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女儿女婿,于是我便去了李家庄。”
刘嬷嬷避了闭眼,苍老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令人恐惧的情绪:“刘嬷嬷确实是回了女儿女婿这里,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再看到那种场面。刘嬷嬷包括她女儿女婿一家六口全都死了,倒在地上的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和一个尚在裸裸中的婴孩。之前丽娘用来杀我的那把匕首正插在那个三岁孩子的胸口。我终于意识到,丽娘她其实已经疯了。刘嬷嬷和春儿都死了,再也没有人能证明我的清白,不过就算是有人能证明丽娘想必也不会听。我很害怕很害怕,夜里睡觉也总是梦到丽娘手里拿着匕首站在我床边。不过从那以后我却再也没有见过丽娘也没有见过小少爷。”
“我后来总是在想,丽娘那个样子怎么能带好小少爷?孩子总是单纯的,你教他什么他就学到什么。有丽娘的教导,小少爷一定会心中有恨,他会想要复仇的。我是个怕死的,不想再搅和到这些恩怨里了。不久之后,燕北王果然打了回来,很多原先逃走的人也陆续回来了。我害怕丽娘没有离开,便躲到了乡下混了几年饭吃,后来听说很多庄子上要人干活,我就找了个庄子待着。却不想过了几年那庄子最后阴差阳错被那位舅爷家买去了,只是我已经签了卖身契,想走也走不成了。彼时那位舅爷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他凭借着手里的矿山发了家,成为了燕北的新贵。好在他们家庄子多,主子们一般不会露面,我战战兢兢的些日子,最后还是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这么些年。”
罗婆子说到这里,事情的轮廓已经大致清晰起来。
想必菲位舅爷姓任。
任瑶期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嘲讽有些苦涩。原来任家人的自私不是没有缘由的,原来从根子上就是烂了的。
任瑶期已经不知道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了,她在这一刻甚至觉得,翟耀祖回来报复任家是应该的。欠的债总是要还的,血债血偿。
可惜她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早已经死了,而她的父母却并没有做过坏事。即便要父债子偿,也不能算到她们头上。
困扰了两辈子的所谓真相就这么血淋淋的摊开在眼前,却是让人觉得无力。
“任家现在的宅子是不是当年翟家的祖宅?”任瑶期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罗婆子看了任瑶期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那宅子中间还转了两次手,所以到没人提起翟家了。”
任瑶期简直要为她家曾祖父的大胆和贪婪鼓掌了。害死了人全家,还敢住到人家的祖宅里,难怪任家会落到那种下场。
在她看来,任家的宅子,风水很好,而且是太好了,却不是什么人家都有命住的,翟家和上一世的任家就是前车之鉴。
第176章 祖宅秘密
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任瑶期站起了身。
“你好好休息,等伤好些了我让人来接你。”任瑶期说话时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了,还是如往日般温和。
罗婆子撑起身子坐正了:“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任瑶期摇了摇头。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她无暇再打听翟家的什么隐秘,那些与她又有何干。
“小姐,今日可以让水艾跟您走吗?”罗婆子看着任瑶期的目光 祈求。
任瑶期想了想:“不如等你伤好了之后一起回去吧,你受了伤她想必不会愿意这会儿离开你。”
罗婆子忙道:“奴婢劝劝她就是了,小姐,您还是带她走吧。”罗婆子就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想必是当年那位刘婆子一家惨遭灭门的事情让她十分忌惮翟耀祖。
任瑶期本也是体贴她们祖孙之情,见罗婆子坚持便也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萧靖西点了点头,起身先走一步。
任瑶期原本也想出去,罗婆子却是突然叫道:“五小姐请留步。”
任瑶期回头,见罗婆子艰难地往她的方向移动着身子,便往回走了几步,不想罗婆子突然身手抓住了她的衣袖,身子贴了过来,在任瑶期惊讶的当口,小声而迅速地在她耳边道:“翟家当年打算南迁避祸,家中有不少家财不方便带走便留在了祖宅里。”
任瑶期将自己的袖子从罗婆子手中抽离,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但是她的目光却是极冷,让罗婆子不由得一阵心悸,缩了缩手。
“小,小姐,奴婢说的是真的。当年那位舅爷也是知道的,虽然他当年不晓得东西藏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么些年了那些东西取出来了没有。”
“罗嬷嬷。”任瑶期冷淡地打断她的话,“翟家少夫人当年待你不薄。”
罗婆子脸色一白,然后看着任瑶期苦笑道:“小姐教训的是,奴婢对不住旧主。”
她顿了顿:“奴婢告诉小姐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您从中周旋或者提防一二,以免当年惨剧重演。丽娘她也知道这个秘密,且知道的比奴婢多,她必定会将此事告知小少爷,奴婢想着小少爷既然回来了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奴婢瞧着如今的韩家也是大户人家,耀祖少爷若是放下仇怨也能活个福禄双全。少奶奶她们已经死了,当年的舅爷夫妇也早入了土,冤冤相报何时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奴婢承认奴婢是个胆小的,原本打算就这么在庄子上终老,让这些往事烂在奴婢的肚子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任瑶期静静的看了罗婆子片刻,淡声道:“那就继续烂在肚子里吧,丹丹你与我说的那些不必再让人知晓了。”
罗婆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任瑶期转身出门。
外面充足光线让任瑶期一阵晃眼,等适应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萧靖西站在廊下正与祝若梅说话,淬金的光线斜洒在他的侧脸上,静谧而美好。听见任瑶期出来,他转头看来,清浅一笑。
任瑶期不由得闭了闭眼,今日的阳光真刺眼。
祝嫂子带着水艾和祝若菊从充作厨房的耳房那边走来,手中提着茶壶和一盘青黄的杏子。
“小姐怎么不进屋坐。”祝嫂子忙招呼道,“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杏子瞧着没怎么熟透,味儿却是不错的。”说着还从盘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递给任瑶期。
任瑶期接过,笑着道了一声谢。
祝嫂子从来没有在宅门里当过差,不知道宅门里的规矩,今日在她面前的是别家小姐怕是不会接她的,好在任瑶期不忌讳这个,她倒是挺喜欢祝嫂子爽利的性子。
祝若梅走过来接过茶水和果盘:“屋里闷得很,还不如院子里凉快呢。”这里的屋子他们才搬来不久,里面的桌椅家具都是旧的,有些还蛀了虫,祝若梅没好意思提让两位主子进屋用茶,倒是院子的阴凉处有个小石桌,几个小石凳瞧着有几分野趣,他便将茶水放到了院子里。
祝嫂子怕他们有事情要商量,便带着水艾和祝若菊进了西厢去看罗婆子。
萧靖西已经在院子里坐下了,祝若梅提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那杯子是很普通的粗瓷,瞧着就挺简陋,茶水也不够澄亮。
任瑶期不由得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上次萧靖琳说萧靖西为人讲究,难伺候。任瑶期觉得他肯定不会喝。
萧靖西倒是注意到了任瑶期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茶,然后万分淡定,十足优雅地拿起了杯子,抿了一口。
尽管任瑶期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得好,可是不知道为何,她还是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她发现,原来萧滴仙其实还挺要面子。
任瑶期走了过去坐下,祝若梅给任瑶期也倒了一杯茶,然后默不做声的退了下去。他人长得虽然魁梧粗矿,心思却是极细的。知道两位主子不可能是到他家来喝茶的。
任瑶期将茶杯拿在手里,她的手心有些凉,还有些汗,尽管今日的天气说不上凉爽,任瑶期却是觉得自己需要点什么来暖一暖手。
“你们去给夏生送些茶水。”任瑶期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丫鬟道。
苹果二话不说低头应了,香芹却是转着眼珠子暗中打量萧靖西,注意到她的视线萧靖西挑眉看过去一眼,香芹一愣闹了个大红脸,忙不迭地跟着苹果跑了。
任瑶期很明显是在支开两位丫鬟,她极少做这种不妥当的事情,以往也都会留苹果在身边的。
两人静坐片刻,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我出来的时候罗婆子告诉我,翟家的祖宅里当年有些家财没有来得及带出去。听她的语气,还不少。”任瑶期的声音淡淡的,温和舒缓,并没有家丑被人撞破的尴尬和羞愧。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忽而一笑,温声道:“你不必告诉我这些。”
任瑶期故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想知道。”
说完这句任瑶期就后悔了,她这不是在打萧靖西脸么,就差直接骂他八卦之心太过多管闲事了。很明显任瑶期没有表面上这么若无其事,她还是迁怒了。
正想说几句话来补救,萧靖西倒是先笑了,他指着下颌看着任瑶期悠然道:“这是你第三次对我发火。”
任瑶期:“……”
为什么她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呢?她怎么敢对萧靖西发火?什么时候的事?她的素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任瑶期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污蔑。
“萧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任瑶期回过神来,十分诚恳地道。
“唔。”萧靖西笑了笑,不置可否,下意识地拿起茶杯,却没有入口。修长白净的手指映衬得那只粗茶杯越发简陋粗糙。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是萧靖西先开的口。
“雷家的事情很顺利,我们的赌局你赢了。按照约定,我会让雷家替代韩家。另外,你还可以差遣我一件事情。”
萧靖西的话却没有让任瑶期高兴起来,她用手指 茶杯边沿上的豁口,许久后才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萧靖西闻言有些讶异,他以为任瑶期从来都是淡定而自信的,天塌下来也会想办法利用高个子的顶在她前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任瑶期会迷惘。任瑶期就连生气都生得十分含蓄而克制。
“为什么会这么想?”
任瑶期看了萧靖西一眼:“听了故事,你不觉得韩东山的恨意其实是任家应该承受的?即便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你也不应该帮我。如果你想取消我们之间的赌局,我不会介意。”
萧靖西淡声道:“翟家与任家的恩怨与我无关。”
那你还跟来听别人家的家族辛秘!任瑶期忍不住心中腹诽。
“我想知道韩家的目的,毕竟他现在还是为燕北王府做事的,当了人家手中的刀总不能不明不白。”萧靖西似是看出来任瑶期的腹诽,似笑非笑地道。
任瑶期知道萧靖西确实有资格听,因为没有他,她也不会知道得这么顺利。
第177章 萧二公子的安慰
“燕北王府从大周朝开国初就已经存在了,第一任燕北王与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军功显赫到威胁了太祖皇帝的皇位。那时候燕北王与太祖皇帝手中的军队分庭抗礼,眼见又是一场混战,太祖皇帝说服了裴家和夏韦明站在了他那一方,最后第一任燕北王只能接受封赏退回燕北。”萧靖西温和的声音能让人心情平静。
不过任瑶期有些惊讶萧靖西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不过史书上提起第一任燕北王与太祖皇帝的时候,倒是明君名将,君臣祥和。不想从萧靖西口中说出来,却是这般。
“燕北一直是朝廷卡在喉间的一根刺,想起来疼得很却又死活拔不出来。到了第三任燕北王继位后,已经是高祖皇帝的天下了。高祖皇帝是一位很有魄力的皇帝,恰逢当时第三任燕北王子嗣众多,光是嫡子就有五个,一窝子正为了世子之位正争得你死我活,高祖皇帝暗中挑拨,结果就是十几位公子互相残杀,死了一半。朝廷乘机发难,燕北王府所有人口包括燕北王在内几乎被高宗杀尽,侥幸逃出来的只有最小的一位公子。可惜高宗那时候已经老了,继位的中宗资质平平性格软弱,燕北没了燕北军镇守最终落入辽人手中,直到侥幸出逃的那位公子萧岐山卷土重来,将辽人赶出关外。中宗那时候已经被吓破了胆,整日忧心辽人会一举南下,京都往南迁了又迁,第四任燕北王一掌控燕北,圣旨就下来了,燕北王府再一次存在得名正言顺。”
萧靖西笑了笑,笑容平和,既不激动也无讽刺。仿佛说的只是一个故事,而不是自己家族的历史。
任瑶期还是有些不懂,萧靖西为何会突然与她说起这个。
而且……萧靖西这么随便的与她说起朝廷和燕北王府的恩怨。让她压力有些大。因为这些事情,史书上都没有记载。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悠然一笑:“好了,现在我们扯平了?”
“什么?”
“我的家族隐秘你也知道了。”萧靖西慢条斯理地道。
任瑶期:“……”
她总算知道,为何萧靖琳看到萧靖西就想伸爪子挠一挠了。
萧谪仙很多时候真的很欠揍。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萧靖西顿了顿,笑意温和。“祖宗的恩怨是祖宗们的事情,人死如灯灭,什么仇怨都消了。你看李家曾灭我萧家满门,我祖父不照样娶李家的女儿?我不还是要管仇人家的女子叫祖母?”
任瑶期:“……”
“就说你……”萧靖西打量任瑶期的目光带着些戏谑,“你不是也有李家的血统?我与靖琳也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任瑶期:“……”
任瑶期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哭笑不得。同时她觉得人长得再好也没有用,讨人厌的时候丝毫不含糊。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被萧靖西这么一搅合。任瑶期心中的烦闷之感早已经散了大半了。
“多谢萧公子开解了。”任瑶期微微一笑,十分没有诚意地道。
萧靖西轻笑着接受谢意:“嗯。”
“你今日去我外祖府上所为何事?”不知为何,再开口的时候任瑶期感觉自己的语气随意了许多。
萧