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幺也笑了,却仍是让聂青扶着出门上了马车。
倪文俊皱着眉头对杨岳道:“她这是什么病?这么久了还没有好?”
杨岳叹了口气,忧虑道:“她打小底子薄,好不容易养了五六年元气,连着重伤了两回,全还回去了,怕是又要养一阵子才行。”
倪文俊咋言道:“她这样拖着,没和张报辰圆房,总不是回事。”
杨岳勉强笑道:“也是报辰体谅她,她现在若是有了孕,怕是保不住,更要伤身。”
倪文俊慢慢点了点头,道:“我听说张家已经是在催了,他到底是张家长房里唯一的儿子,等着靠他传宗接代,若不是你们两家关系经不起折腾,怕是早就给张报辰纳妾了。”
此时,旧戏已完,新曲未点,一干人都听着,一直未出声的邹普胜笑道:“他们两家哪里有纳妾的规矩?怕是张家人自己就不会同意,开了这个头,后面还止得住么?”
倪文俊哈哈一笑,转头看了看张报宁,笑道:“若是如此,你也没得指望,最多也就是逛逛妓院了。”
张报宁苦笑一声,还未说话,倪文俊安慰道:“过两日我回席,你们都去我那散散,多的是温柔解语的美人儿。”转头又对杨岳道:“你可别犯傻,把杨幺带过来,若是让她知道了,不把我气死她也不会罢休。”
杨岳一愣,苦笑道:“报辰不在,我哪里能走得开?便是走开了,没得个合情合理的事由,哪里又瞒得过她?我实话对你说,不仅是她,咱们两家的女人都厉害得很,你看吧,你这边花酒一摆,晓阳、下德、下礼,还有天淑、天杏立时就能得到消息,回去了不吵翻天我也不姓杨了。”
此话一出,身后众人皆是讪笑,杨天康连连点头道:“我是不敢去的,晓阳有身子,脾气正炸得很,我可不敢触她的霉头。”
倪文俊摇头叹道:“便是你们这样怕女人的,当初居然也能在水寨里开妓院,杨岳,如今看来,我也要大大地佩服你了。”
第六卷 恩重花残 第九卷 夫妻之义
(由为您手打制作 字数统计:3257字)
过得几日,倪文俊果然回席,虽未摆花酒,却是包下了犁香园听戏,原想借着这个名头,还可以叫几个风骚的女戏子陪陪酒,没料到张、杨两家的人俱是携妻带眷,便是张报阳也挺着个肚子,被杨天康小心翼翼地扶着上了观戏楼。
倪文俊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邹普胜在一边笑道:“你如今知道厉害了吧,我们那晚的话只怕已经传得两族皆知了,你没见得她们都看你不顺眼么?你若不是堂堂丞相,怕是早就被打出巴陵城了!”
说话间,杨岳扶着杨幺也上了楼。杨幺一反常态,远远看见倪文俊,便依着杨岳款款而来,未语先笑道:“倪丞相,倪大人,倪大哥,我如今才发现,竟是小看你了!”说罢,也不待倪文俊答话,掩嘴轻笑几声,走开几步在隔邻的楼间上坐了下来。
倪文俊满头是汗,喃喃道:“她笑成那样,还叫我倪大哥,心里不知转着什么恶毒主意来整治我……”
邹普胜哈哈一笑,拖他坐下,道:“早着呢,你今天是不是让陈玉娇扮上妆唱曲?等会她出来了,你才知道什么叫捅了马蜂窝!”
杨幺慢慢喝了口茶,杨岳看了看她,笑道:“方才他必是被你吓到了,你何时给过他好脸色看?”
杨幺微微一笑,正要说话,杨岳大笑道:“你别对我这样笑,我可是一点都没敢瞒着你,便是报宁都没这么笨的,今天也把天淑带来了。”
杨幺哼了一声。转颜怒道:“他也敢,没人请他,一个人巴巴地跑来巴陵,身边就带了七八个女人,过了几天又腻了,居然又从汉阳叫来了一个,还敢明目张胆嚷嚷着要摆花酒,哼,他一心想拉拢你们。当我们两家的女人好欺负么?”
杨岳连连大笑,戏台上正开了锣,当头一出便是《还魂记》!杨幺看着戏台上地水牌,立即皱了皱眉。
邹普胜也变了脸色,轻声道:“你怎么叫她唱这出?”
倪文俊愕然道:“是她自家选的,我不过要她唱个怡情些的,这出戏怎么啦?”
邹普胜摇摇头,方要说话,锣鼓响,一个俏丽的人影立在台上,呜呜咽咽唱了起来,便是杨岳的脸色也变了。侧头见着杨幺正微微笑着,轻声安慰道:“报辰不在这里,今天我马上让人把这名戏子请出巴陵城。”
杨幺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你看。”
杨岳顺着杨幺的眼光看过去,顿时大惊,观戏楼的楼梯口上正呆呆地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影,侧着头,盯着台上,似乎全部的精力都被台上那娇柔地人儿吸引着,再也脱不开身。
邹普胜时时注意这边,立时也发现了张报辰。惊道:“张报辰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让你统属的人在汉阳整军么?”
倪文俊大惑不解,道:“你慌什么?整军也不用这么久啊,巴陵离汉阳又不远,他想老婆,急急忙忙回来了也是好事。”
邹普胜也懒得听他说话。只是频频看向杨幺。
杨幺低头沉呤着,突地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夫妻一场,我总要试试的。”说罢,抬头向杨岳笑了笑。道:“你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杨岳一愣,眼神一闪。
就见得杨幺的面色一白,手中不稳,茶杯猛然砸到楼板,“碰”地一声,砸成粉碎,人便缓缓地从椅中向地上滑去。
此时正是折子戏中间段,这一声动静极是响亮,四处的眼睛都看了过来,杨岳大惊站起,一把搂住杨幺叫道:“幺妹!”
倪文俊和邹普胜原就坐在一旁,此时也站了起来,倪文俊惊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张报辰似是从梦中惊醒,蓦地转过脸来,一眼看到杨幺昏迷不醒,顿时跑了过来,一把从杨岳怀中接过杨幺,急道:“幺妹,幺妹,你怎么了?”
此时杨天康、张报宁、张国意、张国诚几夫妻也围了过来,杨天淑推着张报宁道:“你快给她看看,别耽误了。”
张报宁一愣,诧异地看了杨天淑一眼,苦笑道:“她是报辰的老婆,我怎么好去……”
“小宁哥,小宁哥,你快给幺妹看看!”张报辰一眼看到张报宁,慌急大叫,杨天淑立时推了张报宁一把,张报宁向她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搭了脉门半响,方皱眉道:“竟是心疾发作了?她以前不是已经治好了么?”
杨岳与张报辰自是知道杨幺的心疾是什么,俱是大惊,张报辰立时便要用内力替杨幺疗伤,张报宁急忙止住道:“这种病只能她自己慢慢治,别人都是使不上力的,你快带她回去休息,等她醒来,让她自行运功。”
张报辰连连点头,谢了张报宁,便抱着杨幺匆匆而去。杨岳原想跟上,突然又停住脚步,颓然一叹。
张报宁看了他一眼,转身牵着杨天淑的手走了开去。
经得这么一闹,这戏也唱不成了,倪文俊也没了兴致。他身份高,不过在门口送了送杨岳,便一脸阴沉地上了楼。
陈玉娇也未卸妆,只是换了身衣服,越发地千娇百媚,正依着邹普胜撒娇,哼着小曲儿,邹普胜一手抱着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陈玉娇一眼见得倪文俊走了上来,几步迎上,偎到他怀中道:“白叫我准备了这么久,想让你看看我学地新戏,哪料得被个病秧子搅了局。”
倪文俊哼了一声,不耐烦地道:“去,去,去,我和太师谈正事,你回自家宅子里去,我办完事再去找你。”
陈玉娇虽是委屈,却极懂得看人眉眼,回头看了邹普胜一眼。见他全未注意这边,只好噙着泪跺了跺脚,转身下了楼。
“她怎么回事?什么心疾?我怎么完全没听她说过?”倪文俊一屁股坐下,喝了口茶,怒道:“她方才明明就是自家运气逼出的内伤,那张报宁一嘴的鬼话,全替她打掩护!”
邹普胜半响没有说话,倪文俊尤是怒气冲天,“她便是对我有气。也犯不着这样,看吧,就她那样地身子骨,总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行!杨岳也是,明明可以拦住的,也没去拦!平常不是最疼她的么?居然也由着她这样?”
邹普胜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这阵子别让陈玉娇出门,省得坏了她的事。”说罢,慢慢将当初的事说了一回。
倪文俊方听完。便拍案叫道:“这算是什么事?张报辰便是喜欢这样的美人,不过也就是逢场作戏,难不成还能把她休了?张家的人可不会让他这样!她犯得着这么糟蹋自己么?”
邹普胜冷笑道:“张报辰和我们可不一样。那是个实心人,若是由得他和喜欢的女人太近了,肯定是要娶进门的。当初杨幺死活都不肯与张报辰定亲,我还觉着她杞人忧天,没想到事情临头了居然真是个死局。”
倪文俊想了半会,道:“那她这样,是想着把张报辰拘在身边,叫他慢慢死了这个心?”又叹道:“也难为她了,她那样任性地人。又最见不得这样的事,还能如此花心思。”
邹普胜点头道:“也是张报辰对她极好,又是有恩,她方才如此,若是换了个人。自然是一拍两散,大家痛快。”顿了顿道:“杨岳哪里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才没有拦着。”
倪文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道:“其实也不用担心。陈玉娇虽是放浪,却是个要强的。你看她勾搭的人,哪一个不是当朝地权贵,犯得着去勾引张报辰么?”
邹普胜轻轻一笑,看了看倪文俊,站起来走下楼去,一边走一边笑道:“看来你是不信,那你就看着吧。”
倪文俊一愣,苦笑道:“她又不是我娶进门的女人,我哪里管得了她?最多这阵子多去找她,你也一样,她不也是你的姘头么?”
杨幺果然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方才能勉强下床。张报辰足不出户在床边守了她一个月,实在去了几斤肉。
杨幺躺在床上,握住张报辰的手柔声道:“报辰,你也去歇歇吧,你看你,脸都瘦下去了。”
张报辰摸了摸杨幺地头,笑道:“我是个男人,瘦不瘦,胖不胖地有什么打紧,倒是你,原本就弱,现在看着更是一阵风就要吹走一样。”
两人互视一眼,都笑了出来,张报辰伏下身去,吻了吻杨幺的额头,笑道:“这几日来看你地人把我们家的门坎都踏平了,我原知道你的人缘好,却没想到好到这份上。天淑她日日炖了汤送过来,连我的份都有,别说我不明白,我看连小宁哥都大出意料。如今他们俩的感情倒比以前好了许多,却是托了你的福。”
杨幺笑道:“天淑自打和小宁哥订亲,就受了委屈,当初你们兵败,小宁哥明明和天淑订了亲,却发了和我的婚贴,你当天淑心里头会没有想法么?”伸手慢慢替张报辰理了理衣边,继续道:“你说我脾气好,方才和天淑处得来,其实不是,天淑打小失了父母,后来又失了兄长,订了亲的夫君也靠不住,她除了自家保护自家,还能靠谁?她初相识时有些固执或是说话刺人,却也不是故意的。只要让她心安了,她对身边地人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张报辰静静地看着杨幺,慢慢低下头去,在杨幺唇上一点一点吻着,杨幺全身一抖,双手手指紧紧捉着手下的被褥。
张报辰浅尝即止,抬起头来笑道:“幺妹,你快些好起来罢,我们生几个孩子,一起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杨幺凝视张报辰,嘴角泛起微笑,慢慢点了点头。
第十章 无可奈何
(由为您手打制作 字数统计:4593字)
过得几日,杨幺便能下床走动了,张报辰误了一个多月的差事,虽有倪文俊在无人催他,却也不得不去把急事给办了。
巴陵城最大的赌场如意赌坊坐落在巴陵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坊主周五四如今已经不太理事,四五十个手下已经能将巴陵城和水寨里的生意打理得妥妥当当。他只在东家亲自交代差事时,方才出马。
如意赌坊后院的凉亭里,杨幺倚在栏边,一边轻轻摇着手中的檀香折扇,一边观鱼,四五条金红色的鲤鱼似是在争些什么,在亭下钻来钻去,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顿时把清澈的池水搅混了。
“四小姐,陈玉娇这几日特地坐了小轿在将军必经的路上等待,借着各种由头,已是与将军搭上话了。”周五四面色不安地禀告着,偷偷窥视杨幺的脸色。
“将军没有出门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我听说张报宁、杨天康、还有我三哥,她都搭上话了?”杨幺转过头来,低头翻看折扇,灰黄色的檀香小扇上坠着的小玉块随着扇子晃荡着,不时打在绛红色的衣襟上,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一丝丝檀香味。
“是。”周五四想了想,继续道:“杨元帅头回遇上她后,就打乱了办差的事的时辰和地方,她空等了几日,也就放弃了。但宁将军和康将军日日都遇上她,如今或是一起饮茶,或是一起看戏,或是……”周五四顿了顿,没有再出声。
杨幺连连冷笑。“倪文俊和邹普胜在忙什么呢?”
“倪丞相和邹太师倒是时时去找她,但三次也就能遇上一次。”
“这样说,这巴陵城竟是没人管她了?姑妈说话了没有?”
“这几日长房里天健正生着病,泉姑奶奶门都没有出。”周五四老老实实地回答着,看了看杨幺的脸色,踌躇一会,道:“可要小人……”
“先跟着她,我随时要知道她的行踪,还有将军地行踪也要报上来。告诉你手下的人。看见她想和将军搭话,就想办法搅了,任何手段都行,出了事我来扛着。”
“是。”
杨幺慢慢走出如意赌坊的后门,只顾低头沉思,快到巷口时方看见黄冠道袍的人影牵着两匹马正立在那里。
杨幺面无表情,将檀香小扇慢慢放入袖中,一步一步从那人影身边走过。青色的道袍角与绛红色的袖袍一瞬间无声无息地擦过,邹普胜却似乎听到了刀尖摩擦的吱吱声。直达心底。
“天淑和小阳跟上了陈玉娇,张报宁已经去追了,杨天康今日去了水寨。”邹普胜淡淡地道。
杨幺一脚已经踏在了巷子外。闻言停了下来,猛然转身,向赌场奔去,“来不及了,现在怕是已经对上了,你再去牵马找地方,肯定赶不及了。”
杨幺顿住了脚步,身后的声音继续道:“陈玉娇要去城外的渔侣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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