,但若论成色,倒不如这一套儿了。”
打开看时,原来是上好的翡翠,碧绿夺人,竟生像是有着生命似的。这是一个整的套件,从头上戴的,到手镯和扳指,一应俱全。
“臣妾未建寸功,怎能收娘娘的东西?再说了,即使臣妾做了什么,也是应当的。”秦可儿虽然眼睛一亮,却仍然不肯接受。
“妹妹,这样的东西,你以为本宫还有机会戴么?这样艳的颜色,若是本宫全套地戴出来,那就不是皇后,成了老妖怪了。”
秦可儿听她的调侃,忍不住“扑嗤”一笑:“娘娘何出此言?虽不是花信,仍是威仪中宫,何谈一个‘老’字!”
皇后虽然知道她不过是阿谀之词,却仍然心里欢喜,强着她把匣子收了下来。
第41章 钦点
秦可儿笼着匣子,出了中宫的大门,皇后还亲自送到门口,才殷殷作别。
紫莞跟在身后:“太子地位不稳,皇后急于笼络主子了。”
“嗯。”秦可儿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往晓清殿而去。
岸边的海棠早已谢了,连叶子都零落成了泥。谁还能想到春日时候的繁华?逐日的繁艳,轻粉淡白,无不泼泼洒洒。最盛的时候,千百朵同放枝上,便是一年最好的暮春时光。
如今却已是枫叶如火,簇拥在池塘的一角,仿佛燃尽了半个天宇。映在水中,波光粼粼,映得水也像染了血似的。
转过一个长廊,遥遥地看到自家的宫门前,站在三三两两的小公公。
秦可儿愕然地看向紫莞:“咱们这里,又热闹起来了么?”
紫莞神色不动:“主子蒙恩,钦点了去秋狩,自然会有人来巴结。主子不妨把送来的东西都收下”
“那怎么行!”秦可儿跳了起来,“我又没有能力帮别人的忙,把东西收下来,岂不是…不是”
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适合的词,却仍然鼓着眼睛。
“若是主子收了这个,不收那个,反倒会让人不痛快。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索性大大方方地收下,只让绿仪都记在单子上。日后总有些喜事要还礼的,主子再加些上去。”
“还要记着我收了什么?”秦可儿苦着一张脸。
“那是自然。”紫莞答应了一声,又不满意地嘟哝,“也不用主子自己记,又发什么愁呢?”
秦可儿回心一想也对:“我这不是替绿仪发愁吗?”
“绿仪乐意着呢!”
秦可儿遥遥地看着自己的宫殿,却不却步。
“主子?”紫莞向前走了两步,撞到了她的背。
“现在回去,又要应承这些人”
“往后,这样的应承,还多着呢,主子也不能总是躲吧?”
乡下有句话,说躲债的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样的应酬也一样,横竖是躲得了今天,躲不过明天,秦可儿也只得硬了头皮走过去。
门口早聚集了几个位份较低的妃嫔,看到秦可儿走近来,都迎出了宫门。一时之间,让秦可儿觉得纳闷,到底谁是主谁是客啊!
“婕妤姐姐回来了!”一窝蜂地迎上来,也不管环肥燕瘦,只是叫秦可儿姐姐。
“可儿年轻,姐姐们叫一声妹妹就是了。”秦可儿伸手抹了一把冷汗。
只是被钦点去了秋狩,就成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典型。
“那可怎么敢呢?”诚惶诚恐的声音。
“臣妾就托大,斗胆叫一声婕妤妹妹了。”借机套近乎的也有。
秦可儿把众人再度迎往大殿,好在绿仪虽然年纪尚幼,在宫里也呆有些年头。又少逢这样的热闹,打叠精神,竟然把一群小宫女指挥得井井有条。
茶过三巡,耳朵边还是一片谄媚的声音,秦可儿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莺声燕语,仿佛穿越了遥远的距离,再到耳边的时候,已经听得不那么真切。
若论诸皇子之中,自然是与三皇子皇甫敬轩最为相得。他当皇帝,她的日子想必并不会难过。但是他与自己交好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利用自己替他铺路。大凡这种人,天性必是凉薄。
况且,他若为帝,自己仍然见不得天日。若是为了自己与他有一腿,而杀人灭口,怕也不出意外。历来能登上帝位的,无一例外是心狠手辣之徒。
太子却宅心仁厚,最重旧情。秦可儿觉得,一动倒不如一静,太子继位,自己的日子倒还好过一些。
然而…
“姐姐还要收拾行装,咱们该告辞了。”一个声音,善解人意地适时响了起来,秦可儿回过神来,对自己的神游太虚,报以谦虚的一笑。
“众位姐姐走好,得了闲还请多来坐侍。可儿进宫的时日不久,宫里的事儿,还有赖姐姐们指点呢!”
这话说得极是温和谦恭,众人连道“不敢”,才陆续散去。
只留下沈才人和陈淑仪,自恃与她关系非同一般,仍微笑着喝茶。
秦可儿心里嘀咕,她如今才知道应付这么一大票人,简直可以让耳朵都爆炸出来。
“婕妤这回倒是因祸得福,虽然进了一趟冷宫,出来立刻升了位份。如今住这座店,可是名正言顺了。”沈才人恭维。
“可不是吗?兴许从秋叶渡回来,婕妤又要换一座殿了呢!”陈淑仪抿着唇笑。
秦可儿淡淡地笑:“只一辈子能住在这里,便是妹妹的福气了。”
“这是说哪里话?若是怀了一男半女,婕妤的日子,还会更好呢!”两个人异口同声,怕是对应付这种客气话,已经驾轻就熟。
“这是妹妹的心里话啊”秦可儿叹息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个人的面色。
“这宫里”沈才人刚说了一个开头,又紧紧地咽了回去。
陈淑仪笑着说了些趣话,把刚才的沉默又转成了闲话家常。秦可儿有些失望,只能勉强应承。
细致的声音,夸张成了一个季节的萧索。树叶已经有了微黄的底蕴,夏天的碧绿,就这样渐渐褪尽了底色。
好容易,两人结伴走了。
秦可儿送出宫门,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很纳闷地回过头来对紫莞说:“我怎么觉得她们有话要说?可是坐下来,又总是不着边际地跟我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
紫莞抿唇:“是有话要说,只不过没找着机会罢了。”
秦可儿会意:“你是说,她们互相提防着?”
“大约是都靠上了某个皇子,只是不在一条路上。”紫莞微哂,笑容仿佛带着两分讥讽。
“是这样么”秦可儿皱眉,“拥立哪个皇子,该是天大的事,**妃嫔…我记得史书上,都有**不得干政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哪个人真的能和朝政撇得一干二净?”紫莞不以为然,“主子也该好好打算,三皇子如今军威正盛,这回再立了宫,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但太子的身后,有皇后和太妃替他撑腰,又是名正言顺的正统嫡出,想来也难动根基。主子若为稳妥见,不如两方交好。”
秦可儿看着院前的芭蕉,绿色的大叶子,已经被镀上了一层焦黄。
秋天果然到了。
第42章 秋狩
他们出行的时候,正是秋天最好的季节。
秦可儿看着紫莞替自己打点的行装,哭笑不得:“又不是搬家,哪里要用这么多的箱笼。也不过一个月的样子,只带些换洗的衣裳就够了。”
“既然是跟在皇上的身边儿,华服丽装总是少不了的。这次淑妃和贵妃也去,一准打扮得富丽堂皇。主子的位份虽然低些,但明眼儿谁不知道真正得宠的才是主子呢?况且,这回太子和四皇子、五皇子都随驾,还有七公主。到时候,少不了需要打点的地方。”
“那不用这么些件衣服,我看到书上说,那些游牧民族的服装,并不喜欢丝绸,还是皮袄子实用。这些服装既轻又软,到了那里恐怕也没有什么机会穿。”
“主子,这些衣服,是穿给皇上看的。”紫莞忍笑。
秦可儿却仍是摇头:“这些华贵的绫罗绸缎,皇上早就看得厌了,哪里还稀罕再多看几眼?况且,要讲排场,谁能讲得过司徒贵妃?连李淑妃都知道在素雅上下功夫,难道我还要去跟她们争这个?”
紫莞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主子说的是,倒是奴婢太执着了。”
秦可儿连忙安慰:“你这也是为了我好啊,我明白的。”
于是,秦可儿的行装,便显得极是单薄。除了随身携带的一些细软,只有两箱衣服和日用的东西。便是司徒贵妃那里的贴身宫女,都比秦可儿还排场些。
绿仪少不得抱怨了一通:“姐姐,咱们主子带的东西,也太寒酸了些。咱们就不该听主子的话,好歹也多弄上几个箱笼,外面看着也光鲜。瞧瞧那些小蹄子们,是什么眼神啊!”
紫莞白了她一眼:“寒酸比张扬好。主子年纪虽轻,却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你也凡事都缩在后面,别和贵妃淑妃她们的人比。”
绿仪很不服气,却只是扁扁嘴,没有说话。
秦可儿坐在马车里,随着车一颠一簸,有点昏昏欲睡。撩开锦帘,却看到碧水悠悠,两岸的里菊,开得如火如荼,竟是一片绚丽的景色。
岸边的垂柳,已经半落叶片。秋风微荡,一条柔枝,便缓缓沁入水中,掀起半边涟漪。
“这里的景色真好。”秦可儿轻舒了一口气,“咱们什么都不管,就当是来玩了一趟,可不好么?”
绿仪连连点头:“可不是吗?奴婢自进宫以来,还不曾出过宫呢!”
“你是几岁进宫的?”秦可儿随意地问。
“我和姐姐在七八岁上,就在宫里了。”
“这么早?”秦可儿暗暗乍舌。
七八岁的年纪,懂得什么呢?那时候,天天在琴房被老师和妈妈轮番逼着弹琴,看到黑白的琴键,就扁嘴巴。就是秦可儿的真身,也只知道在田里捉蛐蛐儿玩,还是懵懂的年纪呢!
“是啊,亲人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绿仪黯然。
“那紫莞进宫的时候,要大着些儿吧!你们两个差了几岁?”
“只两岁。”紫莞怅惘,“奴婢进宫那年,正好满了八岁,绿仪才六岁,真正是什么都不记得。”
“还好,至少我十四岁才进的宫。”秦可儿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暗自庆幸的鬼脸。
“那怎么一样?主子是进来当主子的,不知道多少人家盼着进来呢!”绿仪很快地接了口,“主子的荣华富贵,还有得享呢!看皇上如今”
“绿仪!”紫莞板着脸斥责。
绿仪吐了吐舌头:“忘了这里已经是宫外了,还当是咱们几个呢”
紫莞肃容:“这回出来,人多口杂,可别再口没遮拦。要是给主子惹了祸,自己被杖死不要紧,还要连累了主子和身边的一干人!”
秦可儿看绿仪噤若寒蝉,急忙打圆场:“你不要这么吓她,绿仪比你小,凡事提点也就是了。”
紫莞淡淡地看了秦可儿一眼:“主子,绿仪可比主子还要大上一岁呢!在这个世界上,凡是天真的,都没法活下去。”
绿仪拉了拉秦可儿的袖子:“姐姐说得对。奴婢幸而是跟了主子,不然的话,早就闯出大祸来了。”
秦可儿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主仆三人,便不再说话,只是任由秦可儿掀开一角的帘子,看那外面的风景。
浅金色的阳光安然洒下,河面上便闪出了粼粼的波光,飞金碎银,耀人眼目。柳枝的残片,也仿佛浸润了那一点微湿的水意,如星珠闪烁。
岸边零星的野菊,在柳枝多少有些颓败的衬托下,却更加显得生机勃勃。
秋叶渡离得虽说不远,这一路迤逦,也行了有半天的时间。
布置营账的时候,又是一番忙碌。
秦可儿在紫莞和绿仪的搀扶下,踏上了草地。
与京城和南边的景色大相径庭,视眼一下子开阔了起来。稍远处有一座黛色的山峦,而脚下绵延的,就是大片的草裕
叶尖已经有些微黄,但还好没有露出衰微的气象。
有几缕调皮的草尖,一下子绕过她的鞋,挣扎着戳到好的袜里。满鼻,都是青草的清甜味道,让秦可儿的脸上,都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这里…好漂亮啊!”她赞叹不已,几乎舍不得移动脚步,“咦,那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草原上白色的账篷上。她一直很向往中国北部的蒙古大草原,那时候就想着等大学毕业,头一件事就是买了机票去草裕没想到,这个愿意的实现,竟是有赖于穿越。
“这是咱们住的地方啊!皇上是中间的明黄大帐,主子和那两位,都有独立的帐。再四边儿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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