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儿这才想到,这位皇五子刚刚因为战功封了王,想必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停!”对方一声大喝,座下黑马竖起双蹄,发出“唏哩哩”的鸣叫,稳稳地停在他们的面门之前。
好一匹神峻的黑马!黑色的皮毛,在太阳底下发亮,鬃毛很长,完全停稳身子的时候,双目顾盼神飞。
“是你们?”来人似乎有点意外,一个翻身,就跳下了马背,手指马鞭,朝他们走了过来。
“是我。”皇甫敬枫淡淡地回答,眼睛直视着他,丝毫没有示弱的表情。
“原来是两个娃娃在这里幽会!”对方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扫视了几眼,忽然哈哈大笑。
秦可儿愣了一愣,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急忙挣脱皇甫敬枫的掌握,斜斜地退开两步。
虽然她为了卖艺,只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但这一下行动,却行云流水,带起明丝的裙裾,飞扬出一个美丽的弧度,连黑衣青年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其实他年纪也不算大,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可是说起话来,又似乎老气横秋。
“我们不是幽会,你…你别乱说!”秦可儿急着撇清关系。
“你身边的这个娃娃长得很俊啊,和这样的娃娃幽会,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叫仲山,你们是从中原来的吗?”
“仲山?”皇甫敬枫再冷静,也失声惊呼。
“不错,难道你也知道我的名声吗?”仲山惊异地看向两人。
皇甫敬枫忽然抱拳行礼:“天罡王朝皇五子皇甫敬枫。”
仲山是真的惊异了:“你是皇子?”
“正是,仲山汗。”
“难怪你会听说过我的名字。”仲山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么,她是你的小情人?看来,是来秋狩的吧?”
“我才不是什么小情人呢,你不要胡说!”秦可儿急急地辩白。
若是这样的误会传回营地,司徒贵妃和李淑妃无疑会大做文章。纵然皇帝能够相信自己,恐怕也堵不了悠悠之口。
“请大汗不要误会,秦婕妤是我父皇的宠妃。”皇甫敬枫的神色,始终淡淡的。虽然礼数周到,但却并不对名震塞北的仲山汗有所讨好。
“哦?”仲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年纪,可跟你父皇差得远哪!”
秦可儿被他肆无忌惮的注视,差得粉脸生霞,在芦苇丛中,格外的生动鲜艳,让见多了塞外美女的仲山,也忍不住失了一回神。
这样的女子,即使并不美到十分,也会让人觉得美绝人寰。
“你叫什么?秦姑娘?”仲山忽然问。
秦可儿刚要张嘴回答,皇甫敬枫已经拦在前面:“仲山汗想是不习惯我汉家礼仪吧?女儿家的名讳,是不能随意告诉外人的。秦婕妤姓秦,被册为天罡王朝从三品婕妤。”
“从三品?这样的绝色,怎么也要弄个正一品吧?”
秦可儿一窘之后,才忽然展颜:“多谢仲山汗抬爱,只不过在我们中原,美女如云,强将无敌,是以我能位列从三品,已经是吾皇额外开恩了。”
“不如从了本汗,给你个阏氏吧,怎么样?”
秦可儿吃了一惊,在北塞蒙古人的眼里,阏氏就等同于天罡王朝的皇后。
“那怎么行!”皇甫敬枫大声反驳,“秦婕妤是天罡朝的后妃!”
“反正她现在不过从三品,若是跟了本汗,那就是正一品了。”
秦可儿哭笑不得,在天罡王朝,正一品也不是国母,只是贵淑贤德四妃罢了。
“多谢仲山汗抬爱,只是可儿是天罡王朝的人,只能谢绝仲山汗的美意了。”
“你叫可儿!”仲山喜笑颜开,“我知道了你的名字!”
“仲山汗,本王与婕妤要返回营地。对于之前的那一箭,本王便向大汗赔罪。只是天鹅本是温驯的鸟类,大汗何必要射杀这样美丽的生灵?”
“唔,只是许久没有吃到天鹅肉,跟馋罢了。”
“什么?你竟然要吃天鹅的肉!”秦可儿不能置信地瞪向仲山汗,“你简直是个大坏人,太坏了!”
仲山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原来可儿觉得本汗吃天鹅便是坏人,那如果本汗不吃了呢?是不是就成了好人?”
好坏不是这么容易分界的吧?
秦可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如果不吃天鹅肉,当然比吃的那个要好,也算是好人了吧?”
“好,那我就不吃天鹅了!”仲山爽快地回答了一声。
皇甫敬枫不想他这么听秦可儿的话,愣了一愣才抱拳告辞。
仲山却双手微扶:“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等正是前来拜会天罡皇帝的。”
一个呼哨,身后便涌出至少十骑。大汗出行,果然够排场的。
第46章 蒙古大公
皇帝秋狩,正是邀请了蒙古各部的大公。
蒙古建朝以来,经历了几分几合,如果还有三位蒙古大汗,仲山汗正是其中年纪最轻、势头最猛的一个。
他粗犷的眉眼,张扬的笑容,是塞北民族特有的豪爽。
纵然以皇三子皇甫敬轩军威之重,仍然还带着两分极浓的书卷气。而眼前的仲山汗,却似生就生活在这块粗阔的土地。
另两位蒙古大汗还没有到,皇帝对仲山汗的到来表示了欢迎,一时没有注意到秦可儿的衣裙已经被撕裂了。
“这是朕最调皮捣蛋的妃子,今天没有闹笑话吧?”
“婕妤娘娘端庄持重,怎会闹笑话?天可汗说笑了。”
天罡皇朝立国以后,开国皇帝厘定江山,二代皇帝则励精图治,创造了天罡王朝的繁华盛世,四夷宾服,为其上尊号为“天可汗”,以示八方臣服。
皇帝心情很好,也许是看到了北塞的平靖,也许是因为摹的广阔。
“是么?果然是多读了些书。”皇帝握过了她的手。
“皇上,臣妾去帐里换了衣裳再来,全是灰尘”秦可儿皱着眉看着自己的一身衣服。原本的白色,被染了青草的颜色,有些不伦不类。
“嗯,去吧。”皇帝急于设宴款待这位第一个赶到秋叶渡的蒙古大汗。
她悄悄地溜出皇帝的金帐,迎面却见司徒贵妃盛装到来,顿时暗暗叫苦。
果然,司徒贵妃看到她的狼狈,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秦婕妤怎么灰头土脸似的?不过骑个马就弄成这副模样,要是真围起猎来,还是让人围着圈保护你吧!”
秦可儿怒极,可这时候却不是辩解的时候,况且人家的品阶在她之上,所以她只是草草地行了礼,就夺身往外走。
偏偏是她身边的皇甫蔷不买账:“你不过是从三品,见了正一品的贵妃,怎么不跪行大礼?”
忽然一个声音,如出谷的黄莺响了进来:“难道见了贵妃就要行跪礼吗?父亲,我们不如回去吧,这中原的礼节实在让人头疼。”
一个威严里含着慈祥的声音呵斥:“雅玛,别乱说话,这是中原的规矩。咱们不兴这个,你别担心。”
被称作雅玛的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还是一团稚气,身量却已经比秦可儿还要高上一点儿。
她穿着一件蒙古的传统袍子,颜色是鲜亮的橙黄。领口滚了一圈皮毛,秦可儿觉得像名贵的紫貂。
整件袍子绣着相当繁复的花样,却不是天罡皇朝常见的那种牡丹花卉,却是一双展着翅的大雕。
不过,她的满头青丝,编成了上百根小辫子,每一根辫子上都缀着一颗明珠,看成色,像是产自乌苏江的东珠。
中间一根发辫略粗,发尾系着两条彩带,美丽非凡。
最漂亮的是她的眼睛,明亮夺目,闪闪生辉。
“原来是鄂伦汗到了!唷,小公主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不知道谁有福份得到她的青睐呢!朕有二子,正宜婚娶的年龄,不妨让小公主自个儿挑夫婿吧!”
秦可儿听得目瞪口呆,从来不知道皇帝还有这样豪爽的一面。
他和鄂伦汗互相拍肩的模样,简直像是同一个种族的人。
秦可儿看到一团热闹,连忙悄悄地把脚步后移,溜之大吉去了。
走到自己的营帐门前,只看到绿仪一脸焦急地团团乱转。她看来看去,就是没有朝秦可儿的方向看,右脚跺了两跺:“怎么这么倒霉,偏摊上这么一位惯爱闯祸的主子!”
秦可儿扁了扁嘴:“跟着我,你很倒霉吗?”
绿仪飞快地车转身子:“啊,主子,你可回来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和姐姐两个找疯了,没有找着主子,连姐姐都急得坐不住,到处找人去了。”
秦可儿看她的急促不似作假,想到自己没有等着人来便策马平川,心里多少有些歉疚,连忙放缓了脸色:“好绿仪,是我不好,不该一时贪图新鲜,就骑了马乱跑。不生气了吧?”
绿仪“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这种主子,跟个奴婢赔礼,也不怕人笑话!”
秦可儿笑嘻嘻地说:“别人笑话打什么紧?只要紫莞和绿仪两位姐姐不生气就好了。”
绿仪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秦可儿身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云缎宫装:“这是怎么回事?”
“换你去骑马,也一般变成这样!”秦可儿不等她再说,先一步闪进营帐,“绿仪,你差个人去告诉紫莞,不要再到处乱找了。”
“是,主子。”绿仪这声回答,倒是响亮又规矩。
秦可儿自己换了衣服,才发现自己的服装果然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宽袖窄袍,倒是衬得衣带当风,却不适合骑马。
心里暗自发愁,明天要是再这么“嘶啦”一下,大庭广众,这个人可就丢得大了。
这时已经有小太监过来传了皇帝的口谕:“请婕妤主子往金帐,大伙儿热闹热闹。”
这可不像是皇帝平时说出来的话,到了草原,仿佛连性子都开朗了起来。
秦可儿听到紫莞的声音,知道她回来了,忍不住高兴地探出了头:“紫莞,你回来了?”
紫莞板下了脸,不理不睬。
秦可儿只能再赔一次笑脸,央求她的谅解。
紫莞却不像绿仪这么好应付,一张脸仍然拉得比马脸还长:“主子是奴婢们的主子,要怎样就怎样,奴婢们不过是劳碌命罢了。”
绿仪在一边掩着嘴笑,看向秦可儿的目光,分明含着幸灾乐祸。
秦可儿有点犯难,紫莞却收了兵:“主子快去主帐吧,往后…要是主子再这么着,奴婢和绿仪两个还不如直接找块豆腐先撞死,免得到时候被杖责至死,真是高兴的么?”
秦可儿立刻闭上了嘴,绿仪忍笑推了推紫莞:“姐姐,你也太拿乔了。主子都已经赔小心,你还不放过主子啊!”
第47章 女人的决斗
紫莞叹了口气:“还不是怕主子在这里遭了暗算么?难道主子以为离了宫,就万事大吉了吗?这里的小手段,比宫里只多不少。宫里好歹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里可是荒郊野岭的,在哪儿动个手脚,就是皇上真想查都不容易。”
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数落得起劲,到头来却还是忙着把秦可儿穿得有些凌乱的地方,一样样的整平。
大帐里正歌舞升平,鼓点激越。
原来是仲山汗带来的一群儿郎,赤着上身在跳舞。
男子们的舞,不比舞女,没有柔媚的身段和妩媚的眼神。他们跳的,是热血沸腾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才是草原!
秦可儿赞叹了一声,忽然发现正中间站位的那个,正是仲山汗自己。只不过,他衣饰完整,可是舞蹈的节奏,却跳得有板有眼,显然是整个舞蹈的中心。
十几个儿郎,动作整齐划一,每一动手一抬腿,无不张显着力量。
秦可儿看得入神,猛不防听到皇帝不悦的哼声。
“婕妤妹妹莫不是看中了这些蒙古儿郎?”司徒贵妃用宫扇掩着唇,笑容满面的样子,仿佛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秦可儿猛然醒觉,却并不慌乱,脸色平静地说:“妹妹并非是看人,而是看舞。”
“哦?”皇帝轻描淡写地问,“可儿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这个舞,倒跟可儿耍的差不多”秦可儿小声嘀咕着,声量只有身边的皇帝能够听见。
“嗯…得了闲儿,可儿也来耍一趟给朕瞧瞧如何?”皇帝忍俊不禁。
“好啊,皇上要是想看,可儿自然要使尽浑身的解数。”秦可儿莞尔。
“好。”皇帝言简意赅地答了一个字,又转头看向仲山汗们的表演。
“堂堂一个大汗,虽然比不得我们天罡王朝的皇帝王爷们尊贵,好歹也是个主子,怎么跟这个侍卫们一同跳舞娱人?”李淑妃和司徒贵妃坐在皇帝的另一边,因中间隔着司徒贵妃,声音便略略大了些。
忽然感觉两道不太友好的目光射了过来,对准的当然是出言不逊的李淑妃。
秦可儿早就看到雅玛正坐在她父亲的一席,一双眼睛只在皇四子和皇五子之间转来转去,有时候看向仲山汗,便露出了渴慕的神色。
原来这小丫头看上了仲山汗。
她的眼光倒还真是不错,至少这仲山汗长得人模人样,虽然眉毛浓了些,眼睛大了些,但粗眉大眼,正是男子气的标志。
草原上的女孩,大概就是喜欢这种孔武有力的男人吧?
难怪听到李淑妃对仲山汗的批评大感不爽,原来是因为贬低了她的心上人。
秦可儿暗暗好笑,依她的观察,这位蒙古大汗的金枝玉叶,可不是肯忍气吞生的主儿。而她,很乐意看到李淑妃吃个哑巴亏,就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有些什么手段。
果然,雅玛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捧起了一杯酒,双手围拢,显出十分恭敬的模样,走到了李淑妃的面前。
“这位娘娘…啊,对不住,据我所知,中原的皇帝有很多娘娘,看你年纪挺大,大概不大得宠,我就更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不过,你看起来还算漂亮,我敬你一保”
李淑妃脸色微僵,这算什么话?
看起来漂亮?难道她实际上不漂亮吗?如果她只是一个娇憨的小女孩,也许李淑妃可以当成是一种赞美。可是她的眼睛里,分明闪耀着火焰。
况且,她敬酒先敬自己,跳过了司徒贵妃,还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呢!
“公主说笑了,司徒姐姐就是少见的美人。若是要敬酒,公主该先敬皇上,再敬司徒姐姐。我们中原人讲究礼仪,先尊后卑。”
“是么?可是,我刚才听到你这位娘娘批评我们蒙古人的习俗,我还以为你这位娘娘的地位是最高的呢!”雅玛笑吟吟地说着,“按照我们蒙古人的传统,对于瞧不起我们的人,只有一种解决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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