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秦可儿,微蹙着眉心,应和着八方的问候,自己的心里却乱成了一团。
直到黄昏的时候,众人才散了开来。
秦可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晓清殿走去,紫莞早就被打发回了宫,她有点昏头昏脑,只想早一点赶回去,把这个消息问一下紫莞。
春狩,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听起来,仿佛能被皇帝钦点,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
走过池塘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与三皇子见面的情景,唇角忍不住就轻轻地翘了起来。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仿佛是故意放轻的声音。
她疑惑地回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大掌,朝着自己推了过来。身后就是池塘,秦可儿还没有忘记那次差点被淹死的事,努力想要维持身体的平衡。
可是对方的力气很大,膝盖朝着她的腿一个撞击,秦可儿就再也站立不稳,撕下了他袖子上的一幅衣料,整个人后仰着跌到了水里。
“救——”她刚喊出了一个字,就喝进了一大口水。
她立刻屏住了气,心里不住地叫“冷静”。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回她知道怎么办。用手奋力地撕开自己的裙摆,手在水下把结打开,厚重的外衫便从身上脱了出去。
一口气也已经憋到了极限,只能探出头奋力地划动。总算中衣虽然沉重,但还不至于束住手脚。
她探出头的时候,看了一下池塘的周围。那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大概以为她必死无疑,又怕被人发现,急着回去交差。
秦可儿奋力地划到岸边,一只手攀住岸边的石头,已经只剩下喘气的份。
忽然,一只手朝着她伸了过来,秦可儿仰头看过去,原来是三皇子皇甫敬轩。
信任地把手交到了他的掌心,一口气终于散开,任由着他把自己拉上了岸,精疲力竭地躺在石头上喘息。
看来,她是太久没有游泳了,这样一段短短的距离,竟然会榨干她的体力!想当初,五十米的游泳池她可是能游上两个来回的。
秦可儿不满地看着自己身上因为浸了水,而显得无比沉重的中衣。要不是被它们拖累,自己哪至于在河里扑腾半天啊!
“你会着凉的,我送你回去吧。”皇甫敬轩没有多说,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紧紧地裹住了她。
“谢谢,你怎么会在这儿的?”秦可儿缓过气来,心有余悸地问。
“看到你一个人离开,怕你会出什么事。”皇甫敬轩淡淡地回答,“果然是出事了,你还是没有适应宫里步步为营的生活吗?”
秦可儿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碍到谁啊!”
“听说…皇上点了你和司徒贵妃随驾去春狩,不是吗?”
“嗯,可是…什么是春狩?”
秦可儿的问题,让皇甫敬轩哑然失笑。
“你连春狩都不知道,却被父皇点名随去。那些**里的娘娘们,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在今天的中宫姹紫嫣红,却谁都没有机会。你说说,树大招风,怎么可能不被人妒,不被人嫉呢?”
“那我不去就是了!”秦可儿懊恼,“我就是听起来像是狩猎的样子,感觉至少比在宫里好玩吧?所以才没说不去”
“你当然要去,父皇召你同去,就是说明你深得他心。”皇甫敬轩正色道,“可儿,我也会去的。”
“原来你也要去,太好了!”秦可儿欢呼一声,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披风还我罢,你快冲进殿去,一会儿我来看你。”
皇甫敬轩在秦可儿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说自话地把“借”她的披风又取了回来,一推她的肩头:“还不快进殿去?”
秦可儿如梦方醒,一溜小跑地冲进了晓清殿,把紫莞和绿仪两个唬了一跳:“主子!”
“快替我煮碗浓浓的姜汤,再倒一盆热热的水来。”秦可儿急急地吩咐,自己都没有发现,生平第一次有了命令的架式。
紫莞急忙帮她把湿透的衣服剥下,绿仪把热水倒进木桶。
“呼,好舒服啊!”秦可儿叹息着闭上了眼睛,感觉寒冷被滚烫的水,一丝丝地抽了出去。
可还是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紫莞匆忙用木勺舀了水往她肩上浇。
“主子回来的时候,遇上什么了?”紫莞趁着绿仪再去提热水的时候,忍不住问。
秦可儿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只是省略了三皇子的出手相救。
紫莞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主子去春狩的时候,更要格外小心。皇上恩宠有加,便是那些娘娘们下手的理由。”
这话不用另外交代,她也明白…
第17章 春狩的守候
春狩,顾名思义就是春天的狩猎,倒与秦可儿自己琢磨的意思一样。
但春狩又不仅仅是这样。
春狩的地点在秋叶渡,是一片无垠的草裕在那里,一方面是皇帝要试试身手,体验马背上的感觉。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政治原因。
秋叶渡在北部边境,当初太祖就是自北攻入南朝,才一统天下,建立了天罡王朝,面南称帝的。后来,秋叶渡就改建成了皇家围场。
天罡的皇帝,只要不是病重得起不来,一年都会安排两次狩猎。一次是春狩,一次是秋狩。
相对于让皇帝和皇子们松散筋骨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安排皇子和公主,与北部边境前来会盟的蒙古族联姻。
蒙古族?秦可儿眨了眨眼睛,试图从自己可怜的历史知识里,找出自己所属的年代。然而,从夏商周开始,直数到元明清,哪怕是五代十国那样乱的年代,似乎也没有一→文¤人·¤·书·¤·屋←个叫天罡的王朝吧?
“这是太祖皇帝立下规矩,其实出去走走,皇上和皇子们也都高兴。”紫莞结束了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秦可儿听紫莞解释了一大堆,忽然想起来,三皇子皇甫敬轩说过,他也会去的。
难道,他就是这次要联姻的对象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想到他会娶个蒙古公主回来,心里便堵得发慌。
其实,他娶谁,关自己什么事呢?不能因为他送了几件首饰,与自己多说了几句话,就觉得想要霸占他吧?
别说他是皇子,就算只是普通人家的儿郎,也未必能看上自己这个走江湖卖把式的呢!越想越觉得气馁,干脆不想。
喝完了姜汤,秦可儿觉得睡意袭来,只是敷衍地让紫莞和绿仪退下:“困得要死,我这儿没有什么事,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陪着皇帝和皇后赏花,原来一点都不比在街头卖艺舒服!
秦可儿的眼皮,渐渐地耷拉了下来。可是她几度朦胧地睡去,又几度惊醒,最后拧着自己的腿,强迫自己不会睡不去。
她还记着皇甫敬轩说的话,晚些要来看她的,所以干耗着也要等着。
可直到月上中天,皇甫敬轩连影子都没见着。她怀疑自己打着盹的时候他来过了,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懊恼。
“都是你,这么贪睡!”秦可儿恨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应该用绳子把头发吊在屋梁上,或者用锥子刺向大腿”
“主子还没睡么?”紫莞忽然在门外问。
“啊,睡着了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醒了。”秦可儿无奈地叹口气,看着月亮慢慢从东边移向西边,几乎百分百地肯定,自己一定是在打盹的时候,把皇甫敬轩给错过了。
“主子,紫莞有些话想跟主子说。”
“明天吧,今天这么晚了,你就好生休息去吧。”秦可儿叹了口气,眼睛只顾盯着窗子。
“主子”
“真的好困,明天吧。”秦可儿装出一副睡意深浓的口气,语意含糊。
“是。”紫莞答应着去了,秦可儿才松了口气。
青风朗月之下,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秦可儿只能自叹倒霉。
好在,他也会去春狩,在草原上要见个面,应该比在这里要容易得多。
秦可儿自我安慰着,才朦胧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沉。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却感觉自己的额上覆上了一只大手。
这绝对不是绿仪和紫莞的手!
秦可儿一个激凌,急睁双眼,竟是皇帝。
“怎么…皇上来了,臣妾”
“好了,在朕的面前,你不用自称臣妾,就称我便是,朕喜欢听。”皇帝温和地笑着,把手从她的额上拿了下来,“昨天还好好的,怎么才一晚功夫,就烧成了这样!”
“啊,我发烧了么?”秦可儿扶着脑袋,“难怪觉得有些头昏呢,一个脑袋都快胀成两个了。”
皇帝纵容地笑:“真是孩子心性,一点都不知道当心自己的身子。底下的人也真不会服侍,怎么就弄成模样了?”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不好。”秦可儿叹了口气。
“嗯,以后去哪里,都让人跟着,知道么?”皇帝说着,又笑了起来,“小孩子家的,学大人叹什么气呢?”
秦可儿怔了怔,才笑着摇头:“是的呢,我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并不怎么叹气。现在好像一下子长得大了,气也叹得多。”
“傻丫头,宫里过得不开心吗?你不是想天天吃鱼吃肉吗?”
“以前是这样想的。”秦可儿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以前没得吃,现在天天吃,发现也就只这样。皇上,我还是想念以前住在破房子里的时候”
“傻话,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再出去的了。”皇帝淡淡地笑着,眼角的细纹,似乎比初见的时候,又深了一些。
“可是这里”秦可儿急急地说了一句,又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皇帝的神情,带着两分悲伤,让她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况且,皇帝现在虽说是和蔼可亲,谁知道会不会翻脸就不认人呢?
“可儿,在朕的身边,你不开心吗?还是…嫌朕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丫头,朕的肩旁上,可是担着整个国家社稷呢,不是朕想来看你,就能来的。”
“我明白,皇上想要临幸谁,要看她的家族在朝廷上的作用。”秦可儿理解地点头,“可儿没有娘家人,帮不了皇上的忙”
“你每天对着朕笑,就是帮了朕的忙。”皇帝好笑地看着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忽然觉得就这样说说话,也是好的。
“呀,皇上不去上朝吗?”
“都已经下朝了,你倒还真替朕惦记着”皇帝开心地笑了起来。
“啊?我…睡了这么久吗?”秦可儿惊呼了一声,嘴巴张得很大,足可以塞进一只煮鸡蛋。
“朕已经传了太医,给你开帖药发散发散就好,就是昨夜受了凉。”皇帝温和地笑着,把她塞进了被子。
“嗯,还照上次的方子吃就是了,何必烦太医再来一趟?”秦可儿有点过意不过,“我才进宫没多久,太医倒传了三回”
“你传得不多,像南宫贤妃有了身孕,太医一天要请两次脉的。就是别人,咳一声嗽,或者懒怠起来,也要传太医的。”皇帝被她的孩子气逗得笑了,“要不然,朕养着一个太医院做什么呢?”
太医很快就提着药箱来了,果然并没有什么,仍是风寒之症,照着前次的方次,又加了两味药。
“这两日哪里都不许去,好好养着。再过十来天,跟着朕去春狩,那里才有趣呢,你一定喜欢。”
第18章 伤筋动骨
然而,秦可儿没有守到去春狩,**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几乎人人都被伤筋动骨,宫女们个个连夜路都不敢走。
南宫贤妃本已诞到了足月,眼看一个皇子或者龙女便能生下来。谁知道在一个月夜里,哭叫了一宿之后,便只产下一个死胎,南宫贤妃本人,血崩不止,恶露不尽,在凌晨的时候,带着不甘咽了气。
那一天,皇帝罢朝,在南宫贤妃的寝殿里坐了一个上午。
秦可儿对南宫贤妃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只觉得那女孩子有着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扬着脸的时候,便在阳光下撕出一个骄傲的剪影。
其实,南宫贤妃也不比自己大几岁啊!
秦可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想着那个花朵一样的生命,就这样去了。
“听说,南宫贤妃临去的时候,抓住了皇上的手,要皇上替她讨个公道呢!”紫莞担忧地看着晓清殿外的夕阳,语气很落寞。
“嗯,大概是不甘吧。”秦可儿叹息了一声,“听说南宫贤妃是中的慢性毒,是么?”
“是啊,所以最近大家都人心惶惶,不知道哪一天,会轮上咱们呢!这回若不是南宫家的人,恐怕不了了之,遮掩着就过去了。”绿仪噘着唇接口。
“死妮子,连主子的点心都不用心做了!”紫莞看着碧玉碗里的几款点心,忍不住骂道。
绿仪苦着脸:“姐姐,你只知道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一通,实在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几日,咱们的定例,内务府那边拨来的,总是少了这个那个,叫我怎么做起啊!”
“算了,如今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做事,紫莞就不要再骂绿仪了。”秦可儿替绿仪求情,“再说,谁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晓清殿,咱们也一样被严刑拷问。”
人心惶惶之下,谁也不敢多说多做,只守着晓清殿,偶尔夕照时分,出去放一会儿风,又赶忙回来了。
南宫家的家主,三不五时就上表彻查凶手,万勿使宫闱混乱。
从前别人家的女儿死的时候,可也不见他这么激动。可见…秦可儿落寞地想着,有些人的命偏生是值钱的,而有些人则是不值钱的。
皇三子皇甫敬轩倒是日受重用,最近频频被召进南书房,听说已经接手了南宫贤妃一案。
这个消息从紫莞那里传过来,秦可儿才算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和皇甫敬轩有些交情,倒不用再如履薄冰。
“还好,这次是三皇子”绿仪拍了拍心口,“若是换了五皇子来,那可不得了,宫里这些人,不死也会脱层皮。”
秦可儿好奇地问:“五皇子这么可怖么?”
“可不是么?”绿仪扁了偏嘴,“在我们的眼里,整个就是一个修罗。听说上次入蜀,把叛乱的部队一个不剩地全都活埋了,主子你说说,不是魔鬼么?”
紫莞斥道:“胡说八道,皇子们的事,你也能知说?”
“说起来,也就那年端午,见到了太子他们几个,平常都不进宫来的么?”
“主子是指皇子们么?他们另外开府,只有年幼的七皇子还住在宫里,但一向不在这边行走,所以不得见的。”
“哦。”秦可儿了解地点头,忽然又怀着希冀,“那三皇子此人,又是什么样的呢?”
“三皇子虽然领军,但和五皇子可不一样。奴婢有个亲戚在三皇子的军队里当兵,听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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